歪脑|纪录片《乌鲁木齐中路》全球放映 声援被捕导演陈品霖
尽管已在多个场合播放或观看纪录片《乌鲁木齐中路》,但 Johann 和很多人一样,是在 2024 年 5 月,相关的起诉书被披露后,才第一次在网上看到导演陈品霖的长相的。即便失去了自由,面对着 “寻衅滋事罪” 的起诉,他仍然面带笑容,而且笑 …
编者按:2015 年三八妇女节前夕,王曼、韦婷婷、郑楚然、李婷婷(李麦子)、武嵘嵘五位中国女权行动者被警方逮捕,罪名是涉嫌 “寻衅滋事”。被捕前,她们计划在三八妇女节发起公众活动,反对公交车上的性骚扰。后来在媒体报道中,她们被称为 “女权五姐妹”。
这场逮捕在国际社会上引起了广泛批评和谴责。时任美国国务卿希拉里・克林顿在 4 月 7 日通过社交媒体表示:“中国必须终止对女性活动家们的逮捕。这是不可原谅的。” 一个月后,中国政府释放了这五位女权主义者。
那时的人们欢呼她们重获自由,热切地认为公民社会活动会更加活跃,却没有料到,这是中国公民社会遭遇重创的序章。
在 “女权五姐妹” 事件十周年之际,低音刊发李麦子的自述文章,讲述了她在这十年里的命运变迁。
图:2015年获释不久的李麦子。图片来源:李麦子提供。
《好东西》上映的前几天,我去影院里看电影,看到片尾,眼泪不禁流了下来。我想对于很多居住在异国他乡的活动家来说,能看到国内的进步,都是值得欣喜的,只不过,这些事情渐渐和我的关系越来越少。我肉身离开了中国,在网络世界里,也被驱除出境了。
打开小红书,看到女权社群组团观看《好东西》的活动因为被举报而不得不取消的时候,我觉得历史似乎反反复复地在上演。抗争的人在不停试图维持现有的空间,而一些早年奋战于女权运动第一线的组织者已经被社会性死亡。大兔(“女权五姐妹” 之一)的微信和微博被炸号,接着是吕频(女权活动家)、女权之声(倡导女权主义的自媒体)、肖美丽(女权活动家)。我的微博也已经炸掉好几年了,进而我就放弃了微博,因为新浪微博 CEO 亲自下场,终结了我和梁小门(女权活动家)的账户,并且截图告知大家,因为我们煽动性别对立,煽动仇恨情绪。
起因是,2021 年在一家成都火锅店里,女权伙伴肖美丽和大兔劝阻邻桌的男子吸烟,被辱骂,被泼火锅油;事后,公安要求男子赔偿 1000 元,并且赔礼道歉,似乎事情都在朝向积极的方向发展,我们都以为成都要倡导禁烟了,事情却急转直下。就在脱口秀演员杨笠转发了当事人肖美丽的声明后,杨笠和肖美丽都被当作舆情处理的重点对象,她们的声音连同其账号一起消失在了新浪微博的平台上。因为支持肖美丽,我和另一位 “女权五姐妹” 韦婷婷,以及女权活动组织者人梁小门等人连续被骂了一个星期,直至被炸号。
记得被网暴的那阵子,每天早上,我都在铺天盖地的辱骂性评论中醒来,我的伴侣看到这些辱骂性言论,气得直接读了好几本关于女权主义的书,因为她也想武装自己,参与网络骂战,帮我出一口恶气。就这样昏天黑地地过了一周,硬生生把我的伴侣发展成了一个女权主义者。
回国参与公共生活之前,2017 年到 2018 年间,我去了一趟英国读书,专业是人权,并且在那边发起了一个在地的女权小组 VaChina,目前仍在由其他核心组织者运营中。2018 年 11 月,我结束了在英国的学习,毅然决然回到北京。那时候,我的想法很简单:我不想作为一个局外人,看着国内 #MeToo 运动轰轰烈烈,而我却不能见证历史。
图:英国留学期间的李麦子。图片来源:李麦子提供。
回国面临的第一个问题——我能干什么。2018 年底,已经没有多少岗位能给女权或者 LGBT 活动家了,我应聘了两家 NGO,最后都不了了之。后来,我咨询了吕频,她建议我考虑商业公司,我觉得也就只有这条路了。作为一个活动家,我希望我的生活和工作都是相对有意义的,于是,我锁定了教育行业。在朋友的推荐下,我顺利进入了一家留学公司,开始咨询顾问的工作。这份工作的本质是做销售,对我来说充满了挑战。
进入商业公司,我不得不走出同温层。
