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县2000多人上不了网课,别让贫困学生掉队 | 每日快评·战疫系列155
身处数字化时代,互联网已成为一种基础设施,懂网用网则如同识字一样,是参与社会生活的一项基本能力。一个不懂用网的人,可能会寸步难行。但越是如此,越应该对少数偏远地区、农村贫困家庭的学生多一些关照,不能等“发生冲击社会道德底线的事件”才开始重 …
一群毕业于中国最高学府清华北大的学霸们选择投身网课行业。他们中的一些人本就从教育落后的地区走出,希望自己能为弥合教育鸿沟贡献力量;也有人在这里开展教育实验,帮助小学生“发现”知识本身的愉悦。
超越金钱、阶层、地域的限制,这是网课为教育带来的一层惊喜。
网课平台上的学霸君
吴正享录的一则视频火了。
这位曾经的县高考理科状元,在视频里演示速算秘籍。他讲解时语速极快:106乘以108,用前数加上后数的尾数等于114,写在前面;尾数乘以尾数等于48,写在后面,得出结果为11448。整个演算过程只用了11秒,这则视频获得了124.8万点赞。
学霸吴正享坦言,自己喜欢这种教学方式,“不整那些没用的,15秒教会一个知识点。”
吴正享现在是清北网校一名网课教师,教中小学生数学。清北网校是字节跳动旗下的在线教育产品。2009年,从清华毕业一年后,他做起了老师,2012年开始尝试网络授课,将烂熟于心的数学解题方法告诉来自全国各地的学生。
他的家乡罗田是湖北著名的贫困县,小学和初中师资力量不强,有些题老师也解不出,他只能尽力自学,“能学成啥样是啥样”。现在,通过一根网线,吴正享可以将最优质的教育资源,传递给和他当年一样面临困境的学生。
受访者供图| 2015年,吴正享在清华近春园留影
同样毕业于清华大学的张弓是吴正享的同事,教小学高年级的英文。课堂之外,她也关心家庭教育,常常在课后花20分钟与孩子及其家长沟通。
2020年寒假,张弓在网课上,面对1000多名学生和他们的家长讲解了一个心理学名词:习得性无助。她用著名的“跳蚤实验”引入:一只能跳1米的跳蚤,被放在一个高10厘米、带盖的瓶子里。跳蚤每次起跳都会撞到瓶盖。一段时间后把瓶盖拿开,跳蚤最多也只能跳10厘米高了。
一个常常被否定和打击的孩子,就像一只被关在带盖瓶子里的跳蚤,久而久之,他们不再相信自己可以做成什么。孩子逐渐陷入无助,原因可能是:他们遭遇太多挫折或否定,父母溺爱,代劳过多……
张弓的一位家人就是这样的典型:天资聪颖,十多岁便在文学网站上连载小说。被父母寄予厚望,代劳了她生活中的一切,连苹果都要削好皮,切成块,插上牙签摆在面前,期待她能把所有时间用在学习上。适得其反,她渐渐完成不了日常生活中的诸多小事。“拿钥匙开门,门没开,她就慌了,再开,钥匙是不是就要坏了?”她进入长久的自我怀疑,从初二辍学至今。
张弓讲完后,发起和学生的连麦。一个怯怯的男声传来:“老师,如果已经无助了要怎么办呢?”
