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岁辍学混社会,我曾3次跳河自杀 | 人间·Z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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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疯狂地捶打自己,用衣架把自己勒到窒息,似乎只有这样能让我不再想。我不喜欢与人诉苦,也不喜欢说自己的这些症状,更不愿意承认自己有抑郁症。我觉得那是耻辱,我的人生已经够失败了,我不想更加的耻辱。

配图 |《少年的你》剧照

Z世代玩家手册丨连载

2017年高一下学期的午后,在同学们不解的目光中,我哭着挂断了与父亲的电话——我不想读书了,父亲问了我原因,我哭着说就是不想读了——真实原因羞于启齿,我跟女友分手了,由我提出的。

用手抹了眼角,我“倒带”了一个学期多的高中生活,似乎没啥值得留恋的。哪怕是我最喜欢的语文,第一篇作文就被老师挂了“不准在网上抄”的评语。想罢,我去宿舍包好零碎回了外公家,外公和外婆把我一顿数落,但我无动于衷,他们便不再言语。

自打记事起,父母无时无刻不在闹离婚。小时候,每当外出务工的父亲归家,团圆晚饭吃完,外公就历数我的顽劣事迹,父亲少不得一顿铺天盖地的教训,最后我以眼泪收尾,但哭也是碍眼的。“哭什么哭,给我把眼泪擦了!”父亲兜头浇下。语文老师要我写《我的好父亲》,我写着写着,泪就一滴一滴落在本子上,在方格纸上一格一格洇开……我不明白,我做错了什么?不就是贪玩了一些?

几天后,工地上的父亲打来1000元,我该走了。自此,我开始了“最穷无非讨饭,不死终会出头”的浪荡日子。50块一张去成都的汽车票,那天阳光很好,2小时车程,一路上我尽在想:家里再也束缚不了我了。他们每次都说,我这样的人出去上班,只会睡天桥。我心想,我偏要证明给你们看并非如此。

到成都后,我联系上一位小学发小来接站,他初中时读市重点,那时也辍学了,我们之前断了一阵联系。等了20来分钟,发小那标志性的笑脸就出现在我眼前,他拍了拍我:“以后我带你混了。”

我们挤上公交,当晚先去他姐姐家对付。夜里我俩溜出去想上网,可成都不是家里的小镇,网吧未成年人进不了。我想租一个属于自己的房子,我们就联系了一位中介看房,有一个单间很合适,要价700,我想了想微信里发薄的1000元,有些发呆,扭头看了看发小,他满脸淡定,与中介几个来回便敲定了合同。我给好友转去700元,他摆摆手。待我再张嘴,他拦:“走吧,去买些必需品。”

往后几天,我俩“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地找工作,发小以“今日太阳太大”“你看楼下泳池好多人,我俩去玩玩”“今天起晚了,休息会儿吧”“今天黄历不适合出门”……一拖再拖,直到我俩微信加起来凑不到100元。

高中辍学,没有一技之长,想在成都立足,就只能顶着烈日漫无目的地逛,看到贴着招聘海报的店铺,我们便进去问一问。运气很好,不多时,我们便有了一份服务员的工作,月薪2500加300全勤,老板让我次日9点来上工,我满口答应,但发小却一言未发。

回家路上,我买了凉拌素菜庆祝,和老干妈一起下饭。发小还是闷闷的,吃完洗完几只碗盘,我才开口问他:“你咋回事啊,不是一起找工作么,看不起服务员?”

“不是,我妈说我出来上班也有一段时间了,也明白了没有学历的苦,过些日子就回学校吧,她都联系好了。”他眉头微皱着,有些为难。

“我还以为多大个事儿呢,这不好事么?你回去好好读书,我混出名堂后,以后我罩着你。”我大度地说道,也庆幸发小以后能比我混得更好。

第一天上班,我起了个大早,8点半便到了店门口。兴许是太早了,店还没开门,我看着红色招牌“兔辣辣干锅”,在几束阳光下粼粼亮着充满活力,路边的人忙忙碌碌,我忽然觉得未来充满美好。

10来分钟后,同事们陆续到了,一名瘦瘦的男子来开门,在连片的招呼声中,我得知他就是“主管”。进去后,我先被安排到吧台洗杯子,之后到二楼跟着打暑假工的一个姐姐,她瞥了我一眼,讲了些注意事项,再带着我去顶楼帮着后厨摘菜、洗碗。我从小帮着家里做事,做这些很是得心应手。

一切暂时忙活完了,这时一个文着大花臂、头发带些酒红色的小青年从门口慢悠悠地走进来,同事喊:“你又迟到了,李祺!”

