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抗疫日记（9）纽约最危急的医院在经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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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31日   阴   3-9度

疫情动态：纽约州长的弟弟、CNN主持人克里斯·柯谟今确诊感染新冠；白宫新冠专项小组预测新冠将导致美国10万至24万人死亡；美国新冠死亡人数超过中国官方统计死亡人数。根据一亩三分地的统计，截至今晚11时，美国新冠确诊人数达18万9323人，死亡4081人，纽约新冠确诊人数达7万6049人，死亡1714人。

上周，位于纽约皇后区的艾姆赫斯特医院成为媒体关注的焦点——该院急诊室医生Colleen Smith在自己拍摄的医院内部视频中称急诊室接待人数较平时翻一倍、医生出现症状难以获得新冠检测机会仍要坚守岗位、N95等医疗物资缺乏。

CNN 3月27日爆出该院24小时内至少有13名新冠患者死亡。艾姆赫斯特医院成为疫情中心纽约的疫情中心。

艾姆赫斯特医院。来自维基百科，By Tdorante10 - Own work, CC BY-SA 4.0。

看到该院危急的状况及各医院求助信息，我上周汇总了向医院捐赠物资的直接联系方式。但一个问题始终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艾姆赫斯特医院究竟在经历什么？为什么在联邦、州、市府宣布已发放大量医疗物资后，该院仍有医生称物资紧缺？

这几天，我一直在通过认识的医疗界朋友寻求答案。而昨天，州长、市长的新闻发布会中都不约而同地谈到了艾姆赫斯特医院的情况，我也收到了医疗界朋友的回信。这里我想总结一下，希望能够给大家一个尽可能接近真实情况的还原。长文，请耐心看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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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纽约的人们现在仿佛处在两个世界，**大多数宅在家中的人们的生活除了比平时无聊苦闷一些并没有太大变化，而医院和身处一线的医护人员却实实在在地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如果政府不能尽快且持续地将物资送到医护人员手中，如果民众还不能通过自觉待在家中来减少感染新冠的风险，那么未来可能会看到更多的艾姆赫斯特医院。

艾姆赫斯特医院之所以成为纽约目前情况最危急的医院在于它位于人口较为密集但医疗资源相对缺乏的皇后区。该院拥有545张床位，是皇后区唯二的两间纽约市公立医院，另一间为皇后医院。拥有约230万人口的皇后区有大大小小的公立私立医院总共有13间。这是什么概念呢？人口约为160万的曼哈顿总共有23间医院。

**此外，皇后区目前是纽约市新冠患者最多的行政区。**根据下图纽约市卫生局公布的数据，皇后区新冠确诊总人数及日新增患者人数均为五大行政区中最高，全市4万1771名患者中，1万3869人位于皇后区。

下图是纽约市卫生局提供的3月31日纽约市各邮区新冠检测呈阳性比例示意图，其中皇后区、布鲁克林和布朗士及史丹顿岛东北部是重灾区。

由此可见皇后区承载的抗疫压力之大。在这样的情况下，相对于私立医院医疗资源较少、实力较弱、患者短期内激增的公立医院艾姆赫斯特医院难以避免成为最先濒临崩溃的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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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昨日的记者会上，州长柯谟和市长白思豪都专门提到了艾姆赫斯特医院的艰难处境和为它提供的相应支援。市卫生局29日的新闻稿称，截至当日，纽约市医管局增派了包括注册护士、医师助理、医师等在内的169人前往支援艾姆赫斯特医院，本周运送了8000个N95、1万8000个头罩、2000双靴子。上周，该院收到1万3000个N95，22万1000个外科手套，3万3000个普通口罩，1万7500件隔离服、1665个面罩。过去10天，纽约市为该院提供了55台呼吸机。

但即便如此，不断新增的病人使得艾姆赫斯特医院不堪重负，获得的医疗物资仍显得捉襟见肘。下图是艾姆赫斯特医院的儿科急诊部人员为成人急诊部及其他医护人员制作面罩。（图片来市医管局）

目前，艾姆赫斯特已经超负荷运转，并已将200多名患者转移至公立医院系统其他医院。

艾姆赫斯特医院副院长兼首席质量官魏艾瑞克（Eric Wei)昨日在记者会上表示，在过去两周中，**前往急诊室的人从平常就诊人数的1倍逐渐有所下降。但前来就诊的病人的症状更严重，病情更危急，伴有呼吸急促和呼吸衰竭，**因此需要送往ICU的患者也越来越多。在过去的48小时内，有19名患者接受插管治疗，过去4天内有42名患者接受插管，远高于平常水平。

由于大量患者涌入，该院开始将内科、外科手术以及ICU的患者转移到那些患者没有大量激增的皇后医院、林肯医院、国王郡医院。在过去的一周半的时间里，该院在系统内共转移200名患者。

但魏艾瑞克仍对前景感到担忧，他指出，大量患者被送入急诊科，外科手术室挤满了患者，ICU病房的患者已经大大超过传统ICU病房承载量，不得不送往降级的科室、手术室和医学手术室。目前，该院最需要的是扩充空间，医疗船“安慰号”和贾维茨会展中心临时医院的建立都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医院的压力。

