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病下的中國資訊作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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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柏瑜／台灣民主實驗室研究員
沈伯洋／台灣民主實驗室理事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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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ey Findings

1. 自台灣總統大選 1 月 10 日到 3 月底，台灣民主實驗室長期觀察約 200 個公開臉書粉絲專頁與公開社團的貼文中，其中高達 25%、共 69,165 則貼文及新聞訊息與武漢肺炎相關。依訊息敘事的趨勢以及疫情發展的重要時間點，可分成「病毒並不嚴重」、「疫情源頭與治療偏方」到「台灣政府隱匿疫情，其實已經社區感染」、「COVID-19 造成各國嚴重災情、中國肺炎已取得控制」四個階段。
2. 本文分析的 11 個資訊操作案例中，部分案例可觀察到有明顯地協同操作痕跡，其大量散佈的時間點，也和中國對外發動外宣的敘事模式一致。例如「肺炎和美國流感比較」、「各國疫情失控」等案例。
3. 資訊操作案例中「和美國流感的比較」傳播的模式，和 2018 年的「關西機場事件」雷同，最早都可追到微博貼文，後轉到內容農場文章，然後被中國媒體引用寫成新聞，再被台灣媒體轉載加以報導，擴散至台灣社群媒體或論壇網站。不同的是，前者被中國官方定調，屬於「四種中國資訊作戰攻擊模式」中的「外宣模式」；後者沒有。
4. 2020 年「中國搞個小小肺炎」和 2019 年「宣告我的投票意志」一樣，屬於另一種攻擊模式：協力模式，由純經濟動機的在地尋租者傳播。協力模式的特點是：假訊息的製造和散佈皆由在台灣的節點完成，攻擊發動者和訊息傳播者斷裂，以致於無法進一步辨識假訊息攻擊方。雖然內容本身尚粗糙易辨識，但我們預期此模式精進之後，將成為未來中國認知領域攻擊的主流手法。
5. 假訊息的傳播，從過去較常由「微博」轉發到「內容農場」網站，轉變為「訊息內容以影片形式上傳 YouTube，再分享到臉書或 LINE 平台」的形式。此轉變除了規避臉書社群守則的規範，也進一步利用 YouTube 演算法，幫助假訊息製造方最佳化使用者黏著度，並且讓偵測和回報機制都變得更加困難。此模式屬於「農場模式」的第三種變形，在 2020 年佔了不少假新聞的比例。
6. 假訊息的攻擊雖然難以往前追查出明確的攻擊發動者，但其發生的時間點，都契合中國內部相關輿論產生的時間點，初步可推斷許多假訊息的傳播，並不純粹是為了對外外宣，而是為了對內進行維穩的社會控制。然而，若此類資訊在中國國內流傳不廣，卻大量對其他國家散佈，則表示可能已脫離維穩的範疇，必須予以注意。

資訊科技的時代，各種不實訊息因為科技的普及，以加倍的速度擴散，也因此造成了對民主自由的危害。「假新聞」、「假訊息」，已成為新聞常出現的關鍵字。然而因為認知偏誤，大多數的人仍然傾向選擇相信符合自己意識形態、自己願意相信的訊息，而非真正的事實。即使後來的澄清與更正，都不能移除這些政治上的認知偏誤，反而使他們更加相信原本的信念是對的。（Brendan Nyhan and Jason Reifler, 2010）

從 2018 年九合一大選前，網路上開始出現疑似有規模與計畫性的虛假資訊攻擊，「中國對台資訊戰」的議題也在 2018 年選舉中成為主流政治議題。然而中國對臺資訊戰的整體研究尚不完整，加上攻擊方證據取得困難，以致目前社會雖然有感於「假新聞」對選舉的影響，但對假訊息對台灣社會的整體影響及假訊息傳播策略認識不足，容易使資訊戰淪為政治口水，或加強化大眾「和我意識形態不同都是假訊息」的偏見。

為了近一步了解虛假訊息傳播的路徑和策略，本報告以網路資料的蒐集，進行時序整理及初步的文本分析，嘗試釐清台灣 2020 年有關 COVID-19 的假訊息攻擊面貌。

二、 研究方法

本文將觀察主軸設為近期最熱門議題「新型冠狀病毒（COVID-19，台灣一般稱武漢肺炎）」，時間設定為 2020 年 1 月 11 日總統大選過後至同年 3 月 31 日，並將這段時間劃分為四個階段：

表一、COVID-19 台灣假訊息傳播四階段

本研究所使用資料包括從 2020 年 1 月 11 日到 2020 年 3 月 31 日之間，台灣事實查核中心、MyGoPen 公開發佈之報告、Cofacts 真的假的 LINE 回報資料。另外，台灣民主實驗室主動備份之 202 個可疑臉書粉絲專頁與公開社團的資料庫中，共計 269,305 則新聞及臉書貼文，其中高達 25%、69,165 則貼文及新聞訊息都和武漢肺炎相關。去除純報導性的新聞後，將餘下報導及貼文歸納為 11 個主題和 13 個敘事框架。

「主題」是指討論的主要題目，即人們在討論什麼；而「敘事框架」則為討論的內在訊息設定了基本假設，即人們如何討論或表達什麼的觀點。每一則訊息都可能具有多個主題或框架。

在完成分類及歸納後，我們針對每個主題進行了個案分析，並分別為各主題敘事框架進行時序排列，讓我們能更明顯觀察訊息傳播的趨勢，並且盡可能的將訊息傳播時的背景資訊與疫情發展事件等做完整的說明，最後再針對這幾個類型進行相關分析。

表二、COVID-19 主題列表

表三、COVID-19 新聞敘事框架列表

表四、COVID-19 臉書文章敘事框架列表

三、 研究發現

圖一、第一階段「武漢肺炎」於 Google Trend 新聞搜尋變化圖

圖二、第一階段「武漢肺炎」於 CrowdTangle 臉書資料庫貼文數量及互動變化圖

總統大選前，COVID-19 已在中國境內開始傳播，然而因為還沒出現大規模感染，且台灣新聞焦點皆關注選舉結果及後續政治動態，故在早期新聞數量稀少，直至 1 月 21 日，台灣出現第一例確診案例後，相關新聞數量開始飆升，同日在社群網站臉書、PTT、D-Card上，開始有大量相關文章出現，總統蔡英文、行政院長蘇貞昌、六都首長皆在臉書粉絲專頁上呼籲國人注意疫情、不要過度恐慌。隨後傳出中國武漢市全面管控人車進出，媒體紛稱「武漢封城」，因時值小年夜，新聞數量因此略有下降。

此階段主要有三個討論主題，分別是：「投票小心感染肺炎」、「大陸搞個小小的肺炎」及「肺炎和美國流感比較」，這三個主題的虛假訊息中，可以找到「政府隱瞞」、「COVID-19 沒有那麼嚴重」、「民進黨以 COVID-19 操作政治議題」、「掌握別人不知道的重要訊息」及「美國是背後主使者」五個敘事。