“睡过头了,闹钟今早没响。”那人痞里痞气,捡了个碗自顾自地吃早饭去了。

“这人可真滑头。”我嘀咕。

后来听同事说,这个李祺在哪里上班都一个样,是个老油条,不过嘴巴甜。看着他那一身行头,我虽然心里嘀咕,但依然想要接近他。遭受过校园暴力的我,觉得像他这种在父母口中“不三不四的朋友”能给初入社会的我带来安全感,不被人欺负。

但现实打了我一巴掌。

服务员朝九晚九,一站一整天,到饭点儿更是脚不沾地。虽说晚上9点打烊,但总有那么几桌客人喝酒吹牛到凌晨,我们就得在一边守着。你说苦嘛?苦,但我很清楚自己当时并没有挑剔工作的权利。半个月以后,我和同事们熟悉起来。李祺就带着我去后厨偷吃,店里没人时和我分喝饮料。我知道不对,但在李祺老练的“没事,放心吧”中,我沉沦了。下班后,我俩会一起去网吧、酒吧,深夜骑着共享单车在成都街头闲逛,去看之前我从未见过的新奇。

我拿第一个月工资时,老板把李祺单独叫了过去,我心想,难道是偷吃被发现了?过了一会儿,李祺回来了,他说自己被开除了,很是不屑地与我骂:“这个X老板一直说我偷吃,其他人不一样偷吃么?就逮着我说,还说我家里面肯定也不干净,父母教给我的;说我是垃圾,我看他才是垃圾!不就是有几个臭钱嘛,了不起是的?”

听完李祺的怨愤,我觉得这老板颇不当人,就算他偷吃,有必要连坐家人吗?——我那时无法确定李祺是否夸大其词,着了几次道以后,我才知道他说谎只是家常便饭——而那时,我脑子一抽便冲去老板那儿:“我也不干了,你什么老板,为什么只说他偷吃,其他人偷吃你没看见么?”

“你这样急辞,还没上到1个月,可是没有工资的。”老板轻描淡写地回我。

我顿了顿:“没有便没有!”说罢,头也不回地跟上李祺,陪他去宿舍收拾行李,洒脱地拎包走人。

就这样,辍学后的第一份工作,我把老板炒了鱿鱼。

李祺拿了2000多块的工资,我俩挥霍了几天,网吧、火锅,好吃的好玩的,很快便捉襟见肘。我在网吧同他商议再去找份工作,李祺盯着游戏很快决定:“去那个‘嘎嘎鸭脑壳’,我看他们工资还不错。”

入职“嘎嘎鸭脑壳”后,一切重蹈覆辙,传菜员上错了菜,扣到我身上。上班时间不好发作,我忍到下班回到宿舍,我、李祺,和新认的“小兄弟”陈滔,与那个传菜的同事大吵。对方“问候”了我母亲,虽然我与家里关系差劲,但不代表要接受这样的辱骂,骂架一下升级为斗殴。

“我他妈让你嘴欠。”我拳头招呼上,不等他回手,李祺和陈滔便扑了上来。双拳难敌四手,很快,嘴臭同事嚣张不起来了。

“你再嘴臭,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吐了一滩口水,我们仨离开了宿舍。

少年意气风发,江湖何处不为家。2017年10月,我们在成都大街小巷的网吧流浪,饿了吃桶泡面、困了抽上一根烟,搭把椅子放脚,便能沉沉睡去,过一天算一天。再次击醒我们的还是“余额不足”,3个人凑不出一张红色大钞时,我们无奈浏览起了“58同城”的招工界面。

“江苏高薪招聘,月工资保底8000,工作轻松,坐着上班,女生多,这工作巴适啊!”李祺点到一处。

我们联系上那个中介,他眉飞色舞,说不用交一分钱就能去苏州赚钱:“一个月到手有8000多咧!”

我们怎么会不心动——这数字是做服务员3个月的工资了。给中介交上身份证照片后,我们当天下午就登上了大巴。卧铺上中下3张窄床,车厢充斥着臭味。我们吃住全在车上,只有司机憋不住时,才会偶尔在服务区停留一下。

窝了一天多,我们终于摇摇晃晃地到了工厂门口。秋末的苏州比成都更冷,我还穿着短袖,口袋空空,找家里要钱又实在拉不下脸面,李祺和陈滔也是。中介站在门口给我们讲了一通规矩,之后领着我们去宿舍,“老破旧”,12个人挤一间,墙皮直掉,马桶结着尿垢,“日内瓦战俘住的也不过如此吧?”可这是我们唯一的选择。