上大学的时候,我自己做社团,工作后,我加入了北京益仁平中心,做女权和 LGBT 活动倡导,我一直都有强大的社群支持体系。它在大学的时候支持我出柜,让我骄傲做自己;毕业后的三年,支持我和年轻女性们一起进行女权倡导行动。“占领男厕所”,“手上的新娘” 等行为艺术,更是让我成为了媒体的宠儿。
当然这一切都在 2015 年 “女权五姐妹” 事件后戛然而止。不约而同的,国内媒体停止邀请我接受报道。一开始还会收到《新京报》记者的信息,说不能报道我,渐渐的,就鲜有人联系我了。那时候还有出版社找我,估计是觉得这些故事很新颖,可以写出来,最后也不了了之。我明白,我在国内的发展很大程度上受到了限制。
2015 年之前,我活在一个舒适区,这个圈子里,大家都拥抱女权主义,了解公民社会的存在意义。而走进这家留学公司,你面对的是一群不怎么关心政治的上班族,你的主管因为是相对成功的单身女性,会谴责小三儿。我也学会了打趣地跟我的主管说,那不是小三儿的错啦,是那个男人的错。但时间久了,我也更加理解那位单身女性为什么厌恶小三儿,因为她自己是非常努力的人,她讨厌依赖别人、不独立的女性。身边已婚的女性也不少,经常会抱怨婚姻生活多么让人不如意,而离婚似乎也是一个极大的决定。在同事感情上遇到了问题的时候,我也提供了力所能及的帮助。
帮助别人似乎是我很擅长的事情,而当销售赚钱,做留学公司的咨询顾问,却是一件我非常不擅长的事情。
因为缺乏相关工作经验,在公司的会议室里,我经常被骂到狗血淋头。有几次部门安排的模拟推销,问题可能前前后后不下十个,我的回答一塌糊涂。主要问题,不会揣摩消费者心理,像一头倔驴一样,客户不爱听什么却说什么。销售这东西就像个玄学。我之前的工作都是提出主张,让别人接受我,而不是让我接受别人,所以我自然不知道如何让客户满意,也不知道因为哪句话就让客户去找其他人签约了。
即便如此,我却成为了那一年公司唯一一个转正的美国留学咨询顾问。因为美国业务客单价高,其他销售完不成销售任务,无法度过试用期,就离职了。我的试用期延长了一个月,四个月转正,当年销售额七十五万。我们组成为了全公司的业绩第一名,当然销售主管贡献了大头。公司铁树开花,让我们组四个人去参加了日本游。
从日本回来,疫情就爆发了,我也感受到了经济压力,希望公司内部转岗到一个薪资稳定的部门。结果公司 HR 玩文字游戏,底薪给我打了折扣,我很不爽,便在疫情期间找了新工作。
我选择这个公司的理由蛮简单的,工作氛围相对比较轻松自由,90 后管理的公司,海归,相对思维比较开放,没有 dress code,以及老板是个女的, 不歧视 LGBT 群体。HR 给我的薪资单非常正规,让我觉得很专业。
可是呆了没几天,我就发现了公司很让人头疼的问题,当然这是很多中国公司都存在的问题,就不赘述了。记得刚到新公司的时候,我隔壁的女生貌似在很麻木地工作。我很好奇,问她。她说她要走了。我问为啥。她说,她觉得公司的人都不喜欢她。我觉得这企业文化有毒,也很惊讶,我作为一个新人第一天上班,竟然没有离职,从某种程度上来讲,注定了我和公司的相爱相杀。
我这个呆头呆脑的人,在面试的时候,信誓旦旦地说,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可能在 HR 看来挺虎的吧。不管在任何位置上,我的优点都是负责任。有些时候,过度负责,会让自己难受,所以我就告诉自己 “放下助人情结,尊重他人命运。”
走出同温层,在职场上打拼了整整四年之后,我浑身的刺儿一定程度上被磨平了,我变得更加可以理解不同女性的选择,她们说出某种话的动机。我也更加了解男性了,因为曾经短暂接触过一个男性领导,脾气好得出奇。我父亲是个火爆脾气,加上家庭暴力和童年性骚扰,导致我对男人从来没有什么好印象,遇到个好脾气的男上司,而且不油腻,工作的时候只谈工作,让我对男性的态度有所改观。但这依旧不妨碍我常挂在嘴边的:“男人不行,女的厉害。” 因为很多男的真的不行!
