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网络安全」为名:中国网信办是如何变成一头巨兽的?
2021 年 7 月 4 日,中国国家互联网信息办公室(简称「国家网信办」)将「滴滴出行」App 下架,一周后又与公安部、国家安全部等部门进驻滴滴公司,开展网络安全审查。一连串的严厉监管措施,使得刚刚在美国上市的滴滴股价暴跌。滴滴事件显示, …
6月,中国网信办开展“清朗饭圈”整治乱象行动。豆瓣、微博、抖音等平台都发布公告,宣布展开一系列整治行动。截止8月20日,豆瓣共删除了321184条信息,永久关闭和禁言8105个帐号,解散或关停145个小组。豆瓣网诞生自2005年,其创立之初的核心内容为读书、电影、音乐、旅行等,用户可以搜索相关内容,也可以自由发表评论。2011年,豆瓣拓展社区交友功能,用户可通过其爱好,在线上和线下活动形成连结。豆瓣的用户画像,在早年基本可视为有一定教育程度、在大中城市工作生活、政治取态偏向自由主义的人群。近年,使用豆瓣“小组”功能(类似BBS)的用户迅速增长,豆瓣的部分形象逐渐从“文艺青年的精神角落”,变成讨论明星八卦、时事热点、亚文化动向等话题的场域,其中有不少话题,比如凡尔赛、小镇做题家、糊弄学等,都破圈登上微博热搜,甚至延烧全网。在中国互联网公共讨论空间急遽坍缩的当下,豆瓣小组的爆红也为豆瓣带来了愈加繁重、严苛的审查与自我审查。端传媒和一位有在豆瓣工作经历的人,聊了聊豆瓣在流量时代和审查时代的左右不逢源:豆瓣如何管理小组、如何确保献礼片的评分,又是如何通过审查内容向监管部门传递信息——“我们是听话的”。我们也聊到了豆瓣公司的“社恐”气氛,以及曾对一间公司寄托理想的员工,如今为何对“价值这个东西”脱敏了。
以下是ta的口述:
刚进豆瓣感觉不是特别好,觉得公司死气沉沉。有些互联网公司比较活跃,但豆瓣不怎么有人说话,不串工位,鸦雀无声。这家公司最大的氛围是巨社恐。我们公司茶歇的桌上有一个留言本,上面画了一个芬兰人(注:意指性格内向,有社交恐惧),给大家说话的,每年一本吧。豆瓣不会拉微信群,只有企业微信,下班也不会讲话。以前我待的公司有微信群,周末领导会发文章,问大家怎么看。要是我装着没看到,领导会@我或私信叫我回群里微信。豆瓣不会这样,距离感挺强的。听上去好像不错,但我觉得太沉闷了。2010至2012年是豆瓣的黄金时代。黄金时代就是看流量,Web端看PV,应该是超过一亿的吧。我差不多在那个时候开始用豆瓣,不玩小组,就是查书。那时喜欢写书评,我也不怎么爱看电影,也不太社交。豆瓣整体是比较内向的空间,在中文互联网有比较全的数据信息库。(那时)大家还比较喜欢用电脑上网,在豆瓣看这些书的信息,会有比较沉浸的感受,有相关推荐、别人的个人主页,你很容易以一本书为起点,开始漫游探索很多其他东西。大家现在用手机,分散注意力的东西太多了。
我本来不觉得一家公司的价值观会对我产生影响,但上一份工作让我发现,好像不是这样。(上一份工作)很多工作内容没有什么意义。当时就想去一个能让你有意义感的地方,也面试了别的互联网公司,但觉得在别的公司是个工具人罢了,链条非常长。在豆瓣,你和书、影音待在一起,会觉得很好嘛。我还在想,如果有一天,我不需要在豆瓣才能感受到意义感,我就差不多该离开这里了。就我观察,豆瓣有很多员工,就是这种心态。
刚进豆瓣,有种全情投入拯救这个地方的感受。2017年前后头条客户端到了日活(日活跃用户数量)巅峰,抖音增长非常快了,大家都去模仿做信息流新闻。网易新闻以前的slogan是有态度,后来也逐渐把带有特色的客户端做成信息流。但当时豆瓣对自己的定位,内部说的,用豆瓣定义好内容,用好内容定义豆瓣。
