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费待重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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疫情在春节来袭，餐饮、酒旅、影视、商业地产瞬间停摆，若疫情持续三月以上，服务业将遭深重打击

一切来得几无征兆。

1 月 17 日是农历小年，餐饮、酒旅、电影和商业地产正式迎来开年第一个旺季。餐饮行业多数已安排好了留守人员、备货、年夜饭订单；交通运输部门已经进入春运，旅游行业正在春节前最后一轮营销投放和订单确认；拥挤的电影春节档已经开始预售，宣传铺天盖地；商业地产换上了鼠年的橱窗和外场装饰。

小年后的第一天，新冠病毒的重疫区武汉在百步亭社区举办了第二十届「万家宴」。当地媒体报道，4 万多个家庭参加，制作了 13986 道菜品。此时，武汉最早的疫情聚集地华南海鲜市场已经封闭 18 天。

另一边，在武汉的大小医院里，肺炎病人陡然增多，医生们私下在讨论新的肺炎很像 17 年前的 SARS，传染性极高。但官方对于疫情的通报是「不排除有限人传人」。1 月 19 日，因为诊断标准修改，武汉多日未见增长的感染人数暴增。第二天，钟南山一句「肯定人传人」让整个防疫气氛逆转。

1 月 23 日，武汉正式封城。当天到除夕不足 24 小时，北京、上海、天津、重庆、广东、浙江、湖北、湖南、安徽等 14 省市启动重大突发公共卫生事件 I 级响应。

封路、关店、禁止聚集——让流动的人停下来，分散开成为中国最重要的任务。消费服务行业上满发条的春节旺季，就这样戛然而止了。

1 月 23 日中午，还未等到武汉封城的消息，中外两大餐饮连锁巨头相继宣布关门：海底捞宣布湖北省内店铺暂停营业，星巴克关闭武汉市所有店铺。此后几天，海底捞全国店铺停止营业，星巴克关闭了中国境内半数店铺。

几乎在海底捞和星巴克宣布关店的同时，《唐人街探案 3》《囧妈》《夺冠》《紧急救援》《姜子牙》《熊出没·狂野大陆》《急先锋》七部春季档影片全国紧急撤档，此后全国影院基本处于停业状态。

这一天，国家文化和旅游部通知，1 月 24 日起暂停所有国内团队游业务和机酒服务，27 日起暂停出境游业务。从 1 月 23 日晚间到 24 日上午不到 20 个小时内，国内 OTA 平台飞猪、携程、同程艺龙、美团、去哪儿先后宣布用户在平台上预订的 1 月 23 日至 2 月 8 日期间的旅行产品可全部免费取消。

还是 1 月 23 日，北京故宫、上海迪士尼带头，全国几乎所有景区在三天内陆续宣布关闭。

参照各主管部委和分析机构公布的历史和预测数据，2020 年的春节，消费服务行业原本的成绩单应该是这样的：2019 春节假期七天，零售和餐饮企业实现销售额约 10050 亿元，按照历年增长的势头，2020 年春节销售额应不低于万亿元；2019 年春运 40 天，全国铁路发送旅客 4.1 亿人次，民航 7300 万人次，道路 24.6 亿人次；而 2020 年预期的铁路发送旅客为 4.4 亿次，整体旅游人次为 4.5 亿人次；2019 年春节档电影票房为 58 亿元，2020 年大片扎堆，预期调至 69 亿元。

这一切都被疫情打乱。春节假期后，消费服务行业的成绩单同比仅为一成到二成。2 月 3 日，北京海淀饮服协会对 32 家海淀区餐厅进行了统计分析，11 家歇业，21 家春节营业，其中 7 家在 7 天假期全部坚持营业，实现营业收入 72.56 万元，同比减少 80.3%；接待人数 3511 人，同比减少 86.93%。区内 5 家商场购物中心，春节期间实现餐饮收入 93.82 万元，同比减少 91.74%。而全国范围内，即便以乐观的「收入腰斩」计，2020 年春节，零售和餐饮行业收入减少 5000 亿元。

据交通运输部通报，十天假期全国交通发送旅客 1.9 亿人次，较上年春运下降近 73%。除夕到 2 月 3 日，铁路单日发送旅客人次同比降幅从 6.3% 扩大至 86.1%。