饥肠辘辘,我们仨先凑在一起算微信余额,我的手机早已在成都卖掉了,剩下的钱只够买3桶泡面,要了些热水泡上。可一回到宿舍,李祺变魔术般从口袋里掏出许多小零食,我疑惑了一瞬,转头一想,知道他故态复萌了。我这次有了廉耻心,只抱着面桶埋头吃,吃完便裹着前工友的被子闷头睡,被子很臭,可我没钱买新的。同事的呼噜声阵阵,我辗转难眠。

大半个月后,我们被开除了,因为和厂里的人打架。中介一脸无奈地看着我们——这样好驯服的劳力,他可舍不得丢弃,于是把我们带去在杭州的一个工厂。这次工资到手了,我赶忙给自己买了一件便宜衣服,一个便宜手机,同时也暗自盘算要离开李祺——那时他已经可以视监控如无物,“光明正大”地从超市带回上百元的吃食——我们终究不是一路人,虽然我依然渴望安全感,但偷东西我做不出来,分清对错,是我人生的底线。

在杭州厂里做了一段时间以后,我瞅准机会认了个老乡,在我隔壁流水线,攀枝花的,面相憨厚老实,看着20岁出头。我俩经常一起“抽一根”,一来二去便熟了。他还邀请我去他家过年,让我遇上事儿找他“出头”。我想,不愧是我们四川老乡。

这一切李祺都不知道,他和我不在一条流水线。一个夜晚,我打包完所有东西,偷偷地从宿舍溜走,去往我的“新希望”——另一栋宿舍楼。手机被打爆了,李祺从最开始问我在哪儿,直到破口大骂。我不明白他为什么骂我,但询问的信息终究没有发出去,我不知怎么劝也不好去劝他不要偷了,想来他也不会理解,只会认为自己不能饿着。

好景不长,毕竟还在同一个工厂,李祺发现我了,某天晚上我刚洗漱完,他们一伙人冲了进来,把我拖到阳台。之前那个传菜员的遭遇这次轮到我身上,他们“骂爹骂娘”,我尝试着还手,可1米6的小个翻不了什么风浪,便只蜷着,死死护住身份证和手机。李祺还是抢到了手机,他强拽着我的手去按指纹,转走了我1700多块的余额。

“这是你欠我们的,从成都到现在,一路上你吃我的、用我的,不用钱?狼心狗肺的东西,亏我们对你这么好!”他们将我的被子和外套扔进了厕所,陈滔狠狠地踹了我一脚,终于是走了。

杭州的冬夜很冷,我穿着短袖瘫坐在地上,手臂上布满了鸡皮疙瘩,脑海里一片空白。我开始怀疑我的“对错”:不想跨过自己的底线难道是错的?还是我真的欠李祺他们的,他们打我是对的?唯一能安慰我自己的,便是“看错人了”。

我哽咽着拨通父亲的电话,他沉默良久说:“我给你转点钱,也快过年了,回家过年,明年再出去上班吧。”说完,便挂断了电话,紧跟着是1000元的微信转账。我有些动容,也有自责,自己当初许下要闯出一片天地的宏图,如今似乎潦草收尾了。

老乡回来,看我一身脚印,脸上的泪痕还未干透,急忙问我发生了什么。我断断续续讲了同李祺和陈滔的纠葛,听完老乡安慰我,让我和他挤一挤:“我最开始看着他们俩就(觉得)不是好人,以后擦亮眼睛就是了。”次日,他带着我去钱塘江边散了散心,一路走走说说,我心里一直空落落的,有挨打的沮丧,有父亲什么也没说的不安,亦在纠结什么是对错。

晚上我俩在小餐馆点了炒菜,老乡带着我去宾馆开了个房,开房并不便宜,我正疑虑,老乡说:“我们先待几天,过几天,我给你报仇。”看着他,我突然觉得这世界好像没那么坏——当然并不是为了揍李祺一顿,只是我好像守住了我的“对”。

可等我一觉醒来,老乡却不见了。我以为他买早饭去了,可过了会儿还没见人影,发消息问也不回,不由觉得这人也不可靠,昨晚的好感烟消云散。

我拿上充电器和身份证去火车站准备买票回家。阳光洒落肩头,快乐多了几分,“对错”到底如何也不重要了。站在自助售票机前,我点开微信准备扫码支付时,却弹出“余额不足”。我心头一紧,忙查看我的微信交易记录,顿时五雷轰顶——钱全被转走了,收款人是老乡,我疯狂地给他打电话,却无法接通。

“你还买不买,不买一边去,别卡在这儿!”身后传来不耐烦的声音,我拎着行李挪去边上,看忙着回家的人次第经过,想不通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当时的我注定不明白,这世上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有答案的。

