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精神控制和家庭暴力中重建个人生活——荐书《你当像鸟 飞往你的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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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乔伊林

本文有关键情节透露

这部2018年由Random House出版的回忆录是塔拉·韦斯特弗(Tara Westover)的第一本书,英文原名叫"Educated",中文译为《你当像鸟 飞往你的山》,2019年由南海出版公司出版。塔拉和5个哥哥、1个姐姐生长在美国爱达荷州只有269人口的克里夫顿的巴克峰山区,她的母亲是一位只用草药的自封的助产士,父亲拥有一座废料场,父母都是虔诚的摩门教徒。本书讲述的是她从甚至都称不上在家自学**(homeschool)<1>**的教育到最终从剑桥大学取得博士学位的故事,也是她在暴力、精神控制和蓄意扭曲的现实中解脱和重建生活的故事。

在某个炎热的下午,我在厨房里准备晚饭的时候打开了B站的这本原版有声书。豆瓣上该书的介绍给我的印象是一个邪教控制下的美国白人女性通过教育改变命运的她者故事,没想到听的过程让我沉浸其中,差点把菜烧糊了。有些对话让我感同身受,有些情节让我怒气冲天,还有些讲述让我涕泪横流。我反思了自己的视角和观看的态度,重读了一遍中文版,补充了听书过程中漏掉的细节。在全球疫情大传播助力各种极端主义蔓延、各种矛盾激化的今天,希望这本书可以在保持清醒的路上给你提供一些协助。

现实与记忆

本书开篇是塔拉的一段记忆,里面有枪战、围困和死亡,但这些情节从没有实际发生过,这是幼小的塔拉按照父亲对鲁比山事件(Ruby Ridge)<2>的叙述将自己的家庭成员作为主角对悲惨情节的想象。这段记忆是虚假的,但是每个情节对塔拉来讲都非常真实。

当卢克被烧伤,她又在记忆中发现了一个漏洞:“爸爸去哪儿了?”与哥哥理查德确认以后,她发现爸爸就在现场,只是他选择了扑灭大火而不是救治有生命危险的儿子。

第一次遭受哥哥肖恩的暴力以后,她责怪自己软弱,否定精神上受到的伤害,假装自己坚不可摧。“尽管我一直被那晚的后果所困扰,但我误解了最重要的事实:它没有影响我,这本身就是它的影响。”(第一部分 鱼眼睛)肖恩后来在工作中出了意外,塔拉在日记中用第三人称写到:“在她为自己重建的现实中,她哥哥从托盘摔下来之前生活一切如常,没有什么不对劲的。但愿我最好的朋友回来,她写道,他受伤之前,我从没受过伤害。”(第一部分 她的双脚已离开土地)这让我回想起,在大学里,我也曾轻描淡写地告诉朋友们:“我很感谢小时候我爸打我,因为我太野了,如果他不管教我我一定会学坏,会变成街头的流氓,考不上大学,只能在家种地。”当受暴者必须合理化暴力的发生,错误的、永远不能成功的自我追责就在施暴者和旁观者的协助下被建构了,滑坡的逻辑和语言的转换顺利形成,虚假的记忆也随之产生了。其中每一方都扮演着重要的角色,像齿轮环环相扣。

当塔拉到剑桥大学读书,渐渐脱离父母及其极端思想对她的控制,开始享受生活的时候,姐姐奥黛丽发来邮件告诉她自己也曾遭遇过肖恩的暴力:“我本该帮你,奥黛丽写道,但是连我自己的母亲都不相信我,我也就不再相信自己了。”(第三部分 悲剧之后的闹剧)而当一系列涉及肖恩的暴力的悲剧和闹剧在韦斯特弗家发生,父母选择忽视自己所看到的;在她控诉肖恩的死亡威胁时,父亲要求她提供证据录音,而母亲说:“你的现实如此扭曲。跟你说话,就像和一个甚至不在现场的人说话一样。”(第三部分 太阳以西)在得知父亲坚决维护肖恩的立场以后,奥黛丽也转而指责一切都是被魔鬼控制的塔拉诱惑的。TA们都否定了她的现实、她的记忆,用TA们创造的、符合韦斯特弗家族利益的记忆取而代之。