那两年大家感受最强烈的是,已经进入到一种不是很关心价值的时代。它追求的是流量增长效率,它不关心人。大家都在做疯狂的、类似的、由算法驱动的客户端。
豆瓣一直有个困境,它没办法和主流互联网找到连接点。影视永远是公众注意力最多的议题,你看百度,排名最高的热搜词一定是当下的热门影视。知乎那时的发力点也是影视,设置了很多知乎式的提问,瓜分了豆瓣的流量。豆瓣想对标知乎。当时尝试做影视数据打包整合,去做面向影视行业制作者的数据工具,卖数据服务给影视行业,但这个项目后来黄掉了。还尝试卖二手书,业务也没做起来。反正就全是失败。它始终没有找到赚钱的方法,没有自己的业务,所以一直只是一个线上社区,只能靠广告赚钱。头条也是做这个生意的,豆瓣就不是一个player(玩家)。会有这种茫然。
但这么多年,外界对豆瓣已经形成一个坚定的心智,坚守价值。那堆东西很强大,虽然你很穷,但有骨气,有情怀。豆瓣联名和别人做活动,大家会觉得这个东西好像还不错。它的价值落脚点变成这个东西。为了保持品牌价值,只要不做太俗的事情,就算没有增长,也可以。(豆瓣这个)互联网公司好像在做奢侈品的事儿。但豆瓣有个悖论,互联网这个行业,不进则退,如果你不是前三名就会消失。豆瓣又要保持自己品牌,又要保证自己不被蚕食,这个就很为难了。
还有一个很深的印象,发现豆瓣贼在乎版权,贼讲究。记得有个设计师出图,参考了某茶饮料牌logo作者的另外一副作品,是参考画风,也不是完全照搬。这个事内部没有发现,上线后有用户说“好像和那个有点像”,之后豆瓣内部就发了个通报批评,说我们非常强调版权,遇到这样的事要联系购买什么的。我就想这家公司都穷成这样了,遇到版权的事还非常较真。同事们都觉得应该是这样子。我以前生活中没有接触过这么严格的版权氛围。公司也会有些法务培训,记得知识产权的法务培训开过好几次。如果一家企业是表里如一的,是能让你的员工产生自豪感、认同感,我觉得这个很重要,对企业来说是比较难得的。
(我的)上一份工作,当时孵化新项目,也想做一个和西瓜视频类似的客户端,我们没有自己的内容生产者,只能找自媒体的内容。当时技术负责人,提出直接把别人的内容拿过来用,把水印盖掉、抹掉。团队的工程师每天专研要怎么把不同样子的水印盖掉。要是提出疑问,负责人会说,没办法我们要做事情,做不了只能去偷。我当时非常震惊,大家都是受过挺好教育的人,为什么能把这样的话理直气壮的说出来。
2020年7月24日中国北京,人们在剧院观看电影。摄:Kevin Frayer/Getty Images
这两年言论管控,管的是人们对一切事情的观点和讨论风向
豆瓣的核心用户群有几种人,国内出版社的编辑;电影行业的文化人、编剧、导演;人文社科类的知识份子;留学党。文青本来就喜欢讨论公共话题。这些人一直没变,最大的变化,还是审查环境的变化。
所有做内容的公司都会有内容安全部门。印象中从2018年底还是19年初,这个部门的存在感变得非常强,公司频繁收到上级主管部门的约谈、通知、警告。(我们)豆瓣很多事情做不到,最糟的情况可能就要被“拔网线”。“拔网线”大概就是App下架、网站不让办了,但公司主体还是在的。像“即刻”就是发布了“不好”的内容,就下架了。花了一年多才再次上架,但一次下架很伤元气。业务部门就经常收到内容安全部门的指令,这个事要怎么做、赶紧做。
内容安全审查在天津有子公司,处理政治内容、色情、辱骂、违法违规,删帖、封锁用户。公司内部有一套审查标准。删的尺度是什么,每个议题都聊得很细。这些审核人员流动性很大,要保证这些工作拆解到任何一个人上手都能做。像在春晚的时期就会加人,流量大的小组,就不只看关键词了,新增的内容都会看。我记得特朗普、希拉里选举的时候,当时那个审查你都能感知到,肯定不是机器做的,是有人在看。比如小组里面,有人说大家喜欢红色还是蓝色,这个帖子会被删的。