主題一：投票小心感染肺炎

**概要：**總統大選投票日前，LINE 群組中開始出現大量訊息 ，提醒民眾投票時務必攜帶口罩，以免感染武漢肺炎，並強調台灣已有確診病例，暗示出門投票可能染病。該訊息以「友善提醒投票應注意防疫」的方式，夾帶「台灣已有確診病例」的虛假資訊，可能造成民眾因為恐慌疫情而不願出門投票，這也是與肺炎疫情有關的假訊息中，第一則有被廣泛注意到的主題。

**背景訊息：**當時 COVID-19 相關新聞尚未成為熱議新聞，僅出現「武漢爆發的傳染病和 2003 的 SARS 類似」的傳聞。台灣疾病管制署在武漢爆發感染後，便於 1 月 10 日開始將 COVID-19 列為第五類法定傳染病，並針對由武漢抵台飛機進行登機檢疫，當時尚未傳出任何確診案例。

**事實查核狀況：**相同主題的訊息在 LINE 及臉書上廣泛流傳，在 Cofacts 謠言查證資料庫裡有 54 則回報（Cofacts 資料庫兩則訊息回報量分析：第一則、第二則），台灣事實查核中心亦在 1 月 10 日即針對此消息發布查核報告。

**後續：**除了事實查核中心報告外，疾管署亦澄清台灣尚未有任何確診個案。因訊息本身有時效性，投票日後便未再傳播。且 2020 年總統選舉高達 75％ 的投票率，反轉歷年投票率下降的趨勢，此主題的假訊息影響力相當有限。

圖三、「投票小心感染肺炎」相關假訊息圖片，出處：台灣事實查核中心報告 #263

主題二：「大陸搞個小小的肺炎」相關文章

圖四、「大陸搞個小小的肺炎」相關討論於 CrowdTangle 臉書資料庫的互動高點：1/19–1/25

**概要：**1 月 22 日晚間，臉書開始出現大量內容一致的貼文，內容皆以「大陸搞個小小肺炎，十幾億人口才死了六個，你們就怕到要瘋了」為主。

**背景訊息：**1 月 21 日，台灣出現第一起確診案例後，民眾對 COVID-19 恐慌漸高，相關新聞數量也在此時暴增。與此同時，將 COVID-19 和流感比較、並強調 COVID-19 疫情相較流感為輕的訊息也開始大量傳播。1 月 22 日下午，臉書上出現大量內容相同之貼文：「大陸搞個小小肺炎，十幾億人口才死了六個，你們就怕到要瘋了，愛滋病一年死七十七萬人，也沒見你們戴套還是少約炮。」

發文者為關注度較低之小模、持續經營的實況主、直播網紅、業配網紅，且因發文數量在一夜之間暴漲，手法和總統大選前於臉書上引起資訊戰討論的「宣告我的投票意志」（Web Archive 版本）雷同，很快引起社會輿論及媒體注意，其流傳程度並不如「宣告我的投票意志」來得廣，且在貼文引起關注後立刻刪文了，初步可以推判「大陸搞個小小的肺炎」相關貼文，應為網路公關公司所進行之業配行銷，其散佈動機為經濟動機。

**事實查核狀況：**此主題相關假訊息在 1 月 21 至 1 月 23 日間廣泛流傳，台灣民主實驗亦備份約 50 則「大陸搞個小小肺炎」文章，但迅速引發網路討論與注意，加上隨後中國在 1 月 23 日正式宣佈武漢封城，疫情在中國大規模爆發的訊息引發國人恐慌，顯然與訊息中要淡化疫情的暗示不符，此主題的相關假訊息傳播速度便大量下降。

圖四、「大陸搞個小小的肺炎」相關假訊息圖片

主題三、肺炎和美國流感比較

**概要：**此階段同一時間許多臉書社團內出現大量強調「美國流感或 HIV 等其他疾病比 COVID-19 死亡人數更高，卻不見政府給予同等關注。」

**背景訊息：**1 月 21 日，台灣出現第一起確診案例後，民眾對 COVID-19 恐慌漸高，相關新聞也在此時數量暴增。與此同時，將 COVID-19 和流感比較、並強調 COVID-19 疫情嚴重性、致死率相較流感為輕的訊息也開始大量傳播。

然而網路上最早出現此主題的訊息，是在 1 月 16 日，微博帳號「20 届菜鸡考研生王一刀」（現已刪除）發布了第一篇「美国流感快传染近千万人了，近 5000 人死亡。」文章（Web Archive 版本），暗示美國流感死亡率遠高於 COVID-19。微博開始陸續有類似文章出現，1 月 20 日，含有「美国爆发流感已有 6600 人死亡」內容的文章首先在內容農場「微雜誌」出現（現已刪除），接著被鳳凰網（Web Archive 版本）、澎拜新聞（Web Archive 版本）轉發。

1 月 21 日開始，台灣媒體開始報導相似內容，微博在當日出現數百則「#美國爆發流感」的文章。1 月 22 日「美国爆发流感已有 6600 人死亡」登上微博熱搜。

值得注意的是，同主題文章通常會特別強調「美國流感」，並試圖暗示去年在美國擴散的流感和往年的流感其實不一樣，而是一種新的病症，也就是在武漢爆發的 COVID-19，並且比較兩者的致死率。

1 月 21 日，台灣政治類的臉書社團及粉絲專頁，亦出現大量「美國流感已造成 4800人已經喪命，比大陸更嚴重，政府因為政治因素沒對美國列管」的相關文章，其中大部分都是直接轉貼其它政治型 YouTuber 拍攝的影片。1 月 22 日晚間，資深媒體人趙少康於其主持的政論節目上，亦表達了相同觀點，使疾管署於 1 月 23 日出面駁斥此看法，數名網紅及政治類粉絲專頁亦貼出相關數據反駁。

**事實查核狀況：**此主題的假訊息在 1 月 21 至 1 月 23 日間出現並廣泛流傳，Cofactss 謠言查證資料庫於三日內收到約 29 則「流感比武漢肺炎可怕」的假訊息回報（Cofacts 資料庫四則訊息回報量分析：第一則、第二則、第三則、第四則），且一直到 2 月仍有收到 LINE 使用者的回報。

圖五、「肺炎和美國流感比較 」相關假訊息圖片，來源網頁

圖六、「肺炎和美國流感比較 」相關假訊息圖片，來源影片

圖八 、「肺炎和美國流感比較 」相關假訊息圖片，來源網頁（Web Archive 版本）

二、 第二階段： 1/24–1/30 （ 兩個主題及六個敘事）

圖九、第二階段「武漢肺炎」於 Google Trend 新聞搜尋變化圖

圖十、第二階段「武漢肺炎」於 CrowdTangle 臉書資料庫貼文數量及互動變化圖

1 月 23 日武漢封城後，台灣民眾恐慌漸升，但因時逢農曆春節，新聞量雖高，社群網站上的討論熱度尚不顯著，但已開始有搶購口罩的狀況出現。因中國隱瞞疫情，雖各國陸續有確診案例傳出，但皆為境外感染案例，世界衛生組織（WHO）亦呼籲各國不必過度恐慌，強調不建議各國撤僑，並在 1 月 23 日到 25 日的報告中將 COVID-19 的全球風險等級列為「一般」。故此時新聞對 COVID-19 的嚴重程度尚未有定論，社群網站及 LINE 群組中仍有流傳「COVID-19 疫情並沒有新聞報導的嚴重」的說法。