塔拉的判断系统崩塌了,唯一留下来的是自我怀疑:“有时候,这种怀疑以一种毫不妥协的确定的形式出现:有时候,我越怀疑自己的理智,就越强烈地捍卫自己的记忆,捍卫自己的“真相”,觉得这才是唯一可能的真理。肖恩暴力、危险,而父亲是他的保护者。在这个问题上,我不能接受听见其他的意见。”(第三部分 太阳以西)当所有闹剧结束,她拒绝了父亲提供的教士赐福,父母与她彻底决裂了。TA们在克里夫顿用宗教重塑了关于肖恩的记忆,并确保镇上每一个人都知道一个统一的真相:塔拉被魔鬼控制了,她才是撒谎的人。

记忆是个人对经历和感受的主观呈现,代表了TA对生活环境的认知和评价。这种认知和评价很容易被暴力与精神控制塑造,甚至可以让它彻底与现实脱节。当你身边信任依靠的人都告诉你你记错了,事情是以一种完全不同的形式发生的,你也会觉得自己的记忆出了问题。帮助塔拉重建碎裂的判断系统,确认她的记忆的真实有效性的除了身边的支持系统以外,还有越来越多的可以解释父母的行为和自己早期记忆的理论知识。

暴力与爱

在母亲法耶讲述的与父亲结婚的故事中,有一段轻描淡写:“那是一个夏日的黄昏,爸爸的堂兄弟们干完收割的活儿,正和往常一样聚在一起嬉戏打闹。林恩来了,看见一屋子罗圈腿的恶棍正挥舞着握紧的拳头,互相大吼大叫,他以为自己正在目睹约翰·韦恩电影里的一场斗殴。他真想报警。”(第一部分 奶油色鞋子)当妈妈的哥哥林恩看到这种“嬉戏”的时候,他想让她马上放弃这段关系,但是没有成功。而塔拉的哥哥们的“嬉戏”完全照搬了父亲和叔伯的方式:“我的哥哥们就像一群狼。他们频繁地试探对方,一旦有哪个小点儿的突然长大,梦想着向上爬,便会爆发混战。”(第一部分 诚实的污垢)暴力的、兄弟间的相处模式顺理成章地实现了遗传。

它也很容易习得。塔拉多次见证了肖恩折磨女友赛迪的方法:“肖恩会要一杯水喝。赛迪端过水来,他又说想要冰块。等她拿来冰块,他又要牛奶,接着又要水,冰,不加冰,然后要果汁。这个过程可能持续半个钟头,在最后测试环节,他会要我们家没有的东西。赛迪便会开车去镇上买——香草冰激凌、薯条、玉米煎饼——等她一回来,他只会要别的东西。”(第一部分 鱼眼睛)而当塔拉在查尔斯的帮助下离开暴力的韦斯特弗家,与他感情日益稳定的时候,她也开始使用同一种方法:“我变得反复无常,吹毛求疵,充满敌意。我设计了一个怪异而不断变化的评估标准,来衡量他对我的爱。一旦他没达到要求,我便胡思乱想。我情绪失控,将我全部的野蛮的怒火、我对父亲或肖恩的所有可怕的怨恨,都发泄到这个只是来帮助我的困惑的旁观者身上”(第二部分 我们的低语 我们的尖叫)。

经济控制也是韦斯特弗家屡试不爽的暴力形式。当塔拉拒绝再在废料场工作,父亲切断了她的经济来源,她在上学的同时打两份工,还有一个每天疼得让她睡不着觉的坏牙齿,即使如此她也拒绝接受任何人甚至是主教的帮助。经济窘迫对知识获取的限制显现出来:“那个学期我对学习失去了好奇心。好奇心是一种奢侈品,只有经济上有保障的人才有权享有。我的心思被更多迫切的问题占据,比如银行账户的确切余额,欠了谁多少钱,我房间里有什么东西能卖上一二十美元。”(第二部分 我来自爱达荷州)贫困终于让她回归家庭寻求帮助,这当然就是父亲想要的。

