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返北京的年轻人:宁可失业,不回老家
回笼一线城市,找不到卷的机会 晚上睡不着觉的时候,吴悦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怪圈:找不到工作,回到北京的意义是什么? 吴悦大学毕业的那一年,正好赶上新冠肺炎疫情爆发,一切似乎都乱了套。原本计划留在北京实习、工作,现在房租都交了,她人却留在了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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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发传单、充气玩偶、搬家工、肢体采集人、发型模特、陪诊等等,北京还有大量的充场工作。**
文 | 赵景宜
北京高碑店,东四环外的一栋写字楼,在最高层22层我见到了羊。这是一家新开的青年旅舍的房间,有8个床位,最近床位月租由700块涨到了1200。房间有面很大的窗,对面是民航总医院,沿京通快速路往西看去,可以眺望高楼林立的CBD。羊告诉我,只有到了晚上,看着那边繁星点点的灯光,才感觉北京是个繁华的都市。他多次进出国贸及周边大楼,那里的生活与他有关,但好像又关系不大。
2017年,羊初来北京,想当一名文学图书编辑。他高中肄业,曾去饭店当服务员,在各地的电子厂当流水线工人。再次返回北京,他做过几份短暂的工作:健身房的地推、青旅的前台、小程序运营。不过这些工作都让羊感到不快,之后他成了日结工。
十四亿人的首都,有着庞大的日结市场。北京的马驹桥,类似于深圳的三和、苏州的三里桥、台北的艋胛公园。天还没亮,就有人在排队,等着被工头选中,去往某工厂的生产线、某物流园区的分拣站、某个建筑工地……但羊从不在马驹桥找工作,他只用打开手机,紧盯着日结工的微信群。
群里的工作远比马驹桥灵活、多元,但酬劳同样低廉,远低于法定时薪,也会被克扣。发传单、充气玩偶、搬家工、舞台搭建、发型模特、肢体采集人、陪诊……北京还有大量的充场工作。所谓充场,就是假装成某个人,比如产品发布会的观众、某公司的员工、看房的客户或者某富人的亲友,可以让生日会看似很热闹。总之,你的任务是烘托出某种经济繁荣的表象,或者虚荣心的泡沫,然后拿走几十块的报酬。
“身上没钱的时候,会觉得还是做日结好。一天起码可以赚到100块。如果找个地方上班,一般要等一两个月才发工资,吃喝都保证不了。”对羊来说,日结工像是一种兜底,但也成了一个无法摆脱的怪圈。几年过去了,来北京时的愿景,和当下实际过的生活,就像是两条分了叉的小径。
2017年夏天,羊结束了在青岛某电子厂的工作,来到北京。来之前他投了一些简历,有两家图书公司邀请他面试。但最终的答复都是,他们需要一个有经验的文学编辑。其中一家建议他试试发行部门,但羊却说:“我想做编辑,不是很想进发行部门。”
我问羊,为什么会有信心做图书编辑?羊说他喜欢文学,在豆瓣上认识一个人,“他也没有学历,但在北京当编辑,好像是武汉大学肄业的。”
“这不好比吧,毕竟你是没念完高中的电子厂工人。”
羊沉默片刻,说“当时没想这么多”,接着讲起之前的经历:“我93年出生,没上完高中。因为学不好理科,搞不明白那些公式,也不太适应学校的生活。从初中开始我就喜欢看书,喜欢文学。我那时喜欢《麦田里的守望者》,还有阿来、余华的小说。在豆瓣上认识一些网友,感觉他们都是做编辑的。我也想试一下。”
“我老家在山东H市北部的一个县城。爸爸长期不在家,和村里人去建筑工地打工,去过广西、廊坊等地,干几个月就会换地方。有时也在家附近的工厂上班。17岁时,我就离开家乡了,感觉家乡太小,没什么好玩的。出来的时候,身上没什么钱,就当酒店服务员,包吃住的工作,给人上菜、端茶倒水。“
“从19岁到24岁,我去过昆山、上海、杭州,都是电子厂。除了这个,我不知道可以干什么。这工作有点枯燥,但能忍下来。下了班,挺累的,简单吃点东西,就不想出去玩了。为什么换厂?我坚持不了太久,干一段时间就会回家,呆着,啥也不干。过完年再去一个新厂。那时我也挺想恋爱的,但很内向,不知怎么开口。现在我没太多想法了。那时候稍微存了点钱,但不多,当时挺能花钱的。”
