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丢失哨声的语境下,我等待着自己的一则微头条被删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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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篇文章发出的同时,我等待着昨天发的一则微头条被删掉。

这是一条从朋友圈转到微头条的,内容为推荐一篇我觉得写的很好的专业文章。

这是世界医学权威的专业期刊《柳叶刀》(The Lancet)3月5日刊发的一篇文章,作者是浙江大学医学院第一医院,传染病诊治国家重点实验室副主任,博士生导师,肖永红教授,文章题目是Taking the right measures to control COVID-19,译过来就是《针对新冠肺炎采取正确的疫控》。(地址:https://www.thelancet.com/journals/laninf/article/PIIS1473-3099(20)30152-3/fulltext)

我从文章中提炼了其中的要点,全文如下:

浙医大博士生导师肖永红教授在《柳叶刀》撰文,从专业角度对疫控中的乱象提出了批评反思:

1、对天空、道路、车辆和人喷洒消毒液有害无益;

2、没有证据支持普通民众戴外科口罩能有效防病;

3、堵路封村没有价值;

4、人之间的短时间社会接触的传染风险被夸大;

5、没有有效证据地滥用抗病毒药、抗生素、激素和中药等等。

这提炼的5条全部都是文章的观点,我甚至没有对这些观点进行评论。当然,我转发推荐意味着我赞同这些观点。

就是这则微头条,因为被今日头条推荐,获得了45万的阅读,超过2千的评论,83个转发,519个赞。

这是一个传染病诊治专家的意见,而且获得了世界医学界的认可,被《柳叶刀》接收并发表,而且世界上许多国家在疫控中践行的就是这样的举措。正如一些读者的留言:“国外不正在实践这篇论文的观点吗?”。

为什么要等待着被删掉?

因为文章的作者肖永红教授联系我了。

肖教授联系我的原因是他受到了“组织”上的施压,他告诉我,学校和医院找到他,斥责他发在《柳叶刀》上的这篇文章是在跟国家疫控唱反调,要求他消除因他文章而引发的舆情影响。

我回复说,你试试告诉官员,联系上我,但我不配合。这样他们可以通过官方途径直接联系今日头条删帖。

他电话里很为难,也很无奈地诉苦到,学校和医院没有这样的能耐,如果闹到省里面,事情就更麻烦了。

肖教授在微信很无奈地吐槽,真没想到这个结果,专业也好难。

我能够理解他的为难和无奈。

进一步的沟通中,我了解到,他的压力来自我在微头条的转发推荐。文章3月5日就发表在《柳叶刀》网站,一周来并没有受到“组织”的施压,但是昨天我在微头条的转发,以及今日头条的推荐使文章的观点得到了传播,所以引发了“组织”的训斥和施压。从下午14时左右,到晚上19时左右,半天的时间,肖教授与我通了三次,共计16分钟的电话;也互加了微信,在微信中多次交流。

说实话,肖教授即便是用很委婉的方式来表达希望我删除我发的微头条,依然很冒昧,很无礼,也很无理。作为一篇公开发表的文章,我对文章观点做了提炼归纳,并且推荐给更多的读者,这是我权利范围内的事情。我在转发推荐的时候,标明了作者、作者身份以及文章来源,应该是无可挑剔。而且推荐语只是对文章观点的提炼归纳,并无臧否的评价,作为文章的作者没有理由,也没有权利来要求我删除转发推荐。

当然,我完全理解肖教授,他也很温和。从文章来看,也是一名优秀的专家,他文章的观点我完全信服。

我之所以推荐他的文章,因为我了解和阅读到的其他信息,或者佐证,或者践证了他的观点。

且不说欧美的许多国家的疫控措施正好就符合他的观点,而且我所了解到的其他信息也能与他的观点交叉印证。

例如,他提到的第2条,关于口罩。无论是美国CDC,还是欧洲大多数国家的疫控建议,甚至对华相当友好的WHO(国际卫生组织),都没有建议普通人(健康人)戴口罩一项。例如,美国CDC给民众的建议,只是建议已经被诊断为新冠肺炎的患者,或者准备接受医学检查以确定是不是感染的有症状者,在与他人同处一室时要戴口罩,去医院接受检查诊治时要戴口罩;以及当自己无法戴口罩时,同处一室的其他人要戴口罩。没有建议普通人戴口罩。