根據 Nicholas DiFonzo 的研究，謠言能幫助人們在感覺失控、擔憂、某些需求受到威脅、感覺無助的情況下理解世界的運行規律（Nicholas DiFonzo, The Watercooler Effect: An Indispensable Guide to Understanding and Harnessing the Power of Rumors, Avery, 2008）。因此，此時大量被轉發的謠言不是試圖解釋 COVID-19 爆發的「原因」，就是試圖提供各種治療防護的「解方」。

這些虛假訊息大多經過台灣事實查核中心或 MyGoPen 證實為假，並經由 Cofacts 謠言查證 LINE 機器人回報，但時至今日仍頻繁被回報至 Cofacts 謠言查證的 LINE 聊天機器人，可見這些虛假訊息仍頻繁流傳。

此階段主要有兩個討論主題，分別是：「偏方類」及「來源類」，這兩個主題的虛假訊息中，可以找到「媒體偏頗報導」、「政府隱瞞」、「COVID-19 已經不可控制」、「掌握別人不知道的重要訊息」、「反中/厭中」及「防患於未然」六個敘事。

主題一、偏方類

**概要：**此類型的訊息，強調服用某些食物，可以有效對抗 COVID-19，使人不會輕易感染 COVID-19 病毒。目前收集的虛假訊息中，此類訊息佔最大宗，偏方內容包括：

1. 喝茶
2. 喝大蒜水
3. 淡鹽水漱口
4. 飲用熱水
5. 吃素
6. 尼古丁可以殺死病毒（抽菸）
7. 肥皂清洗鼻孔
8. 香油滴鼻孔
9. 放置洋蔥吸附病毒
10. 避免接觸雨水（因雨水夾帶病毒）

**背景訊息：**此一時期，COVID-19 尚未研發出疫苗及解藥，民眾對於大規模爆發的疫情感到恐慌，故於網路上流傳各種偏方，主要以 LINE 為傳播管道。 直至 1 月 30 日後，各國醫療機構陸續開發可能解藥，美國生物製藥公司吉利德（Gilead）於 2 月初公布使用「瑞德西韋」治癒治療確診病患成功，並與中國協議進行臨床試驗。

**事實查核狀況：**台灣事實查核中心從 1 月 26 日至 3 月 20 日，針對此類型的假訊息發佈了高達 20 則查核報告。

圖十一、「偏方類」相關假訊息圖片，出處：台灣事實查核中心報告#321

圖十二、「偏方類」相關假訊息圖片，出處：台灣事實查核中心報告 #297

**概要：**此主題的訊息，又可分為兩種。第一種多強調 COVID-19 來自動物感染，或稱因武漢人食用野生動物而感染，通常搭配野生動物之影片或圖片。另一種則稱 COVID-19 為人工製造之病毒，或指疫情傳播為生化武器攻擊。

**背景訊息：**根據中國所公布之資料，COVID-19 第一起大規模群聚感染，來自武漢海鮮市場，隨後即有新聞報導武漢海鮮市場販售野生動物，例如蝙蝠。網路盛傳之假訊息，多以不同事件之野生動物相關圖片或影片，假稱其為 COVID-19 源頭。

根據世界衛生組織（WHO）於 2 月 24 日所公布的報告，目前針對 COVID-19 病毒的遺傳樹進行分析，可以發現病毒起源於蝙蝠，但是目前尚無法確定病毒是否是直接從蝙蝠傳染人，還是存在中間其它動物宿主。

另外，因 COVID-19 病毒與曾在台灣造成嚴重疫情的嚴重急性呼吸道症候群（SARS）傳染途徑相當類似，病毒基因亦有 70％ 的相似，加上中國科學院武漢國家生物安全實驗室（簡稱武漢 P4 實驗室）位於病毒最初爆發地，故有多則未證實訊息指稱 SARS-CoV-2 為中國政府於武漢 P4 實驗室合成而出的病毒。此類說法層出不窮，最先出現在 1 月 23 日，其後不斷變形延燒，以下幾則為最為人所知：

1. 2 月 14 日，內容農場發佈一則文章，指解放軍承認 SARS-CoV-2 為人工病毒，且附上研究員之姓名石正麗。
2. 2 月 21 日，新唐人電視台公布一段 1 月 31 日之影片，稱「俄國官方認證武漢肺炎為人工病毒」。

事實上，目前仍未有受科學界接受的明確證據，證明 SARS-CoV-2 為人工合成。例如 Kristian Andersen 等人於論文中提出 SARS-CoV-2 與人工操縱完全無關的可能起源，並且駁斥了人工操縱的可能性。

**事實查核狀況：**台灣事實查核中心從 1 月 30 日至 2 月 26 日，針對此主題的假訊息發佈了 6 則查核報告。

圖十三、「來源類」相關假訊息圖片，來源現已刪除

圖十四、「來源類」相關假訊息圖片，出處：台灣事實查核中心報告 #313

圖十五、「來源類」相關假訊息圖片，來源網頁（Web Archive 版本）

圖十六、「來源類」相關假訊息圖片，出處：台灣事實查核中心報告 #289

三、 第三階段： 1/31–2/25 （三個主題及七個敘事）

圖十七、第三階段「武漢肺炎」於 Google Trend 新聞搜尋變化圖

圖十八、第三階段「武漢肺炎」於 CrowdTangle 臉書資料庫貼文數量及互動變化圖

因各國陸續有疫情傳出，WHO 於台灣時間 1 月 31 宣布將 COVID-19 列為「國際關注公共衞生緊急事件」（Public Health Emergency of International Concern，PHEIC），代表疫情擴散，須立即採取行動。此為 WHO 史上第六例 PHEIC 事件，各國開始撤僑並限制中國班機直飛，新聞數量及社群媒體對 COVID-19 討論度亦隨之飆高，網路上的虛假訊息也層出不窮。

此一階段，正好是台灣口罩由原先在便利商店限額販賣，改為健保藥局實名制販賣的階段。2 月 4 日口罩實名制前，因民眾恐慌造成口罩大量缺貨，此時許多假訊息皆和口罩相關，在社群網站上亦發生多起以口罩詐騙的案例。

2 月中以後，雖然國際疫情大規模爆發，但台灣疫情卻始終在控制之中，所以相關新聞數量雖維持一定熱度，但社群媒體上關於口罩的討論度卻有下降之趨勢。

此階段主要有三個討論主題，分別是：「口罩類」、「國際排華事件」及「各國疫情失控」，這三個主題的虛假訊息中，可以找到「政府失能」、「媒體偏頗報導」、「政府隱瞞」、「中國是受害者」、「COVID-19 已經不可控制」、「掌握別人不知道的重要訊息」及「反中/厭中」七個敘事。

主題一、口罩類

**概要：**此主題的訊息又可分為兩種，第一種以口罩瘋搶為由，製造其他民生用品（如衛生紙、尿布）即將缺貨的謠言。第二種則是在 2 月 4 日口罩實名制販賣後，謊稱由民間技術社群與健保署合作之「敗口罩」、「口罩哪裡買」等查詢口罩剩餘數量之 LINE 官方帳號為釣魚帳號。