我打给父亲,说吃了老乡的亏,父亲不信,把电话掐了,我再打他也不接了,给母亲打,她也不接。寒风肆虐,身体冷,内心更冷,只要300元,我就能回家,和父亲说明缘由,吃上母亲热乎乎的饭菜,小狗小黑也很久没见了,家门前的河虽然没有钱塘江阔,但那是我的童年记忆……

我在微信上联系了读书时所有的“哥们儿”,可没有一个人愿意借我钱。我颓坐在地上,打电话求他们帮帮我,他们回的都是:“我也没有办法兄弟,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家里生活费管得严”“下个月吧,我这个月的生活费用完了”。

饿极累极冷极,我瑟缩在火车站避风角落里,死皮赖脸地又给父母打电话,直到被他们拉黑。我独自在12月份的火车站游荡,有人来驱赶,我便离开,在公厕里对付了一夜,再拨父母的电话,依旧无法接通。

第二天,我站到了钱塘江边上,好宽好壮阔。“是不是从这里跳下去就没有烦恼了?”我明明什么也没做错,但好像所有人都跟我过不去。沮丧、麻木,正欲抬脚之时,手机响了。

欣喜一闪而过,我拿起手机一看,熟悉的号码,竟然是我初恋女友的。犹豫了几秒后,我接了,她说知道我的处境,她会帮我,让我再坚持一下。初恋女友是一个早早辍学的“街溜子”,我疑惑于她为什么会知道我的情况,但思索了一阵,想不动了。我抓着这唯一的希望,从石墩上下来了。

兜兜转转回到火车站,白天我躲在便利店给手机充电,怕老板撵我,只能把头埋得紧紧的,渴了去厕所喝自来水,实在饿得受不了了就去翻垃圾桶,运气好时能捡着别人没吃的水果,喝别人吃剩的泡面汤,毕竟那是热乎的。

现在想想,那段日子真是难熬,幸好都过去了。

熬到第六天,父亲突然来电:“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这次要是再骗我,你就不用回来了,我当没有你这个儿子。”

我正欲解释,他又一次掐断电话,微信随即弹出500元转账。

“回去好好地给你爸道个歉,说你知道错了,别犟,路上小心一点,到家给我发个消息。”另一个对话框里,是初恋女友的劝告。

买了最近一趟火车票,我去便利店狠狠吃了两桶泡面,等不及面饼泡软,便狼吞虎咽了起来,再买了几瓶水,等着检票。一路上,我无言地看着窗外,满脑子都是这半年发生的桩桩件件。

到家了,看着父亲严厉的目光和母亲憎恨的眼神,我却难得的心里平静,解释的话到了嘴边也收了回去。父母一直在吵架打架,过年时拿刀也不是没有过,我习以为常。跟他们道了歉以后,我回到自己的房间待着。

春节后,我再一次启程找工作,这次依旧在成都,我想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

社会底层能有一份安稳的工作就谢天谢地了,我在“58同城”上滑来滑去,做服务员学不到技术也不能做一辈子,最终,我找到了一份“酒托”的工作——工作内容是在上网与人聊天,诱使顾客去酒吧消费,早十晚十,包吃住,只是底薪2000元有点低了,还好有提成。我自我安慰:“能够接触到电脑,还能练打字速度,以后找其它工作也有帮助。”便马不停蹄地去报到了。

做了一段时间以后,我才发现“酒托”和我想象中的出入很大。我负责在微信和陌陌一类的社交软件上装成女人,把定位改在广州,每天不停地和“附近的人”打招呼,挖掘潜在顾客,然后约对方到指定地点消费——那里酒水价格常高出外面10倍不止。我做了月余,良心实在过不去,偷偷跑了。我不想再这样去骗取那些男人的血汗钱了,他们大部分都是老实憨厚得与我父亲一般。

2018年4月上旬,经一个游戏里认识的网友介绍,我得到了一个新的工作机会。那公司设在成都市中心的写字楼,出入的人皆光鲜亮丽,站在楼下,自卑从我心底涌起。我联系网友说自己“不行”,他回:“你怕啥,都是两个眼睛一张嘴的,人事我都联系好了,上来面试,麻溜的。”

在楼下磨磨蹭蹭一阵子,我终于走进了写字楼。

“你好,请问一下32楼是走哪边呢?我去面试的。”我对着前台说,尽力不漏怯,但脚趾要把袜子抓烂了。

“这里登记一下,然后去右边高层电梯。”她看了我一眼,说道。

我填好信息,等电梯,一点都不敢东张西望,进入电梯更是动也不敢动。到了32楼,右侧写着“奇川金融科技”几个大字,我给网友发消息,他让我直接去前台,说自己是来面试的。我深呼吸一下,让自己不再那么惶恐,领了一张面试申请表填完,静静等待。大厅十分亮眼,两侧的鱼缸里是我之前从未见过的品种,直到响起一声:“你好,是石二吗?”