张弓问他具体因为什么无助,他说不出。张弓又说:“你要相信,你是很棒的,拦着你的瓶盖其实并不存在。老师希望你先从认识上打破这一点。”下课后,同事告诉她:一个孩子微信留言,自己听哭了。
汇集到清北网校的学霸们,希望分享学习方法与经验,帮助更多学生在应试教育中冲出赛道。除了扎实的专业知识之外,这群年轻人在名校教育中训练出的完备的知识体系、广阔的世界观,也使得他们能赋予学生超出课堂之外的视野。
从村镇到清北的奇幻漂流
最近两年,随着互联网的普及,网课作为一种新兴的教育模式,超越金钱、阶层、地域的限制,使得教育公平化逐渐有了可能。清北学霸是传统教育的受益者,毕业后,他们自身也成为了优质教育资源的一部分。一些人选择成为网课老师,是希望可以将自己作为教育资源本身共享出去。
张永福的命运,是在初中班主任家访的那一天改变的。张永福来自福建贫困农村,2001年中考成绩排全市第16名。初中母校承诺:学校准备办高中了,张永福如果就读,可减免未来三年的学费,并且提供奖学金。
这对于当时的张永福是很大的诱惑,在此之前,他的学费要靠跟随母亲打工才能凑齐。他9岁那年,父亲早逝。因此从那时开始,他假期要随母亲去家附近的罐头厂剥荔枝——先用钻子将果核抠出来,再用工具夹把荔枝表皮剥掉,最后得到只有晶莹果肉的荔枝。荔枝被一筐一筐地送到张永福面前,从早上八点钟剥到晚上八点钟,双手被荔枝汁液泡得发白。
几乎没怎么犹豫,张永福答应了。初中班主任得知消息后,赶上门劝他母亲:学校第一次办高中,教学力量跟不上,张永福应该去读市里的示范高中。最终母亲被说服。
在市高中,他被物理老师吸引了。休息日,他常常去学校附近的书店站着看量子物理方面的书,一看就是一整天。2004年,他考入清华大学数学系。毕业后,身边同学大多从事证券、金融类的工作,他则在做老师中找到了意义。
受访者供图|就读清华时,张永福曾担任奥运志愿者
当张永福因为家庭原因险些放弃更好的教育资源时,远在黑龙江一座县城的马景峰处于身在教育洼地的焦虑中。10岁那年,他去哈尔滨旅行。乘坐公交车的时候,一位陌生阿姨问他:几岁了,上几年级?马景峰刚说完自己10岁,阿姨接着问:上初中了吗?
马景峰误以为,在大城市哈尔滨,10岁的孩子已经上初中了,他开始设法追赶这些遥远的“竞争对象”。四年级,他主动向母亲提出,要跳级上六年级,小升初,他又提出要去哈尔滨读书,母亲以经济负担过重为理由,承诺带他去哈尔滨上高中。结果中考后,母亲让他准备佳木斯一所示范高中的入学考试。马景峰一度很绝望,但还想拼死一搏,佳木斯的入学考试分数线是418分,在算准自己答完418分时,他停笔了。
他近乎弃考的举动,让父母妥协了。后来,机缘巧合之下他进入哈尔滨最好的高中读书,母亲也在哈尔滨租房陪读。他最终于2011年获得清华大学自主招生的机会,大三去德国海德堡大学交换,毕业后又去比利时攻读硕士,看到了更大的世界。
一路考上清华,家人给了他最大的支持,也做出了巨大的牺牲。马景峰形容,“靠着努力和运气,最终有了一个偶然的结果。”
在本科时,他已经开始在线下辅导机构授课。去比利时读硕士期间,因为与国内相隔遥远,他开始尝试线上授课。等到马景峰硕士毕业,国内在线辅导行业发展正酣,他选择成为一名网课老师,教授小学语文。他说:“从那次去哈尔滨,到考上清华之前,一直在为自己的教育资源可能赶不上别人苦恼。所以当有一天,自己能够成为老师,就想去帮助和我当年一样的孩子。”
而即便身在北京,教育资源的严重不均衡也依旧存在。张弓出生在北京通州,就读于全区唯一一所重点高中,而教育资源更为集中的西城海淀,重点高中有20多所。张弓高考那一年,母校考上清北的只有20个,而人大附中考上了200多个。进入清华后,这种差距最先显露在她自小擅长的英语上。来自人大附中的同学可以熟练地用英语对话,她却连开口说英语都不敢。