**背景訊息：**1 月 29 日疾管署宣布徵用國內口罩並分派到各家超商，因民眾恐慌搶購及口罩產能不足致使口罩缺貨。在臉書社團及 LINE 群組中便開始傳播假訊息，內容強調「因原物料皆用於生產口罩，衛生紙、尿布等民生用品即將缺貨」，導致許多人開始大量搶購民生用品，隨後經濟部於 2 月 7 日出面澄清口罩生產原料和衛生紙、尿布不同，並不會造成民生物資短缺（Web Archive 版本），調查局也於 2 月 9 日宣布掌握散布虛假訊息之網友（Web Archive 版本）。

2 月 6 日，口罩販售實名制開始實施，各地健保藥局皆為配額販售。為方便民眾掌握各藥局口罩數量，民間技術社群開發 LINE 聊天機器人「敗口罩」、「口罩哪裡買」，民眾只要傳送目前所在位置，聊天機器人便會主動回傳附近的健保藥局及剩餘口罩數量。2 月 6 日唐鳳政委於臉書上公布「口‍罩供‍需資‍訊平‍台」網頁，彙整民間社群開發之相關數位工具，其中包含上述兩個聊天機器人帳號。然而在此帳號發布的一天內，LINE 群組中便出現大量訊息聲稱這些聊天機器人是釣魚帳號的訊息，其中幾則甚至出現「黨部已經確認過了」的文字。

**事實查核狀況：**主要以 LINE 為傳播管道，假訊息澄清網站 MyGoPen 2 月 6 日至 2 月 7 日，針對此類型的假訊息發佈了 2 則查核報告。

圖十九、「口罩類」相關假訊息，出處：MyGoPen 報告「【謠言】不織布都拿去做口罩讓尿布、衛生紙不夠？國內有產且充足」

圖二十、「口罩類」相關假訊息，出處：MyGoPen 報告「【澄清】敗口罩、口罩哪裡買並非釣魚LINE帳號！別錯過好工具了」

**概要：**2 月 22 日開始，臉書、LINE 中開始出現大量國際排華的影片，包括義大利及韓國，都被錯誤影片指稱嚴重排華、歧視華人。

**背景訊息：**2 月中開始，COVID-19 疫情開始在國際蔓延，造成國際恐慌。在各國開始有對黃種人面孔歧視的狀況出現。2 月 22 日，YouTube 上出現了一系列影片，稱義大利及韓國發生排華遊行，並指稱「親共的國家都要完蛋了」、「中國人是臭蟲、病毒」等等。經過查證，影片中的遊行片段皆並非「排華遊行」。

在此時在各國因為疫情，的確有針對黃種人歧視、排斥的情形，有心人士便藉此發布攻擊中國方的假訊息，混淆社會大眾。這些影片被廣泛分享到臉書社團及 Twitter 上。

**事實查核狀況：**事實查核中心 3 月 5 日至 3 月 10 日，發布 2 則查核報告。

圖二十一、「排華類」相關假訊息，來源影片（Web Archive 版本）

圖二十二、「排華類」相關假訊息，來源網頁（Web Archive 版本）

主題三、台灣疫情失控

**概要：**2 月 24 日，臉書上突然出現大量文章，皆稱自己為某政治人物或醫護人員之親友，透過特殊管道得知台灣 COVID-19 疫情早已失控，因其結構類似、內容聳動，且跨平台流傳，在臉書、Twitter、微博皆有類似文章出現，引起關注。

**背景訊息：**2 月 24 日，此時口罩實名制已大致穩定，社群網路上還有零星討論「買不到口罩」，此時有一篇貼文廣為流傳，內容如下：「我媽媽是高嘉瑜議員在台北一中的同學嘉瑜議員有打電話給我們講 現在武漢肺炎超嚴重 新北夜市商家在半個月前就有發現超多感染者 跑到台北市超多的 政府完全追蹤不到 民進黨查收到好多口罩商 黨員都可以領口罩 嘉瑜議員還送了兩盒口罩給我們 嘉瑜議員本人超甜的好好人。」

此一訊息由一疑似假帳號於政治性臉書社團中張貼，特別的是，此訊息不只以文章張貼，更是四處在 COVID-19 相關討論下以留言方式張貼，手法和「宣告我的投票意志」及「大陸搞個小小肺炎」不同，不過因訊息中大量可疑用語，例如訊息中所提之「台北一中」為日本時期建國中學舊稱，與高嘉瑜委員就讀年代相差甚遠，故迅速引起網友懷疑。高嘉瑜本人亦出面澄清。

除此之外另有大量結構類似、內容不同之文章，亦由各式假帳號於臉書社團張貼，或以留言方式傳播，另外亦可在 Twitter 上看到結構相似之文章，其內容舉例如下：

1. 親戚送青蛙到屏東體育館，因屏東大量感染 COVID-19 病患，屏東體育館已成為臨時醫院
2. 聲稱其友吞了 30 顆安眠藥，但因買不到口罩被醫院拒於門外
3. 新北市民求救稱其所住之小區已有多例感染病例，但被警方封鎖消息
4. 使用 2020 年 2 月 18 日裝甲車從拖板車滑落事件之照片，稱裝甲車內裝滿感染 COVID-19 死亡之病患屍體
5. 使用韓國電影「流感」之劇照，聲稱政府在台北大巨蛋內焚燒感染 COVID-19 死亡之病患屍體
6. 使用韓國電影「流感」之劇照，聲稱台南已有大量感染 COVID-19 死亡之案例且棄屍河邊
7. 偽造新聞畫面，稱「蔡總統疑似感染武漢肺炎，已送入隔離病房」、「李前總統感染武漢肺炎逝世消息被封鎖」

因其內容聳動，引起大量網友關注，行政院長蘇貞昌、屏東縣長、台南市長亦立刻發佈澄清消息。2 月 28 日調查局發佈新聞稿，指針對相關假訊息調查後，發現相關訊息經由中國「微博社群」用戶，利用台灣時事、公眾人物、地名等資訊，假造或變造與政治、疫情相關的不實訊息，再藉兩岸三地交流相關臉書社團如「兩岸三地嘴炮交流（陸陸與灣灣）」等臉書社團進行散布。

**事實查核狀況：**台灣事實查核中心 2 月 23 日至 2 月 26 日，發布 5 則查核報告。

圖二十三、「台灣疫情失控」相關假訊息，來源網頁（現已刪除）

圖二十四、「台灣疫情失控」相關假訊息，來源網頁（現已刪除）

圖二十五、「台灣疫情失控」相關假訊息，來源網頁（現已刪除）

圖二十六、「台灣疫情失控」相關假訊息，來源網頁（現已刪除）

圖二十七、「台灣疫情失控」相關假訊息，來源網頁（Web Archive 版本）

四、 第四階段： 2/25–3/31（兩個主題及九個敘事）

圖二十八、第四階段「武漢肺炎」於 Google Trend 新聞搜尋變化圖

圖二十九、第四階段「武漢肺炎」於 CrowdTangle 臉書資料庫貼文數量及互動變化圖

2 月 25 日，中國宣布全面復工，雖然中國疫情官方數字趨緩，但是因為全球疫情持續擴大，復工率持續低迷，許多地方政府害怕疫情復發並未積極響應復工政策，造成中國內部政權極大壓力（Web Archive 版本）。 這樣的壓力也讓中國將戰略目標從對外外宣轉為對內維穩。

