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奇特意识形态?
首先重复一次:我反中共和反习匪的路线,别说一百年,一亿年也不会动摇。 最近研究了一下,我发现自己真的从小就是左派,听着一大堆中文反共自媒体批判的左派,想想我自己也是,我从小就喜欢自由,热爱国际主义。不过为了说明白,不是因为我自私想去美国所以 …
01
今天读到许纪霖老师的一篇访谈,里面提到了90/00后一代的“集体性保守”。作为一名大学教授,他对此有直观的个人体验。在他看来,无论是在就业上,还是在思想观念上,新一代年轻人都变得越来越趋向保守。十几年前、二十年前的那种精气神儿好像没了。
看到这儿,确实让我也莫名的感慨,这个世界真是有了天旋地覆的变化。在我小时候,有首特别流行的歌曲《八十年代新一辈》:“啊,亲爱的朋友们,美妙的春光属于谁,属于我,属于你,属于我们八十年代的新一辈。”这当然带有一定宣传意味。但回想起来,当年的年轻人意气风发,确实有种略显中二的乐观主义精神。90年代也是如此,罗大佑在1992年写过一首《新生代》:“我要作优质新生代,爸妈的苦恼给我解开;我会是精英新生代,我努力翻江覆雨倒海!”这也不是向壁虚造。那个时代的青年人似乎真有这种自命不凡的狂想,觉得自己这一代注定会整顿乾坤,全方位超越父母一辈。
年轻时代的罗大佑
我在2000年左右进入社会,那种乐观氛围也未曾稍减。那时候我对未来有种种构想。如果有人对我说,二十年后的年轻人会把“进体制”、“求安稳”当成自己的理想,对“上岸”念兹在兹,我绝对会认为这是在胡说八道。年轻人读到这里,可能已经开骂了:“爹味”上来了不是?就你们拽是不是?!其实我并没有批评的意思。世界变了,人的行为方式当然也就会变。就像许纪霖老师在访谈里也说:对于现在的年轻人来说,“保守”其实是一种理性选择。机会窗口变小了,容错度下降了,不确定性增加了,人们就会变得更保守,这是没办法的事情。如果我是90后,多半也不会有当年意气风发的妄念。说到底,就像六神磊磊以前在文章里说的,还是前浪没有把事情处理好,后浪才会是现在的样子。只是,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呢?还是有点让人迷惑。
02
不光是在就业选择上,年轻人在道德观念上似乎也变得更加保守。这一点是我最想不通的。总的来说,这一代年轻人比当年的我们更善良,更有礼貌。在大街观察一下,就会发现人们对陌生人温文体恤的程度,往往跟年纪成反比。回想当年的我们,是做不到这一点的。坦率地说,当年的社会风气更粗暴,更不友好。现在你要是碰到点小麻烦,寻找年轻人求助,我想成功率会比20年前高出不少。但与此同时,他们在道德观念上也变得越来越保守。这样一来,“善良”就有点接近于“温驯”,“守序”就有点接近于“狭隘”。这种变化是我最想不通的。我听到过一个小男生发议论,说某某明星看上去女里女气,让人恶心,为什么不封杀了他?当时我就觉得很吃惊。回想当年,蔡国庆、张信哲他们也被人这么嘲讽过,但很少有年轻人变现得如此愤慨。中老年人里头倒是有这么说的,可那是中老年人啊,怎么现在年轻人把中老年人的词儿给抢了?我很想告诉这个小男生,你不喜欢他那个样子,并没有错误;可是也有喜欢他的人,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你自己不看就行了,管别人看不看干嘛?可是我这么说,他不会理解。而且最荒谬的是,说这些话的人本来应该是颠倒的。一个正常环境里,应该我这样的中年人看不惯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然后年轻人告诉我: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你看不惯就不看好了!当年我们父母一代就是这样看不惯的,而也我就是这样反驳他们的。可谁能想到,二十年后,新一代和老一代在观念上会师了,而我这样的中年人倒成了奥利奥里面的夹心层呢?
