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红书到超限博弈——中国当代割韭菜风气的一点分析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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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在前面：这篇文章是我基于小红书爆料事件、近期中美博弈、大选前的脸书推特封禁潮和整体中国割韭菜的社会风气和问题有感而发 整理和归纳到博弈论模型里的一篇随笔。由于只是雏形阶段，欢迎各位对我的模型有疑惑或反对的人来交流。由于是在墙内发的一篇文章，所以我的很多观点和表述都婉转化了，当然以后我在葱上也会修改为更直接和激烈的语言。或者说你认为中共国目前别的很多社会问题也是在这个模型中可以解释的话也可以来分享给我。最后，TL;DR在文章末尾。

致谢

在伦理学的博弈论里，双方的行为选择是有逻辑限制的。比如在囚徒困境里，两方能够做的选择本质上只是有或没有，并且每种选择所导致特定结果的过程，即这个例子里的判刑制度趋于完美。在这种限制下，两方都无法再采用新的方法与手段来取得不对等（unilateral）优势，或者寻找并滥用规则本身的漏洞。

然而，一旦这种限制被打破，博弈就变成了超限。在经济模型中，虚假报表和垄断都是用新的方法或规则漏洞来取得额外优势的例子。这种超限的博弈手段主要依靠外部监管和各方的自觉来有效控制，然而在规则赶得上行为之前，并且如果博弈的参与者没有任何道德顾忌的话，他创造的滥用的确可以肆无忌惮地带来效益。

不幸的是，我们的当今社会正处在这一个阶段。由名媛事件带来的爆点、小红书、烂尾楼和PPT造车、乃至中国今年与西方的外交危机（更深一层，中西博弈如何区别于之前的美苏博弈），都陷入了这张大网中。甚至大洋彼岸，最近的社会思潮也在被2020大选所导致的推特和脸书的封禁这种超限手段所折磨。

我无意将此文论证为一篇严谨的论文，所以我在此只放上闲散的备忘笔记。

如果说我们的社会问题为什么会是超限博弈而非传统博弈模型的演绎，我总结将其归结于我们的反智主义、缺乏的批判性思考和普世价值，与推崇的社会达尔文主义和丛林法则。

反智主义与我在空间四年前的随笔不冲突，但是之前将其更多定义为“反对获取智力/知识本身”的一种特定观点，而此处是强调了批判性思考的缺乏。这是由情绪煽动和扭曲伦理底线的洗脑带来的。这直接创造了超限博弈中的受害者（是的，就是韭菜），不论是 博弈的对手方还是受众大众，缺乏了批判性思考的他们变得极其易被骗，或者被诱使到规则内的不利之地。

这个不仅仅是抽象层面的逻辑可以破除，在具体社会问题上运用正反思维的对执法也能轻易发现别有用心者的蛛丝马迹。名媛事件的爆料正是通过直接告诉观众假象而现成给予了一个批判性思考的结果，而小红书上也疯狂涌出了这种批判的响应。

普世价值本是在伦理动机的层面避免了超限博弈者的产生。讽刺的是，如今社会思潮将普世价值变得意识形态与propaganda化本身正是一种超限博弈的手段——因为美国的partisanization最近也逐渐成为人们觉悟和批判的对象——而其目的不言而喻。当人们开始忽视甚至否定诚实、人道主义、自我幸福这些普世价值，那么在消费主义、唯利是图这些新朋友的鼓动下滥用欺骗或者漏洞也完全无可厚非了。就像Facebook、Twitter这些在大选前的deplatforming——诚然，这些行为是否有partisanism的动机很难界定，而这些平台利用私人公司的身份在美国法律的灰色地带里辩护自己却容易得多，但以言论自由起家的他们无疑在此已抛弃普世价值而投向了超限博弈者的阵营。