“是的,你好。”我一个激灵,循着声音望过去,人事微笑地看着我。

“好的,面试跟我到这边来。”说罢,她便走向一旁的会议室。

我跟着进去,会议室装修豪华,我又手足无措起来,坐好后她开始介绍公司,以及主要业务,我听得一脸茫然,“股票一手等于一百股”“T+1”“期货”……

“公司主要的业务板块和发展前景您也大概了解了,可以花个两分钟时间自我介绍一下吗?”

“可以的,我叫石二,之前做过……”我也记不清自己说了些什么,最后,人事告知,当天下午6点半之前会电话通知面试结果。

面试结束,我觉得没希望了。对于股票我一窍不通,甚至对数字都不敏感,这种公司怎么可能要我,养我吃白饭嘛?“没戏咯,还是看看下一份工作吧。”我骑着自行车四处转,看看有没有什么待遇好些的餐馆,能让我过渡一段时间。

我准备往回骑时,路上突然就接到了通知面试结果的电话,我竟然通过了。我激动地道谢,忍不住欢呼起来,骑车也更有劲儿了。我在心里盘算,工资3000,扣掉每个月800块房租,吃饭、水电、还钱,也许不够,不过节约点就是了,而且还有提成呢。

上班第一天,顶头上司专门带我熟悉了公司,她非常客气,询问完我的基本信息后,便把我交给一个“老人”带。

当天恰好是发薪日,现场所有同事突然都站起来了,然后一位光头开始讲话。光头边讲边扯开了面前的黑布,一堆红色晃得我睁不开眼——钱,全是钱,我从未见过这么多钱,堆了整张桌子。光头不紧不慢讲完话,周围的同事上前,他们拿着一叠叠的钱挨个从我面前走过,我心里升起了前所未有的对钱的浓烈渴望。光头讲完后,我借来前辈的笔记本,开始疯狂学习,死记硬背各种专业术语,“龙头股”“白马股”“黑马股”“科技股”“新三板”……下班时,顶头上司对我说:“公司需要统一着装,你自己去买一套西装,外套公司会发,你记得买白衬衣、皮鞋和西裤就好了。”

微信里剩下几百块,买完衣服减到200块不到,我只好去商店拎了一箱泡面回家。

公司早九晚九,我每天坐最早一班公交,7点多就到公司了。我需要按名单打电话联系客户,添加上微信,再由我们经理把这些人拉入一个“股票推荐群”。一到公司我就着手打电话,打到下午1点,上司问我“不去吃饭吗?”我摇摇头,说自己不饿,实则是手里的钱不允许。

同事们午休时,我就学习话术、专业知识,午休完毕继续打电话,同事们下班,我继续加班,晚上11点左右才匆匆收拾下班回家。回家只能骑自行车,成都早春的天气依然不友好,白衬衣包上劣质西装外套显然抵御不了寒风,不过我也没得选。到家了,吃一顿泡面,算是对自己的奖励。

但努力不一定有效,第一个月我没出单,拿到手的工资少得可怜,我想着下个月要加倍努力,可第二个月依然如此。唯一的好消息是,有一天,我在公司“卷”时被其他领导看见,发到了工作群,公司专门发了个不痛不痒的公告表扬我,还给我买了一杯从未喝过的高档咖啡“星巴克”,那玩意儿真苦。

第三个月,我终于开单了。不多,客户就充值了5万,但这是我的第一笔“成交”,我下定决心必须把这个客户伺候好。努力没有白费,18岁,我拿到了人生第一笔高工资,足足1万多,我觉得,上天也许还是眷顾我的。

可笑的是,直到公司被查封,我才知道我们做的不是正经营生,期货全是“假盘”,客户的钱进来就别想着出去,涨跌全凭后台的心情——这份工作我满打满算干了一年,心里还有点惋惜。

2019年5月,因为有了一些销售经验,这次找工作容易了很多,我很快在高新区得到一份教育机构的招生老师工作,包吃,我很满足,而且是下午1点上班。

起初出奇地顺利,梳着小辫子的领导似乎很重视我,第三个月便升我做了小组长。可这份工作着实辛苦,强度甚至比上一份还高,晚11点下班以后得加班到2点。作为部门里“唯二”的小组长,领导常拉着我们在公司楼下的公园商讨“业绩计划”,“新人怎么才能更快融入团队”,给我们画大饼——“只要你们好好干,晋升很快的。公司现在疯狂扩张,你看隔壁的负责人,人家才来半年不到都买车了,为什么你们不可以呢?”

