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稿：巴音宝力格土地悲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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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引子 -

这不是小说，这是现实世界的冷僻角落。

在这个角落里，一代农民在城镇化的开发过程中，一步步被夺走了土地，但又无法融入城镇。随着老龄化到来，整整一代失地农民，在结束了农民工生涯返回农村之后，面临老无所依的窘境。

另一方面，在粮食安全越来越成为国家核心战略的严峻背景下，一些地方政府过往农村土地开发政策，被重新打上了问号。

如今，农民想回归土地。但是，土地没有了。

村民承包的玉米地被划上白线，预示着这片农田即将被“开发”｜李醒龙 摄

2019年3月25日，望着田地上出现的一道白灰线，内蒙古巴彦淖尔市乌拉特后旗巴音宝力格镇的村民们焦虑万分。他们知道，这意味着自家的土地，已被纳入镇政府的开发计划。

过去十几年一次次的经历向他们发出警报：当大片良田被划上白线，如同画上记号的待宰羔羊，面临同一种命运**：很快镇里将派来大铲车，将它瞬间推平。**

“这些都是优质的可灌溉耕地，要是能正常耕作的话，产量很高，可这些地马上就要失去其原有的耕种功能，被有关部门的铲车推成其他性质用地了，据说又要修路了。”五支渠的一位村民说。

在巴音镇五支渠村的好几块耕地上，都出现了用白灰划出的一条长长的白线，配上五颜六色的彩旗，显得异常壮观和新潮。然而，就在这道“风景”的背后，则是一场长达十几年的官民争地博弈。

1.

盛产金子的土地

对于上世纪50-70年代出生在巴音宝力格镇的农民而言，土地是他们唯一的天赋，唯一的继承。如今，也是唯一余生可以依赖的生产资料。

地理上，巴彦淖尔位于内蒙古中部，距离北京正好1000公里，不算远。许多游客驱车来这里，瞻仰这里保存尚好的300公里秦代古长城遗迹。始发于首都北京的G6和G7两条高速公路，在多次交叉纠缠之后，最后一次在这里分开，从此各奔前程。

巴彦淖（音nao）尔，蒙古语里意为“富饶的湖泊”，因为接近黄河河套地区，地势辽阔，灌溉发达，这里一直是农牧业丰饶的地区，成为罕见的“塞上江南”。

河套平原引水渠密布｜图源：视觉中国

而位于巴彦淖尔西北部的乌拉特后旗，正好占据中国版图“雄鸡”背上的一块部位，南端靠近黄河河套，“几”字的拐角处；北与蒙古国接壤。后旗总面积2.5万平方公里，边境线长195.25公里，常住人口5万多人，是一个以蒙古族为主体，汉族居多数，并有回、满、达斡尔、藏等多民族杂居的地区少数民族边境旗。

【更多知识】

乌拉特后旗地域辽阔，地形多样。巍巍阴山横贯东西并富集矿产资源，南守8万亩狭长肥沃的秀美粮川，北开3650万亩如茵牧场，形成了典型的南粮北牧中矿山的自然格局。

从战国时起，这里就是匈奴牧地。而南部，乌加河自西向东穿越全境，土地肥沃，水草丰茂，是内蒙古自治区难得的“塞上江南”。乌拉特后旗被评为“2012年中国新能源产业百强旗”，位列全国第六名、自治区第一名。根据第七次人口普查数据，截至2020年11月1日零时，乌拉特后旗常住人口为53946人。

小麦是巴彦淖尔黄灌区的主栽作物，近年来小麦年播种面积均在230万亩左右(折纯面积)，年产优质商品麦9亿多公斤，无论播种面积、单产和总产，都排列在内蒙古第一，就全国而言也是重要的优质春小麦产区，是国家立项正在建设的优质春小麦生产基地。河套平原生产的小麦不仅籽粒饱满、色泽美观、容重高，而且内在品质优良。巴彦淖尔市生产的优质小麦和河套牌雪花粉及其系列产品已成为国内知名品牌，具有广阔的发展前景。

——引自百度百科

巴音宝力格镇是后旗人口最多的镇，全镇总面积993.7平方千米（相当于1.5个北京五环内区域），其中，可利用草场260万亩，耕地面积2.1万亩。镇总人口33699人（2017），农牧业人口6800人，约占20%。

巴音宝力格，蒙语意为“富裕的泉水”。如同后旗其他黄河灌溉区，这里土地平坦，非常适合大型农业机械作业。主要农作物是小麦、玉米、向日葵，这里是全国重要的优质春小麦生产基地。到了秋收季节，一望无际的小麦田金光闪闪，麦粒饱满、色泽鲜艳，大地犹如金子般灿烂。 

当地是全国重要的优质春小麦基地｜图源：巴彦淖尔日报

2005年7月8日，民政部批准（民函[2005]158号）将乌拉特后旗人民政府驻地由赛乌素镇迁至巴音宝力格镇。巴音镇成为乌后旗旗府新址。

从那时起，巴音镇的建设开始加速，追赶着彼时全国各地兴起的城镇化大潮。也因此，拉开了一场至今长达十六年的旗、镇政府与农民争地的拉锯战。

2.

