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昌大火之后,冒出了一个土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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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火熊熊,竟还烧出个针插不进、水泼不进的“独立王国”?

2019年,3月30日,四川凉山州,木里火灾,31人遇难,其中有27名消防员。

2020年,还是3月30日,还是四川凉山州,西昌火灾,19人遇难,其中18名为打火队员。这个刚刚组建的打火队,都是兼职的农民,每月2000元,年纪最小的不到25岁。

同个地方,同一个时间,发生类似的灾难。这样的“巧合”,其中定有值得总结、引人深思之处。

可是呢。今天,4月1日,我在朋友圈看到一份文件:

一、按照党管宣传、党管媒体的要求,外来记者采访的,必须到当地宣传部门报到,经同意后方可进行采访报道。故凡是发现外来记者到宁南采访,须第一时间上报县委宣传部,并告知记者前往县委宣传部进行登记备案。

二、未经县委宣传部允许,各镇各单位所有干部群众,均不得擅自接受外来媒体记者的采访。

三、各镇各单位干部群众,未经许可不得擅自发布此次事件的信息,不得擅自对此次事件进行评论、定性。

看到这份文件,洒家无力吐槽。今天愚人节,但愿以上全是假的。

如非玩笑,请问,从什么时候开始,“党管宣传、党管媒体”成了“宁南县委管全国宣传、宁南县委管全国媒体”了?难道人民日报、新华社等中央的宣传单位和媒体,也要归宁南县管?

请问,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的“实事求是”“改革开放”方针,成了所有干部群众必须要宁南县委宣传部允许才能和人说话、发朋友圈了?

有什么东西见不得人?如此欲盖弥彰,岂不闻此地无银三百两?

好大的官威啊。宁南县委。

想起了在福建客家地区的老家。在改革开放之前的一千多年里,各个家族都喜欢建“围屋”,在一片房子外围,打上土围,如同城墙,外面还挖上一圈水渠,如护城河。碉堡化的客家土楼则是其中的极致。我自己就是在这样的围屋里出生的。这种围屋在北方也很常见,叫土围子。

土围子最大的特点,就是割据御敌。这份文件,就如同在宁南县打起一个土围子,里面的都是我的私人领地,外面的都是敌人,谁也别想进来。

2020了,天火熊熊,竟还烧出个针插不进、水泼不进的独立王国?

还想起前段时间的广东泗安医院陈院长,他以雷霆之怒斥责本院的林医生时,说的那番话:“你在我的地方,测我的东西,就是违规!”

上个月分享过的视频,看过可忽略

在陈院长看来,这所省属医院里的每一寸土地,每一口空气,都是他的,任何人,包括本院职工,都不能碰。

在我没有公开过的录音中,陈院长还说,林医生检测诊室空气污染,是意识形态的问题,必须加强党的管理,予以惩戒。

乖乖里个隆。厉害也哉!把一个最简单的室内空气污染问题,也上升到意识形态的高度。这种情况,可不是孤例。拿着鸡毛当令箭,一个科级干部就敢分封文武百官,纳后宫三千。

大家想想看,这次疫情,为什么国家卫健委派出的第一批、第二批专家组在武汉没有得到准确的信息,反而说不会人传人误导大众?一方面,是因为两批专家骨头软得没边,地方干部稍微反问一句专家组就怂了,除了等书面报告、不敢去实地独立了解情况(也不知道花那机票和酒店钱来干什么);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当地一些人禁止所属体系提供信息、接受访问,比如,武汉市中心医院的急诊科主任艾芬等人,正常业务探讨一下,就被排比句训斥,“感觉整个人心都垮了”。

文件里说,这么做是“为杜绝负面舆情”。这就是个幌子,不如说是地方官怕影响了自己的官帽,怕上级追责。

可笑的是,文件用词斩钉截铁、声色俱厉,在大火面前,却像在病毒面前一样,战斗力弱到渣的级别,一触即溃,甚至可以说根本就不存在——大火才不会管你一个县里的什么“报道纪律”,该烧过来就烧过来。这个“土围子”围得住百姓,却围不住大火。

3月30日晚,“开顺救援队”汪洋用无人机拍摄的大火现场

唯一有些欣慰的消息是:当地已为19名牺牲者启动烈士申报程序,后续优抚政策正在制定中。

凉山州的百姓,千百年来就有家家户户参与打火的传统。去年,还有一个村的《未去扑火人员通报》被广为流传:“家里有什么困难时,你们就想到了国家,想到了政府,国家有难时你们在哪里?”当地群众的觉悟是非常高的。越是这样,我们越是要谨慎面对大火,越是要珍惜民众的这股公益热情,而不是瞎指挥,色厉内荏。

如果不拆掉这些土围子,不去总结悲剧背后值得总结反思之处,仅仅停留在“致敬英雄”的廉价宣传上,恐怕明年,还可能发生同样的灾难。这世间最令人难过的,正是悲剧的复印式再生——年年岁岁悲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我有个梦想:把神州各地的这类针插不进水泼不进的“土围子”,都一并拆了。既然,我们是一个拆的国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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