魏艾瑞克介绍艾姆赫斯特医院的情况。市长办公室推特截图

魏艾瑞克表示，接纳该院溢出患者的皇后医院病人也在激增，但相比起艾姆赫斯特医院的曲线高峰要晚到四五天时间。但由于皇后医院较小，该院正尽力将ICU患者从皇后医院转到表维医院、哈林医院、大都会医院和布朗士中北部医院。

**但布鲁克林、布朗士情况也很堪忧。现在要在系统内转移激增的病人变得更加困难。**Memorial Sloan Kettering医院主动提出接收该院的癌症患者，艾姆赫斯特医院正在努力为新冠患者腾出空间。

而更为严峻的现实是，潜在的新冠感染者比医护人员们早期预想的要多。

魏艾瑞克说，初期让他们最感到惊讶的是，一些新冠检测呈阳性的患者是他们最意想不到会感染的人。医生们最初觉得那些有旅行史、发烧、咳嗽及呼吸症状的人才是新冠患者，但有一些人仅出现腹泻和肚子痛的症状，有人出车祸或者在街上被打入院，检查时通过CT扫描发现胸片有毛玻璃状显影，这就是与新冠相关的肺炎症状，“所以现在我们是在认为任何人都有可能感染新冠的前提下进行运作。”

在运送人员的措施上，医院会特别注意预防疑似患者的飞沫传播，如果有人被确诊，将被要求戴上口罩。如果要进行插管手术，则要进一步采取预防空气传播的手段，要求医生戴上N95、面罩、护目镜、手套、帽子，穿上防护服。

目前，急救及救护车人员将运送这些病人，这些人员以及接收病人的机构都将身穿防护设备，随后会将这些病人进行隔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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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医学界朋友转给我艾姆赫斯特医院的两位医生的话。一位医生表示，该院除了妇产科产房及肾透析以外，全院500张床位全部辟为隔离病房，人员及各种物资短缺。**但是全院至今无一人请病假，“**不是我们不会感染，是没有查。看到有同事吃退烧药。就这样我们每人平均要照顾6-7个病人。”

除了打针喂药，更繁重的是照顾病人。医护人员们每天除了帮助患者翻身洗刷换尿布，还有经常性的抢救。他们的防护装备是“披披挂挂的能包住就好。”这位医生还表示网络传的“先救年轻的放弃年老的”都是谣言，“先救病重的”。

这位医生表示，有不少已退休的医护志愿帮忙对他们来说是雪中送炭，“我们忙到没时间吃饭，他们的到来搭一把手真是让我们喘一口气！要知道他们是无偿的。”

由于是公立医院，接收病人时不问身份、收入、种族，他说，“可以说极大部分病人都是低收入或无家可归者。医院所在地是西裔社区，很多人来自南美，不会讲英语。真正看到什么叫贫病交加。”

该院另一位内科医生昨日接到来自亚美医师协会和慈济基金会的医疗物资捐赠后表示，到来的医疗物资缓解了燃眉之急，给工作在第一线的医生和护士带来巨大的鼓舞。这批物资被内科、儿科和麻醉后护理科领走。

亚美医师协会和慈济基金会昨日向艾姆赫斯特医院捐赠医疗物资。

这位医生说，医院尽管有提供个人防护装备，**对于比较比较紧俏的N95仍处于限量供应。**医护人员们为了延长N95使用期限，看病人时N95外面加一个普通外科口罩。

他认为，应该节省使用N95，否则再多的也不够用。这位医生会计划好看病人的时间，巡查病人时设计好路线，以提高效率，也减少口罩墨镜保护服的浪费。

此外，他指出，**医护人员用的很多N95保护用具都来自捐赠，“**这和总统、州长和市长讲的有点不符。医院比较缺的是N95 。总统提及高速消毒器，可让一个普通N95的重复使用22次。美国真的有足够的储备，就不用那么繁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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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便是目前艾姆赫斯特医院的真实处境，很难想象，这些医生们是凭着怎样的职业道德与操守在这样的环境下坚守着岗位。

艾姆赫斯特医院的医生还希望给大家一些鼓舞。一位医生指出，目前在用州府提出的两种药治疗新冠病人，即羟氯喹（hydroxychloroquine）和阿奇霉素（azithromycin）。虽然不是特效药，应该说效果还是相当不错。大约一周已有不少人症状明显好转，能走路有食欲转阴出院。总之治愈的人远比死亡的人多得多。

他说，“下班时看到医院对面公园的栏杆上社区居民自发地树起两米多高的THANK Y❤U!的牌子，心里热了一下！”

另一位医生说，“我在医院无时无刻的感觉到华人的支持和关怀，医院曾收到过从福建寄来的手套保护服口罩。在走廊上看到几箱纽约公立小学、纽约华人药房、同乡会等捐赠的物资。看到上面写的中文字，还有什么比这更感动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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