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住疫情倒灌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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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海外疫区回流人员数量增多，速度加快，疫情回流压力急剧攀升

最早现于中国武汉的新冠肺炎疫情，两月间冲破国界，传向全球多国，亦如钱塘涌浪，回潮的冲击已现端倪。

3 月 5 日，国家卫健委通报首次增加境外输入病例情况，称截至 3 月 4 日累计报告境外输入确诊病例共 20 例。而就在当天，上海又报告新增 1 例境外输入病例，甘肃报告新增 11 例境外输入确诊病例；3 月 6 日，北京报告新增 4 例境外输入确诊病例。

世卫组织发布的新冠肺炎情况每日报告显示，截至欧洲中部时间 3 月 5 日 10 时，中国境外共 76 个国家确诊新冠肺炎病例 14768 例，较前一日新增 2241 例。中国 31 个省份报告新增确诊病例 143 例，境外 24 小时内新增确诊病例为中国境内的 16 倍。

在中国新增病例渐趋下降、多省份连续新增病例为零、疫情防控曙光在现之际，「倒灌」回流再增不确定因素。

疫情回流

3 月 4 日，中国海关总署网站披露的境外回流疫情数字，引发了关注：截至 3 月 4 日零时，全国海关共发现入境有症状旅客 6728 人，其中疑似病例 779 例，检出新型冠状病毒核酸检测阳性病例 75 例。记者当天向海关总署相关人士求证，得知上述数据的排查起始时间是 1 月 22 日。

海关总署通报的 75 例与国家卫健委通报的 20 例之间是何关系，截至发稿时并没有官方解释。

海关总署相关人士表示，其与国家卫健委同属国务院联防联控机制成员，但并不清楚卫健委的数字情况。国家卫健委相关人士则向记者表示，20 例境外输入病例统计的截止时间是 3 月 4 日 24 时，而对于两个部门披露数据出现差异，则需要询问海关总署。

事实上，海关对入境旅客进行核酸检测呈阳性并不等同于确诊病例，还需要海关属地政府对海关方面核酸检测呈阳性的旅客做进一步检测后才能最终确定，二者之间存在时间差。

海关总署方面披露，疫情发生以来，全国海关实施「三查、三排、一转运」检疫措施。这首先是启动健康申报制度，所有出入境人员百分之百查验健康申报，全面开展体温检测筛查，同时实施医学巡查，是为「三查」。当中发现的有症状的，或者是来自疫情比较严重的国家或地区，或者是接触过确诊病例、疑似病例的人员，实施流行病学排查、医学排查以及实验室检测进行排查，这是「三排」。其中判定的确诊病例、疑似病例、有症状人员、密切接触者「四类人员」则一律按照联防联控机制要求落实转运、隔离、留观等防控措施，此乃「一转运」。

3 月 4 日下午，上海市卫健委在新冠肺炎疫情防控工作领导小组新闻发布会上表示，3 日晚上，海关移交上海核酸检测阳性 4 位旅客，已在指定医院集中隔离观察，正在进行相关检测、影像学检查和相关流行病学调查。一旦有确诊病例，会及时公布。

越早准确了解疫情，越有助于防患于未然。统计口径细化精准，能更好地指导具体工作，否则很可能贻误战机。

财新记者汇总了各地卫健委披露的海外回流病例，截至 3 月 4 日，有据可查的为 18 例：2 月 26 日，宁夏确诊首例由境外输入新冠肺炎确诊患者，共报告 3 例境外输入病例；其他是深圳 1 例、北京 4 例、浙江 10 例，有 2 例未曾报告。

截至 3 月 5 日，已知的 35 例流入病例主要来自意大利、伊朗，英国 1 例。这些人全都是从境外回国的中国人。

公共卫生和流行病学专家杨功焕对财新记者说，全球疫情目前的上升态势，比较类似中国在 1 月底、2 月初时的情形，中国不可能不受国外疫情的再生影响。

如今，境外疫情多点暴发，形势更加严峻。韩国、意大利、伊朗等国出现多起聚集性感染，确诊病例数快速增长，同时东南亚、欧美、中东地区也呈蔓延态势。

病例累积形成「倒灌」压力，一旦某些国家出现失控，不算外国人士，仅当地中国公民以及侨民侨胞就将形成回国洪流。浙江省青田县是国内知名的「华侨之乡」，约 10 万人居住在意大利。随着清明节到来，近期已有上百名华侨从意大利回国。浙江是中国著名的侨乡，在海外有超过 200 多万华侨，分布在全世界 180 多个不同国家和地区。

哪里是疫情回流的风险点？公共卫生治理项目执行主任、美国圣玛丽大学法学院兼任教授贾平分析说，当前应关注的区域风险点主要包括，一是国际大都市和金融中心，如北上广，但略乐观之处在于，这些城市的公共卫生能力都比较强；二是韩日中国侨民回流后对东北的压力；三是传统上卫生治理比较弱的地区，比如西北，面临中东和中亚未来可能的疫情；四是看南亚的疫情发展是否可能影响西南边疆。

防疫战错综复杂

从北上广深，到浙鲁辽，以及侨胞众多地区，更加错综复杂的防疫战一触即发。针对「倒灌」风险，近期北京、上海、广东等地紧急部署，要求密切关注境外疫情发展趋势，依法有效、从严从紧落实防控境外疫情输入政策措施。