最终,这些学霸都汇聚在网课平台上,试图以个体的努力让教育发生改变。
清北学霸的教育实验
不止一位老师提起一线城市和欠发达地区学生的区别。隔着网线,老师们能感知到全国各地的巨大差距。
张弓观察到,一线城市的小学生毕业时,已经可以考到英语的PET证书,大致相当于大学生的四六级水平。而来自小城镇的学生,绝大多数三年级才开设英语课。
张永福从事教育行业十多年,大学时,他去调研的石家庄贫困农村,三个小孩需要共用一张课桌。毕业后,他给城市中产家庭的孩子做过线下辅导,这些家庭一年动辄数十万给孩子上辅导班。2015年,他从事线上教育,家长愈发重视对孩子在线教育的投资,他渐渐接触到一些教育欠发达地区的孩子。一位学生曾告诉张永福,他数学试卷上的压轴题连老师都做不出来。
受访者供图| 大学暑期,张永福在石家庄做教育调查
教育鸿沟的弥合不可能一蹴而就,但清北网校的老师们信奉着这样的slogan:让每一个孩子拥有平等而优质的教育,西西福斯推石般做着努力。
线下辅导价格昂贵,网课打破了成本、地域的限制,花上十几元到几百元不等,就可以享受到最优质的的教育资源。
在清北网校,老师们一节课的听众少则数百,多则数千,学生来自全国各地,学习基础各不相同。老师们考虑到此,也会尽力兼顾基础一般的学生。
在讲解语文题时,马景峰就会准备两套解题方案。
小学高年级语文考试有一道题:如何劝说他人,“需要指明行为错在哪儿、违反了什么样的道理、这么做有什么不好的后果,最后再说你该怎么做,才会有一个什么好的结局”。马景峰发现,学生之间的分野发生在第二步和第四步:总结抽象的道理和阐述具体的问题。来自落后地区的孩子,总在这里卡住。
无法立即让学生跨越理解障碍,马景峰提供了第二种解法:第一步点评错误在哪,第二步为什么不好,第三步该怎么做。这样虽然不能完全拿到采分点,最后也能拿个七八成的分数。
在中国,无比实际的一点是,知识评估以分数为标准。分数是一架梯子,可以帮助学生得到六便士和月亮,但为分数所苦的学生们也不在少数。
张弓能从私下沟通中感受到小学生面临的巨大压力。一个叫李昕的五年级学生给她发微信,自己每天早上五点钟起床学习,常常担心在小升初考试中发挥不好而哭泣。
在差不多的年纪,张弓也曾经历过那种精神压力巨大的时刻。张弓母亲是医生,父亲曾经是一位中学老师,两人都是力求完美的人,张弓从小在严苛、压抑的家庭里长大。
小学,她考了100分,流露出一点骄傲,母亲便告诉她说:你永远都不该对自己感到满足。这句话一直到初中都缠绕着她。考100分成了分内之事,如果没考到,她就会陷入自我否定中,甚至很小时便流露出抑郁倾向。但当她有抑郁情绪向父母求助时,父母却认为,她是为逃学、逃避困难找借口。
在清华的生活,她几乎都是独来独往。直到毕业,她去了国外读书,脱离了国内教育和家庭环境,遇上了一群不吝惜表达肯定和赞美的朋友,她才慢慢确立了自己的价值感。
小时候的经历让张弓心惊胆战。上课时,她会格外注意鼓励学生,希望孩子们不要把目光局限在分数上,也不要过于迷信清北。
她经常分享自己大学里记忆深刻的一个细节。一位中年男物理老师在课上推演一个公式,一两百个学生一起热烈地讨论。老师最后推演出一个结果,他指着开根号下的字符说:如果我们把宇宙的生命时长换算成秒,这个数字超过宇宙的整个生命。
那节课在张弓的记忆里历久弥新。她觉得在清华最快乐的时刻,就是那些“发现”的时刻,享受一种纯粹的、获得智慧本身的喜悦。如今在清北网校,她也希望将这种喜悦传递给孩子们。
受访者供图 | 张弓在课上和学生们交流
loser还是机遇
学霸老师们有时也会面临质疑:你从清华毕业,现在在做网课老师,是不是一个loser?