2020 年电影春节档 (1 月 24 日至 1 月 30 日) 全国票房不到 2000 万元，为预期票房的 0.3%。2 月 4 日，国家统计局发出通知，因为疫情，2019 年全国规模以上文化及相关产业生产经营数据发布时间从 2 月 6 日推迟至 2 月 14 日。「有 2020 年顶着，怕什么 2019 年数据难看。没有最难，只有更难。」国内一家影视制作公司负责人在朋友圈如此评价。

上一次消费行业面对这样的全行业危机，还得追溯至 2003 年的非典时期。官方对于各个垂直行业最终受到的影响并无具体统计，但经历过的多位餐饮行业人士给出了 30% 餐饮店倒闭出局的估算。

今非昔比，服务行业的整体地租和人员社保成本上升，人员成本占比大幅提高。互联网也已深度嵌入服务业，OTA、外卖、视频平台在突然的疫情中，不得不快速调整与线下的利益关系。

所有人都在呼唤财税、金融等的扶持，各地政府相继出台政策，大型房地产商已经承诺租金减免，共担风险。

不过，财新记者采访的数十家企业显示，情况不容乐观：收入断绝后，相当大一部分中小企业能等的时间仅有三个月。

旺季疫情

「节前是狂欢，节后是严冬。」民航从业者林智杰如此形容 2020 年的春节。春节前，由于波音 737MAX 停飞，民航运力供需偏紧，票价上涨空间明朗，航空公司收益向好。然而，突入其来的疫情结束了所有利好。「这是民航历史上最大的剧情反转。」

2 月 1 日，农历初八，中国春节返程高峰，41 家中国内地航空公司计划执行航班 17098 架次。然而，当天数据显示，取消航班 9461 架次，占整体航班数量的 55.33%。此前一天，30 家中国内地航空公司共计划执行 1705 个国际航班，其中 25 家航空公司取消了 176 个中国国际航班，航班取消率达到 10.32%。

海外的航空公司甚至等不到世界卫生组织对中国的疫情「定性」，在 1 月 29 日就提前结束了中国的春运季。美联航、汉莎航空、印尼狮航、奥地利航空、英国航空相继宣布暂停和取消多班次往来中国航班。

就在全球多家航空公司决定停飞中国的 1 月 29 日，众信旅游的导游张慧从迪拜飞回了西安。此前一周，她因春节出国游团队数量激增被临时外派，而当她通过层层检疫回到中国的时候被告知，未来数月公司将毫无业务。众信旅游 2 月 3 日开盘即跌停，市值较半月前蒸发近 20 亿元。

「公司 2 月所有的出境团都取消了，仅西安分公司一处就有 80 个团，订单涉及金额约在 5000 万元，全国有 30 多个分公司，退团涉及的资金面更大。」张慧很难估算整个众信旅游丢了多少订单，对于出境游，她以最乐观的预期指出，即使疫情在 3 月好转，「境外游牵涉签证和一系列手续，再恢复也需要两三个月时间，起码到东京奥运会才有可能稍微好转」。

同在西安的赵天，其旅行社规模则小很多，以定制自由行为主营业务。以往，春节能创造全年 30% 的利润。但 2020 年的春节，出境游仅一单成行。「客人在 1 月下旬飞到了意大利，如今还遇到了『回国难』，航班被取消了。」如果到 6 月份行业无法恢复，他将不得不另谋出路。

在沈阳一家民营旅行社工作的王强，整个春节的主要工作则是处理退单。退订单涉及包机和房间预留，而境外的航空公司、酒店和当地旅行社并不愿为中国疫情承担损失，国内旅行社承担了大量实际亏损：「东南亚的销售，一个人就得退 300 多单出境游。」王强目前放假两个月、底薪减半，提成接近零。

交通旅游骤停后，酒店行业订单也锐减九成以上。在川贵地区经营一家区域精品连锁酒店的杨经理，给财新记者发来了一张门店 2 月 3 日入住情况汇总，与此前一天相比，房费、出租房间数、房间均价、营收等一系列指标都显示增量为零。实际上，这家拥有 20 个项目、2000 间客房、1000 员工的酒店 90% 的店面已经关门歇业：「成都市区仅保留一家门店开业状态，入住率跌至个位数，正常日均营收 10 万元左右，现在每日不到 2000 元。」