这真是从何说起啊。正像我不能理解现在的孩子为什么在拿着放大镜,监督明星们他们有没有出轨,有没有花心,有没有言行不一,有没有塌房。我也不理解他们对出现道德瑕疵的人,为什么会如此严厉。
我知道中国有追求道德洁癖的传统,但是按照惯例,这是中老年人的嗜好,年轻人应该是整个社会里对此最淡漠的一群人。原因很简单,年轻人本来就处于寻找自我的过程中,愿意尝试,愿意冒险,当然也就容易出错。他们天然地更叛逆,对训诫更反感,更愿意打破规则。当年轻人都有强烈道德洁癖,要求道德上的整齐划一时,冒险和创新的精神也就萎靡了。打个比方的话,在社会的演进上,年轻人更像油门,中老年人更像刹车。当油门抢着去刹车的时候,轮子还怎么转呢?
03
要细究起来,这并非是中国特有的现象,西方年轻人似乎也有同样的苗头。在西方,七八十年代的叛逆浪潮也已经消退了。当年那些嬉皮士们呐喊着要争取平权,反对歧视,抱着吉他高唱“The Times They Are A-Changing”。可是现在这一切也都风流云散。他们的挑战胜利了,可是新一代的年轻人把这份胜利成果变成了新的道德枷锁。我们的年轻人拿着放大镜审查明星的下半身,西方的年轻人拿着放大镜审查公众人物的发言,一旦有任何不够“政治正确”的言论,马上打翻在地。60后的J.K.罗琳大妈不就这么被打翻的吗?当然,他们的道德观念和中国青年及其不同。如果从欧美和中国各自随机抽一位年轻网友,让他们畅谈三观,那么欧美青年可能认为对方是蛮子,而中国青年可能认为对方是脑子不正常的伪君子。
但是,他们对“三观不正者”的严厉态度确是高度相似的。从某种角度上说,他们都是保守主义者。什么东西决定了一个人是不是保守主义者?其中的关键不在于他对具体问题的看法,而是他对认知圈子之外事物的态度。当他对圈子之外的看法不是好奇,而是强烈的排斥,那么他就会成为保守主义者。有道德洁癖不是错误,当一个保守主义者也不是错误。人的认知迟早会固化下来,也许每个人最终都会变成保守主义者,把道德洁癖和正义感混为一谈。
但是,人不能过早地成为保守主义者。
年轻人尤其不该成为保守主义者。在该去尝试和探索的时候,你就已经开始保守了,那么你保守的东西到底从何而来呢?
04
我有一种模模糊糊的感觉,觉得现在整个世界正在进入一个消沉期,其力量之大,几乎不是人力所能抵抗。这在世界历史上也并不是罕事。文明总是在激昂和消沉之间震荡,有时候它会忽然振作,充满了青春活力。原有的条条框框被打破,创造力喷薄而出,人们对未来有一种幼稚的乐观,似乎一切都会顺风顺水地好起来。当这种力量挥发殆尽,深层矛盾开始显露,世界又渐渐走向消沉,人们开始对自己不那么自信,对未来不那么确定。布罗代尔在《15至18世纪的物质文明、经济和资本主义》里就提到过这种波动。16世纪的昂扬奋发一变而为17世纪后期的消沉低落,而18世纪初人们又恢复了活力,对未来的乐观比以前更甚。当然,消沉期并不意味着没有进步,激昂期也可能存在着动乱,但是人们的心态确实是不同的。
在这段时间里,人们的道德观念也在波动。16世纪的莎士比亚可以放纵地开玩笑,肆无忌惮地讲各种荤段子。他如果晚出生五十年,克伦威尔的清教徒会把这个道德败坏的家伙活活吊死。但他如果晚出生一百年,又会成为人们心目中的大师。而他如果晚出生两百年,大师还是大师,但是恐怕只能写作“洁本”戏剧了。
哈姆雷特对奥菲利亚说:我能把head放你那里吗?
流氓。
是经济起伏在制造这些波动吗?似乎有影响,但又不全是。这种波动没有人能够预测,波动的时间长短更加说不清。也许这个世界只是经历了一次偶然的短暂波动,也许全球正在滑向一次漫长的消沉期。谁又能真的知道呢?但确实有不好的预兆。就像那位香港导演说的,“我觉得现在的电影是差了,全球的电影都差。”其实不止电影,音乐、文学同样如此。在这背后,是创造力的消退。当世界越来越保守,容错能力越来越低的时候,创造力必然会消退。但是他又说:“我希望这只是暂时的。”是啊,我们也只能这么希望。但是说到底,这一切最终还是要由年轻人来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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