读完全书,你也许会怀疑,这个家庭有爱吗?父亲一次又一次把孩子们和母亲放在威胁生命的危险中,在TA们受伤后也不采取任何救助措施,美其名曰把TA们“交给上帝”;父母在塔拉16岁准备考大学的时候把她的东西扔到雨中,逼她搬出去自立门户,还记错她的年龄5岁以上;在塔拉遭遇哥哥一次又一次的暴力以后,篡改事实把她扫地出门……可是在塔拉就要离开美国去英国上学的时候,爸爸在机场对她说:“如果你在美国,无论你在哪个角落,我们都可以去找你。我在地下埋了一千加仑汽油。世界末日来临时我可以去接你,带你回家,让你平平安安的。但要是你去了大洋彼岸……”(第二部分 毕业)

肖恩重复着家庭暴力实施者最典型的行为模式:实施暴力的时候是魔鬼,之后又马上变成天使来道歉弥补。他到底爱不爱这个最小的妹妹呢?他帮她治好了脱臼,在父亲把塔拉置于危险的时候帮她,在她最需要钱的时候资助她;可是他又像着了魔一样地殴打和控制她,在她与父母对质以后威胁要杀死她。

我觉得父母、肖恩和奥黛丽都是爱塔拉的,但是就像她最终意识到的一样:“我可以得到母爱,但有一些条件,和三年前他们给我开出的条件一样:用我的现实来交换他们的现实,将自己的见解埋葬,让它在大地中腐烂。”(第三部分 守望野牛)她需要出让自己的部分甚至全部的自主意识来获取这种有条件的爱。而爱与暴力是可以共生的,爱也可能用暴力的形式来表现。

“爱”本就是一个被建构出来的概念,定义难以捉摸。作为“爱”的接收者和给予者,当它给我们带来的伤害大于快乐,我们永远有权利拒绝。对于遭受家庭暴力和精神控制的人来说,事情当然不会像动动嘴皮子这么轻巧,塔拉凭借强大的内在动力和对世界日益增长的知识赋权自己建立自我,在泰勒、罗宾、德鲁和众多教授们给她的持续的多方面的支持,才真正走上了离开巴克峰的路。

宗教与精神控制

公立学校是政府引导学生远离上帝的阴谋、教授们都是自由主义的骗子,大学里都是光明会(illuminati)<3>的成员,医生只会让你死得更快……不系安全带,上完厕所不洗手,不用每天洗澡,屋子里面再乱再臭只要能忍也不用收拾……

上面的这些,都是由塔拉的父亲传递给全家的信息。而且每隔一段时间,他就会重复一遍,配合上《圣经》或者《摩门经》里面的话语和故事。在塔拉第一次提出想要上学的时候,父亲没有正面回复她而是用圣经中雅各和以扫的故事来告诉她,上学意味着出卖自己的灵魂,意味着背叛。宗教信条、神和信徒的故事及其解读是极有效的控制工具,根据信仰它是绝对正确、不容反驳的。

韦斯特弗家自成一派宗教,父亲是全知全能的神,只有父亲说的话是对的、有效的,即使他错了,他也从不承认。1999年12月31午夜他认定的世纪之交的世界末日没有到来,他也只是消沉了一下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母亲则是总在附和和维护的有医治能力的使者,她把父亲的康复经历添油加醋,辅佐他成为“上帝的使者”,协助他获得越来越多的追随者。懵懂的孩子们则是第一批信徒。神在使者和信徒的辅佐下力量越来越强,信徒越来越多。违背神的旨意的人都是异教徒,而揭发信徒肖恩的罪行、神和使者的表里不一的塔拉就是犹大。肖恩虽然叛逆,但他仍然生活在神和使者的羽翼之下,受其保护。