来北京时,羊才25岁。那一年他常逛百度的“北漂吧”,认识了不少人,还把这些人拉进一个微信群。面试图书编辑失败后,羊无所事事,需要一份工作。群里有人发了信息,说草桥的一家健身房要开业,正在招会籍顾问,提供免费宿舍。
羊去试了试,发现这工作挺难的。他性格属于慢热、内向型,无法想象在大街上找人搭话、要联系方式。上岗前,健身房做了好几轮培训,熟练推销的话术,让员工们互相演练。上了街,慢慢适应后,羊才发现,培训内容有些多余。大多数人根本没时间听你讲什么,往往是,塞给对方一个单页,要联系方式,说一句“开业后联系”就完了。
这工作很短暂。健身房开业后,就不需要那么多会籍顾问了。当然,所谓的提成也不靠谱。你离职后,后续的办卡业绩就和你无关了。羊告诉我,他只干了四个月,平均月收入只有3000元,基本只拿到底薪。健身房的年卡不到一千块,如果有提成,会先给引导办卡的销售,之后才是要到联系方式的地推销售。
过完农历新年,2018年初羊又来到北京。他去了大兴枣园的健身房,没等装修完就离开了。每天早上,员工们要排成方阵,开会、喊口号。“我感觉很糟糕,我不太喜欢干销售。我性格喜好安静,不喜欢每天鸡血满满的感觉。”
说起来,羊有点怀念第一次当地推时的生活。那时他刚来北京,每天的工作就是在外溜达。这种自由自在的感觉,是在工厂上班体验不到的。这种自由经验也不知不觉地影响了他后来的生活。
那一年羊还不断给图书公司投简历,也得到过一个面试机会,不是编辑,而是助理,在办公室扫描、印刷文件和样品。他临时有事回家一趟,没想到那公司很快招了其他人。羊感到后悔,他觉得如果进了这家图书公司,说不定还能转岗做编辑。
成为日结工之前,羊做过一份办公室的工作。那是2019年初,放弃去图书公司后,他想进新媒体、电商等行业,一家教育类初创企业聘用了他。
公司在朝阳门的一栋写字楼里,办公室只有30平米。羊和同事们的交流很少,销售们在外面跑业务,很少来公司,坐在他对面的是几个程序员。羊和另一个年轻人负责运营,具体工作是拿着教授给到的资料,把幼儿培训机构的图片和文字介绍上传进小程序里。这工作很枯燥,只需要复制、粘贴就够了。羊不适应这样的白领工作,每月固定工资5000元,却要自己找住的地方、吃饭得自己花钱。哪怕一直租的是床位而不是单间,钱也不够。
离开健身房后,他曾找过一份青旅前台的工作。每天12个小时,早八晚八,上两天、休两天。羊觉得不太累,只不过长时间在一个狭小的空间,会感到疲惫。他比较满意这份工作,上夜班时偶尔能睡一会觉。尽管月薪只有3000元,但包吃包住,生活也没什么负担。只不过几个月后,青旅重新装修,用人制度也变了。同样是12小时轮班,但变成了上六休一,工资不变。羊没有立即离开,当时快过年了,他想着隔年再找一个在办公室的工作。“心里很矛盾。写字楼的工作,都是一天坐那儿,太枯燥,也不管吃住,花费挺大。”
每天早上,从呼家楼地铁站换乘的时候,羊会感觉很难受。“一到人多的地方我就焦虑。北京那么大,那么多人都挤着地铁去上班,图啥呢?”
在青旅工作了几个月,羊就辞职了,他想找一份更好的新媒体运营。“我找了两三个月,始终面试通不过。人家说,不想要从头带的新人。不去面试的时候,我就在青旅玩手机,看电影、刷短视频。有时候去网吧上网,在公园里逛逛。再之后,我就做日结工了。”
从事日结,让羊见识了一个更广大的世界,更辛苦、更不稳定。
日结做了一年多时间。2021年4月,通过豆瓣的青旅招聘小组,羊应聘上了青岛一家民宿的管家。没有其他同事,他要独自管理18个房间,负责入住、退房,以及打扫清洁。只有在旺季的时候,老板会聘请专门的保洁阿姨。虽然几乎没有假期,但羊对这份工作很满意。平日里,没有同事、老板,他很自在。来住民宿的人,大多都是刚毕业的年轻人。羊说,看到这些年轻人,心里很羡慕,也很开心。自己年轻的时候不知道珍惜,到了年长时,突然发现了青春的美好。羊有一间独立的卧室,这在北京是无法想象的。淡季里,羊每月可以拿到5000元,到了旺季,工资能拿到8000元。他想一直干下去,但到了11月,疫情管制升级,民宿改成了长租。客人变少了,老板决定自己来管理。
北京日结群截图
每个月羊要工作27或28天,才能赚到4000元。这几天,他没找到合适的零工,就去做扫楼的活。从下午3点开始,在管庄的老小区,爬楼发办理宽带的广告。如果快的话,3小时就能发完手头的传单。雇主会派人进行抽查,没问题的话,结算110元。
