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看待某 B 站 up 主希望屏蔽所有男性,是否真实?
知乎用户 流浪的蛤蟆 发表 希望 b 站能满足她 知乎用户 同工 Same 发表 同工半年前的预言: 当类似 某 Y Li 现象开始获利(代言、带货), 仿效者则会越来越多,越来越极端。 (声明: 单纯复述预言 与题目中人物无关) …
作者:Maggie 澄鬼
数据提取:子曦
编辑:浩涵 若阳
排版:橘兔子
许多姐妹可能都有这样的经验:无论是在女权社群里,还是社交媒体女性/性别议题的评论区,总有些言论让人「不点开头像就知道是男的」。其特征并不局限于明显的厌女和性别歧视,而是更为微妙——或表现为某种视角,或是某种思维方式,但更多体现在交流的姿态。这种女性间普遍具有的共通社交网感——「来了来了,一听就是男的,果然!」——让人着迷:真存在一套鉴别「男言男语」的方法吗?我们对于「男言男语」的存在是否可以提供具性别视角的解释?「男言男语」带给女性的不适感是怎样的?为什么操着「男言男语」的发言者没觉得自己讲错了什么,甚至自以为「为女性好」,而其言说的对象们(通常是女性)却避之不及?
文中的部分案例提取自后生价值的读者社群「后生围炉」。文章并非要羞辱具体的男性发言者(尽管冒犯似乎无可避免),甚至也不是为了证明他们发言的内容是错的,而是希望在解答上述问题的同时,与姐妹们交换对「男言男语」的心得,并给予在性别议题讨论中自觉「水土不服」的男性一些思考角度。
1.
「好男人」__与「真男人」
在谈话中追求权力感是「男言男语」给女性最突出的感受。征服对话者和观众的执念是父权社会对男性规训的结果,它带给女性以压迫感,同时局限了男性的自我表达,阻碍了人们平等友好关系的缔结。
美国学者迈克尔·金梅尔(Michael Kimmel)早在80年代就开始研究男性气质,他在《愤怒的白人:时代末日的美国男子气概》中提及了一个有趣的事例。在西点军校做反性骚扰讲座时,金梅尔问了在场男性两个问题:「什么是好男人」和「什么是真男人」。回答前者时,几乎所有人都提到,「好男人」意味着「责任」和「牺牲」,「对他人奉献」和「为弱者发声」。金梅尔发现,这其实就是一个「好人」的标准,只是男性往往以性别化的眼光去看待它。而面对「什么是真男人」的问题,一些可能会让女权主义者警铃大作的回答纷纷出现—— 「强悍」、「永不示弱」、「不惜一切代价取胜」、「忍辱负重」(play it through pain),甚至还提到了「发财」与「和女人上床」(get laid)。谈到男性从哪里学到这些「真男人」的标准时,他们回答「从我父亲、我兄长、我哥们、我的教练那里」。
▲迈克尔·金梅尔是研究男性与男性气质的专家,他于1992-1993年创办的《男性气质》杂志是首批关注男性的学术杂志之一。
金梅尔恍然大悟,原来男性同时受着两套不同标准的制约。「好男人」的特质是抽象的,有逻辑的,更可能是发自本心的价值认同。而「真男人」的特征有极强的表演性,是做给别人看的。「真男人」所代表的男子汉气概是某种同性社交场域的入场券,有了它,男人才能得到「父亲、兄长、哥们、教练」的尊重,才能「混得开」,收获同伴和友谊。需要注意的是,这里的「表演性」并不代表「逢场作戏」。在长期社会规训下,「真男人」的标准已经内化为男性对自身的要求和期待,以及评价其他男性的标准。
▲一个国外约会网站给女性的“恋爱建议”:「当谈到男人时,几乎所有事儿都与地位相关」
我们观察到,这两套标准造成的矛盾状态也适用于女权社群中的男性。某些男群友不是不懂得社群交流礼仪,也可能真心想收获女权知识、结交伙伴,然而,他们无法摆脱「真男人」的魔咒,因而不敢(或不想)轻易承认错误。**承认「别人比自己懂的多」,意味着丧失交流中的权力感。****以「真男人」的标准来看,这「不够男人」,会导致他们失去别人的尊重、失去在父权社会的一席之地。**因此,当他们的观点被质疑时,有些男性在真正理解别人的批评前就竭力自证,引经据典(哪怕自身对这些经典也一知半解),将原本的话题扩大化、抽象化,甚至不惜歪曲别人的观点,制造可供攻击和「打脸」的「稻草人」。他们可能不自觉,多番讨论后,其最初的观点往往已暴露出太多弱点以至于「不值一辩」。在ta人眼中,男性在此时的辩解已经转化成对尊严的维护和荣誉的争夺,而非知识的交流。
▲‘Pervasive stereotypes about men are slowly being dismantled.’