我们不会在上面没有下达指令的时候主动干预(聊热点新闻)。你聊新闻可以,但不可以骂政府。比如996,如果是工作压力大,要注意,(内容)还行,但不能形成聚集的氛围。单点吐槽工作压力大还可以,但如果在小组这种非常容易聚集讨论的地方,就会更敏感一些。但他们也会具体去看尺度,但涉及到分配(不公),肯定不可以了。
我感觉这两年的言论管控,已经不只在管政府的黑历史,而在管意识形态,管人们对一切事情的观点和讨论风向。你说政府不好的,肯定会管,但你正常聊一些观点,也是会管的,总会找到一个角度,判断如果大家都往这个方向,就可能有问题。
言论空间的收紧,我相信每个人都是有感知的,而且你看肖战后,现在粉圈也在被管理。治理粉圈挺棘手的,上面的要求是降温嘛。降温的具体手段包括减少首页推荐、各种热榜,小组内不删帖但禁止回复等。像有的明星离婚,就不能推荐。豆瓣还有几个讲娱乐有比较一手内容且容易出事的小组,比如豆瓣鹅组,我们又不想关停,但他们总是惹麻烦。
《厉害了,我的国》,2018年这个片上映就被约谈了,上面说希望能管控评分,不能低于某个数值。想来想去,搞了个办法,把评分功能关掉了,媒体评分直接打了个8.5。
其实不是不让聊娱乐,是不让极端粉圈存在。微博本身是公开的,你发的内容容易被搜到,你可能不能说对明星不好的话。所以很多人来豆瓣开小组,比如撕逼组,专门来撕逼的,有些是anti组,各种各样从微博溢出比较极端的讨论会到豆瓣来。太过不理性的粉丝,我们就不让在豆瓣生长。如果现在要创建娱乐的小组,现在会更严格。
上面的治理并不仅仅是围绕政治的治理,也有面向社会正能量的治理。之前有篇日记,吐槽北京很大、食物不好吃,纯粹是对城市的吐槽。才1000多转发吧,这样的内容就得直接删。这段时间管“躺平”,躺平是全网通删的关键词。管到什么程度呢,不仅删文字,还会删图片,有篇讲躺平的文章里面放了两张图,好像是日本年轻人躺在家里、屋子里很乱,就是字面意义上的躺平图景,那个图就被删了,这是人工审的。图片是每张图会去看的,审核量每天得有十万张吧。吴亦凡的事也管了,属于负能量,里面有一些低俗的细节,不希望占据公众的注意力,在各个内容露出的位置都不要给太多注意力。
豆瓣不是有电影评分嘛,我听说献礼片被要求打分不能太低。《厉害了,我的国》,2018年这个片上映就被约谈了,上面说希望能管控评分,不能低于某个数值。想来想去,搞了个办法,把评分功能关掉了,媒体评分直接打了个8.5。这个项目比较特殊,豆瓣特殊的表现也不太吸引注意。
(审查的尺度)我经常也觉得捉摸不透。因为每一层没有具体透露底线是什么,每一层都会想上一层要你删什么。我经常会觉得,有的东西是内容安全部门自己的理解,但也得按他们自己的理解来删。
因为鹅组发帖太多了,就用这个功能隐藏了很多帖子和回复。你以为自己发出来了,但其实别人都没看到。
比如有的小组是吐槽体制内工作的鸡毛蒜皮,内容安全部门会觉得吐槽体制是讲国家机器,我觉得那个是他们部门自己的理解,像这样一个小组做起来很不容易的。我觉得在这种部门工作,人可能会被改变。有时候同事说话,你分不清是自己人,还是上面的人。
内容审查的手段在一步步进化,上面也会提进一步的功能要求。除了删帖,还有很多要管的,比如推荐不能出现,搜索结果不能出现,有些东西允许存在,但不能发、评论等等,手段也是分级的。删帖这个事情很容易被察觉,容易引起二次讨论,现在倾向用神不知鬼不觉的方式降温。
比如广播要是没有发出来,系统会有提醒,但在小组没有发出来,你可能不会察觉。这个功能是2020年春节疫情期间上线的,当时有各种新闻。因为鹅组发帖太多了,就用这个功能隐藏了很多帖子和回复。你以为自己发出来了,但其实别人都没看到。现在是人工在操作,需要很多人盯着的。这块成本也没有补贴,对小公司来说就雪上加霜。