亚朵酒店创始人兼 CEO 耶律胤告诉财新记者，亚朵集团春节期间的出租率较上年下降了 85%，行业里也有很多门店基于政府的要求暂停营业，经营受到很大影响，湖北武汉陷入停滞。亚朵酒店目前在全国有近 500 家门店，员工接近 1.5 万人，其中 25 家为直营店。

相比旅游业重度依赖春节七天旅游假期，一年 365 天几乎无休的餐饮行业在春节是一次难得的休整期，员工回乡后总有几天假期，即便大型连锁品牌也会适当缩减调整员工数量。

然而，这个春节餐饮行业彻底休息了。连锁烤鱼餐厅江边城外属于中型连锁餐饮品牌，其创始人孟洪波告诉财新记者，旗下有 96 家门店，本打算春节期间维持 40 多家店营业，新冠病毒疫情暴发后，目前只有不到 10 家门店开业，主要在疫情不太严重的部分二三线城市，营业额则比日常减少了九成以上。

一家在全国拥有 700 多家门店的港式茶点餐厅负责人告诉财新记者，目前已关闭了 80% 的店：「剩下 20% 基本是外卖量比较大的店，多位于大型社区，但营业额只做到了日常的 20% 至 30%，赚不了钱。」

餐饮、电影院等商业地产主要引流业态关门，商业地产索性缩短营业时间甚至关门：北京三里屯太古里自 1 月 27 日起，营业时长由 12 个小时缩短至 9 个小时；上海新世界大丸百货从 1 月 13 日起，营业时长由 12 个小时缩短至 8 个小时；深圳万象城自 2 月 3 日起，短暂关闭 51 家店铺，涉及奢侈品、珠宝腕表、餐饮类等。

关键的三个月

大型餐饮连锁西贝莜面村的创始人贾国龙，首先发声踢爆了疫情对服务行业的致命打击，称即便公司借款发工资，也只能维持三个月现金流。「原计划一季度要 20 亿元的销售，现在业务停了，支出照常，三个月工资就要发 5 亿元。」贾国龙在多个内部分享场合一再重复着「三个月」这一死线。

压垮大型餐饮的两大成本是房租和人力。临近春节，提前备货的食材也面临积压腐坏的风险，节后原材料价格因为物流成本提高大概率将上浮。

百福控股 (01488.HK) 旗下拥有新辣道、和合谷、仔皇煲等多个餐饮品牌，其 CEO 王小龙直言，海底捞这样的大型餐饮连锁，房租成本能做到个位数占比，但行业普遍在 10% 至 20%，人工加租金就占总成本的一半。一家在厦门经营中西餐的大型餐饮负责人指出，其 1000 平方米的店，一个月物业管理和房租超过 10 万元，30 多名员工工资十几万元，占据整体成本已达七成。「个体店的融资能力更弱，整个餐饮行业 2018 年、2019 年本身已不太景气，很多餐厅都是用营业额来贴补房租、工资、原材料，这次疫情影响，资金链已经断了。」

孟洪波告诉财新记者，江边城外拥有一线员工约 2800 人，2 月底无论员工是否返岗，都将全额发放工资，宿舍补助、三餐等福利也保持不变。相比其他餐饮企业，孟洪波称因为聘用小时工，人力成本已经控制在约 20% 的较低水平。「公司内部核算过，不贷款的情况下现金流可以支撑三个月。」他告诉财新记者，这在餐饮行业已经是经营非常良好的情况。

王小龙则指出，餐饮行业的上游供应链账期一般只有 45 天：「现在 1 月的货款需要付，但没有收入付不了，渠道断裂以后就失去了和供应链再合作的机会。」

即便是广州酒家这样的国营老字号，也面临上游供应链问题。其内部人士告诉财新记者，目前由于疫情的影响，物流运输缓慢甚至停止，食材采购难；一些食材由于供应不足还将不断涨价。

对于酒店业而言，人力、房租两大主要成本之外，最大的负担是银行贷款。酒店业是重资产投入，行业前期装修建店投入需要五六年回本。这意味着，对于尚未度过投入期的酒店，一旦收入为零，将很难持续还贷。