「经不起推敲的男性刻板形象正渐趋瓦解」
男性从这样的努力中收获了更多的尊重吗?从社群中姐妹们的反应来看,并没有。对男性来说,「必须要赢」带来了焦虑与束缚。「真男人」的规训将原本可以平等愉悦的交流,变成了双输的「角力」。有人说女性遇到争辩也会据理力争,**但我们要批判的并非以「求真」为目的的辩论,而是种种以自我为中心、以维护自身权威性为目标的交流姿态和手段。**当然,女性也会犯这种错,但无论是我们对身处其间的女权社群的观察,还是作为女性的切身体验,男性往往是此类令人厌倦的谈话的主要推动者。
在社群中,大多数男群友不是不理解或不认同如「谦虚是美德」、「对于不熟悉的话题,多倾听少下定论」的社群公约,而是维护男性尊严的需求时常越过了做「好群友」的意识。我们相信男性都有过「好男人」和「真男人」标准冲突的经历。「后生围炉」里已经有一些男群友反思到了父权社会对男性的规训。
▲「你看,他又在开屏!」——「开屏」一词在社交网络时代被赋予了新意涵,指代言说者(通常为男性)在谈话时看似不经意地表述个人能力、经历、见识等,营造自身的稀缺性,以达到吸引谈话对象(通常为女性)注意的社交目的
比如,有男性谈到从小被鼓励「话不多,但是语出能惊人;不拘小节但是能担大事」,话多被定义为「碎嘴」。这样看来,男性的发言或许带有「震惊聆听者」的预期。同时男性也被规训要忽略「小事」,将交谈的目的放在成就「大事」上。然而所谓大事/小事本就可能是性别化的定义,打压关注细节和情感的男生,也可以说是警告他们不要走向文化传统中对女性的刻板印象,变成「婆婆妈妈」的「长舌妇」。
金梅尔最后落脚于社会如何给予男性破除规训、践行正确价值的支持。不过,我们认为,男性自身也负有责任,去反思和摒弃掉有毒男性文化中损人不利己的部分。进入女权社群是一个好契机,社群氛围和关注维度恰恰在鼓励男性放松交流,不用急于证明「我懂」、「我强」。然而许多男性也许并没有意会,反将父权规训下形成的男性交流模式带入社群中,这或许与男性在社群中的自我定位有关。
2.
目光投向了她,但眼神仍然不妙
「后生围炉」在招募之初曾要求读者们简述想加入社群的理由。一位男性读者曾写道「想看看你们(女权)在干嘛」,后生小伙伴们对之纷纷表示强烈不适。剥离当下国内女权被污名化和猎巫的语境,这似乎听不出什么问题,毕竟「好奇心」通常被认为是客观动机。然而,**女权主义恰恰认为「客观」的观看并不存在,自诩「客观」的认知者(knower) 往往会和被认知者(the known)形成某种权力关系:或是猎奇式的窥探,或是居高临下的审视,**甚至是对被观看者造成不悦或威胁的干涉。
▲漫画《进击的巨人》中,60米的超大型巨人审视着墙内人类。「观看」本身就可能是一个他者化的过程。
社群内大量男性发言显示:比起女性,男性很少对ta人(尤其是女性)的发言表现出真诚的赞赏。男性若赞赏他人,大多因其发言确认和巩固了他已有的观点,而非原有的认知被他人****松动。比起女性,男性较少分享暴露自身缺点、不安和窘境的个人经验,而是喜欢引用所谓的「干货」为自己筑建战壕—— 某名人/前辈/领导的经验,某学术巨著的观点,法律条文,或以男性为中心的历史叙事,彷佛这些就是恒定普适、无往不胜的真理。这无一例外都是男性维持自己「客观认知者」地位的尝试:「客观认知者」的地位是安全的(因为弱点不会被发现),是占据主动、便于向他者施加权力的;同时也是惰性的,因为封闭自己意味着不需要做任何改变。
女性不想要像某些男性发言表演家一般,把交谈变成非输即赢的零和游戏。女性间的交流有一层微小且普惠的底色。美国语言学家德博拉·坦嫩(Deborah Tannen)认为,对大部分女人而言,交谈能表达和睦友好;交谈能建立友谊、巩固关系。此外,女性会在谈话中以大量精力强调共同感受——这****是一种相互扶持的姿态,它肯定不能唤起全然重叠的体验,但它是女孩们尊重自己和他人个体经验的实践;它像是多重吟唱的咒语,帮助女孩们获得相互理解的力量。最起码,它表明发言者主观上摒弃了自以为是、对他人生活指点江山的姿态**,打算踏实地搅动情感,通过唤醒和述说自身的记忆来贴近他人的处境**。进一步说,坦嫩认为,男性对于一场交谈的期待仅仅是解决问题的建议,而女性期待的是想要与之共同承担问题的同情。
3.