“新人一定得带好了,你们一天天不要尽划水,特别是你,石二,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一天在干些什么,你还年轻就不知道努力一些?”小辫子瞅着我,但我那时眼皮都快睁不开了,连续一个月,7点天亮才能到家,下午1点又正常去上班,短短半年,我就白了少年头。

在这永无休止的画饼和作息颠倒的生活中熬,直到某天我彻底崩溃——7点刚下班,领导叫我10点回公司,我决定立马辞职,上司挽留我,但我真的吃不了这份苦,我甚至因为胃病在小区门口打滚。事后,“小辫子”还吞了我1万多块的提成。

这次辞职以后,我没来由陷入了迷茫期,休息了几天出去找工作,面试过了不想去。我把自己关在房间,日夜颠倒,慢慢地不想吃饭,饿到受不了才吃个面包、喝点水,然后关上窗帘,我不玩手机,可也睡不着觉。我觉得我似乎病了,但我不清楚得了什么病。

直到许久后父亲打来电话,一切似乎又要爆发了。父亲在电话那头咆哮:“你一天天的在干些什么?你看看你之前的同学,在新疆学挖机,人家车都买了。你一年到头出去工作,钱没挣到,还要老子给你转钱!”

“那份工作太熬夜了,我受不了,我这几个月也存了一些钱,够自己生活。”

“够?你才挣几个钱?上次的路费你还我了?这次出门上班谁给你的钱?以后你结婚不用钱?你能不能挣点钱。石二,我一天累死累活为了谁……”

我知道父亲后面要接什么,但不敢挂断电话,只能把手机远离耳边,那气急败坏的辱骂声还是不断传来。

手机滚烫滚烫的,父亲终于挂了。我的情绪像是找到了破口,终于决堤,我瞬时觉得一切都挺没意思的——为什么别人能有个好的家庭,而我只有被辱骂,甚至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你俩无休止地闹离婚,已经10多年了,要离就离,别一天天地把我挂在嘴边,说是为了我好,可连陪陪我的时间都没有。我在学校里被堵在厕所要钱的时候、在我小时候哭着求你们别走的时候,你们从来没有在乎过我,只在乎你们自己!

哭累了,我把钥匙放在家门口,一路走到附近的一条河沟,我坐在边上,鼻涕流下来便用手抹一抹,止不住地流泪。我很想跳下去,百度自杀,却弹出来了心理救援电话,可是打不通。我妄想有人能救救我,但这一次没有人了,我已经很久没和朋友们聊天,他们自然也不知道我的情况。绝望之下,我跳了下去,可冬天衣服很厚,我没有很快沉下去,生物的求生本能,我开始在水里扑腾,河沟的水很臭,我被呛得一直咳嗽。

蛮荒唐的,我被一位路过的老爷爷看见了,他把我救起,我觉得很丢人,不住地给他道歉,然后一趟跑回出租屋,藏着哭。我想,这样就不会丢人了吧?

过年,我没有回家。一个睡不着的夜里,我实在实在太想家了,点开购票软件订了回家的车票,待到点开微信对话框,我又犹豫了,想起父亲说的:“你要是今年敢回来,老子把你腿给你打断。狗日的,老子纳闷生了你这个畜生。”

在出租屋的沉默里,我自嘲地笑了笑。好在朋友请我去他家帮忙看猫,我欣然接受,毕竟有免费的电脑。可那猫着实讨人厌,吃饭要来、睡觉要来,似乎空气里都是猫毛。

7天后,朋友归来,我回到新换的不足5平米的小房间,算了算,我把自己关了快3个月了。朋友劝我不要再颓废下去了,他主动给我介绍了一份工作,我也终于鼓起勇气继续生活。

这次面试公司也在高新区,似乎刚刚成立,就几个人,我甚至怀疑过是传销。老板亲自面试我,得知我之前做过招生老师并且业绩不错,这场面试2分钟便收场了。公司性质和上一家相似,但主要做互联网美术教育招生,老板免了我的试用期,薪资4500,没有提成。

回到家,我还在犹豫,可看看微信里仅剩的20块,嗯,该去上班了。入职后,在上一份工作经验的“加持”下,我可谓手到擒来,第一天下午就连开3单——在我之前,同事们从来没有在下午成过单,一般得等晚上老师讲完公开课以后才会有学生报名。同事们哗啦啦全部凑了过来,围在我这个好久没上班的人身边。

公司虽没有提成,但有一个福利——开一单可以抽2个红包,里面有5块到100块不等的人民币。第一天,我抽到了快200块,至少能让我不用吃家里的泡面了。我每天工作的动力都是“红包”,其次是“饿肚子”,以至于我都没注意到,自己第一个月就干了接近30万的业绩,公司第一,放在上家,至少1万多提成到手。我小小地懊恼了会儿,但领导说下个月就给我升职加薪,每个月底薪5500。