而全球疫情持續惡化，3 月 12 日，WHO 宣布 COVID-19 可以定性為「全球大流行（pandemic）」，13 日 WHO 總幹事譚德塞（Tedros Adhanom Ghebreyesus）說，歐洲現在已成為全球新冠肺炎疫情大流行的中心，也讓新聞數量再創一波新高。

此階段主要有兩個討論主題，分別是「來源類」及「各國疫情失控」，其中「偽造假公文」的主題可以說是「台灣疫情失控」的延續，也歸類在「各國疫情失控」的討論主題中，但因傳播形式不同，且這波假訊息不同於上個階段的「台灣疫情失控」，而有從台灣流傳到微博平台的狀況，故另外提出觀察。這兩個主題的虛假訊息中，可以找到「政府失能」、「媒體偏頗報導」、「政府隱瞞」、「中國是受害者」、「COVID-19 已經不可控制」、「美中關係」、「民進黨以COVID-19 操作政治議題」、「各國防疫措施」及「美國是背後主使者」九個敘事。

主題一、偽造假公文

**概要：**2 月 28 日，臉書上突然出現大量文章，皆以「發表假公文圖片」的方式，或稱台灣疫情失控、或稱台灣重要政治人物染病死亡、或偽造政府發布相關疫情措施，因其偽造公文或政府機關公告，引起民眾恐慌。

**背景訊息：**2 月 26 日，臉書出現翻拍之行政院公文，稱「憑健保卡可以領取十個免費口罩」，2 月 28 日行政院立即出面澄清此為假訊息。此類偽造公文除了使用政府公開公文進行竄改外，有些使用翻拍密件公文製造爆料效果，或偽造政府機關網站公告頁面，其傳播管道多以臉書為主，亦有特定公文在微博及內容農場中流出。其內容舉例如下：

1. 偽造桃園市政府公文，稱發生醫院內群聚感染，將實施封城
2. 偽造台北市政府公告，請高危患者家者到醫院接種武漢肺炎疫苗
3. 偽造行政院官網，宣布「內政部網路安全處內部會議，決定從 3 月起逐步斷開世界互聯網，但不封鎖國內網路和部分軟體」
4. 偽造國家安全局密報，稱封鎖李前總統感染武漢肺炎死亡消息
5. 偽造衛福部公文，稱台南市各醫院送驗樣本呈陽性達 1,843 例

上述第一項偽造「桃園市政府公文」無法找到最先出現之處，但可見微博寫手「深圳小天」於 2 月 29 日（假公文偽造之發文日期）分享偽造公文之圖片。另外，國安局密報文件，亦可見微博寫手黑潮君於 2 月 29 日於微博轉發。

由於這類偽造公文的假訊息容易造成社會恐慌，政府相關單位反應迅速，行政院於 2 月 28 日出面澄清「憑健保卡可以領取十個免費口罩」假公文外，桃園市長鄭文燦亦於 2 月 29 日出面澄清封城公文為假訊息。另外刑事局在 3 月 1 日發布新聞稿公告類似手法，並稱以循線追查假訊息來源。

我們可以將此類訊息可以視為是前一階段「台灣疫情失控」的延續，然而因其傳播手法特定，且不同於前一階段，「偽造假公文」有在微博流傳的跡象，故特定區分提出觀察。

**事實查核狀況：**台灣事實查核中心 2 月 29 日至 3 月 2 日發布相關報導 2 則。

圖三十、「偽造假公文」相關假訊息，來源網頁（現已刪除）

圖三十一、「偽造假公文」相關假訊息，來源網頁（Web Archive 版本）

圖三十二、「偽造假公文」相關假訊息，來源網頁（現已刪除）

圖三十三、「偽造假公文」相關假訊息，出處：台灣事實查核中心報告 #342

圖三十四、「偽造假公文」相關假訊息，出處：台灣事實查核中心報告 #342

主題二、病毒來源非中國

**概要：**此類的假訊息在台灣最早於 2 月 21 日開始傳播，宣稱 COVID-19 病毒來源並非來自中國，而是來自美國或其他國家。主要的內容包括「COVID-19 是由美國軍人透過武漢軍運會帶來」、「美國流感就是 COVID-19，病毒來源是美國」、「專家稱疫情去年 11 月或已在義大利流行」等。

**背景訊息：**早在 1 月 23 開始，微博上便有「疫情來自美國軍人透過 2019 年在武漢舉辦的世界軍運會帶進中國」的說法，但做類似討論的帳號都不是著名微博寫手，且大多僅以一兩句話「懷疑」的方式書寫（現已刪除），1 月 30 日微信公眾號「學咖屋」，於微信公眾號上發布「为什么武汉这场瘟疫，必须得靠解放军？」一文（現已刪除，備份農場轉載文章），在微博上開始大量出現討論 COVID-19 為美國製造病毒、透過軍運會攻擊武漢的說法。

日本朝日電視台 2 月 21 日晚上八點發布新聞〈以為是流感卻是新冠肺炎？美國醫療現況的障礙〉，當天晚間 11 點微博上出現第一則相關假訊息，微博寫手「司马平邦」發布第一則假訊息（Web Archive 備份），指稱「这个新冠肺炎真的源自美国，而美国又在把它当成流感治疗，那么武汉的世界军运会应该是传染源头，所以当然在中国找不到源头，应该把目标锁定那些美国运动员身上。」

自此，「COVID-19 早在武漢爆發前便已在美國大量傳播、只是被當成是流感」的說法開始大量傳播，2 月 23 日「phoenixbinbin 安好TV」在 YouTube 上發布「日本朝日新闻：美國早在武漢之前已經爆發新冠肺炎？」為題之影片，並開始在臉書上大量轉發。

2 月 27 日晚間，東森政論節目「這！不是新聞」中，新黨市議員潘懷宗引用中國科學院科技論文預發布平台 ChinaXiv 的論文（Web Archive 版本, pdf），直指 COVID-19 來源為美國。此片段在 2 月 28 日晚間被寫手「无心简影」轉發至微博，此後在微博上被大量轉發，並開始在台灣人使用之臉書及LINE上亦被大量轉發。

3 月 2 日，在網路上開始大量播「美國 CDC 確認新冠病毒首例在美國！中國不再繼續背鍋」的貼文，並配有美國國務卿蓬佩奧（Michael R. Pompeo）照片。3 月 5 日 YouTube 開始流傳影片（現已刪除），宣稱「特朗普終於承認，新冠肺炎就是之前的美國流感」，隨後立刻在多個藍營臉書社團中散佈。3 月 12 日，臉書上開始散佈一部影片，稱聲「美国终于承认新冠性病毒就是美国流感」，此影片亦被轉貼至部分藍營社團。