3 月 3 日，北京称调整境外人员入境隔离政策，均需居家或集中隔离 14 天。广东、上海也分别于 3 月 2 日、4 日提升防控措施，凡是有韩国、意大利、伊朗、日本等疫情严重地区旅行或居住史的，入境后一律需接受居家或集中医学观察 14 天。

与之相比，浙江省提出本省对外开放程度较高，必须高度警惕疫情反向传播的严重威胁，要求完善精密智控机制，确保「管准人、不走偏」，从封闭式管控转为精密型智控。此前，山东、辽宁、吉林等多地也都纷纷出台包括核酸检测、集中隔离、旅行社不接团、不组团等措施……

海关口岸是疫情管控的第一道防线。海关总署网站上，记者可以查阅到的首次关于疫情部署的会议是在 1 月 26 日，要求加强口岸管控，早发现、早报告、早移交，规范处置流程，坚决做到外防输出，严格防范境外再输入。

但是，近期披露的境外输入病例，却往往是一帆风顺。3 月 5 日披露的浙江省德清县新增 2 例境外输入病例，于 2 月 28 日由意大利都灵起程，途经巴黎戴高乐机场转机、2 月 29 日约 6 点 40 分到达广州，再转机到达杭州萧山机场。2 月 29 日下午由其家人自驾接回德清，即被居家隔离医学观察，3 月 4 日凌晨发病，并在当日确诊。

此前，在浙江省丽水市政府的通报中，青田县首诊病例王某从米兰出发，经莫斯科转机，北京时间 2 月 27 日晚抵达上海浦东机场。随后，一行人包了一辆杭州的私家车，中间曾在高速服务区休息，于 2 月 28 日上午 8 时抵达青田，随即被送往集中医学观察点观察。该县其余 7 例病例，轨迹大致相同。

随着海外疫情的升级，回流人员增多与加速，再加上目前的防控手段对尚无症状或者无明显症状的病人，难以实施有效拦截，疫情回流的压力仍将攀升。

3 月 5 日晚，温州市长姚高员召开县 (市、区) 视频连线会议称，当前海外新冠疫情加速蔓延，华侨回乡意愿强、人数多、增速快，温州防境外疫情输入压力倍增，要求各部门把防境外疫情输入作为当前疫情防控工作的重中之重来抓，坚决守牢「不发生新一轮输入性疫情」的底线。

复旦大学附属华山医院感染科主任张文宏在复盘疫情时说，「一开始以为中国控制住，世界就没事了；现在发现中国的情况逐步得到控制，世界却出事了。」在境外日新增确诊病例连续超过中国之后，张文宏表示，这是不好的苗头，非常令人忧虑，将给中国疫情控制带来难点。

隔离与开放寻求平衡

病毒无国界，但应对疫情有不同国情。多个亚太国家形势继续恶化。截至 3 月 5 日零时，韩国累计确诊病例 5766 例，新增确诊病例 438 例，已经是中国境外疫情最严重的国家。韩国 3 月 3 日宣布政府所有机构进入 24 小时全面戒备状态。日本政府则从开始就把有限的资源集中用在了重症患者上，对于轻症患者则鼓励在家自我隔离、自我疗愈，避免医疗资源挤兑的情况。

新加坡因为健康人不带口罩、不封城、不停工停课而被称为「佛系」管控，实际却是「内紧外松」，有的放矢。

「我们要面对这个现实，病毒全球流行已很难控制。」杨功焕说，到什么程度、到什么时候，与各国策略有关，也与病毒特性有关，很难做最后的判定。但她亦称，中国在过去的两个月已经做了较有经验的围堵，因此疫情回流可能会以零星、小范围、不定时出现为主，不会大范围出现。

未来的问题，也许不是各自为战和比哪个国家政策更有效，而是在全球整体视角下，尽力堵上全球公共卫生体系最弱的那些短板。

华中科技大学国家治理研究院院长欧阳康指出，「目前缺少全球公共卫生治理体系，各国在应对疫情差别很大，很难以达成统一认识，并采取有效的方法。」

「疫情蔓延导致全球供应链断裂、国际贸易停滞和金融市场恐慌。面对疫情威胁，各国陷入分而治之、各自为战，这无助于病毒防控，还可能造成更为严重的次生破坏。」中国社会科学院世界经济与政治研究所研究员徐奇渊称，「随着其他国家卷入疫情，全球供应链将在更大的范围出现断裂。医用物资本身也容易受到供应链断裂的冲击。中国是医药原材料、产成品及医疗器械的主要或重要供应商。近期已经出现口罩等医疗物资全球告急的局面，很可能加剧疫情扩散。」

由于担忧当下全球突发卫生事件导致供应面临危机，印度有关部门在 3 月 3 日表示，将正式开始限制 26 种活性药物成分 (API) 和与之相关的药物出口，以优先满足国内需求为主。俄罗斯、韩国、德国等多国政府已全面禁止销售商出口口罩以及其他防护物资。

新冠疫情已超一域，对外关系、国际合作、全球产业链牵涉甚广。严密监测、严密防控是题中之义。一国独力严防死守已难以奏效，「关门大吉」几无可能。关键在于全局把握全球疫情变化情况，掌握重点防疫区域防控政策，加强国际间疫情信息的互通与透明，以便及时调整防控政策与对象范围。

携程集团执行董事长梁建章称，任何国家都无法承受与全球隔离的代价，应基于科学分析作出统筹安排，在防治疫情和正常对外交流和开放之间找到最佳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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