关于女性角色,父亲也有自己的一套理论:“成年后的父亲强烈反对女人工作,其观点甚至对我们这种乡间摩门教社区来说都很激进。‘女人的位置在家里。’每当看到已婚女性在城里上班,他都会这么说。”(第一部分 奶油色鞋子)“爸爸说过,正派的女人永远都不能露出脚踝以上的任何部位。”(第一部分 小妓女)而且,任何一个第二性征已经显现的雌性人类——不论是个女人还是个女孩——如果穿着不得体,举止不够正派,那么用父亲的话来说,她毫无疑问是一个“妓女”(whore)。即使穿着的标准还算明确,如何弯腰、如何抬手等等的举止标准都让塔拉难以捉摸,战战兢兢冒着成为“妓女”的危险。

控制是什么时候显现的呢?在她因为衣服的长度而搞砸了整个舞蹈表演,因为“房间里只有一个人对我而言是真实的,那就是爸爸”(第一部分 小妓女)的时候;在她第一次遇到室友香农,根据穿着武断地判定她这样的人不会去教堂的时候(第二部分 守安息日为圣日);在她谈起恋爱,却在查尔斯每次尝试触碰她时都像触电般弹开的时候(第二部分 回到原点);在她在心里鄙视杨百翰的室友,不向任何外人寻求帮助,觉得她们都是妓女的时候;在查尔斯问塔拉是否因为父母不送她上学而生气,她条件反射地说“这是一个优势”(第二部分 回到原点)的时候;在妈妈的草药不能像宣称的那样缓解疼痛,“我开始尊重疼痛,甚至敬畏它,觉得它必不可少、不可捉摸”(第二部分 美黄芩)的时候;在她发现已经成了科学家的泰勒仍然不相信疫苗,妻子斯蒂芬妮“花了几年时间才说服泰勒允许她给孩子们注射疫苗,因为他仍然相信疫苗是医疗机构的阴谋”(第二部分 毕业)的时候;在她篡改自己的记忆,说服自己肖恩并没有恶意的时候……

但是,当她再也无法接受“黑鬼”这个词,坐在那里查找阅读了一下午鲁比山事件的细节,当她了解了“积极自由”,当她在书本上读到“阴道”这个词,当她敢于跟父母对质……的时候,上帝的控制之手一点点碎裂了。

控制——不论是以暴力还是宗教的形式——贯穿本书的始终,它披着摩门教的外衣,充当了信徒们信仰的根基。当上帝之手碎裂的时候,塔拉的世界观的根基也一起碎裂了。

认同与重建

泰勒说:“外面有一个世界,塔拉,一旦爸爸不再在你耳边灌输他的观点,世界就会看起来大不一样。”(第一部分 沉默的教堂)17岁时,塔拉终于离家受到了正规的教育。再一次受到肖恩的暴力以后,她像往常一样记日记,几天以后她又写了一篇合理化肖恩行为的日记,但没有撕掉前面的那篇:“承认不确定性,就是被迫承认自己的软弱和无能,但也意味着你相信你自己。这是一个弱点,但这个弱点中透出一股力量:坚信活在自己的思想中,而不是别人的思想中。”(第二部分 我们的低语 我们的尖叫)

得知鲁比山事件中的兰迪·韦弗(Randy Weaver)<3>仍然活着,塔拉开始困惑父亲为什么撒谎,她说服自己父亲有双向情感障碍,并沉迷在研究中。但真相还是对她掀开了面纱:“我只感到愤怒。我想,我们才是付出代价的人。母亲。卢克。肖恩。我们伤痕累累,瘀青、擦伤、脑震荡、腿着火、脑袋开花。我们一直生活在一种警觉的状态和持续的恐惧之中,我们的大脑充斥着皮质醇,因为我们知道那些事情随时可能发生。因为爸爸总是把信念置于安全之前。因为他相信自己是正确的,在经历了第一次车祸、第二次车祸、垃圾箱疗伤、着火、托盘坠落这些事件后,他仍坚持相信自己是对的。付出代价的是我们。”(第二部分 迷途的骑士)