抛开一切partisan或是ad hominem的动机否定，普世价值概念的内核依然是绝对的、心理可感知的、以及普世（universal）的。可是我们必须清楚地认识到并承认，普世价值对于短期的博弈 以及可能的超限博弈带来的短期效益几乎没有任何帮助，而只是社会个体的一种君子协定的遵守，尽管它对长期博弈 尤其是整个规则与环境的可持续性至关重要。

社会达尔文主义 或是对于丛林法则的崇拜当然是从普世价值的缺乏演绎而来，甚至在个人层面的表现是一致的，但更令人恐惧的是它们对于整个规则和环境的影响。不仅仅这些思潮会有效影响每个人的思想与行为，它们的推崇会让规则本身更允许超限博弈行为的产生。如果追求成功的标准和前提与规则的遵守并无关联的话，那么似乎就没有什么阻止我们不去注意规则而去注意成功的结果了。从这个角度，名媛们、传销、抄袭和购物诈骗的动机似乎可以理解——或许腾讯从它最初五款产品的发家史对他们是一种激励。

一旦一方了采取超限的博弈手段而获得了令人诱惑的优势，那么似乎他的对手，或者说所有被这种手段带来的额外优势而非自愿做出牺牲的人只剩下了四种选择：

1. 什么都不做（“星球大战计划”中的苏联[1]）；

2. 同样运用超限方法而继续保持博弈（PUA手段vs名媛；揭露高富帅拼单的文章vs揭露名媛的文章。2019下半年起中美博弈中的美国）。

3. 以非常手段而强行改变规则以消除自己的劣势（暴力革命）；

4. 揭露真相，或者完善规则，以消除对方的优势（揭露拼单名媛/PUA的文章，fact checking、反垄断法）。

在模型的终局，除了第四种的任何一种情况都会导致整个环境和秩序的崩塌。第一种情况不仅会导致另一方出局而失去博弈资格，更会让不堪被榨取的大众最终转向3而破坏游戏规则。即使在超限博弈者主导的新秩序中，由于人性的使然只会产生了一个个更小的博弈分区，而非让整体环境趋于稳定。

作为此文讨论的重点，第二种情况是我们目前社会大多数问题的处境。虽然在另一方的反击之后博弈看似恢复了平衡，但这个之后的平衡无疑是以牺牲整体环境的空间为代价的。正如一个房间里的两个气球一般，两边失去限制性的胀大最终只会导致房间的占满。所以在这种情况下，紧随其后的揭露拼单高富帅的文章已经不仅是揭露那些男性超限博弈者的第四种手段，而恰恰是对标揭露名媛的文章而将己方阵营抬高，进而继续保持男女关系优势博弈的一种超限博弈手段[2]。显而易见的，即使现在这种着相的博弈又回到了平衡，我们对于两性情感关系之间的心理和利益优势更加不好控制了：事实更加真假难辨，而我们不难想象之后会有更加意想不到的手段让某个男人或女人获得不平等，进而挤压近乎每个在恋爱中不忽视物质情况的参与者的空间。这在最后似乎首先会导致小红书这个狭义环境的完全崩塌，或者整个互联网的情感社交模式的大换血。

现在看来，只有在第四种情况中才能得以保全我们环境秩序的可持续性生存。而这种情况的行为还是要依靠前三者的支持来保证。遗憾的是，如果整个规则是趋于反智而推崇丛林法则的，那么个体能够揭露而不是成为超限博弈的一员要远低于后者。

-——————因为不是论文，所以没有bibliography。

[1]：此处条件前提为美国的“星球大战计划”是一个诱使苏联盲目增加军预算的骗局，而苏联对此毫不知情。虽然苏联也对应发展了自己的反击计划，但这个行动只是在正常美苏博弈的范畴，而非对于“星球大战计划”作为一个骗局的应对。恰恰相反，在这个层面，苏联什么都没有做而被诱使大量预算并最终导致解体。这正是第一种情况的典型范例。