在商业公司当社畜的四年间,我仍在尝试最大可能地参与中国的女权和 LGBT 运动。还记得 2020 年 12 月 2 日那个夜里,我们都在北京海淀区法院门口,等候弦子诉朱军案的判决。很遗憾,因为工作,我缺席了几个小时。此外,我参加了北京酷儿合唱团,这是一个 LGBT 合唱团,现在已经不存在了。北京酷儿合唱团被迫改名了,北京同志中心被迫关门了,很多 LGBT 活动家移居海外了。出走中国,似乎变成了很多活动家在那个疫情笼罩时刻下的选择,我也不例外。
产生离开的想法,应该是在疫情的第二年,具体时间已经记不得了。直接原因是,我那时候被核酸检测搞疯了,72 小时的核酸检测,变成了 48 小时,偶尔管控系统抽风,变成了 48 小时 2 次核酸检测,也就是 24 小时一检测。
有一天,我们在上班,大厦通知所有人需要 24 小时核酸检测。我们办公室全员出动,出去排队,如果拿不到合格的检测结果,所有人都无法到办公室办公,而公司的 HR 觉得这样是不 okay 的。所以我们穿好衣服,去附近的一个核酸检测点,步行了两公里,走到了核酸检测站的队尾,开始了一场漫长且无休止的等待。一个小时后,HR 终于发话,所有人可以回去,明天在家办公。也就是那时候,不仅仅是我,很多普通人都开始意识到,这个清零政策正在逐渐走向不可控和疯狂。这些核酸检测站的工作人员在赚取一般人 2-3 倍的薪水,而其他人则是要小心翼翼,维持健康宝的绿色不变成黄色和红色。核酸检测站是权钱勾结的产物,这在我心中也更加清晰。这个国家不想加强特效药的研究,却在疯狂逼迫老百姓做核酸检测,背后就是赤裸裸的权力寻租。
疫情进一步加强了政府对全体中国人的管控,也加强了我想离开的想法。促使我想离开中国的一个更直接原因,是警察对我持续不断的约谈和执法。于是我跟伴侣商量离开的方法,其中一个就是她去读书,我去陪读。研究了一下国家,最后锁定了美国。后来我们研究了美国当地的政策,必须是已婚伴侣才能办理陪读签证。顺理成章的,我们就在 2022 年 1 月 5 日完婚。
来到纽约的前半年,我给爱人做了半年的饭。第一个原因,我在家经营一项帮助 LGBT 群体结婚的业务,比较自由且非常有意义。第二个原因,没钱,而自己做饭能省很多钱。我们前半年的生活比较拮据。
纽约是国际化大都市,非常多元化。在这里的大街上走路,从来不担心被异样眼光对待。而我也可以光明正大的以家属的身份,住进哥伦比亚大学的学生宿舍楼。我们可以用妻妻的名义申请家庭房间,一来纽约,就有了曼哈顿上城区的一居室,感觉小日子起飞了。
一次偶然的机会,我认识了一群中国的穆斯林群体,他们通过各种各样的方式来到了美国。我也在 2023 年 12 月吃到了久违的兰州拉面。
在美国,还有一个便利之处,就是受邀去各个大学做演讲,去课堂上给学生们上一节中国女权和 LGBT 运动简介的课,用自己的经历告诉大家,中国过去十年发生了什么:从一开始有很多公民社会的空间,到公民社会变成禁忌,社会在一步一步地紧缩,但也并非是这些海外的学生看到的媒体描述中那么两极化,依旧有很多中国进步人士在用自己的方法改造中国,让中国变得更好。
