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终于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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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南风窗高级记者 何国胜

对于感染新冠，老周其实做好了准备。

11月里大部分时间，他每天出入广州海珠区凤阳街道的yy台球室——当时，这里安置了封控区的不少滞留人员，老周是志愿者。

11月28日晚上，老周感到不舒服，第二天，疾控来了电话，他果然“阳”了。

老周曾经接受采访时说，他会一直做志愿工作，坚持到阳的那天。事情真的发生了，他也能接受，心理并不牵挂。

当然，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老周这样的洒落。

明蓁的父亲53岁、母亲50岁，他们严格保护自己，坚持了一个月，还是意外感染了。他们被送到定点医院，心情一路起伏。

父母感染新冠让人牵挂（《在一起》剧照）

与明蓁家同在一区的李颖贤，在被确认阳性的那天，她紧张焦虑，甚至对丈夫交代一些“身后事”。在方舱按医嘱吃药后，她才安定许多。

无论老周、明蓁父母，还是李颖贤，他们都是普通人。因为属于感染得比较早的一批人，有的经历了集中隔离治疗的过程，但在感染新冠的过程中，他们的症状表现都属轻微——这也是绝大部分感染者的体验。

12月7日，国务院应对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疫情联防联控机制综合组发布《关于进一步优化落实新冠肺炎疫情防控措施的通知》，提出具备居家隔离条件的无症状感染者和轻型病例一般采取居家隔离，也可自愿选择集中隔离收治。

“感染奥密克戎后，99%都不是重症。”中国工程院院士钟南山12月9日在广州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

奥密克戎进入中国后，特别是9月份以来，通过对广州、成都等大城市的相关数据的分析，发现目前重症率不到1%，病死率不到0.1%，从这一点说明，奥密克戎的致病力明显下降。

钟南山说，大多数能在5-7天内好转，“不要觉得得了新冠就很害怕，更不应该歧视感染者。”

医学的问题归于医学，对于个人来说，经历了感染、隔离、治疗和“转阴”，这四位普通人也试图表示，新冠病毒真的并不可怕。

感染

11月17日，明蓁没等到前一天的核酸结果。次日晚上，她接到疾控电话说她是混阳，让等医生上门来测抗原。明蓁一直等到凌晨，测了抗原之后显示是阴性，这才松了口气。

后来她因为整栋楼出现的阳性数太多，为避免交叉感染转去集中隔离。一直到隔离期结束，明蓁并没有感染，但她的父母却在之后陆续感染。

她去隔离后，父亲一人留在了家里。母亲因为是医务工作者，当时是被隔离在科室，不能回家。再后面她父亲开始出现了症状。“一会冷一会热，有点像流感的症状，然后咳嗽得很厉害，同时伴随拉肚子，可能他本身肠胃就不怎么样，然后这个症又加重了。”明蓁说。

基础病影响着感染的症状（《在一起》剧照）

两天后，明蓁父亲接到疾控的电话，后来工作人员上门给他做抗原检测，阳性。母亲因为担心父亲，就从科室申请回了家。

三四天后，明蓁母亲也“阳”了，但她母亲的症状比父亲轻。“因为我爸身体素质一般，所以症状会比较明显一点，他比我妈先确诊先去隔离，但是比我妈大概晚了三天才出院。”明蓁告诉南风窗记者。

父母都转去了新冠定点治疗医院，明蓁说，在医院里面，医生给的最多指导是保持心情愉悦，在病房内做一些适当的运动，一定要多喝水，“不是说比你平时喝的多一点就行了，是要狂喝，一直喝。”

医生也跟他们讲，这个病不可怕。

11月28晚上，住在离明蓁家3公里外的老周感到有点不舒服，主要是发烧。当时，他就怀疑自己感染了。第二天，疾控来了电话，通知核酸异常，问了他的状况，说基本能判断是阳性了。

除了发烧，老周感染后还上吐下泻，持续了一天一夜，这让他很难受。他吃了退烧药，又等第二天下午冲了一个热水澡以后，整个人就清醒很多，老周感觉自己好的差不多了。

11月30日晚上，老周被转运到了方舱医院。到了方舱后，老周再没出现什么症状，也没再吃药，每天就是大量喝热水，然后安心休息。他也跟方舱里其他人聊过，大家都觉得这病没什么，很多人都把它当成一场流感。

在老周转去方舱医院的那晚，31岁的李颖贤接到通知她核酸异常的电话。她当时已经有了症状，发烧、咽痛、咳嗽。刚开始，她和家人都以为自己上火了。因为那几天晚上她吃了不少上火的东西。

居民新冠抗原自测操作指南

有了症状后，李颖贤跟丈夫说自己是不是阳了，丈夫安慰她，“可能是心理作用。”之后她去做了个核酸，回来了后睡了一下午，醒来就开始发烧。

李颖贤当时吃了莲花清瘟颗粒，暂时退烧，但第二天又发烧，反反复复。体温基本在37.2度到38.5度之间。大部分时候是低烧，但精神状态还好，有一点点鼻塞。她说最明显的是咳嗽，味觉和嗅觉没有减退。

等李颖贤到了方舱第六天，她家里人也感染了，“相当于他们是在和我密接以后第七天才确诊的”，李颖贤说，她去方舱那天女儿发烧，但抗原自测是阴性，之后隔了几天才确认是阳性。后面她公婆还有丈夫也陆续出现轻微的症状，像感冒一样。

