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裔女性,种族主义和性别歧视的双重受害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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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裔美国人,一个美丽但充满缺陷的虚构故事
作者:VIET THANH NGUYEN 2021年5月31日纽约时报
一个人并非生来就是亚裔美国人。这个身份认同在根本上是政治性的,必须由人来选择。上大学前,我甚至从未听说过这个词,但我清晰地记得我成为亚裔美国人的时刻。
20世纪70年代末和80年代,我在文化多元的加州圣何塞长大,生活在墨西哥裔美国人和工薪阶层白人中。我和我的家人来自越南,是越战难民,但我所知道的、导致我们和许多邻居来美国的历史,是好莱坞告诉我的。看到那些样子像我父母的人化为被杀害、被强奸、被解救或被噤声的沉默芸芸众生,我感到困惑和羞愧。
我父母说起美国人时,指的是其他人,不是我们,但我觉得我是美国人,也是越南人。我父母能毫无自我意识地使用“东方人”(Oriental)这个词,但我不能。这个词里有让我感到不对劲的东西,但一直不知道是什么,直到我在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Berkeley)上了亚裔美国历史和文学课。我从这门课里了解了《排华法案》(Chinese Exclusion Act),将日裔美国人关进拘禁营,对菲律宾的殖民统治,吞并夏威夷,经常被忘记的20世纪初的朝鲜和印度移民,写着“菲律宾人与狗不得入内”的标牌,以及印度支那战争期间和之后,越南人、柬埔寨人、老挝人和赫蒙族人的经历。
我是在那时成为亚裔美国人的。学习这些历史给我的最大感觉是愤怒。穆罕默德·阿里(Muhammad Ali)说:“写作就是战斗”,我想写作和战斗,特别是我了解到亚裔美国人自19世纪后期起就一直在用英语写作和战斗之后,这些先辈包括水仙花(Sui Sin Far)和夫野渡名(Onoto Watanna)姐妹、卡洛斯·布洛桑(Carlos Bulosan)、约翰·冈田(John Okada)、赵健秀(Frank Chin)、汤婷婷(Maxine Hong Kingston)和更多的人。
我以前不知道他们,因为种族主义让我们孤立,不让我们掌握自己的命运,抹去我们的历史。一个解决办法是找到其他人,在我们的故事和人数中发现力量。高中时,我和我的亚裔朋友们开玩笑地称自己为“亚洲人入侵”,因为那是我们所拥有的语言。上大学后,我加入了亚裔美国人政治联盟(Asian American Political Alliance)。我从那里了解到,“亚裔美国人”一词是市冈裕次(Yuji Ichioka)和艾玛·朱(Emma Gee)1968年成立联盟时在加州造出来的。
“亚裔美国人”是个创造——那些说亚洲没有“亚裔”的人是对的。但也不存在“东方”或“东方人”——那是西方想象中臆造的东西,正如爱德华·萨义德(Edward Said)所说的那样。针对这个带有种族主义和性别歧视的“东方人”虚构,我们构建了反种族主义、反性别歧视的“亚裔美国人”虚构。我们决意让自己成为现实,但就像所有其他美国人的自我呈现行动一样,我们也带上了美国抱负与美国现实之间矛盾的标记。
一方面,亚裔美国人长期以来一直坚称,我们是爱国和富有成效的美国人。这种自我防卫往往依赖模范少数族裔的神话和观念,那就是亚裔美国人已在医学和技术等领域取得了成功,因为我们是带着受过教育的资历移民的,我们培养孩子努力工作。但亚裔美国人也让导致数百万人丧生、许多人沦为难民的战争萦绕在人们心头。亚裔美国人满足了美国对从修铁路工人到修脚工人的廉价劳动力的需求。在这个资本主义经济体中,我们过去与现在都被视为相互竞争者,被族裔、性别和阶级的区分,以及日益扩大的、影响所有美国人的不平等所分裂。
我们扮演的这些角色及其所代表的矛盾不会消失。只要美国在国内坚持大搞资本主义,在国际上坚持大搞军国主义,亚洲人和亚裔美国人就会继续成为体现威胁和渴望的替罪羊,是冷酷无情的“黄祸”和超人的模范少数族裔。
无论多少美国归属感的宣称,都结束不了亚裔美国人在种族主义和周期性暴力骚乱面前易受打击的现实。声称属于美国的意思究竟是什么?如果我们属于这个国家,那么这个国家也属于我们,它所有的一切都属于我们,包括针对黑人的系统性种族主义,以及对原住民及其土地的殖民化。与以前一波又一波的新移民一样,亚洲移民和难民学到,吸收和重复针对黑人的种族主义有助于自己的同化过程。与欧洲殖民者一样,亚洲移民和难民渴望实现美国梦,美国梦的自力更生、成功和财产积累是建立在从原住民盗取的土地上的。
“亚裔美国人”现已演化为一个新的虚构:“亚裔美国人和太平洋岛民”(Asian American and Pacific Islander,简称AAPI)社区。但是,这个身份认同也有内在的矛盾。太平洋岛民(夏威夷人、萨摩亚人、关岛的查莫罗人)曾被美国殖民统治,现在仍被殖民统治,夏威夷和关岛是美国在太平洋和亚洲投射力量的主要军事基地。AAPI主要是崇高目标的修辞,以及企业表示多元化和包容的务实语言,但它也倾向于掩饰了美国暴力和征服的长期历史。AAPI经历的核心内容不仅包括铁路和拘禁营,也包括对夏威夷的殖民统治,这种统治被游客幻想中的岛屿天堂所掩盖。
现在,我们为亚裔美国亿万富翁、政治人士、电影明星和有影响力者的成功故事,以及我们的文化商品(从珍珠奶茶到防弹少年团[BTS])受欢迎而喝彩。我们通过建立人脉相互扶持,希望接受全球资本主义、英才管理观念和企业文化将让我们在美国有归属感。但归属感让我们能得到的东西有限,因为归属感总涉及排斥。
我们应该寻求其他的理想:团结、联合和去殖民化。殖民统治和种族主义导致分裂和征服,告诉被征服者他们没有任何共同之处。这就是为什么联合至关重要,而更广泛的联合能从我们作为亚裔美国人向彼此表达的团结中建立起来,这种表达是一个已将如此不同的民族和经历带到一起的力量。这种寻求亲切感的意愿能成为进一步团结的基础,把被殖民主义的全球影响,殖民带来的种族灭绝和奴隶制、种族主义和资本主义,父权制和以异性恋为正常行为塑造的其他所有人团结起来。
让亚裔美国人和太平洋岛民的联盟有意义的唯一途径,是走向与其他群体(从美国黑人到穆斯林,从拉丁裔到LGBTQ群体)结盟的道路。亚裔美国人是必须为去殖民化走到一起的许多政治身份认同中的一个。
Viet Thanh Nguyen是一名观点文章作者,著有《Nothing Ever Dies: Vietnam and the Memory of War》一书。欢迎在Twitter上关注他:@viet_t_nguyen。
翻译:Cindy Ha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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