我想要不要以后找不到工作,也可以去政府工作,政府好像需要互联网人才,才能管得更细。
豆瓣内的鹅组。图:网页截图
豆瓣小组:他们一直都说想炸掉
豆瓣在公共议题上参与度越来越高,我觉得是从去年开始的。这个和去年开始小组整体有比较可见的规模增长有关。豆瓣之所以可以占据这种言论的位置,是因为小组是普通人发言的场所,现在其他主流的舆论场,微博、微信公众号、知乎,不是一个对普通人发言友好的环境。
小组是豆瓣主要做社区的阵地。如果说广播现在的用户群、内容是带着一些比较自由主义的、人文的、知识分子的气质在,小组也是代表自由主义,但是更平民、大众,更丰富有趣的。
豆瓣上对公共议题讨论的体量是不大的,比如一个帖子有一千个回复就很热了,但微博得有几万条。但之所以豆瓣的声量这么大,包括在网信办监管上级别也高,是因为豆瓣是很多事情的策源地。微博是作为一个放大器,把豆瓣的东西搬过去,获得二次传播的声量。还有一些群体事件的策划,比如年初,豆瓣小象八卦组的人倒B站(Bilibili,哔哩哔哩),说B站侮辱女性,组织了一次行动。这些都是小组的产品型态下才能策划的。
其实会聊社会热点新闻的只有几个组,因为规则是要发表和小组主题有关的内容,除非主题本身就是闲聊或不明确的,不然在小组讨论社会新闻是不被允许的。其实那些组曾经都被网信办勒令关过,我们都扛过的。鹅组关停过几次,一直都担心被炸掉,但一直没有炸。关停对小组的伤害很大,关停一个月,很多用户就流失了。其实你现在已经很难在网路上聊社会时事了,比如早年的“凯迪”论坛,这些全都关了。哪还会有给你讨论社会时事的空间。
有一些流量大的组,像豆瓣鹅组日活有100万,我们日常会非常关注。有人觉得鹅组流量大,要去鹅组发帖,这确实有效,它能比较快传导到微博热搜。(平时)会有专人每天盯着鹅组,大的公共组,像自由吃瓜基地,也是平时讨论政治比较多的。
之前有个学术小组,说有结社的迹象,要炸掉。不是网信办要求的,是我们自己说的。这就是日常自我审查。就像这种聊美国大革命的,不太好。以前意识形态审查不会这么严,就是删一些垃圾。现在连基督教、圣经也不让聊了。你单独有一篇文章讲圣经可以,但一个小组聊就有传教的感觉。现在聊占星塔罗也不可以,有两个占星塔罗的小组没有关掉,但不会允许新的小组创建。
因为政治不让聊了嘛,管的越来越严。现在聊的比较多的是女权,豆瓣几乎所有小组都在聊女权。本来这个小组是和女权无关的,组长在管理聊女权的帖子,可能会被聊女权的人群起而攻之、被扒皮。今年春节开始已经发生了四起这样的事情了吧。
比如聊化妆品的组,组长说不要聊女权,然后组长被扒皮,发现原来是个男的、“小屌子”。他们继而发现,豆瓣好多大组,比如聊猫的,组长也是“小屌子”。(她们会想)虽然我们豆瓣姐妹居多,但原来被小屌子掌控着,我们要推翻这个格局,抓出所有豆瓣的男组长。哇那段时间太可怕了,如果看不出你的性别,会扒出所有东西,发现你是男的就让你下台。下台就是号召所有姐妹抛弃这个组,去建一个新的小组。
小组本来从移动时代开始就苟延残喘。去年业务做的比较好,增长比较快。我们会关心什么样的小组是更符合豆瓣调性的,会发现一些关键词,比如,审美、无用。找到符合调性的小组后,会做扶持,流量的扶持、运营的扶持,帮它找合适的用户,帮它做活动运营,竭尽所能把这些小组扶持起来。
我们会接触组长,这也是豆瓣和其他网站不太一样的地方。组长是一级管理者,我们会通过组长去管理社区,我们要解决组长管理小组的内在问题,也要解决组长或对小组贡献很大的组员产生利益分配的问题,比如产生广告收入。很多事情我们不能代为越界管理。豆瓣给了组长安全感,小组是属于你的,我们不会像贴吧那样,突然把你的组卖掉或拿走,它属于你才能最大发挥组长管理积极性。有些小组因为组长管不好就黄掉了。我们面对的更像是治理的问题,不是直接下场做内容生产的引导,是通过一种秩序的、社区环境的搭建,让它处于一种健康的生态当中。