她自己的症状现在还没有完全消失，有点咳嗽。这两天吃止咳药，一天三次，缓解了很多，但还是有一点。咳时也会有一点点痰，白色的。

心态

当时明蓁父亲确诊了之后，心态不是很好，不怎么说话。相比之下，明蓁母亲的心态好很多。

“就觉得没什么，当做一场小流感去隔离了。”明蓁说，因为母亲心态好，身体素质也好，所以她的症状没有很严重，很快就转阴出院。

明蓁父亲去医院之后，跟其他确诊的人互相交流，心态也缓和了点。最主要的是他去医院之后症状减轻了，身体好一点，心情也好了。

老周对自己感染新冠这件事早已有了准备。在yy台球室，他觉得自己感染是迟早的事，并不怕。

他说不怕的原因有二，一是他对自己体质很自信，觉得完全可以抗过去。老周今年50岁，但自述身体不赖，平日里经常跑步、锻练，一直以来没什么基础病。二是他信任当下的医学技术，也信任政府的保障能力。

他在方舱里也看到，很多人都不吃药，都是喝水。“基本上一退烧，身体就恢复了，体质好一点基本上就没什么问题，主要是心态要好。”老周说。

老周说，在方舱待上几天，核酸就转阴了。时间短的两三天，长的十多天。他自己就算时间长的，在12月7日之前，核酸一直显示阳性，但再没出现症状。

12月7日当天，核酸终于阴性，连续两天阴性后，他就可以出舱。

李颖贤知道自己感染后心态有些复杂。最开始，整栋楼就她一个阳性。于是，她就在楼栋微信群里说了此事，让大家有一个心理准备。

居家隔离指南中的自我防护篇（图源：广州日报）

接着，有人问她身体有无什么状况，还有些人担心害怕，让她居家隔离，把洗手间什么的都消好毒，避免病毒四散。

也有人问李颖贤有无抗原自测试剂，再确认一下结果。她说没有，邻居们就自发给了她一些。她住在8楼，有些住7楼的害怕，就把抗原扔了上来。

李颖贤说，她当时也害怕过，怕死。

对着家人或者邻居、朋友，她会谈笑风生，觉得没所谓。但她跟丈夫表露过恐惧，跟他说，自己还有欠款没有收回来，另有一些账户要不要都把钱给提出来，怕到时候出什么事情来不及说。

交代了事情，李颖贤就去了方舱，她也突然放下了。

因为在方舱里，“他们没有什么感觉，能吃能睡。”李颖贤说，就她自己的感受和对周围人的观察来看，“这个病就像是感冒，吃药就行，没有想象中那么恐怖，但老实说感冒发烧也是不舒服的，能避免就尽量避免。”

生活

李颖贤家人陆续感染后，也想过去方舱，但最终选择居家隔离。

居家隔离也有一些不方便的地方。“现在我家里人一些必须品的话，靠我娘家那边帮忙买，因为我娘家住的比较近”，李颖贤说，她们楼上也住着一家亲戚，会帮他们把娘家那边买的东西提上来放在门口。

李颖贤核酸转阴已经有两天了，但她还没有回家，而是在方舱做志愿者。她在等家里人好的七七八八了，再回去，不然又怕交叉感染。

新冠发病7天典型症状过程（图源：人民日报）

她在方舱的志愿工作是带新来的阳性人员找他们的床位，此外还帮忙派发物资、盒饭，以免秩序混乱。她还帮老人做一下翻译，因为有些不会普通话。或者有人不舒服，就带他去找一下医生。

明蓁的父母都已经转阴回家了。12月3日明蓁母亲转阴回家，3天后，父亲也回了家。他们回来后，暂时跟明蓁分开吃饭，分开生活，避免当面交流。“虽然他们已经转阴了，理论上来说没有什么问题，但他们还是担心万一传染给我。”明蓁说。

尽管明蓁父母已经坦然面对了新冠病毒，但自己感染这件事并没有让更多的亲友知道。明蓁说，这并非是父母怕新冠可能存在的污名化，而是不想传播焦虑。

李颖贤现在也对新冠污名化毫不担心。当时，去方舱第一天，李颖贤就开始视频直播。她把直播连接发到朋友圈，也基本发到了所有的微信群里，街坊的、小区的、不同小区的、学校家长群。“做直播最起码能让大家正面认识一下，这个病毒没有那么恐怖。”李颖贤说。

李颖贤直播时的数据

老周同样没担心过自己因为“阳”过影响之后找工作之类的事。他说自己在服装这一行打拼了几十年，只要那些服装厂正常开工，凭着他的人品和口碑，总能找到份工作。

但这也是他现在着急的事情。今年疫情断续，老周说自己没存下什么积蓄，不好意思回老家过年。“现在疫情这种情况下，大家都那么难，别人也帮不了什么。”老周说。

抛除这些烦恼，老周想到的是，好了以后能大大方方出去吃顿好的。“就是那种肥一点的，有油分的，像肥肉、猪蹄。”

最后，记者也问李颖贤，好了以后，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

“回家抱抱我老公，抱抱我女儿。那天匆匆忙忙，走的时候对着空气跟他们拥抱了下。”她说。

（明蓁为化名）

文中配图部分来源于受访者，部分来源于网络

    编辑 | 向由

值班编辑｜苏米

排版 | 菲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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