半个月后,我渐渐地和同事们熟悉了,人也比以前乐观多了。公司楼下有一个小烧烤摊,有时忙完我们会小聚一下,大家“AA”。一次我们正吃着烧烤吹牛,一阵“喵喵”声传来,一只瘦巴巴的奶猫,看着刚断奶,也许很久没有进食了。我们投喂了一根火腿肠,同事起哄,老“决明,决明过来”这样叫着,而且那奶猫还应——“决明”本是我在公司的花名——同事们叫“决明”,它就跟着走,很心机地一直跟到了公司楼下。商量一番后,我无奈把它带回了家,第二天去宠物医院,检查花费了1100多块,同事们均摊,我那时入职不久,只“意思意思”了100块。

自此,“决明”便跟我蜗居在5平米不到的出租小屋。它很乖,每天晚上紧紧挨着我睡觉,我一回家便黏上来蹭我。唯一的小缺点是,我只有一个枕头,它有点不识时务——这个家谁是大小王啊?后来,它成为了我一段时间的精神支柱,我撤回了“猫这种生物真令人讨厌”这句话。

这份工作越来越让人欢喜,工资涨到5500之后,公司逐渐盈利,给我们加上了业绩提成还有奖金,我每月的收入屡屡突破万元大关。我换了一个稍微大一点的租屋,“决明”跟着享福,猫条罐头天天投喂,小家伙迅速膨胀起来,睡觉压得我喘不了气,不过我的心很踏实,肉体是、灵魂也是。

公司获客渠道主要依靠抖音,平均下来每个学员的成本要100块左右。闲的没事时,我会去微博、知乎搜搜看,遇到想学画画的人便和他们闲聊,暗暗盼望他们能报名。我还发现了公众号投放广告的渠道,报给老板以后要来预算,立了军令状开始搞,效果很不错,获客均价能降到30块以下,并且质量比抖音差不到哪里。

我欣喜若狂,可老板见有“果子”,就把我一脚踢开。我愤愤,“这是我发现的,我也立下了军令状,为什么不让我来沟通?就这样抢走了我的成果?就凭你是老板?”但也没有真去吵架,默默地找人事拿离职单,她不想给——人事姑娘好像还是我招进来的。倔驴如我,还是磨来了单子,填完以后我迅速退了所有的工作群,甚至没管老板签没签字。

到家以后,我才发现与我关系不错的同事专门拉了个群,“聚酒令”给我饯行,真的很可爱了。

“躺尸”了1个月,前领导金三找到了我。金三帮过我很多,为人极聪明,我和他走得非常近。离职时,公司小100号人了,发展得很不错。金三给我一顿忽悠,他说给我投资,利润二八分,我没有脑热。后来,我在“小辫子”手下做事时认识的前同事团子回到成都,团子性格大大咧咧,我觉得自己不再是一个人单打独斗,刚好还没工作,这事便成了。

2021年10月,我们的公司成立,仍做之前的互联网教育。金三同他女朋友一起商讨公司名字,最终定为“成都青云信息技术”,我和他都是法人。新公司招人并不容易,我只能想法儿去挖靠谱的前同事。思量再三,我请来前搭档小杜,一个东北男孩,为人耿直,但就是过于胖了,我催他减肥,他从不放在心上。

公司人员齐备,开始正式运营。我负责广告投放,做业绩,小杜打辅助,但他上了没几天班便喊不舒服,我让他回家歇着,隔一天问一下他,他每每回“不太好”,我说去看看他,他说“不用”,也知道我走不开。后面几天,我的消息再无回音,我正好奇小杜是不是不想来了,便接到了他母亲的电话,她说小杜去世了,因为肥胖,但具体什么病也没给我明说。

如果我不让小杜过来上班,他就不会这么累了,如果我在小杜最开始不好的情况下就去看看他,如果……我除了悔恨,什么也做不了,甚至无法去参加小杜在东北老家的葬礼。公司才刚刚成立,我只能在一天的忙碌之后,坐在沙发上点燃一根烟,直至烟烫到手。

生活还得继续,广告投放,做业绩,优化流量……睁眼就是工作,我恨不得以一当十,忙得太晚了就睡在公司沙发上,也偶尔挂念在家里的“决明”。于是,我又领养了一只“拖鞋”陪它,那小家伙一到家就咬我拖鞋。

