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家不是专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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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有一则新闻，很热，“专家组未见到湖北主要领导”，一度上了热搜榜第一。

细看来源，是国家卫健委高级别专家组成员、中国疾控中心流行病学首席科学家曾光教授在《人民名医》直播节目上说的。原话是：“这次疫情发生时，当时我们到武汉，没有见到省市主要领导，专家组的声音没有被及时听到，这是遗憾。”

这种话，我们平时是很爱听的。怒了怒了！地方上的“主要领导”太官僚，连专家的面都不见，不听取专家的意见。疫情这么严重，全国人民损失这么大，就是他们官僚主义造成的。查，狠狠查，查他一个底朝天！

但是，这个时候我就不爱听了。 

对于各地大小官僚的批评，我想，批评得比我更多的人，恐怕不多。只是，这次我不同意曾光教授这个指责。 理由有二：

首先，专家组去了武汉三次，分别是2019年12月31日、2020年1月8日、1月20日。第一次、第二次专家组的意见，都是“不会人传人”“可防可控”，而且是对外发布了这个消息，一个唾沫一个钉。包括专家组成员王广发先生。

这样的结论，对于疫情防控起到了很恶劣的作用。请问，**专家组拿着这样的结论，和湖北“主要领导”见面了又怎样？是请吃饭，还是给您发奖金发奖状？有什么遗憾的？专家不是专宠，现在这样，和那些宫斗戏里求宠幸的妃子有多大区别？**这时，我不禁想起宋小宝演出来的腔调：“这后宫佳丽三千，皇上就偏偏宠我一人！”活灵活现。

如果真掌握了“人传人”的信息，不需要见到湖北的主要领导，也可以直接对外部公布，引起大家重视。更何况，您回京都是要向中央汇报的。

所以，曾光教授作为首席科学家，首先要回答的问题是：专家组的意见是什么，发现了什么。但是他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其次，钟南山先生临时参与的第三批专家组到武汉后，得出人传人的结论；新闻看，当天，最高领导就批示了，并开新闻发布会公布；再然后，武汉立即决定封城，这样的决定，不可能是湖北的地方领导可以做出的。也就是说，对于专家的意见，行政系统的重视程度，已经远远高过“湖北主要领导”的层级，此外，全国各地迅速开展了史无前例的“硬核”防疫“套餐”。也就是说，对专家的意见，重视范围也远远超过了湖北一地。 

我特别奇怪，如今竟然还要责怪人不重视专家意见，那么请问，您还要怎么个重视法？

其实，钟南山之所以得出“人传人”的结论，是因为他在广东就已经掌握了传播链（他在广东发现两个病例，自己没去过武汉但家人去了武汉后染上了新冠肺炎，这已经是“人传人”）。去武汉，只是多证实一下；去或者不去武汉，钟南山先生都会有“人传人”的结论。所以，恕我直言，第三批专家组里，钟南山之外的其他成员，并不是关键。

关于第一批、第二批专家组的表现。也有人问过。前段时间，《财经》杂志向第二批专家组里的一位成员提问：当时已经有医护人员感染，说明会人传人，但武汉方面当时一直称没有医护人员感染，作为专家组，你们就没有怀疑过这一点吗？专家答说，有怀疑，但“我们也没办法”。记者追问：“既然有怀疑，为什么没有直接向当地的政府或者医院发问？”结果，专家怎么回答呢？令人大跌眼镜：

“当时我们讨论的时候，我们让他如实报。卫健委的领导当场就说了，他说，‘你们是不是怀疑我瞒报啊？’他公开反问我们，专家组的都在场。他都这么说了我们还能说什么？”

“我们就没有看到一个正式的报告，包括这个病是怎么来的、是怎么发现的、做了哪些调查、调查结果是什么、最初发现哪几个病例……这些我们都不掌握。后来我们都没办法，基本上就负责临床救治了。”