[2]如果仅仅是针对PUA这种男性的超限博弈手段而揭露，那么这些文章单独是作为4的情况，如果它们的真实性和逻辑性有足够保证的话。但是，我在此的观点是，在名媛曝光事件之后这个紧随其后的上下文（context）和时间点下，曝光拼单高富帅的文章针对的并非是虚假高富帅的行为本身，而是“曝光拼单名媛”这个行为，从而在动机和实际效果上达到混淆真实性。这样，人们可能不会再相信前者的文章，或者认为“既然两方都有，那么都是正常的”从而不再认为名媛的行为是超限的。在这种层面，这些文章的方法则是超限（2）的，而非揭露（4）的。

自己想到的一些clarification和rebuttal：

1. 吕布变成“三姓家奴”这种背叛行为在当时汉代的道义规则无疑是超限的，那为什么他还是失败了呢？

A：因为他的失败并不算在他的超限博弈模型里。每次他做出背叛的超限博弈行为，他对于他的对手，即丁原、董卓等，都是胜利的。这意味着他每次的博弈模型都结束了。而在他之后的战役中，他的背叛所带来的名声与后果已经为其他人（如刘备、曹操）揭露了他惯用的手段而变成了第四种情况，这样自然消除了他的优势，并直接导致了他的劣势及灭亡。

2. 那珍珠港呢？日本对于美国使出了超限手段，并在太平洋战场上只对抗了美国。为什么日本的超限手段没有导致它的胜利和秩序的崩塌？

A：因为他的超限手段并不是完全或可持续的。在珍珠港事件之后，太平洋战争只是变回了常规的博弈模型。尤其是在南云忠一的指挥下，日本海军取消了后续的空袭与连续进军。这在逻辑上已经是主动取消了它的超限手段带来的博弈优势（不是摧毁的军舰带来的偶然优势）。总而言之，日本的超限博弈在珍珠港之后就消失了。

3. 那你是什么意思？难道如果日本能一直进军，你就认为他就有超限优势了？或者你认为如果日本发动多次珍珠港这种行动就是可持续的了？

A：是的。因为如果日本继续往前推，那么他的超限手段带来的博弈优势在模型里是没有消失的。同样，如果日本能够将这种不宣而战的超限手段持续化，那么我们也可以将此归为第1种情况里。不过在现实逻辑上，这是不可能的。所以这个要根据具体的超限手段属性而定，但并不妨碍我们的模型的合理性。

4. 为什么你把揭露名媛的文章归为4里，而把揭露高富帅的文章归为2里？你有性别歧视吗？

A：没有。如果先是出现了揭露高富帅然后出现揭露名媛，我同样会反着归类。

5. 那你是否有假定揭露名媛文章真伪性为真，而揭露高富帅为假的truth bias嫌疑？

A：Again, 我的逻辑前提是两者都是真的，而我论证的重点并非为两者真伪，而是在这个上下文环境中，后者在博弈模型中的实际影响。具体看上文。

TL;DR：

1. 在传统博弈模型里，双方原则上无法利用别的方法与手段，或者通过探取博弈规则漏洞的方式来获取不对等优势；

2. 如果一方利用了别的方法与手段，或者通过探取博弈规则漏洞的方式来获取不对等优势，那么他便进入了超限博弈。

3. 超限博弈的社会原因是由反智主义、批判性思考与普世价值的缺乏，以及对于社会达尔文主义和丛林法则的推崇产生的；

4. 一旦一方进入了超限博弈，对手方只能有四种选择：(1)什么都不做(2)同样运用超限方法而继续保持博弈(3)以非常手段而强行改变规则以消除自己的劣势(4)揭露真相，或者完善规则，以消除对方的优势（揭露拼单名媛/PUA的文章，fact checking、反垄断法）。

5. 前三种选择的情况，尤其是我们社会所处的第（2）种情况，最终都会导致整体环境规则和秩序的坍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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