公司似乎发展得不错,招了10多个员工,我沾沾自喜,年底结算,盈利了,虽然就几万,但我已经很满足了,于是给员工们放了一个长长的年假。

我回家过年了,不是因为父母,而是为一个许久未见的朋友。在我的人生低谷期,她正忙着高考,顶着压力接纳了我的烂情绪。老友重逢,虽没什么话,但好像冬天也不冷了。我送了父亲一条好烟,给了母亲一个手镯,翌日去外公家做了一顿温馨的饭。吃完我就坐车回了成都,24小时都没待满——我觉得家里给的温暖,甚至都没有两只猫来得浓烈。

2022年年初,我很快投入工作,也许是市场原因,也许是管理问题,公司连续亏损,开始是勉强能周转,但业绩惨淡,金三有继续投资,但他一万、两万挤牙膏式的投资根本不够用,没办法,我开始借网贷。最终公司还是解散了,员工工资拖了一些时日,当月社保也需要缴纳,而我根本借不到钱了,网贷也榨干了。21岁,我的信用仅仅值5万,只能靠金三了。

办公室剩我一个人,员工们在微信上逼问:

“你再不发工资,我明天就去公司搬电脑了。”

“说好的几天时间,我们给你了,可是现在都快过去半个月了,工资没发,社保没缴纳,我这边公司要给我买社保,你就不能快一点嘛?”

我加紧催金三,又安抚员工们,很累,我准备创业时就预想过今天的局面。半个月后工资发了,再没有员工找我,世界突然就安静下来。

公司散伙了,我倒不觉得气馁,也没有因为欠钱而感到压力很大。突然闲下来,我有些不知所措,似乎又回到了“把自己关起来”的状态,还是睡不着,几天不吃东西也不觉得饿。有朋友说我在“修仙”,真这么简单就好了。屡屡受挫,什么都做不好,也没有人愿意爱我,甚至连喜欢的东西都没有。我为什么要活着,这糟糕的人生还有继续的必要吗?

不敢去想,但是也控制不住。一想就没由来地心慌,随之而来的便是躯体症状,我疯狂地捶打自己,用衣架把自己勒到窒息,似乎只有这样能让我不再想。我不喜欢与人诉苦,也不喜欢说自己的这些症状,更不愿意承认自己有抑郁症。我觉得那是耻辱,我的人生已经够失败了,我不想更加的耻辱。

6月末,那天太阳很好,上午心情好了一些,我起来下了把棋,不出所料“老八出局”了。我把办公室草草收了一下(毕竟还在苟延残喘),然后我看了一部电影,写了遗书,等到前员工来了以后(她是我高中同学,大三实习时被我连哄带骗地抓来我公司),拿了一包烟出门了。

“你去干啥?”

“你管我,一起出去晒太阳?”

“我才不去。”

下楼打车,午后太阳热辣,我躲在门口。车到了,写了两份遗书,一份发给了我的十年好友,一份发给了金三,发完我把手机关机了。

我点了根烟,走到桥中间,回头看了看并没有人,一根烟烧完,我跳了下去,这次我选了个挺高的位置,怕自己死不掉吧。可能老天爷真的不太愿意收我,河水太浅,只没到我脖子,喝了几口臭水以后,我自己爬上了岸。腿上划了一个深深的口子,手机还在,拖鞋不见了,地板烫脚,我一瘸一拐地往回走。

走到大概一半,路边来了个警车,有警察下来问:“你是不是石二?”我点点头,他说:“上车。”朋友报警了,警察说朋友们还在烈日下找我。到了警局,朋友们都在,都很担心我。我知道他们在关心我,可我感觉不到爱,我真是一个奇怪的家伙。

朋友们开始日以继夜地守着我,怕我再想不开,我住11楼,跳下去就直接嗝屁了。他们回家洗澡都是轮着班的,还直接把我的嘴扒开喂饭。有天,我想自己下楼走走,金三的女朋友要陪着我,我不愿意,她很生气地骂了我,然后哭了。我感到很抱歉,但是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如此过去几个月,慢慢地我能够正常生活了,他们才放心下来。

好一些以后,我依然不太想出门,只是没有之前那么难过,也不会有猛烈的情绪卷上来。我开始做点自己喜欢的事情,我尝试过和之前学画画的学生聊天,还能赚些钱;尝试过一个人出去走走,但被朋友拦了下来;尝试过阅读一些文字,只不过依然静不下心。直到看到一句话:“你不必在乎你没有什么,你应该看看你拥有什么。”

我想,是的,我拥有我的小猫,爱我的朋友。“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过去的已经过去了,过去的我也应当是死了,只有如今的我。

(文中人物名、公司名为化名)

编辑 | 吴瑶     运营 | 梨梨     实习 | 吴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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呆 呆

庸常的物质生活之上,

还有更为迷人的精神世界,

就像头顶上夜空中的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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