除了美國可能是疫情來源的討論之外，義大利也成為另一個可能的 COVID-19 來源。義大利奧尼格里藥理研究所雷穆齊（Giuseppe Remuzzi）22日接受美國全國公共廣播電台（NPR）訪問時表示，義大利北部在去年 11 月至 12 月就出現不明原因的肺炎患者，暗示中國隱匿病情。但中國官媒央視、CGTN 等隨即大肆以「專家稱疫情去年 11 月或已在義大利流行」為題報導，暗示義大利可能才是 COVID-19 發源地，在微博上也引起諸多討論。

**事實查核狀況：**事實查核中心 3 月 3 日至 3 月 20 日發布 10 則查核報告。

圖三十五、「病毒來源非中國」相關假訊息，來源影片

圖三十六、「病毒來源非中國」相關假訊息，來源影片（Web Archive 版本）

圖三十七、「病毒來源非中國」相關假訊息，來源影片

圖三十八、「病毒來源非中國」相關假訊息，來源影片（Web Archive 版本）

圖三十九、「病毒來源非中國」相關假訊息，出處：台灣事實查核中心報告#356

＝圖四十、「病毒來源非中國」相關假訊息，出處：台灣事實查核中心報告#358

圖四十一、「病毒來源非中國」相關假訊息，出處：台灣事實查核中心報告#372

主題三、各國疫情失控

**概要：**3 月 15 日晚間開始，Twitter 上出現大量內容類似的貼文，稱「某國的疫情已經失控了，我從親友那打聽到每天無數人問診卻沒有試劑，只能把患者打發回家…我已经定好回中國的機票了，關鍵時刻還得集中力量辦大事啊。」LINE 及臉書上亦開始出現大量假訊息，稱歐美國家因疫情有大量病患死亡、社會失能等。

**背景訊息：**3 月 12 日，WHO 宣布 COVID-19 可以定性為「全球大流行（pandemic），13 日 WHO 總幹事譚德塞（Tedros Adhanom Ghebreyesus）說，歐洲現在已成為全球新冠肺炎疫情大流行的中心。

3 月 15 日晚間在 Twitter 上突然出現大量複製貼上的訊息，內容稱「某國疫情已經失控了，我從某國醫院的朋友那裡打聽到，每天無數某國人問診，但是沒有試劑檢測，只能把人打發回家。某國老齡人口多，無數某國同胞就死在家裡了。沒確診就不算得病，所以某國才保持這麼低的增長，太可怕了。我已經定好回中國機票了，關鍵時刻還是得集中力量辦大事呀。」其中某國包含：日本、法國、加拿大、美國、瑞士、澳洲、東南亞等國。

因此則訊息為大複製貼上訊息，很快便被網友察覺此為一波假訊息攻擊，3 月 16 日開始有許多 Twitter 網友仿用同樣句型惡搞「銀河系的疫情已經失控了」等推文，3 月 17 日便有媒體報導其為假訊息（Web Archive 版本）。

值得注意的是，3 月 18 日下午鳳凰網財經發布了一篇新聞（Web Archive 版本），爬梳「掌上印度」、「掌上俄羅斯」等海外華人微信公眾號，發布不同國家版本的「疫情之下的XX國：店鋪關門歇業，華商太難了！」文章，其內容高度雷同，僅有國家名稱不同，文中稱此類訊息來自「自媒體營銷號」為利益驅使而做。當天晚間上海報業集團旗下的澎湃新聞發布新聞（Web Archive 版本），稱其操作來自同一個營運主體「郭紅」。

3 月 19 日開始有許多微信公眾號，如「创事记」（Web Archive 版本）、「码头青年」（Web Archive 版本）等，皆在發文時提到 Twitter 的「疫情失控」系列，認為其也是「郭紅」相關營銷號所操作。

3 月 20 日中午新浪科技發布新聞稿，表示「近期多個（微信）公眾號套用『疫情之下的XX國：店鋪關門歇業，華商太難了！』發雷同文章，違反《微信公眾平台運營規範》…… 刪除一百則貼文，並封禁 3 個主體下的 50 個違規公眾帳號。」

另外，3 月底臉書上出現大量各國因疫情失控相關影片，其內容包括：

1. 紐約軍隊進城了。美國政府或許怕 1977 年紐約大停電（blackout） 引發的搶劫、暴動再度發生，今天軍隊已經陸續進駐，對華人而言也是一大福音，今天已經聽說紐約中國城華人被搶，另外紐約法拉盛的中國工商銀行，大門玻璃散落滿地。
2. 美國路易安那州（Louisiana State）超市巳經崩潰，沒人收錢，只管搶貨，軍人持槍只控制不發生流血衝突，顧客可進出自由。
3. 老人是新冠病毒的高危人群，意大利把 65 歲以上的老年人都關了起來，現實很殘酷。

**事實查核狀況：**從 3 月 27 日到 4 月 1 日，台灣事實查核中心發布 3 則查核報告，MyGoPen 發布 2 則查核報告。

圖四十二、「各國疫情失控」相關假訊息，來源網頁（Web Archive 版本）

圖四十三、「各國疫情失控」相關假訊息，來源網頁（Web Archive 版本）

圖四十四、「各國疫情失控」相關假訊息，來源影片（Web Archive 版本）

圖四十五、「各國疫情失控」相關假訊息，出處：台灣事實查核中心報告#413

圖四十六、「各國疫情失控」相關假訊息，出處：台灣事實查核中心報告#395

第二節：假訊息傳播形式的轉變

根據台灣民主實驗室過去針對虛假訊息的觀察，將本報告中針對 COVID-19 所流傳之假訊息進行分析後，與 2018 年假訊息傳播之手法進行比較，可以發現假訊息傳播的手法不斷變化，亦可窺見其背後傳播策略的轉移。

一、傳播模式分析

以下依沈伯洋「中國認知領域作戰模型初探：以 2020 台灣選舉為例」文章中所提到的四個模型作為分析依據，進一步剖析 COVID-19 相關假訊息傳播的模式。

中國認知領域作戰模型

2018 年最為人所知的假訊息事件，莫過於「關西機場事件」。這起事件傳播的管道經過追查可以發現，最早出現於中國微博主「洪水猛獸 baby」的微博頁面，該微博主並且在文章中提及共青團官方。文章在兩天後遭到刪除，但其內容卻被轉貼至內容農場「觀察者網」（Web Archive 版本），隔天被分享至 PTT 及臉書粉絲團，引發輿論譁然後，成為政論節目題材，並成為報紙頭版（Web Archive 版本）。經過疑似共青團之指令（共青團曾經在他案承認與地方小粉紅的關係）、這樣的模式比較偏向大資本對大資本的「外宣模式」。若無共青團之加入，則為一般之粉紅模式。

2020 年 COVID-19 相關之假訊息中，「肺炎和美國流感比較」相關文章，其傳播管道和「關西機場事件」較為類似，皆從微博頁面被轉貼到內容農場，然後被中國媒體寫成新聞，再被台灣媒體轉錄的外宣模式。

