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逃离武汉”的微博删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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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里,我和其他人一样,只是一个见证者。我的生活已经成了这一事件的一部分。我住在这里,和所有的一切在一起。

——S.A.Alexievich

新型肺炎来袭|南大学子家乡防疫纪实(十六)

南大新传“未来编辑部”出品

记录|王涵  南京大学新闻传播学院2017级本科生

口述|武汉某校大三学生A

编者注:

以下这篇自述,还原了一名武汉大学生在过去一个多月的行动轨迹和心路历程,从中可以看出,作为一名普通人,在没有得到任何明确的疫情指令的前题下,她/他/他们会按照正常的行动轨迹四处活动。如果她/他/他们不幸染上病毒而自身并不知情,那不是他们的错。

疫情需要第一时间预警并采取严格预防和隔离措施;对于不幸感染者,要抱有万分同情,他们都是我们的同胞!

以下为作者整理武汉某大学A同学的自述。

2019年圣诞节后,我就陆陆续续在微博上刷到一些武汉出现可疑肺炎患者的消息,当时我正在忙手头的论文,没怎么深入关注这件事情。

12月30日,网上有传言说确诊病例中很多人与华南海鲜市场有关。当时我已经订好了从汉口站回安徽的车票,室友提醒我说,汉口站离华南海鲜批发市场很近,相隔只有1千米。

12月31日武汉市卫健委发了通报。我和室友还调侃:“考试会不会取消啊?”。1月5日考试的时候,我向室友借了一副口罩。往后几天,可能是期末的氛围冲淡了人们对事件的关注,同学间很少有人谈论“疫情”,我自己也没有再戴口罩就去参加考试。

1月11日我回家,早上8点多,我躺在床上习惯性地掏出手机打开微博,一眼就看到“武汉不明原因肺炎导致一人死亡”的热搜,当机立断决定将车票由汉口站改签为武汉站,好像“远离汉口站”就等于“远离病毒”,就等于“我没事了”。

那一天的武汉下着小雨,我戴着帽子和口罩,裹得严严实实。去武汉站的路上一切如常,这座城没有因为一个居民不明原因的离世而发生什么改变。虽然通报里说要加强对全市公共场所的环境卫生管理,提高公众自我防护意识,当天的武汉站并没有设置防护宣传,没有专人测量体温,甚至没有什么人戴口罩,上了高铁,车厢里只有我一人戴着从舍友那借来的纯黑口罩。

11点47分,回家的列车缓缓发动,我打开微博,“武汉不明原因肺炎导致一人死亡”的热搜还在,我转发了卫健委通报的新闻,配文“逃离武汉”。

相关新闻的评论区里,网友在称赞信息公开,提醒出行小心,呼吁不要恐慌。

那时我想,自己是不是用词过分了。

回家后的一个多星期里,我以为所有担忧、恐慌的情绪都被留在了武汉,留在了那张改签成功的车票上。

在这座安徽中部的小城里,我的生活轨迹和其他返乡同学没什么差别:和亲戚聚餐,和朋友聚会,去街上买年货,还回到高中母校给学弟学妹做宣讲,在班主任的办公室和老师们闲聊了几句。

没什么人来问我武汉肺炎的事情,只和一个朋友聊天时提起过改签那天的经历,除此之外,我和她知道的肺炎相关信息也没什么差别,都是热搜上看到的。虽然手机里加了100多个学校课程群、年级群,但没见到有人讨论疫情的事情,20日那天,导员还在院系群里发了留校同学可以参加21日团年宴的通知。

21日早晨,在正轨上行驶了十天的寒假,突然变了道。打开手机,铺天盖地都是“钟南山确认武汉肺炎具有人传人特征”。一夜之间,全国人民都将视线投向武汉,以及一切和武汉挂钩的人、事、物上。

就在这一天,很多朋友发消息来关心我的情况,我一一回复“挺好的”、“我没事”,但其实读完那条新闻之后,即便我知道自己在武汉的时候没怎么出门、戴了口罩、改签了车票,但也在某个瞬间感受到死神黑袍的一角触碰到我的手指的恐惧。