这些专家的甩锅术真是滑稽得毫无趣味。你们到武汉，就是去听汇报的？等正式报告还要你们去现场干什么？人家现场反问您一句，您就怂了，就放弃了，立案提问都不敢？这都是什么专家？您作为科学家的科学精神呢？您作为一个现代公民的实事求是呢？您是去玩政治的还是去调查的？

任何时候，获得真相、求证真相、说出真相，都是要冲破重重阻力的。**这世间，哪有自动送上门的真相？这世间，哪有在会议室里等正式报告的实地调查？**哪有既要求工作起来毫无阻力，工作之后没有成绩又要享受“重视”的道理？这不是巨婴吗？**你们****可娇贵了！**就这样的专家组，**连一个会议室里的部门干部都突破不了，见了主要领导又能如何？ **

回过头来，我们还有必要谈谈曾光教授担任“首席科学家”的中国疾控中心。 

在2003年非典之后，国家投入重金建立的“中国传染病与突发公共卫生事件监测信息系统”（网络直报系统），就是由疾控中心维护运行。系统下沉到乡镇卫生院电脑，不明原因肺炎更是监测、报告重点。按照设计，有了这个系统，中国疾控中心可以直接看到最基层的病例。拿着这套系统，在2019年两会期间，疾控中心主任高福先生还信誓旦旦地宣布说：“我很有信心地说，‘SARS事件’不会有了，这得益于我国传染病监测网络建设得很好，病毒来了我们可以挡住它。”  上了报纸头条。

口号震天响，现实很骨感。在这次疫情中，这个系统丝毫没有起到作用。这其中肯定有多方面的原因，疾控中心自己的体系管理问题，以及其他系统的配合问题。可是，迄今为止，我从未见过这位“中国疾控中心流行病学首席科学家”反思过，解释过这个问题。如今，他却似乎要甩锅给已经下台的湖北主要领导。（高福主任也没有）

有的人说，疾控系统级别低、不是主要责任、挺不容易的。我看，这都是瞎扯，精致利己。疾控二字怎么写的？不是你的责任你到两会上吹什么牛？拍什么胸脯？平时这套直报系统的运营经费都谁花了？国家财政少你钱了？

我不认可湖北当时的“省市主要领导”，他们对早期疫情扩散负有很大的责任。但是，我更看不惯如今科学家们这种自己不反思还落井下石的行为。

对，看不惯。科学精神是“只问是非，不计利害”，但现在，我们的一些科学家，特别是第一批第二批专家组，却是“只计利害，不问是非”。**我真想象不出来，这些专家和“主要领导”见面会说一些什么？干一些什么？ **

很抱歉，我一点敬意都升不起来。去责怪人家已经下台的“地方主要领导”，算什么本事？有个什么遗憾？

一个人，不是有了“科学家”的title就是科学家了，有科学精神，而且重要时刻守得住站得稳，才是令人尊敬的科学家。相反，如果一些缺乏科学精神、唯上不唯实的精致利己主义者占据重要岗位，结果恐怕是title越大，对社会的毒害越大。这一次，我们吃的亏，已经够多了。

2003年，北京市长孟学农在任上的第93天因为非典引咎辞职，后来，他在山西省长任上又因为矿难而引咎辞职。有一次，一位驴友在野外偶遇正在徒步的孟学农，谈起往事，孟感慨了一句话：“狭路相逢宜回身，往来都是暂时人。”

孟先生在引咎辞职之后能这样自我安慰，很是有一些想法。但我想，对于防疫体系与病毒的遭遇，更值得我们倡导的，是“狭路相逢勇者胜”，这个“勇”，首先就是直面现实、追逐真相的勇。不管如何“回身”，如何“暂时”，每个人，在这样重要的历史事件上，都必须有一个尊重事实的态度。这是因为，我们在重大历史事件上的担当，决定了我们作为一个“人”的底色；我们要面对的，不仅是千万人的健康安全，还有自己内心的安宁。

是的，把锅甩给别人，不会得到安宁。直面真相吧，科学家们！是的，这很难，但别无选择。呦呦鹿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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