同一時間大量發佈之可疑假訊息的「大陸搞個小小肺炎」系列，是以張貼至臉書個人頁面為主，追查後發現是經紀公司發布旗下網紅進行散步，偏向「協力模式」。而去年選前，「宣示我的投票意志」假訊息攻擊同樣屬於「協力模式」，但在「宣示我的投票意志」攻擊中也一併遭受攻擊的 Instagram，在 2020 年相似的「大陸搞個小小的肺炎」攻擊中，並未受到攻擊。一個可能的原因是台灣大部分網路行銷公司對 Instagram 社群之行銷手段仍在摸索中，而對臉書平台之商業操作卻已經十分熟悉。

而「大陸搞個小小的肺炎」攻擊中所找之業配帳號聲量遠不及「宣示我的投票意志」，其數量上也遠低於「宣示我的投票意志」，且攻擊一出幾乎立刻被識破，研判往後用相同樣板複製的訊息攻擊將會越來越少，協力模式的手法將會越來越精進。

而「台灣疫情失控」類的假訊息，除了張貼在臉書個人頁面外，亦大量以臉書留言、張貼至臉書社團為主，並未出現大量張貼至臉書粉絲團之現象。且這類假訊息通常是以臉書假帳號進行，目前沒有明顯經紀公司透過有影響力人物進行攻擊的證據，研判應屬於粉紅模式。「某國的疫情已經失控了」則只出現在 Twitter 中，相關帳號皆為假帳號或個人帳號，非由經紀公司發包的網紅，應也屬於粉紅模式。

關於各個不同進攻模式，中國對台主要是以外宣模式與粉紅模式進攻為主；選舉期間常見的農場模式，由於 Facebook 的管制，使得相關的進攻移往 YouTube 頻道；而協力模式中，由於台灣疫情較為穩定，使得一般協力者無法立即找到破口，也給了台灣喘息的機會。然而若有任何破口出現，相信農場與協力模式有可能快速地發動。由於三月以降又有許多新的農場頻道成立，且以罷韓、肺炎等議題為主，需密切關注。

二、傳播媒介的轉變：

根據我們過去的觀察發現，部分內容農場和臉書粉絲團之間存在一種特殊商業模式，內容農場開放後台權限，讓粉絲專頁管理員可以從內容農場中直接轉貼文章至粉絲專頁，該內容農場會計算轉貼數量後，以篇計價將將經濟利益分給該粉絲專頁管理員。

然而此商業模式在 2019 年， Facebook 針對特定內容農場的連結做了全面下架的處理後，難以繼續實施。在此之後，如張貼某些內容農場連結，會因為「違反社群守則」而無法張貼。雖然內容農場試圖以變換多種網域來逃避臉書封鎖，但成效不彰，2020 年 COVID-19 假訊息中，已較少見來自內容農場之文章，僅在 LINE 群組中仍有流傳。

取而代之的是大量 YouTuber 製作之時事評論影片，這類政治型 YouTuber 在 2019 年大量出現，且其影片在 LINE 群組及臉書社團中大量流傳。值得注意的是，這類政治型 YouTuber 會在相近時間內釋出討論同一話題的影片，用以引導輿論，且影片釋出時間甚至早於台灣政論節目。

例如 2020 年 COVID-19 相關虛假訊息中，「大陸搞個小小的肺炎」攻擊同一時間，臉書社團中亦大量轉貼 YouTuber 「寒國人」、「想点就点」、「SHA SA 萨莎 Саша」、「LTM News【重點資訊】」所製作之相關影片，內容皆講述美國流感死亡人數遠高於 COVID-19，一天後趙少康即在其主持的政論節目中討論類似觀點。

相關虛假訊息影片或頻道，有幾個重要特點，例如頻道訂閱者、按讚數、留言皆很少，但觀看次數很高。研判其散播手法通常是將 YouTube 影片分享到 LINE 群組中，可以直接在 LINE 平台觀看影片，接受者較不會被導至 YouTube 平台上，但仍然接收了影片內容，故產生這樣特殊的影片異常。

這種傳播模式的轉變，除了規避臉書社群守則的規範，也進一步利用 YouTube 平台的演算法，推薦使用者更多類似敘述的影片，或該頻道的其他影片，幫助假訊息製造方最佳化使用者黏著度。另外，使用影片進行假訊息傳播，可以有效規避 LINE 認證的訊息查證，讓偵測和回報機制都變得更加困難。

過去被認為是操作輿論的主要戰場 PTT，在新的這一波的假訊息攻擊中，似乎無任何角色，LINE 群組卻仍然是假訊息傳播的重災區。另外，「台灣疫情失控」及「某國的疫情已經失控了」類型的假訊息，亦在 Twitter 中大量出現，是否代表 Twitter 成為下一個假訊息傳播的重要管道，值得繼續追查。

三、攻擊方和散佈者的斷裂

和 2018 年「關西機場事件」傳播相比，2020 年 COVID-19 相關虛假訊息的製造者和散佈者可以說是斷裂的。

2018 年「關西機場事件」假訊息可以循線追查到共青團，透過擁有政治動機微博帳號，作為代理人，大量製造假新聞之後，觀察者網率先將其做成新聞，其他商業媒體跟進，再由台灣鄉民青山把新聞放在 PTT，最後從台灣政論節目引起輿論發酵，而且有趣的是，此模式沒有代理人介入。

圖四十七、2018 年「關西機場事件」十字象限分析圖，資料來源

2020 年 COVID-19 相關虛假訊息攻擊中，「肺炎和美國流感比較」相關文章，其傳播路徑和「關西機場事件」較為類似，皆從微博頁面被轉貼到內容農場，然後被中國媒體寫成新聞，再被台灣媒體轉錄，但目前尚無法確定其發動者是誰。

圖四十八、「肺炎和美國流感比較」十字象限分析圖（節點1：微博貼文（現已刪除），節點2：內容農場，節點3：鳳凰網，節點4：台灣媒體，節點5 ：Youtuber）

「中國搞個小小肺炎」和 2019 年「宣告我的投票意志」都是協力模式，從發布相關訊息的帳號在被網友質疑後，迅速刪文、甚至發文澄清的行為，可以觀察到其散佈消息者並非為了政治動機，而是單純的由一個或多個中介代理者，交由多個純經濟動機的尋租者（Rent Seeker）做為散佈者。這些純經濟動機的散佈者，他們本人甚至無法往回追朔假訊息製造者，也往往不了解背後的政治動機，這樣的斷裂使得假訊息追查更為困難。

協力模式是指「透過在地代理人的方式進行假訊息散佈」，因此假訊息的製造和散佈皆由在台灣的節點完成。雖然可以透過社群網路監控工具去追查假訊息的散佈者有哪些帳號，但是這些散佈者因為什麼動機散佈這些假訊息？和攻擊發動方（過去認為的假訊息製造者）合作的動機是什麼？這些動機是屬於經濟動機還是政治動機難以判斷。也因為其假訊息都由台灣協力者製造，其可能造成的影響力更是不容小覷。

圖四十九、「中國搞個小小肺炎」十字象限分析圖（台灣媒體 、尋租者見圖四十六）

另外，從「台灣疫情失控」類型的粉紅模式的假訊息，也可以發現假訊息的製造不再由某個節點統一製造，而是由散佈者自行製造。這樣的散播模式因為更加去中心化、更難被發現，預測未來有可能成為主流。