「女人易感性,男人重事实」?
社群中有一种男性对女性的训导,即指责女性「只是在抱怨发泄」,只有情绪而没有理性的思考。男性****往往不解情感也可以是知识的表现形式,这造成其与女性之间的交谈充满隔膜。
一位女性读者在群里询问,如果「仅以争取女性冠姓权为理由申请将自己改母姓,是否可行」。一开始,一位男群友友好地为她科普了在中国改姓可能遇到的阻力。到讨论的后期,他开始质疑她改姓的动机仅仅是「反对传统」,并忠告她「如果愿望不是很强烈,不是很不喜欢原来的名字的话真没必要单纯为了这件事去改名字」。可见,这位男性读者大概判定了「反对传统」这个改姓的理由本身并不足以支撑女性改姓的实践。他认为,不喜欢原有的名字或者「父母离异跟母亲」姓才是更正当的改姓理由,并列举了法律条文:
这位女性读者如此描述自己想要改姓的直接原因:「看到争取冠姓权应该先自己改母姓的观点有一种改姓冲动」、「看到那些说应该自己先改的,太气了」;我们应当不难领会到她那种想要「奋起抗争」的勇气和「决绝」的心情。很明显,这位女性读者是希望以「改姓」实践行动主义(activism)。**从冠姓权意识的觉醒到改姓的行动,**她想要直击的是一种更深远的、针对女性的不公。
由这位男性读者的对话内容不难看出他与女性处境的隔膜。他似乎没有尝试理解女性知晓自己的「姓」被父权制度攫取、掌控所造成的无力感和被愤怒激发的奋起心情。这位女性读者在讨论中也提及自己不是不清楚改姓所造成的现实麻烦(证件、卡都要更换),所以她也还在犹豫。但犹豫却也意味着衡量过后,她还没有决定要放弃。她将自己对现实的感知和情绪转化成了一种行动力,并且这样想的不只她一人。在她提出求助以后,不少姐妹都直白地说「我也想」,或者分享自己认识的人改姓经历供她参考。
从这位男性读者的反应中,我们还可以隐隐看出他对「情感」的躲避。他似乎意识不到情感本身就是事实的维度,情感本身就可以是可靠的知识和****合理的行为动机。由情绪和冲动引起的决心或决定并不意味着就缺乏理性的思考,事实上,人们大部分的行动都是二者的交织。此外,**部分男性对情绪的理解仿佛总是指向激动、不安、歇斯底里一类的词汇,**然而,平常他们受到女性温和包容的情绪的滋养时,仿佛又尝到情绪的甜头,默不作声了。
男性时常贬低情绪的价值,指责女性的平等诉求是于事实无助的无理取闹,那么男性是否真能不受情感干扰,用「纯理性」判断和决策呢?社群里一些男性的言论说明,男性并非「更为重视事实」,而会把顺着某种群体情绪生产出的假新闻和偏见认作事实,还自诩客观。
假新闻的传播往往依赖某种已有的群体情绪的暗涌。排外情绪严重时,外国人作奸犯科的假新闻就易于取信大众。瑞典2015年接纳难民的政策受到欧洲内外种种保守势力的攻讦,不少假新闻——例如斯德哥尔摩因接收难民而「强奸成患」——得到了大批信众,全然不顾瑞典的强奸率攀高是由于2018年《性同意法》的修订,使得大量在其ta国家不会被判定强奸的案件得以定罪,且反污名化的社会变革使得性侵案件的报案率大幅提升。瑞典大多数强奸案件也和大多数国家一样发生在熟人之间。
认知事实时受情感左右,是人类共通的特点,男性并没有更强的理性鉴别能力。在反女权成为主流、厌女情绪严重的知乎,诸如「女权是境外势力操纵」、「女权是卖淫组织」的假新闻之所以有其受众,恰恰是因为部分男性被情感左右——或是厌女,或是觉得被女权冒犯——而丧失了基本的逻辑判断,并非由于他们「比女性更理性」,更不容易「被女权洗脑」。
需要注意的是,我们并没有声称「只有男性会相信假新闻」。研究表明,男女两性在相信假新闻的人口比率上并无明显差异,但女性会更为担忧假新闻传播造成的社会影响(Xiao & McCright, 2012)。我们想说的是,**男性并不是情绪的绝缘体;否认情绪的价值和作用(无论是正面还是负面的),认为存在某种「绝对的客观」,亦是父权的规训。**而把女性塑造成拧不紧的情绪水龙头,也映照出部分男性对自己情绪感知的麻木。
4.