社区氛围治理今年主要有两个主题,一是维稳,第二是应付上面要求的各种整顿和治理。小组要求合规,组长需要做身份认证,以前没有这样。这个举措体现出,觉得小组这个型态、小组组长的角色,是有影响力的。小组组长是有组织力的角色,他们能干很多事,所以把小组长也纳入监管范畴。
之前好像没有类似清朗饭圈这样的行动。具体的手段我们自己去拿捏,比如这次我们停了小组推荐,不能搜索,不能转发。以前搜鹅组,就能搜到鹅组,现在要完全匹配搜豆瓣鹅组才能搜到。其实这个对App的打开频次影响还挺大的,日活数没有降低,但我猜测人均打开频次有降低。
2020年之前,小组确实不是一个大的公共舆论场,只有几个组比较火,因为好多年没管了。工程师有个数据,去年小组讨论的某个互动数据,业务数据几十亿,已经是历史所有数据总和的规模。管理问题是以前没有的,像2012、2013年,对小组没有那么多约束,完全是自由主义的土壤,除了处理垃圾广告之外。其实那时的互联网挺田园时代,没有现在这么复杂的流量格局。像现在豆瓣和微博在明星这个业务上还有挺多斗争的,豆瓣上也有很多水军刷分,控评,以前这个事情没有那么严重。
2015年3月3日中国北京,人民大会堂举行的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前,一位代表看他的手机。摄:Feng Li/Getty Images
举报很有用!
有一点时间,我们经常会被用户举报到网信办。
我感觉这是和大环境有关,可能是从2019年开始变多的。很多不得不做的事情,都是因为用户写信到网信办。他的举报会对事实有一些歪曲,比如他举报这个小组有大量非法信息,恨国党含量很高,疑似有8K(注:意指恨国党,早年有网络传言指西方国家雇用的网络水军,一个月的工资有8000元)。
就这么说吧,举报很有用!如果你举报的立场,是有意识形态问题的,举报就很有用。用户欺负我们是很容易的。会玩举报的人,首先他们对豆瓣有个认知,豆瓣是歪屁股、本来就站8K。他们举报你的,都是拿一些鸡毛蒜皮、细枝末节去揣摩你,说你不对。我们就像夹心饼干,很惨。
我们难在哪里呢?小粉红觉得只要是爱国就允许,但言论管控的力度,除了公共活动、去哪儿干嘛了之类的,是不让谈论和国家领导人有关的一切。
一般关于政治的讨论,正反方我们都会删。豆瓣用户会建粉红小组嘛,发爱国的帖子,天天在里面学习。有个小组学习某个领导人的光辉形象、历史。因为里面提到领导人的私生活,我们就删了。那些人就去举报,说豆瓣竟然删我们学习领导人的内容,竟然删爱国的内容,豆瓣歪屁股。
那个帖子好像是在聊这个领导人的长相挺帅什么的。我们难在哪里呢?小粉红觉得只要是爱国就允许,但言论管控的力度,除了公共活动、去哪儿干嘛了之类的,是不让谈论和国家领导人有关的一切。我们又不能把这个指标传递给用户,用户就觉得是你平台歪屁股。网信办根本不帮你解决这个问题,他只是让你代为刽子手,中间解释的成本都在平台这里。
之前我们受用户举报影响很大,现在这个危机可能解除了。可能网信办现在看到豆瓣主动去做处理的态度是很好,就算被举报不是指向你态度、立场有问题,他会觉得可能是你工作还没有那么及时。所以我觉得,要搞好政府关系的重点是,你要让他知道你是听话的。
黎明时分,中国上海的苏州河。摄:Iain Masterton/Avalon via Getty Images
我现在对价值这个东西,脱敏了