即使是已有较强品牌效应的连锁酒店，也面临困难。华住酒店创始人兼 CEO 季琦在内部信中，以「效益极差」来形容疫情期酒店业的困境。目前，拥有 6 万员工的华住承诺保留员工、门店不裁员，但季琦也指出，假如疫情持续时间超过三个月以上，在用工问题上有可能进一步调整，比如调休、部分上班、支付基础工资、暂缓支付社保等。

耶律胤则告诉财新记者，亚朵酒店每月支出近亿元，这一成本状况是住宿行业里的普遍现象：「疫情若持续数月，对于任何企业都会是一个难过的关隘。」

老牌酒店经历过风浪，但新兴的民宿行业恐怕很难渡过难关。成立仅两年的短租民宿运营商掌宿，在大年初一决定将旗下 200 套房源低价长租：「1 月 21 日晚钟南山宣布病毒人传人的消息，当晚后台就收到超过 50 个退款申请，大年三十晚上，近八成订单被取消。房源空置率达到 95% 以上。」掌宿联合创始人二笼用「光速」来形容变故。

这远不是最坏的情况，2 月 2 日正式宣布转为长租并公开招募租客以来，每天只有一两套长租房源签约，对扭转业绩窘境杯水车薪。「每往后延一天都是大几十万元的成本，即便转为长租，也需要一两个月来消化房源」。

令二笼最担心的情况是个人房东密集退租。一旦房东退租，前期投入的装修成本「打水漂」，退租数量超过一定比例，公司就有危险：「现在保持最低人耗，必要情况下减少支付员工工资，最多运转六个月。」

新冠疫情影响会波及旅游产业上下游所有公司，酒店关门之外，传统旅行社、旅游代理等「夕阳产业」将被逐步淘汰。北京第二外国语学院 MBA/MTA 教育中心主任骆欣庆认为，受疫情影响，旅游行业可能会产生大规模并购，一些经营困难的公司会被行业巨头收购，旅游行业集中度或将进一步提升。多名旅游业人士预计，疫情结束后入境游需要一年以上的恢复时间，出境游恢复时间在三个月到半年左右，国内旅游可能会在疫情过去后较快恢复甚至迎来井喷。

券商对民航业受到的影响态度乐观，认为疫情解除后将迎来反弹。但林智杰直言，发生在春节的疫情对已经过了高速发展期的民航业来说，打击将远超 2003 年的 SARS：「SARS 疫情集中暴发在 3 月，是民航淡季，疫情结束后，又进入暑运旺季，而此次的新冠疫情恰暴发在春运旺季。」林智杰指出，SARS 前的 2002 年民航总周转量增速高达 15%，而 2019 年民航总周转量只增长 7%。「这一次行业市场基础不够牢。」

线上线下利益重构

线下实体消费人流被阻断，线上成为生产方重要的渠道，然而疫情之中，线上线下两个渠道的利益博弈也被瞬间放大。

就在七部电影春节撤档的第二天，徐峥自导自演的《囧妈》以 6.3 亿元卖给了字节跳动，在其短视频平台播放：「徐峥压力很大，与横店签了 24 亿元的票房保底，影片撤档各方都赔不起。」一位电影公司发行人士告诉财新记者。

电影行业炸开了锅。1 月 24 日除夕当晚，23 家国内主要院线公司起草了「关于提请主管部门规范电影窗口期的紧急请示」(下称紧急请示)，「吁请」国家电影局市场处紧急叫停《囧妈》互联网免费首播的行为，并在行业内进行听证论证；取缔电影院以外各类「零窗口期」的放映模式，明确各类放映终端与院线影院放映内容之间的窗口期界限。

影院如此急切的原因在于，目前电影行业独特的票房分账模式，一部影片的总票房至少有一半要分给影院，剩余部分再分给出品方、发行方、纳税等。电影不上大屏幕直接转给视频平台，制片方自救的同时切断了影院的收入来源。

万达电影、上海联和电影院线、江苏幸福蓝海等院线公司在紧急请示中称：「如欢喜传媒执意电影《囧妈》互联网免费首播，院线公司后续对欢喜传媒及徐峥出品的电影作品予以一定程度上的抵制。今后若出现类似情形，对于此类影片的片方，院线公司将拒绝与其所有合作。」

