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来几年中产会以怎样的方式返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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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周末，有一个同学在知识星球里问了我一个问题。

在回答这个传导机制的时候，我想到了债务转移链条在代际间的不平衡可能导致的中产返贫问题，于是想写下这篇文章来展开聊聊。

一）贫富的此消彼长

说起返贫，很多人可能会想到的是，工资不涨但物价上涨。生活是不是就变困难了。

但工资和物价，本质是同一件事物的两个角度。

也就是当A和B交易时，A的工资就是B的物价，B的工资就是A的物价。

因为，一切成本，拆分到最后，都是人力成本。

假设你是一个卖爆米花的，当你的工资没涨，意味着爆米花的价格就没涨，而如果你发现你要买的西瓜涨价了，那说明瓜农或瓜贩的收入上涨了。

从你的角度，是工资没涨但物价上涨，但是从瓜农或瓜贩购买爆米花的角度，就是工资涨了但物价没涨（爆米花没涨）。

也就是说，当一群人发现自己工资没涨但物价涨了，那么必定存在另一群人，他们发现自己工资涨了物价没涨。

不可能出现所有人的物价涨而工资不涨的情况。

然后我们再进一步，由于货币只是交易媒介，如果我们屏蔽掉货币的影响，所谓的交易和买卖，其实就是劳动交换。而劳动比率就是我们对贫富的直接感受。

比如你是一个中产，年薪50万，家里的育儿保姆年薪10万。那么你用你的劳动去换保姆的劳动，可以按劳动时间1：5去交换。那么直观的感受，就是你觉得很富裕，保姆觉得很贫穷。

所以，从这个角度，富人的最大资产是穷人，这个说法也是有一定道理的。

进一步，如果劳动比率从1：5扩大到1：6，对中产来说就是工资涨的比物价快，但反过来，如果劳动比率从1：5缩小到1：4，对中产来说就是物价涨的比工资快了。而从保姆的视角，则刚好相反。

当然，随着劳动生产率的提高（GDP增长），总体而言，所有人的平均工资，应该是略高于工业品涨幅的。但服务业，人和人之间的劳动比率，则根据上述的说法进行着交换。

那未来中产和底层的劳动比率是扩大还是缩小呢？很明显是后者，一来是因为经济接近发达国家后，经济减速而导致中产收入接轨海外的领涨趋势收窄。二来则是人口老龄化的影响。

比如美国日本的中产和底层的劳动比率，就要比中国低很多，所以直观的感受，在美国日本当中产，是要比京沪的中产要穷的。

比如说，在中国买一台空调2000元，人工安装费200元。而日本买一台空调也是2000元，人工安装费却要1000元。但日本的中产，收入并不比北京上海的中产收入高多少，或者说远远达不到5倍差。

所以日本中产是坐不起出租，用不起保姆，吃个西瓜也要考虑再三的。

但这，却也是中国中产的未来。未来的物价（也就是底层人工成本），相对于中产的工资，将明显越来越贵。

当然，共同富裕嘛。中产不能一直把幸福生活建立在底层的低工资上。

这个是我们要说的中产返贫的第一层含义，很容易理解。

然后咱们来说第二层，先提一个问题：

有没有可能，在劳动生产率不变的前提下，我的物价长期不变，但向我提供服务的交易对象却每年都在持续涨工资。

答案是有可能的！

其秘诀，在于找到一个冤大头，让他对我的购买进行补贴。

二）被薅羊毛的第三方

我们知道，国家不能创造财富，只能转移财富。

你所享受的一切低物价服务，都是有人在背后默默付出的。

举个例子，比如上海的幼儿园，政府补贴每个幼儿每年大概三四万（政府支付给幼儿园）。那大学呢？根据文件，上海的话大概是每年6.4万，但我们每年只要付几千块就可以上大学，是因为国家补贴了90%以上。

一个上海的小孩从幼儿园到大学，从3岁开始的大约20年左右的时间里，读书几乎全部免费（大学一年也才付几千块）。这全部的费用，国家大概要补贴100万左右。

而日本的孩子就没这么幸运了，如果你能考上国立大学（占比12%），那么国家补贴一半，如果考不上就只能去私立（占比88%），国家不补贴。

从上图可以看到，日本私立大学的学费，和上海公布的培养成本相差无几。区别在于我们有90%补贴，日本只有占比12%的国立大学有50%补贴。

其他的还有地铁公交，比如上海20年没涨过价了。但去过日韩的都知道他们的公共交通要比我们贵出几倍。上海地铁一个月上班通勤花费200多，我过去在日本一个小时地铁车程，即使买月票，每月也要1000元。

为什么这么便宜，你去看地铁的财报的话，会发现卖票是巨亏的。盈利一靠补贴，二靠房地产。

从上述深圳地铁财报可以看到，运营成本是卖票收入的3倍。主要盈利在最后一行的地产开发。

还有很多其他的方面，都是因为有补贴，所以才会便宜。我这里不一一列举了。

我们知道，操盘手不能创造财富，只能转移财富。

补贴从哪来？来自于财政。

其中一个重要的财政来源，正是大家诟病的土地出让金。

所以呢？

我们的大学为什么便宜？买房的中产在补贴你！

我们的地铁为什么便宜？买房的中产在补贴你！

为什么我们这些年军工科技进步神速，因为人口红利叠加中产补贴！

中产为什么累？因为你在负债补贴别人！

然后我们再来看下这个土地债务转移链条。

三）楼市的玩家，转移支付的玩法

我们看下文章开头的问题，当国家拿出一块地（可能是拆迁得来也可能是荒地），开发商就可以借债买下这块地，然后开发好卖给中产。可是中产也没有这么多钱，只能借债。于是债务就从开发商身上转移到中产身上。