男性说教与女性噤声
在女权社群/性别讨论中还有一类典型的「男言男语」,自称「支持女权」,甚至为女权「着急、痛心」,要为女权发展出谋划策。细看这些男性提出的建议不难发现,它很多时候是出于对社会平等斗争的肤浅认识,或是对女性生活经验和女权诉求的理解匮乏,甚至,是一种厌女情绪的伪装。
▲男性群友在女权社群里指导工作
粗略了解人类解放历史后大概都能想通,这世上没有多少平等进步是「闷声」能换来的。男性在女性发声的时候,第一反应希望女性「低调」和「闷声」,这是一种与性别有关的惯性思维,体现了父权制对女性的规训。
玛丽·彼尔德(Mary Beard) 在《女性与权力:一份宣言》中追溯了女性被噤声的历史。从西方古典世界的演说政治(如雅典城邦的公民大会),到哈贝马斯为资本主义社会描绘的公共领域(public sphere),言说的主体一直都是男性。**一旦女性在公开场合发声,她就要遭受加倍的审视、评判和攻击。**从电视节目女主持到位高权重的女政客,女性公开说话时会受到更多关于容貌、着装、表情、音调、语气的批评,而男主持/男政客讲话时观众却更关心他讲的内容和传递的思想。正如彼尔德所言,「古典传统为我们提供了一个强有力的用以思考公共言说、判定一场演讲的优劣和决定谁的话语应该得到机会被聆听的模式,而性别很显然是整个系统中重要的一部分。在大多数情况下,一个公开发言的女人,按照定义,就已经不是个女人了」。
**女权主义者彻底反叛了这一女性沉默的父权规训,她们不仅要公开说话,说的还是男性不顺耳的话。**她们说话不是为了取悦或征服,而是要求男性气质和父权制度的变革。女权主义来源于对现实的不满,在试图维护现状的保守势力看来,她们的发声注定缺乏「理性」。父权社会的另一重规训是,女性表达愤怒和男性表达脆弱一样,是对性别规范的违背。美国女权主义作家索拉雅·切梅利(Soraya Chemaly)在《怒火造就了她:女性愤怒的力量》一书中提到,相同的情感由不同的人群表现,得到的社会反馈是不同的。例如,白人男性表现出愤怒,会被想象为出于维护公民尊严或是爱国;愤怒的黑人男性则被认为是罪犯。在我们生活的社会中,是否也存在这样一种联想,即男人愤怒是老实人被欺负久了,女人愤怒则是不知足、泼妇、被害妄想症、被「女拳」洗脑?(而在保护子女的情境中,女人的愤怒却可以得到谅解。)
因此,在发表诸如「闷声发大财」、「女权应低调」的言论前,我们希望男性能冷静审视一下自己说话的动机,使你们不悦的,是女权目前的发展不够快,还是女权的声音刺耳?你们渴望的是一个人人平等的世界,还是一个女性温柔和顺的世界?如果你们不能理解女权因何而愤怒,你们所谓的「发大财」也并不契合女权的诉求,又有何立场「建议」女权「闷声」?
▲平等路漫漫,走下去
「男言男语」令人不快的根源,在于它「不平等」。无论是为了维护真男人尊严进行的论战,还是抱着窥私、评判、获取崇拜和掌声的心态参与女权社群,或是自诩「客观」而贬低女性正当的情绪抒发,又或以教导为口吻、以噤声女性为实际企图的「痛心疾首」和「出谋划策」,都是违背女权价值观的、男权的行为。
很多男性嘴上宣称「支持性别平等」,然而平等不是入会宣言。**平等不能只停留在事前的承诺和事后的反思,认同平等的价值也不等于践行平等。平等需要习得,但并不是认同某一种理念、掌握某一种知识就算掌握了平等。践行平等要求自我的打破和重塑,而且是日复一日、没有终点的打破和重塑。**从反思「真男人」规训做起,从下一次争论中不急于维护男性尊严做起,从打开自己接受别人的影响和塑造做起,从正视情感的作用,尊重ta人正当的、追求公正的情感抒发做起——这才是男性可以为女权主义做的「一些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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