父母长辈们倒是处变不惊,没人留心多问两句我这个从武汉回来的学生的情况,他们依旧在有条不紊地着谋划着怎么过年,在我们学校的院系群里,导员临时发布了团年宴改为老师给学生送盒饭的通知。虽然知道潜伏期已经快过去了,自己也没什么症状,我还是决定开始居家隔离,至少图个心安。

宅在家里的日子也没什么不习惯,除了吃得单调些,时间不难打发,反能更敏锐地觉察到武汉疫情阴云在这个安徽中部小城投下的阴影,从居民生活的方方面面,都能寻踪觅迹。

24日,我好不容易在淘宝上找到一家口罩没断货的店铺,店家承诺春节也发货而且保证是正品医用外科口罩,我就下了单,还把链接分享给了室友,结果室友给我发来一个“淘宝无良口罩商店避雷”链接,我推荐的那家店铺赫然在列,气得我立马退了款。后来我父亲下班的时候跑了三家药店,才找到一家药店,付了20块钱的订金,两天后拿到手的薄薄的口罩,用料做工都不是很好。药房的人说只有这种了,好的都被调到武汉去了。

1月25日,铜陵市首批3例新冠肺炎病患确诊的消息发布。这座没有被SARS侵扰的城市,没有逃过新冠的魔爪。病例报告上还显示,三人都是从武汉返乡的,虽然14天潜伏期已经过去,我不免觉得有些害怕,也担心要出门的父母会不会被交叉感染。好在除夕夜还在讨论回老家的长辈们,大年初一决定取消回老家的安排。

26日,妈妈已经连续咳嗽了4、5天,虽然只是偶尔咳两下,她还是很担心,就根据疫情防控短信的要求找社区工作人员带她去定点门诊做CT和血检,一切正常。她顺带登记了我从武汉返乡的情况,很快我就接到了社区防控站打来的电话,对我的基本信息、身体状况、返乡时间进行了询问和登记。接到电话的时候我反而觉得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因为返乡的室友都已被社区隔离观察,这回终于到我了。

前一个电话打完没多久,又一个电话打来,问了一模一样的问题。因为看到有返乡人员个人信息被泄露的报道,出于谨慎我问对方这些信息登记之后难道不是联网同步吗?为什么要再问一遍?对方解释说是郊区防疫站的,如果不相信可以回拨。

只有26日当天我接到3通电话,分别是社区、郊区和铜官山区的防控站打来询问我的体温情况,27、28、29日三天就只有社区打电话过来。29日之后,社区解除了我的居家医学观察状态,我想大概是因为我已经过了潜伏期。不过我们家里的隔离措施却并不含糊,坚持量体温,父亲下班回来要先洗手,外面拿回来的东西都要消毒。

居家隔离时,我的心情极度低落,每天起床第一件事就是看丁香医生,看疫情地图上湖北那一小块赤红一天天变深,看实时热搜,看今天又有多少人因病逝去,热搜看完之后又在搜索框里搜“武汉”、“疫情”之类的关键词,一条条翻,不知不觉就看到了晚上,最后再把搜索记录删掉。

情绪积累了一段时间之后,一下绷不住就哭了。我想如果再这么看下去,可能疫情还没过去,我就会把自己先逼得抑郁。

在武汉读了两年半书,新闻里报道的楚河汉街之类的地方我都去过。看到视频里、照片上那些熟悉到一下就能叫出名字的地方如今清冷空寂的模样,又觉得它们陌生得无法拼凑起曾经在那留下的回忆。

空城武汉 / 图源微博

那座城市里还有自己熟悉、在意的人。学院老教授的妻子住院已有三个月,如今医院成了最危险的地方,也不知道他们近况如何;还有除夕那天,也就是武汉封城的后一天,老师在群里给我们大家发了新年红包,寄语是“学习进步,开城再会”。

我和室友也约定好了,再回武汉的时候,一定要一起去打卡那家最热闹的火锅店,之前总是因为“没钱了”或者“最近很忙”种种理由没有吃成,现在成了我俩最大的遗憾。

不记得是哪一天,我把那条“逃离武汉”的微博删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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