在剑桥的第一个学期,她第一次听到了以赛亚·柏林的“积极自由”:“他说积极自由是自制,由自我掌控的自我统治。他解释说,拥有积极自由就是控制自己的思想,从非理性的恐惧和信仰中解放出来,从上瘾、迷信和所有其他形式的自我强迫中解脱出来。”(第三部分 全能上帝之手)这个概念对她来说很难理解,却在她的脑海里萦绕不去,直到她打电话去预约接种疫苗,迈出了走向“积极自由”的第一步。

当塔拉终于接触到女权主义,她第一次可以解释自己作为一个女人所有的不合宗教信条的野心和持续存在的不适感:“从最初知道哥哥理查德是男孩而我是女孩的那一刻,我就曾渴望将自己的未来与他的交换。未来我要当母亲;他要做父亲。两者听上去差不多,实则不然。成为其中的一个就是成为一个决策者、主持者、家庭秩序的维护者;成为另一个则是成为被使唤的人之一。”(第三部分 全能上帝之手)在那之后不久她回到巴克峰过圣诞节,看到父母对肖恩的妻子埃米莉受暴后求助的处理像是排演好的一样,她终于意识到“女性需要——埃米莉需要——从托词中解放出来,证明自己是一个人。表达意见,采取行动,蔑视顺从。就像一个父亲一样。”(第三部分 全能上帝之手)

在姐姐奥黛丽肯定了她的受暴经历以后,塔拉一遍又一遍地向新朋友们讲述她的经历,尝试接受巴克峰的生活对她的影响,尝试坦然面对伤害、创造新的个人历史以重建自己的生活。这当然不会成功。TA人并不能理解,更不能共情她的痛苦,一千次一万次的观看更不能缓解痛苦。这些痛苦只有自己能够消解,是重生的必经之路。

教育一点点驱散了笼罩在塔拉前进路上的迷雾,但突如其来的亮光也刺痛了她的眼睛。在这些亮光的指引下,塔拉重建了自己的生活,但她并没有与家斩断联系,仍然重返巴克峰和她新的亲人们一起过圣诞节。书写是塔拉记录和重访个人历史、接受和消解痛苦的方式,也是觉醒和重生的方式。希望这些记录可以给更多的读者力量,助力更多处于暴力与控制中的人重建自己的生活。

最后

阅读本书的过程,是承认我的父亲用会伤害我的方式爱我的过程,也是帮助我与过去和解的过程。爱与暴力并非非此即彼,它们可以同时存在,是我终于可以承认的事实,但我保有解释、接受和拒绝的权利。这个过程——就像塔拉书中所写——是漫长痛苦的,要多长时间才能够达成,或者是否会达成和解,我也不得而知。

这本书的扉页上写着,献给泰勒。在所有与父母与巴克峰有关系的亲人和朋友都离她而去的时候,只有泰勒做了她坚强的后盾。而很多时候,当我们面对暴力和控制,当我们觉得自己单枪匹马反对整个世界的时候,我们需要的不过就是后面有这样的一个人,相信和支持我们。

备注:

-书籍封面图片来自豆瓣中文版该书条目

-B站有声书地址:https://www.bilibili.com/video/BV1zg4y1z7MD?from=search&seid=17623190998051307362

-<1>https://en.wikipedia.org/wiki/Homeschooling

-<2>https://en.wikipedia.org/wiki/Ruby_Ridge

-<3>https://en.wikipedia.org/wiki/Illuminati

-<4>https://en.wikipedia.org/wiki/Randy_Weaver

-关于一夫多妻:https://www.bbc.com/ukchina/simp/vert-fut-41075150

-摩门教中妇女受戒与性别问题:https://wrldrels.org/zh-CN/2017/03/11/the-question-of-womens-ordinati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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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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