我以前经常看快手,我觉得快手和豆瓣很像,是真实反映一些(普通人的想法)。不过快手的人群和我有距离感,更下沉一些,很有趣。豆瓣的人群是和我更贴近的,一二线城市的年轻人。浸泡在这个环境太久了,你的思维和观点是很受这个人群局限,大家关心的事情不太会变,态度也不太会变,现在是在变糟的,是在倒退。你每天目睹这样的倒退,挺让人难受。
做这份工作之前我都不怎么玩论坛,后来我有抓到玩论坛很爽的点,在于我学习大家的黑话并且运用它,比如yyds(注:网络用语,“永远的神”拼音首字母缩写),隔段时间就冒一大堆出来。其实这些东西基本都是从论坛这种一手交流的地方孵化出来的。后来我发现加入他们用这种方式说话是特别爽的,你黑话浓度越高,越快乐。你发现你的快乐来自融入了大家,这种形态根本不是什么独立思考、思辨,就是融入的共鸣本身带给你的快乐。就像学别人吐烟圈。
人们身边有很多话题是不方便和别人讲的。你会发现论坛上,主流的话题可能就是那些你不太会和身边人讲的那些,男女朋友的矛盾、难以启齿的心态、各种心理,这些是天然会到互联网上讨论的。在这些事情上,大部分人想法是类似的,比如你在不在乎对象长得好不好看、有没有钱、结婚会不会选择这样的人啊⋯⋯在网络中匿名的环境下大家的交流会趋近。
有这个感受之后,你会发现做很多事情不是为了碰撞思辨,引导出有价值的东西。他们更需要的是共鸣,是抱团取暖,是出口。殊途同归了嘛,抖音快手做的也是这样的事。很多用户对豆瓣最强烈的感受,不是别的,是会发现很多人和自己一样,不孤单了。比如我发现一个小组,每天睡觉都要抱紧小被子,也没有多少人发言。你发现有人和自己一样,这一刻就很有价值。这种自我确立的感觉是很好的。
之前有个活动,可以给去世的豆瓣用户送花。你点开一个去世的用户主页,会有一句这样的文案:“走了寂寞的长途,在你耳边放了束山茶⋯⋯”做了这个小功能,正好碰上孙仲旭去世周年,用户就很喜欢,相当于搞了个线上墓碑。当用户说“果然豆瓣是不一样”的时候,你还是会有感觉,好像你做了挺不一样的事情。在豆瓣有这种感受的频率,还是比很多人要高很多。
但我现在对价值这个东西,有一点脱敏,move on了。之前想去豆瓣,是想找个东西罩住自己,现在觉得不需要这种玻璃罩子了。
2021 年 7 月 4 日,中国国家互联网信息办公室(简称「国家网信办」)将「滴滴出行」App 下架,一周后又与公安部、国家安全部等部门进驻滴滴公司,开展网络安全审查。一连串的严厉监管措施,使得刚刚在美国上市的滴滴股价暴跌。滴滴事件显示, …
文丨三娘 微信里的卢克文,和微博里的钱枫,应该是最近最水深火热的两个男人。 前者一篇《塔利班传》,在政经阅读内容极为匮乏的当下,无疑成为了许多人解渴的“爽文”。毕竟相比他说出带鱼可以养殖的前辈来说,这种确实做了一定功课的文章,加之煽动性的情 …
复旦大学发布了声明,公布了对张文宏论文的调查结果: 朋友圈转发的很多,大家都感到了欣慰。一句话总结,这次对张文宏医生的攻击,可能告一段落了,张医生本人应该安全了。 这个调查结果,值得细读。“符合当年……要求”,是说论文的综述部分“以现在的标 …
我之前应该有在博客里简单写过中世纪的猎巫行动(也被称为女巫审判),摘抄一下维基百科[1]: 猎巫(英语:Witch-hunt)原指搜捕女巫与巫师或施行巫术的证据将被指控的人带上宗教审判法庭。今日此类事件被视为一种道德恐慌及政治迫害。从12世 …
张文宏医生(资料图) 举报 8月14日,微博用户@大盛说 发布微博,声称张文宏涉嫌学术造假,使张文宏陷入了又一个舆论漩涡。 这篇举报微博称,张文宏2000年的博士论文《结核分支杆菌KatG基因突变与其耐异烟肼机制的系列研究》(以下简称“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