中介管这种活叫“扫楼小蜜蜂”。我想起了念大学时,一个室友问我们知不知道“酒吧小蜜蜂”, 说话时他露出成年男人特有的微笑。他接着回答,就是陪酒女。她们作陪时,尽量多喝酒,喝的太多就会吐。吐完继续陪下一个客人喝酒,直到下一次呕吐。
羊告诉我,他之所以一直呆在北京,是因为这里的工资更高。其他城市类似爬楼的活,最多给你70到80元。扫楼很辛苦,去的都是些没有电梯的老小区,几天下来,腿会很酸,不想下床。
扫楼者拿到一单110元的报酬,宽带公司可能给了中介200元,90元被抽成了。一般情况,日结工们无法直接联系雇主。“有次我们去路口发传单,两小时拿了60元。后来商家主动加了我微信,他说给了中介110元。第二次他直接联系我,给了80块。这样双方都划算一些。但这种情况不多。”
每天,各类会议、论坛、峰会在北京举办,有大量的日结工需求。比如搭建舞台就有三份工作:大屏安装、舞台搭建、灯光布置。哪怕是一个新手,也可以在专人指导下,分担一些重活。干一天你可以得到150元到200元的酬劳。
会议的主办方还需要现场协助人员,帮嘉宾进场、签到、倒茶水、运物料等等。大多数情况,日结工们需要自备皮鞋、黑长裤、白衬衣。刚入行时,羊常去当会议协助,他称薪水普遍很低,伙食待遇也一般。为数不多的一次,是参加科技部的一次会议,他负责给参会的专家倒水。每天有200元报酬。羊还记得,他们跟着吃酒店的自助餐,晚上也睡在同一家酒店的大床上。
去年618购物节,羊当过物流分拣员,为了每天300元的高薪。“在门头沟。你可以睡觉,但要24小时待命,只要车开来了,你就要卸货,时间挺难熬的。那个快递点在一个空房子里,他们给我们买了新被子,就睡在木板上。挺热,没风扇,也没法洗澡,我们就这样呆了72个小时。”
对于马驹桥,羊是陌生的。他表示,应该只有懂技术的,比如电工、泥瓦匠在那边等工作。当然,很多人清晨去马驹桥,也是为了等到和羊做过的类似的日结。某种程度上,新的招工方式正在抛弃马驹桥,这不只是互联网造成的,也和大量失业的年轻人有关。
羊告诉我,随着对日结工市场越来越熟悉,他的选择变得更灵活,几乎不再干耗上一整天的活。他退掉了一些兼职大群,只保留了几个小群。这几个群只发某一类细分的工作。羊喜欢找些只要花两三个小时的小活。顺利的话,一天可以做三份工。
逃离办公室后,羊觉得通勤并不麻烦,反而很喜欢这种流动的感觉。他形容这些小活就像是跑着玩儿的一样。“比如有些人专门转卖茅台酒,会雇人先去买。我们会去华联超市,带着身份证,排队买。你到了柜台,中介会转钱给你,更多情况是拿他的支付宝二维码。每取一次茅台,能赚50块,一般两三小时就完事了。”
羊还常去当肢体动作志愿者。他会坐在一台汽车里,听工作人员的指示,摆出不同的动作、表情,用来训练汽车的人工智能系统。还有一种工作,是在医院帮人买药,或问诊。更多时候,羊只需要打一个视频电话,让外地的患者直接和医生沟通。
这些小活中,充场是最常见的一类。所谓充场,就是扮演成其他人。最简单的是会议充场,你只需要坐着,还能玩玩手机。但薪水很低,甚至远低于几年前的市场价。参加一场三到五小时的会,往往时薪在10元左右。一般会场外都会有一个自助餐吧,放着甜品、蛋糕、三明治,还有全自动咖啡机,有服务人员为你操作。充场的人很少去吃,因为有领头盯着你。羊说,“你就是个充场的,和真正的嘉宾不一样。”
另一种是假装成公司的员工。羊告诉我,去年几乎天天都有这种,今年偶尔才会看到。一般去的都是小公司,充场可能是为了应付上级领导或者投资人的视察。羊去过一次催债公司,他就坐在工位上,看着正式员工不断打电话。羊记得,他们的态度很温和,只是说,你欠了多少钱,该还了,再继续打下一个电话。他怀疑,这种客气的态度是不是和有人视察有关。
充场,是一种现代社会的游戏。羊不太喜欢去的是楼盘充场。一般是一个地产销售,或是链家的中介带你过去,接着楼盘销售会给你倒杯水,让你看沙盘,请你坐在沙发上,聊聊市场价格、预算、利率、户型、朝向等的优缺点。他不知道这位客户是装的,带你来的销售则在一旁看着这场表演。
“带我来的销售,每月有带人来看房的任务,完不成要扣工资。所以,他们会找人充场看房。一般酬劳是50块,会要求和楼盘销售聊一个小时,但我聊不了那么久,感觉也装不像。有一次售楼处真的以为我会买房,那个销售之后额外给了我100块奖金。”但另一次羊连工资都没有拿到,销售只给了一个路费,认为他演得太差劲了。
