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朋友邓安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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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安庆

多年前第一次遇到邓安庆,他见面就说:“你长得有点像我哥哎。”等知道我年纪,他又点点头:“真的,跟我哥一样大。”

这样的话,听起来很像是套近乎,但出自他的口中,不知怎么的,就让我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奇特感受:这个人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他甚至可能都没意识到这番话会被人误解为套近乎。

后来熟了,我跟他说,读他第一部小说集《纸上王国》时就感觉,你是想“表现现实如其所是”——是什么样,就老老实实写下来。他感叹了下说:“是的,就是这样。我不是一个很有想象力的人。”

这是一种吃力不讨好的写法。表面上看,这似乎只是“如实记录”,但任何现实生活要用语言呈现出来,都有一个转换过程。如今市面上流行的写法是“加法”,各种添油加醋、涂脂抹粉,而他却是在做“减法”,是要有意识地去掉芜杂。这当然是更难的,你想一下就能明白,很多故事在去除添加剂之后,其实就不剩什么了。

他这人性情温和,人畜无害,但不时会被人指控“卖惨”——根据我对他的了解,他也谈不上“卖惨”,只不过对他来说,作为写作素材的现实生活就是那个样子,他仅仅是把它们尽可能真实地呈现出来而已。

我当然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卖”这个动机,但我倾向于认为没有,主要原因之一是,“惨”恐怕也卖不了几个钱。如果一个人的真实生活就很难,但说出来又要被嘲“卖惨”,那我觉得,这其实是一种与文学无关的道德苛求:你生活不易,但最好忍着别说出来。

另一张照(其实他现在头发已经没这么多了)

自从他十年前出版第一本书以来,如今他已经是小有名气的作家,可是他没房子、没钱、没婚姻、没孩子。在世俗意义的成功上,没有人会嫉妒他(除了我嫉妒他有作品被翻译成英、意、西、丹麦等多种语言),大家都爱他。

他好像觉得这样一辈子也不错。有一次,我们几个人聊起孩子,沈书枝问我家两个娃的小名,我说叫小毛、阿福,有时叫他们毛力多、福力多,邓安庆在旁来了一句:“可惜我不会有儿子,不然就叫他邓布利多。”

作为一个37岁的单身北漂,他现在也看开了很多,有时也会不时拿这一状态开开玩笑。前些天中秋节还说:“我实现了月饼自由(收到的月饼可以吃到明年)……但这不是我想要的自由……”我觉得这可以扩展为“邓安庆月饼自由定律”,即:我想要的,是那种我无法实现的自由。 

他给我的题赠,其实是他住长江头(湖北武穴),我住长江尾(崇明)

他现在确实比以前自由了,原因之一是,和很多人一样,前一阵他也失业了。有一次看到他了一条:

想写一篇新的小说,不过我立马提醒自己:新书刚写完,现在是休假期。刚躺下,内心又有声音响起:得开始写了,别忘了你还是个穷人!刚坐起来,我又想到:写作能让你富裕吗?我又一次躺下了。

确实,在国内是很难靠写作致富的——有时相反,写作倒成了他花钱的借口:

为了给小说的女主人公做点儿背景铺垫,逛淘宝逛到现在,衣服、美甲、提包、裙子、爽肤水、口红……真的是琳琅满目,挑花了眼。哎。

这一点,我也很服他,毕竟,再怎么想体验生活,我都绝对不会去逛这些淘宝店,如果有女性读者控诉我不能完全代入女性的感受,那我也只能认了。在小说《我认识了一个索马里海盗》中,他甚至是用女性第一人称写的,虽然我知道青山七惠也有这样跨越性别的尝试,但这难度太大,换作我是不敢轻易尝试的。

写作对我也很重要,但没有像他这样,几乎变成一种职业病,一种本能反应,他和我说过,去任何一个地方,经历任何事,他都能想到“能不能变成写作素材”。

这不是开玩笑的。有一次,他和朋友去郊游,同行的有一位是新来的,不知为什么,见面就拿他开涮(可能是他散发出一种“我很好欺负”的化学物质),见他也不还击,到后来就越来越不含蓄。他开始只是心底里反感,能躲则躲,只觉得这人怎么那么讨厌,但后来忽然意识到:“这种个性如果作为一个小说人物,倒是也很典型。”一想到这里,他精神一振,浑然忘了自己受的辱骂调笑,全神贯注地开始观察起此人的表情、行为、言语。

他说完这个故事,哈哈大笑之余,沈书枝对我说:“你看,千万不能得罪小说家,要不然他会把你写进小说里。”邓安庆也得意地说:“就问你怕不怕?!”但我想他可能忘了,现在已经不是“孔子著《春秋》而乱臣贼子惧”的时代了,在如今这个后现代社会,要是知道能有这样的好事,可能会有无数人想方设法地找上门来得罪他。

饭叔拍的一张,意境很吻合邓安庆的新书《永隔一江水》

这是真的。他写了很多老家的人物,本来他都很担心,人们看了会不会不快(毕竟那么真实,你想想),结果,去年疫情期间在家,有邻居过来说:“你什么时候也写写我妈?”

他笔下所写的,大抵都是他所熟悉的那个世界:老家湖北武穴长江边上的邓垸,以及他这些年来在苏州、北京等不同城市漂泊不定的生活。就像福克纳一辈子都在刻画老家那个“邮票大小的地方”,他也构造了一个“纸上王国”,在那里,他的心灵才真正得到了安顿。

王德威曾说过,当代中国小说家与前辈相比,有一个突出的不同:他们往往在文学技法上有了很大的提升,但生活体验却缺少了很多。如果是这样,那邓安庆可能是一个反例:他做过各种广告策划、内刊编辑、企业培训、木材加工、图书编辑等各种活计,虽然也不是不重视写作技巧,但却倾向于有意淡化它,这种朴实倒更像上一辈的作家。

有时,他让我想起俄国小说家契诃夫——和同时代的很多作家不同,契诃夫不是贵族,他曾说过:“我的童年时代并没有童年。”他从小劳作,书写的也都是一些乡下的普通人,谈不上什么英雄气概,只是在一个粗鄙、平凡的世界里讨生活,每个人都得为自己找到出路。诗人Korney Chukovesky对契诃夫有一句精到的概括,似乎也同样适用于邓安庆:“同情具体的人,这就是他的信仰。”

如果是这样,那他可以说并不只是在为自己写作,也是在为许许多多本来没机会发出自己声音的普通人写作,让他们能在那个“纸上王国”中留下自己的痕迹。我也问过他,接下去写什么,他说,没想好,但最重要的是写下去。是这样,只要能活下去,那就写下去。

最后,他用不着我为他打广告(毕竟他豆瓣粉丝是我两倍,有14万之多,混豆瓣的都知道这有多难),但如果你读到了这里,还想多了解他一下,那不妨关注他的公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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