我们知道，每一份新增债务就是一次货币创造，一份新增债务对应着一份新增存款。相当于操盘手拿走了创造的货币，而中产则增加了对应的债务。接下来，操盘手可以拿着这些钱去发展军工，补贴科技企业，补贴义务教育和大学教育。而中产则需努力工作归还债务。

如果我们屏蔽掉货币，我们可以认为通过土地的转移，操盘手获得了中产未来若干年的劳动，用这些劳动，支付了所有需补贴的行业。

简单的说就是，你购买大学教育，自己付了10%，中产通过努力工作，帮你付了90%。

这一点，在北京上海的高收入中产一定深有感触，花钱最大的两个地方，一个是个税，另一个是买房，当然也包括随之而来的非市场化的贷款利率。

可是，为什么中产要负债买房呢？这是因为，中产认为自己的钱没有花掉，只是换了一个存储方式。并且他们相信，这个是比货币更好的财富存储方式。

所以，在楼市中，有主要的三个玩家。

一个是操盘手，拿地可以换钱，稳赚不赔。

第二个是套利者，通过GDP增速推断货币贬值的确定性，借用房产抵押出的债务套利。并在经济增速转向时平仓获利（增速转向意味着货币贬值受限制）。

第三个就是中产，将自己辛苦赚的钱，变为房产，并相信只是换了财富的存储方式。

简单的说，他们认为可以在年轻时把劳动产出换为房产，并在自己老去后用房产去换新一代年轻人的劳动产出。

可是，在他们把劳动换为房产时，正是人口红利劳动充足但房产不足之时，而等他们老去时，却是老龄化时代劳动人口严重不足但房产充足之日。

两次更换，都在周期中处于完全不利的地位。

用通俗的话说，就是长期投资的高买低卖。

这就是中产返贫的第二层含义。

在自己年轻时努力工作补贴全社会，在自己老去时却遭遇年轻人口的断崖式下跌，被迫实现房产的高买低卖。

这里的高买低卖，我们对照的是劳动价格，而非货币，在这里我们屏蔽了货币影响。

但第二层返贫含义，却并不是中产返贫最大因素。

中产返贫的最大因素，在于债务转移链条崩溃后的环境巨变！我们接着看第三层。

四）中产的破产征兆

我们知道，动物的灭绝，来自于环境的巨变。

那么在地产债务转移，中产补贴全社会的链条中，会不会出现什么巨变？

在这个补贴链条中，中产既是一个补贴者，同时作为社会一员，也是一个被补贴者。

也就是说，当中产去背负债务买房时，是依据当下的被补贴环境构成的物价水准以及未来的收入预期，去主动承担长期债务的。

在中产承担债务的那一刻，其债务就变成了操盘手的当下收入，被用到社会的方方面面。但中产归还债务，却是一个长达数十年的长期过程。

而在这个长期过程中，中产所预期的未来的被补贴的物价水准，却是要靠未来的中产，下一代的中产主动背负债务才可以实现的。

可问题就出在这里，有谁可以确保，未来的中产还会背负债务来支付补贴？会不会存量房源已经足够，不再需要土地出让。

土地出让是单向的，出让了就不能再收回。也就是每一笔土地出让，都会形成楼市里的房源净增加。但人口却在负增长。

每一次的土地出让，就像是一次新股上市一样，都是对存量市场的一次抽血。可血终有抽干的一天。

最可怕的是什么？

是我主动背负债务，补贴完社会了，但未来的中产却没有补贴我。

我在买房的当下，背负30年的债务，将这债务变为操盘手上的现金，补贴了当下的社会，当下的大学生。但十几年后我的孩子读大学时，却没有人再补贴我，导致我支付完别人上大学的费用后，还要自行支付自己孩子上大学的费用。

你看，今年，是不是大学就要开始涨价了呢？

因为从今年开始，操盘手的收入，也开始入不敷出了。更不要说在十几二十年后老龄化的未来了。这是一个确定性的趋势。因此各种补贴退出，物价露出其本来面目，也就是一个确定性的结果。

如果中产不能对补贴下的社会物价有正确的预期而盲目负债的话，这些中产，将会成为羊毛被薅秃之后返贫的一代。

因为在漫长的归还债务周期中，补贴是会退去的，从而导致物价水准也会上升，可惜债务却是刚性的。如果再叠加经济减速导致债务难以贬值，同时承受补贴退坡后的物价回归和刚性债务的中产，将会有极大的返贫风险。

这就是我们说的，第三层返贫的含义。

后记：

我过去在文章中曾写，这个世界上有两类人。

一类人，我们称他为纳税人。主要是在大城市996工作买房，却连多生一个孩子也生不起的中产。

另一类人，我们称他为羊毛党。主要是三四线城市多子女家庭。

从今天的时点往后看，货币，房产等各项资源全是增加的，只有孩子是减少的。那么各要素博弈出的一个必然结果，就是未来劳动力相对于货币和房产一定是价格上升的。

而套利的终极要义，就是用一个未来确定贬值的资产去换一个升值的资产。而这个唯一相对房产，股票，货币，黄金全部都会升值的资产，就是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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