早在 2019 年 4 月，面对视频平台的强势，中国电影制片人协会、中国电影发行放映协会全体会员共同制定签署了《关于影片进入点播影院、点播院线发行窗口期的公约》。要求院线电影进入点播影院、点播院线的窗口期为影片在电影院线首轮上映档期的 2 倍。但并未提及视频平台，仅针对点播影院、院线。

「有了这份公约，就断了某些片方『脚踏两只船』的念想。网络上的资源流出会影响观众的影院观影积极性和体验。」当时，中环文化董事长、鲁信院线总经理王征认为。

然而，已经在影视寒冬中苦苦挣扎一年余的制作公司遇到撤档，任何公约都失去了效用，亟需扩充内容库的视频平台则需求旺盛。《囧妈》免费上线抖音后，三大视频优酷、爱奇艺、腾讯视频都曾找到其他几部撤档的春节档电影片方，希望能趁着春节达成合作。1 月 31 日，王晶监制的《肥龙过江》卖给了爱奇艺。

「《囧妈》和《肥龙过江》的选择都是这次疫情下的特殊情况。除非疫情持续很久，长达一年半载，否则电影主要依靠影院的模式短期不会改变。」上海星轶影院管理有限公司总经理姜元鑫向财新记者坚称，疫情并不会改变影院在电影行业的强势地位。

但一位在线票务平台高管则直言，现在影院的排片功能已经基本被票务平台取代，未来影院的惟一作用仅剩社交：「这次新冠疫情不会是特例，未来这样的案子会越来越多，就像电视剧一开始也不给视频首播，现在全是网剧了。」

酒旅行业，线上平台和线下服务商之间因为疫情也矛盾四起。多家 OTA 平台免费取消，但服务供应商因为账期无法拿回钱。

西安旅行社的赵天称，一方面旅行社在 OTA 都有大量抵押资金，订单退订后立刻给客户退款，但 OTA 平台的退款需要 15 个工作日起，遇到春节这样的订单高峰，旅行社瞬间被压垮。「疫情面前本来也没想挣钱，只是携程免费取消政策把他们的声誉提得很高，却压着我们供应商的款，拿我们的钱赔给客人。」一名旅行社人士激动地表示，供应商普遍对携程的退订政策情绪反应激烈。

为安抚供应商情绪，互联网平台陆续出台针对措施。飞猪在 1 月 24 日公告让商家拿有效损失凭证节后报损；携程则在 1 月 26 日公告将与供应商共担损失，1 月 28 日至 2 月 29 日的团队旅游产品，签证和保险外的订单费用损失由携程承担。前述旅行社人士表示，现在商家与平台方在具体损失的认定上仍有分歧，具体损失的赔偿方案仍在协商当中。

在线旅游平台的退订方案，升级了其与供应商原有的矛盾。「线上流量越来越贵」已成为整个旅游行业的共识，由于获客成本增加，不少中小旅行公司将线上平台抽佣视作「不可承受之痛」，部分从业者在 2019 年已转型微信小程序或社交电商，以避开平台方 20% (部分高达 30%) 的佣金，平台方与供应商此前因佣金积累的矛盾，被垫款和压账期激化。

尽管多数旅游团推出年内免费订单改期的措施，降低一部分损失，但前期的渠道推广费用、机酒预订以及地接社预付款往往已经支付很难追回，这直接带来的影响就是旅行社现金流告急。多家旅行社人士表示，自己账上的现金很难撑过三个月。

在疫情中，互联网能做的并不多，网络订餐+外卖曾经被认为是居家隔离人士非常重要的保障，却很难弥补堂食的收入。贾国龙指出，目前西贝有 100 多家门店在提供外卖服务，到 2 月 2 日营业额达到了 200 万元，相比正常营业 2000 万元的收入，外卖是杯水车薪。