张弓对此很坦然。她曾经在外企做了五年口译和同传,但那不是她想要的生活。2017年,在线教育进一步发展,用户知识付费意识觉醒,那年寒假,张弓正式加入在线教育的市场主体——中小学在线教育领域。如今她一周七天几乎很少休息,大部分时间都花在备课、做讲义、查阅同学的作业、课下答疑上。在清北网校,90分钟的课程老师们平均要花上450分钟的时间准备,一节课可能需要试讲20多遍。她很享受现在传道授业解惑的工作。
张弓会认真将学生和家长在微信上的反馈截图整理下来,学生们也通过各种形式向她表达爱意:一位同学在课堂上展示了她画的张老师的画像,其他同学纷纷效仿。几天后,张弓便收到十几张自己的画像:有用手绘板画的、有铅笔画、也有水彩画…… 那是她能深切感受到充盈的价值感的时刻。知识传递本身,也能让她感受到巨大的愉悦与满足。
马景峰曾收到一位母亲的微信消息,她说自己在县城的食品店打工,无暇陪伴孩子读书。儿子以前对读书也不怎么感兴趣,上课鲜少动笔做笔记。这一次,她发现儿子在做笔记了。马景峰知道,这意味着,她的孩子正在养成好的学习习惯。
实际上,在教育竞争日趋激烈的当下,投身在线教育也帮助这群年轻人搭乘上事业的快车。清北网校正是互联网巨头字节跳动在教育板块发力的产物,得益于集团对教育行业的重投入,这家在线教育品牌吸引了许多高学历、有经验的人才加入。
今年34岁的张永福已经是一名有十多年经验的数学老师了,在清华的同班同学里,他是从事教育行业的寥寥几个人之一。起初,他在线下教育机构工作,线下上课对老师的体力精力都是一个巨大消耗,最多也只能同时带一百个学生。后来他尝试录播教学,影片的流传使得教学的受众更广,但是他又发现,录播跟学生的互动太少了。开始直播授课时,最多时有一万多学生同时听他讲课。迄今为止,他累计在线授课超过35万名学生。现在,张永福在网课教育市场已经小有名气。
无论是面授、录播、网课……张永福不想把自己的人生路径限制死了,“往更深的地方走,就能有条件和时间来影响别人。”他希望能吸引更多人来推进教育公平。
吴正享每天都会花上几分钟拍摄一则短视频,上传到抖音,现在他的抖音粉丝已达300多万,每天都有数千人来到评论区讨论数学。2020年春天,疫情影响下,上网课成为国内孩子们的标配。由于互联网的普及,即使中西部地区的穷孩子也有机会听到吴正享这些学霸教师的课程。
不久前,他听闻自己刚毕业时辅导的一位学生,已经进入美国排名前10的大学。他很欣慰,“他的水平要远远超过我”。
吴正享曾经收到过一位初中好友发来的老照片,是他2004年从清华寄到罗田县复读中心的信件。当时,好友正在复读,对未来充满迷茫。吴正享给他写了这封长信,分享自己各科的学习经验,语文、数学、英语——写了七八页。
受访者供图| 吴正享寄给好友的信
后来,受到鼓舞的好友考上了一所二本院校。在升学率极低的县城高中,能考上二本,意味着他摆脱了在家务农或外出打工的命运。
那是吴正享在清华度过的第一个秋天。16年后,清北网校上成千上万的孩子正沿着这条学霸铺就的路径前行。
*李昕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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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 | 林正茗 张舒婷
身处数字化时代,互联网已成为一种基础设施,懂网用网则如同识字一样,是参与社会生活的一项基本能力。一个不懂用网的人,可能会寸步难行。但越是如此,越应该对少数偏远地区、农村贫困家庭的学生多一些关照,不能等“发生冲击社会道德底线的事件”才开始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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