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驼过针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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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美对现代货币理论(MMT)的讨论近来大成风潮。MMT说起来应该是上层收割中产来扶助下层。为什么呢?因为底层没钱,上层也没钱,就中层有点钱。它实际上会变成下层撒点毛毛雨,收割中产救上层,因为上层虽然没钱,但有债啊!

MMT之所以热起来,很大程度上是打哪指哪,适配过去十来年的经济形势。经济不振,那就发货币,反正发出去也没有引发通胀,那为什么不用到极处呢?政府需要多少钱让央行印多少吧。

MMT在理论上是没道理的,要是印钞万能这世界上就没难题了。所以只需要讲现实,它在现实中要能用,至少需要三个条件。

第一,经济很不好,其他办法都用过了,不灵,所以用最后一招,搞MMT。第二,预期经济未来仍然是长期不振,所以搞MMT不会引发恶性通胀。第三,就算是已经这样了,社会对政府的控盘能力还是保持着相当高的信心。如果是觉得政府这么搞就要完蛋了的话,预期驱动行为,恶性通胀就真来了。

过去十来年貌似凑巧是这种情况,所以MMT热起来,相当于对过去十来年过度拟合出一个模型,然后自信满满地认为可用于未来。其实,既要又要还要,三个条件同时具备,难度相当于骆驼过针眼。偶尔神奇地过了一次,不能以为自己总能过吧?

更何况,在欧美这些国家,MMT会带来极大的政治问题。

政府跟人民的关系首要的就是钱的关系。在现代央行诞生之前,钱的关系指的就是财税,政府征多少税怎么征,花多少钱怎么花。所谓议会,最早就代表人民来议这一件事:要向我们收多少税,怎么花这些钱,得我们同意。

这是以前,现代央行诞生后,逻辑有所不同。如果央行不独立,那么政府用不着通过议会去征税,需要钱直接开动央行就好,多方便。这也是为什么2008年金融危机及今年新冠危机,各国行动时都先动央行。救火的时候,央行来钱最快。这是救火,争议不算太大,但要形成常态就是另一回事了。MMT说的就是将它常态化。

也就是说,现代央行在欧美政治体系中的合法性,本来是社会为了在危机时有个逃生通道而作的妥协、打的补丁,半永久性地授权给一群英明智者,期待他们为了全社会共同的长远利益,作出非民主的但又是正确的决策。核心是央行独立性。它要独立于人民,因为人民在钱这事上是靠不住的,总想花;它更要独立于政府,因为政府更靠不住,更想花。

反过来说,如果在这些国家,央行完全丧失独立性,那么其政治合法性就会出问题。议会不会饶过它。央行不能完全不讲政治,因为钱就是政治;但央行又不能不与政治保持距离,因为完全成为政府工具的话,它存在的必要性在哪里?一个永续机构必须有独立性。

英明的央行领导人必须保持清醒头脑,做两件事,一是尽力保持住央行独立性,二是谨慎使用权力,两者的关系是权力越大越难以保持独立。现代央行权力太大且越来越大,飘风不终朝,这个势头总有一天该停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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