羊的生活,如同一个摇摇晃晃的不倒翁。有时候他很想找一个工作,但往往又回到了日结生活。
当然,日结并不完全是被迫的选择,羊认为挺自由,并习惯了这种惯性。他也试图离开,面试了济南一家电商公司。岗位是客服,一个月3000多元,包住宿。但羊还是放弃了,他想到了在朝阳门的写字楼。
“在办公室上班,呆在角落里,像是跟世界失去了联系。而做日结,每天都能在北京跑,可以看到很多人,感觉特自由。街上那些人,我不认识他们,也不知道他们是干什么的,但我可以想象一下他们的生活。也许,他表面平静,但生活正在发生大事。
“我知道,一直做日结也不是办法。不去找工作的时候,想找工作。真找到了,我又不想上班了。最后还是做日结,做惯了,就不想上班了。”
上海日结群截图
羊也想要改变一下生活,他去过上海,呆了十多天,那是2020年。他认为上海是一个大城市,也会有很多日结工作。他让很熟的北京中介给他推上海中介的微信,如果只是网上找,很难找到日结工作。
很快,他发现了北京和上海的不同。北京有兼职大群,每个人都会发活,也有人发贷款、信息套现的虚假广告。但上海不同,每个中介都建有自己的微信群,不允许同行来抢人。此外,上海的日结工市场并不大,工作较为单一,不像北京,有着大量丰富的充场需求。
借着找工作的出游,从2020年6月到10月,羊玩上瘾了。他其实是走马观花去不同城市,上海、成都、长沙、广州、厦门、郑州……最后回了北京。出发前,他手头有一万的积蓄,结束时倒欠8000多元的网贷。“当时也不着急,因为还周转得开,想着反正之后可以做日结,慢慢还。”
生活住宿方面,羊也很依赖北京的日结微信群。每隔一段时间,他会换一个新的地方住,感受北京不同区域的生活:2018,三元桥、双井。2019,小汤山、双井。2020年,十里河、天通苑。2021年,望京。2022年,宋家庄、安贞西里。2023,宋家庄,高碑店。
“2021年,我在望京住了一年。本来应是餐厅的员工宿舍,但人家没有用。有人在群里发信息,往外租,上下铺那种。在居民楼里,半地下,一室一厅,一共三个高低床,但住的人最多时也就4个。房子到期后,我就走了。”最满意的住处是在宋家庄,一个带电梯的高层。
羊打算在高碑店的这家青旅住到月底,还是回宋家庄去。那边的房子是两居室,一间住了四个人,另一间住了六个人。羊告诉我,在宋家庄睡得很舒服,因为高低床是木质的,而不是简易的铁架床。
羊的生活物品不多,一个28寸的行李箱和一个背包就能装下。他很少和室友们交流,人也总换来换去。住在宋家庄那个群租房的人,不是外卖员,就是日结工。一个床位月租700元,能开伙做饭,没钱的时候,还能每半个月交一次租金。
羊说,过去他常在豆瓣上看到有人写关于北京的文章。比如天通苑,有人说是亚洲最大的社区,或者望京,一个又现代也不乏烟火气的街区。来北京后,他几乎没被这座城市吸引过。只是因为找工作比较容易,才一直留下来。“我真的来了,才感觉和他们写的并不一样。虽然我是从小地方过来的,但感觉北京还是和我想象中的都市感差太远了,并不是那种繁华而光怪陆离的感觉。”
最近,羊越来越感受到了年龄的压力。很多日结工作,比如会议协助,一般会要求年龄在30岁以下。不知不觉,今年羊已经30岁了。
“我的老家只有生产酒瓶子的工厂。我们村附近有一个小孩,我听说算混得最好的,学习特好,考上了山东大学,现在在快手当程序员。其他同龄人呢,不是外地打工,就留在了老家。一般是做装修,修车的,杀猪的,我们那儿,很多人从爷爷那一辈就开始杀猪。”
那么,羊未来有什么打算呢?“回老家修车、装修?没想过。结婚?我以前还真有想法,现在已经随缘了。我打算在冬天的时候,去南方,比如三亚,看一看有没有合适的民宿工作。什么才算合适?我想,要么像三元桥的青旅前台,休息多,上二休二。要么像青岛的民宿,就我一个人,没人管我,很自由。但这种很难找,只能等机会。”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毕竟能力有限,而社会上的人太多,工作太少了。”
——完——
作者赵景宜,关心变化中的事物,以及不同人在时代之中的具体处境。
题图:2010年3月,北京,清晨的公交车站。来源:视觉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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