精品私房菜「好酒好蔡」创始人蔡昊直言，许多餐厅在疫情期重点做外卖，或者把原材料放在餐厅门口以及网上贩卖，这都是治标不治本的做法，只能暂时缓和营业压力。

孟洪波则直言，类似江边烤鱼这样的餐厅，需要活鱼现场宰杀烹制，外卖业务根本无法开展。

组团自救

面对疫情对服务行业的冲击，众多企业提出自救措施以及希望政府、金融机构提供的外部支持，常见的建议包括减免企业增值税、发放稳岗补贴、金融机构提供无息低息贷款等。

易凯资本创始人王冉专门针对帮助疫情中的民营服务业提出建议：动用商业银行的资产负债表，为基本面优质的民营服务业企业提供紧急低息流动性贷款；向企业一次性减免一季度和二季度的增值税；政府设立专门的清退员工补偿基金，针对由于疫情导致门店关门所引发的员工清退，允许企业只发放一个月基础工资等额的最低补偿金，与劳动法所要求的补偿金差额由基金发放等。

目前，财税和金融政策落地仍然面临实际困难。百福控股 (01488.HK)CEO 王小龙直言，银行贷款给餐饮行业的可能性较低：「餐饮行业大多没有固定资产、抵押物甚至没有历史信用记录。虽有政府号召，但银行的执行层面很难进行。」

一家连锁沙拉企业负责人则指出，减税是后置性的，产生收入才减税，且对于餐饮行业，综合税负也就 1 个百分点左右，减税的帮助并不明显。

最直接的帮助来自唇亡齿寒的上下游，比如商业地产、OTA 和外卖平台等。

万达商管和华润置地 (01109.HK) 在 1 月 25 日宣布，减免旗下商业地产项目 36 天和 16 天的租金.此后，龙湖集团 (00960.HK) 和万科(000002.SZ/02202.HK)、大悦城(000031.SZ) 也纷纷跟进。财新记者据公开财报梳理，仅万达商管、万科印力、华润置地、龙湖集团、融创中国 (01918.HK)、新城控股(601155.SH) 等十家房企，为旗下商业地产项目减免租金规模已达 50 亿元；初步预估，80 余家房企减免租金规模超 55 亿元。

孟洪波告诉财新记者，目前半数以上门店的物业都给了房租减免，有的是租金加物业费全免，有的是租金减半：「大型商业地产基本愿意给予支持，因为需要餐饮来吸引客流。」

商业地产的救济只能量力而为，面对目前房地产企业普遍高负债，需要偿还银行贷款的情况，持续性支持商铺并不现实。

商业地产之外，旅游和影视地产项目也开始了减免和补助。浙江横店影视城宣布，在剧组停拍期间，横店影视城下属所有拍摄基地、摄影棚费用全免，剧组人员在横店影视城旗下各酒店的房费减半。此外，向在横店的演员公会群演提供一个月的 300 元租房补贴和 200 元的生活补贴。

在旅游行业，各方都在试图保住订单。民宿和旅行社多以延长用户的订单时限至年底的方式，避免一次性现金支出。民航方面，财政部、发改委已宣布免征民航发展基金。林智杰建议，各航司还可通过争取税费返还、五险一金延缴减缴等优惠政策，以挺过行业冲击，也可加强预售，将国内航班预售期由此前的一个月提前至半年左右，缓解现金流之急。

携程等在线旅游平台推出退单损失共担、华住和亚朵酒店减少 3 月前的加盟店费用。2 月 5 日，携程名为「同袍」的扶持计划在商家呼吁中出台，表达了与商家共渡难关的决心，并投入 10 亿元合作伙伴支持基金和 100 亿元额度小微贷款。

外卖平台也相继出台对餐饮商户的扶持政策。阿里本地生活和美团相继给出了减免佣金的政策，并加大商家贷款的力度，美团承诺和金融机构提供不少于 100 亿元的优惠利率小额贷款。

此外，阿里率先以「共享员工」的方式，吸纳餐饮业待岗人员再就业。受疫情影响而暂停营业的云海肴、青年餐厅，其部分愿意继续工作的员工将入驻盒马各地门店，参与打包、分拣、上架、餐饮等工作。饿了么也招募 1 万名临时从餐饮门店「转行」的外卖配送员。

贾国龙也表示，西贝在上海已有 1000 多名员工前往盒马工作，这是暂时性的合作：「1 万多名员工待在宿舍，憋得不行，很多员工都是愿意出去上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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