依据呢?不久前发表的一项由新加坡国家传染病中心与新加坡国防科技研究院国家实验室共同完成研究,在3名新冠肺炎患者的病房内空气取样,包括清洁前与清洁后的房间,以及不同的时间、位置的取样,全部没有检出病毒。要知道,研究针对的患者在咽部和鼻腔病毒密度检测是处于中到重度的情境下。

加拿大曼尼托巴大学的P4病毒实验室早在1月底就通过研究得出结论,新冠病毒无症状或潜伏期的感染者不具有传染性。

没错,过度的防范在一定程度上是应对危机疫情的情非得已。即便有研究证据支持无需鼓励普通民众戴口罩,也无需严格禁止民众的必要出行,但是基于疫控的高效,采取一定程度的过度防范,是可以理解,也无需苛责的。但是,作为专家,提出批评反思,而且是从专业角度,有基于专业的理据,并且得到世界同行的认可的一篇文章,“组织”为何又有什么理由给文章作者带来羞辱和训斥?

我知道,也相信有太多国内民众巴不得美国式的疫控失败,这样可以反过来证明我们付出如此高昂的社会和经济代价是值得的。但是,美国式疫控不是由纯属外行的川普拍脑袋或者以他的偏见来主导的,川普政府以及CDC为了应对疫情,甚至专门邀请了世界最著名的南非的病毒专家来参加听证会,提供政策意见。

如果肖教授文章的观点,也就是美国CDC主导的美国式疫控是错误的,是不对的,那么美国咎由自取,最终必然以失败或者付出更为高昂的社会、经济代价,这样的现实结果自然会打肖教授的脸,“组织”着什么急呢?作为一名国内专家的专业意见,专业文章,当然可以对从专业的角度对其批评,驳斥,只要有理有据。

我甚至觉得,香港医学专家的研究也好,加拿大P4病毒实验室的研究也好,终究是一家之言,不代表必然正确。但是,要反驳他们的研究结论,大可以用科学方法来证伪。全民戴口罩的防范效果到底相比于美国CDC的建议,有没有以及有多少优势?无症状或潜伏期的感染者的传染性到底有多强,在怎样的情形下能感染到一个健康人?这些都是可以验证的,是可以提供实证依据的。

这就好比,一个口腔溃疡患者,花费了20万元的高昂代价治好了溃疡(更何况现在还没治好),现在一个医生提出批评说,其实不必花这么多钱就能治好溃疡,作为“组织”你说他是在唱“反调”?然后要求他作为一名行业的专家去联系八竿子打不着的转发推荐者去删除微头条以消除影响。“组织”大可以大大方方来直接联系我呀,以合法的,合理的理由和依据;甚至可以直接联系今日头条删除帖子呀。没有任何理由让一名无辜的专业文章作者来联系转发推荐者呀。

更令人惊愕的是,肖教授的“组织”训斥他的用语和逻辑与武汉中心医院的“组织”训斥艾芬医生的用语和逻辑如出一辙。肖教授当然算不上是吹哨人或发哨人,但他是一名敢于发出专业声音的传染病专家,相比于众多沉默的专家们,肖教授难能可贵。他发表在世界医学权威期刊《柳叶刀》的文章,能够对令众多专家们诺诺的疫控现象发出谔谔的批评反思,这反映了他的诚实,至少反映了他的诚实。

所以我专门写文章来推荐肖永红教授的这篇文章,同时等待着那则微头条被删除。

点击“阅读原文”,跳转《柳叶刀》文章网页(会比较缓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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