此外,纽约的文化生活也非常丰富,“女子主意脱口秀” 和 “故事工作坊”,几乎每次活动我都会参加,做了两次演员,几次志愿者,还有观众。我在 2024 年 7 月成立了亚洲彩虹合唱团,10 月去给 “女子主意” 开场捧场,我唱了一首《玫瑰少年》。类似这种两个组织的合作,在中国都是要冒着被警察骚扰的风险,他们会骚扰房东,骚扰场地方不让举办,甚至直接 “请” 人到派出所。但在纽约,这些活动可以顺利展开。
成立亚洲彩虹合唱团的想法也很简单,那就是 LGBT 运动中,身份政治是非常重要的一个策略,用社群联结的方式进行社群培育,从而可以塑造社群的文化,社群的身份认同,并且互相支持,不仅仅是情感层面的,也可以通过社群支持网络,保障彼此的权益。通过演出,可以强调我们的华人 LGBT 合唱团属性,在纽约用另一种方式推动 LGBT 运动的发展。我坚持认为,根植于自己所在的土地做事情,效益是最大的。此时此刻,我在纽约,2025 年的鞭炮声在我耳边响起,我觉得我更加清楚自己以后要成为什么样的人,那就是过一个有意义的人生,继续促进中国的女权和 LGBT 运动。
在纽约,除了做社会运动有了更多的空间,我的个人发展也有了更多机会。在中国,年轻人的失业率很高,我有朋友是财务,长达一年找不到工作,也有其他朋友,失业期长达半年。我也不例外,作为一个活动家,我从英国学习人权硕士毕业后,就再也找不到一份全职的活动家工作了。因为所有做权利政策倡导的 NGO 都被迫关闭了。我所学习的人权专业,除了联合国和一些国际 NGO 之外,似乎没有什么别的职业选择。所以我毅然决然地选择做一份赚钱的工作,同时兼职做社会运动。后来我发现,这其实是维持社会运动可持续性的一种方法。曾经有培训讲师讲过这个,我完全听不进去,现在我非常认同——我们需要一个可持续的社会运动。
现在,我的全职工作是做一家清真餐馆的经营。前厅的运营到市场的营销,从 0 到 1,我的大脑每天都在飞速运转。我很喜欢这份工作,因为我可以戴着支持巴勒斯坦的围巾接待我的顾客们,跟客人一起说出 “Free Palestine” 的口号,进行一些非常有意义的交流。表面上,我做了一个职业转型,但实际上,经营餐厅和运营社区很像,吃饭不仅仅是提供食物,还是情绪价值的一部分,满足客人的需求,尤其是清真餐厅,因为 9 ・ 11 事件后,美国社会对穆斯林群体的歧视和恐惧在增长,很多人不敢称呼自己是穆斯林。做社会运动,推进社会议题,也是满足受众的需求,二者有很多异曲同工之处。
回顾这十年,我觉得我没有浪费生命,尽个人的努力,尽可能做到知行合一。并且,我也在履行一个行动者、活动家的责任,我在哪里,哪里就有社群,就会组织社群活动。希望可以始终如此。
20 岁的时候,我的目标是改变世界,那时候信誓旦旦。如今,我想说,做自己能做的,继续改变世界。
尽管已在多个场合播放或观看纪录片《乌鲁木齐中路》,但 Johann 和很多人一样,是在 2024 年 5 月,相关的起诉书被披露后,才第一次在网上看到导演陈品霖的长相的。即便失去了自由,面对着 “寻衅滋事罪” 的起诉,他仍然面带笑容,而且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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