四、外宣即維穩

從「病毒來源非中國」的相關假訊息案例分析中，我們可以發現在台灣接收到的假訊息是零碎的，且時間序遠晚於中國。例如我們可以發現「日本朝日電視台說新冠病毒就是美國流感」的假訊息會在台灣傳播，其實只是從中國微博外溢，我們可以研判這個敘事主要目的應該是為了維穩。而「新冠病毒就是美國流感」的敘事，則在微博中非常盛行，其後傳播到台灣，亦引起台灣民眾關注。

因此我們進一步往中國社群平台及新聞追查，可以觀察此敘事後續的消長：

3 月 12 日，中國外交部發言人趙立堅在 Twitter 發文，稱「病毒可能由美軍帶來武漢」，引發軒然大波。幾個小時後，中國外交部發言人華春瑩也在 Twitter 上發文，稱「去年美國流感就是新冠肺炎，因此稱 COVID-19 為中國肺炎是不恰當的」。在微博也引起一波討論，普遍認為外交部的操作是為了反擊美國對中國的歧視。

不過短短 4 天後，3 月 16 日中國官媒人民日報卻在官方 Twitter 上發文，澄清「軍運會五名外籍運動員入院原因為瘧疾，和 COVID-19 無關」（現已刪除，詳見備份圖片），被認為是全面否定中國外交部發言人趙立堅和華春瑩的發言。根據路透社的報導，中央日報發布此 Twitter 的原因可能是 3 月 13 日美國國務院召見中國大使，針對中國外交部的 Twitter 表達抗議。另有媒體推測（Web Archive 版本），可能是 3 月 16 日美國國務卿蓬佩奧與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員楊潔篪通了電話，蓬佩奧對中共把武漢疫情的責任轉嫁給美國的做法，表達了強烈反對。然而因為人民日報選擇以繁體中文的方式發布在 Twitter 上，人民日報在 Twitter 上的澄清並未在微博造成迴響。

3 月 22 日，中國駐美國大使館官網釋出中國駐美大使崔天凱，在 3 月 17 日接受 Axios 和 HBO 聯合節目採訪全文（Web Archive 版本），文中提到關於 COVID-19 來源的問題，崔天凱這樣回應：「散播新冠狀病毒源頭來自美國一個軍事實驗室的謠言，是『瘋癲』的。」，並且澄清趙立堅的推文不代表中國共產黨的立場。此篇文章出現後，在短時間內被大量轉發於微信公眾號，但微博上卻沒有太大的討論。

為了理解中國內部輿論的變化，我們轉向中國資料庫找尋線索。台灣民主實驗室的中國資料庫監控中國 1,423 個新聞網站，其中也包括微博、微信等中國主要的社交平台。每天備份約三萬至五萬則文章及訊息，現在資料庫中有超過 4,800,000 筆資料。

根據我們使用的中國資料庫監控資料，我們發現關於「美國軍運會」相關的貼文，在 2 月開始有討論，但是在 3 月 22 日後卻大幅度下降，我們可以推論，從 3 月 16 日開始到 3 月 23 日，中國官方針對「COVID-19 是由美國軍人透過武漢軍運會帶來」這樣的訊息進行了定調，並開始對內言論的壓制。

圖五十、「軍運會」關鍵字在中國新聞、網站與中國社群媒體上的數量和時間變化圖（資料收集：台灣民主實驗室）

不過在這個案例中，台北市議員潘懷宗在東森「這！不是新聞」指 COVID-19 來源為美國的政論節目，又被轉回微博成為中國內部維穩的一環，是過去沒有見過的案例，背後的動機與關聯值得深入研究。

另外，「各國疫情失控」的案例中，我們也可發現在 Twitter 流傳的相關貼文是中國內部維穩的外溢，但是其後卻被中國官媒、平台快速處理，其動機究竟如媒體報導（Web Archive 版本），因中國留學生聽信該假訊息大量回國造成中國醫療資源不堪負荷，或有其他原因，也值得進一步觀察。

五、 結論

從 2020 年 COVID-19 相關爭議訊息研究中，我們可以發現，不是所有爭議訊息大量爆發的原因都和中國有關，但也的確有許多爭議訊息或虛假消息大量散佈的時間點，和中國對外發動外宣的敘事一致。

我們也可以發現爭議訊息的攻擊不斷演進，主要流通管道從能明顯被觀察到的傳統媒體、網路媒體、公開的粉絲專頁，轉變為較難收集資料的臉書社團、個人臉書頁面、封閉通訊軟體群組，而所傳播的內容也從文字轉向直播、影片，相關文本的收集也越趨困難。其傳播路徑也從較容易觀察的直接轉載，慢慢轉向散佈者自產內容、製造者和散佈者斷裂的純經濟模式，讓爭議訊息傳播的觀察越趨分眾及私密。

民生相關的爭議訊息，遠較政治類的虛假訊息有更多轉發量，即使在官方或民間多個事實查核單位澄清後，仍然持續在網路上流傳，尤其是在封閉式的 LINE、Facebook 群組內，實際造成的影響遠比公開能觀察到的更廣，也較不容易分析其來源、動機。

然而，值得觀察的重點是，當社會大眾對爭議訊息的警覺越來越高時，這些「失敗的假訊息攻擊」，對社會的影響是什麼？2020 年 COVID-19 相關虛假訊息攻擊中，明顯失敗的案例如「中國搞個小小肺炎」和「台灣疫情失控」，都在短短數天內被立即澄清、登上主流媒體。

「中國搞個小小肺炎」明顯是尋租者為經濟動機所為，在失敗的「宣告我的投票意志」後再度使用非常雷同的攻擊方式，也迅速失敗，既然類似手法已經失敗，為何還要繼續使用？另外，「台灣疫情失控」的攻擊中，因為所製造之虛假訊息太過誇張，其用語非正常台灣用語，也立刻被識破。這些會被迅速識破的攻擊，究竟是只想引起混亂、真的不了解台灣現況，或是不在乎攻擊是否成功？

其中一種可能性是，其代理人節點，純粹是以「業績式」、「消化預算」的心態進行相關攻擊，但關於此可能性還有待進一步的驗證。

此外，如同前一章所提到的，很多攻擊雖然難以往前追查出明確的攻擊發動者，但其發生的時間點，都契合中國內部相關事件、輿論產生的時間點，因此可以初步判斷：許多假訊息的傳播，並非是對外之外宣，而是為了對內進行維穩的社會控制。關於中國對內進行輿論控制、對外釋放相關敘事再以此轉向內部維穩的傳播模型，還有待持續深入研究。

研究限制說明

本研究受限於專案期間為 2020 年 1 月 1 日至 2020 年 3 月 31 日，COVID-19 疫情尚在全球擴大當中，其後之 COVID-19 相關虛假訊息的傳播模式有待持續觀察。上述分析所使用資料皆為台灣民主實驗室主動備份之可疑臉書粉絲專頁、臉書公開社團，以及本包含中國官媒、微博、微信公眾號在內等中國網路媒體訊息。並參考台灣事實查核中心、MyGoPen 公開發佈之報告、Cofacts 資料庫回報資料交叉比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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