失地：长达16年的官民博弈

｜2006年起，旗、镇政府加速强行征地

2006年，乌拉特后旗要搬迁旗政府所在地，并建设东绕城公路。仅依据旗党政联席会议，未履行土地征收审批程序，他们让巴音宝力格镇政府负责，旗国土资源局和城市建设投资有限责任公司协助，违法征地集体土地“基本农田”9191.85亩，其中包括耕地3752.94亩。（引自2012.1《法制日报》）

当年秋，乌拉特后旗政府在没有任何上级批文的情况下，开始以耕地每亩9000元、可耕地每亩5000元的补偿标准，强行征用巴音镇村民的基本农田以及其他农业用地。

**村民们不愿意赖以生存的土地被征用。**村民王灯强说：“补偿款少得可怜，又没有长远的安置办法，这就是杀鸡取卵。”

但后旗政府下了通牒：如果谁家不同意征地，就会遭到断水的威胁。

众所周知，巴彦淖尔是闻名的农田灌区，一旦切断了黄河引来的渠水，这里的任何农田就会在相对干旱的气候条件下失去生机。即便农民留下失去黄河灌溉的农田，收入也会大不如前。

断水，等于断了活路。

当地耕地严重依靠引渠水灌溉，断水后形同抛荒｜村民供图

此外，在原承包农户完全不知情情况下，后旗政府也直接从租户手里强行征地。

巴音镇五支渠村民王灯强回忆道：“当时，我们家有40多亩地承包给了同村社员赵玉玺、王金贵、马学义，结果政府在没有通知我的情况下，直接从三户租种者手里把我的地征走。为了这事儿，后来我费了很大周折，才勉强把我的一部分养命钱追回来。”

｜****我种你耙，官民拉锯战，间或冲突升级

据巴音镇三支渠村、五支渠村和蒙汉村多位村民反映，旗里和镇里征占了大面积的土地之后，就像是在“储备土地”一样，放着慢慢开发。旗政府一直在断断续续地建各种建筑，还有很大一部分有耕种条件的土地闲置着。

之后，一些村民看到原有的土地闲置出来，悄悄地恢复了生产。镇政府看到，又跟农民抢着种，政府派人栽树，农民种粮。就这样来回拉锯，持续了好几年。

就在来回拉锯的这几年，乌拉特后旗政府多次动用警力，阻挠和威胁和当地政府“抢地”的村民。其中，村民王克亮三次被抓，都是因为阻挡了旗里推地，每次出来，他家的地都被推得满目狼藉，永远失去了耕种条件，被修成了路基。最终，王克亮还是没逃脱被拘留8天的命运。

2017年4月14日，乌拉特后旗政府再次动用公安，将蒙汉十社的村民祁海燕、李敏、李得中、高兰花、王秀英（女，75岁）拘留七天，并各处罚款500元。

村民王秀英(女,75岁)收到的《行政处罚决定书》｜李醒龙 摄

期间，失地农民不断向上级举报，法院上诉，希望恢复土地，恢复粮食生产。

｜缺乏土地确权，农民承包权益一直无保障

乌拉特后旗在土地问题上未能按国家政策执行，其实早有苗头。

年纪稍长的村民们说，从上个世纪两轮的土地承包，一直到现在，乌拉特后旗从没有按照国家政策规定，给各个农户进行土地确权。

从第一轮：1978年包工包产，1980年包产到户，到1998年至1999年的第二轮土地延包，三、四十年过去了，**后旗政府一直没有给村民发放过土地承包经营权证，也没有签订过土地承包合同。**这为后面的土地纠纷埋下了巨大隐患。

有村民表示，曾经有部分村民为此事将旗、镇两级政府告上法庭，法院也曾判决让政府给符合条件的村民发放《土地承包经营权证》，但是后旗两级政府既不执行国家政策，也不履行人民法院早已生效的判决。

2007年8月，乌拉特后旗政府颁发“关于成立巴音镇三支渠、五支渠村土地纠纷确权工作领导小组和确权复议工作小组的通知”。

2007年后旗政府就土地纠纷问题的《通知》

“土地确权工作关系到当地村委会和农民的切身利益，关系到稳定和完善农村土地承包关系的大事，工作组要立足当前实际，顾全大局，时刻掌握农民的思想情绪和活动信息，避免纠纷和矛盾再次产生或激化。要严格按照相关法律法规和政策，按照法律程序和方式开展好各项工作。乌拉特后旗人民政府，2007年8月20日”

然而，正式的文件之后，并没有达成共识，调查不了了之，矛盾继续搁置。

村民苏哲说，“2007年出台文件解决纠纷，但我通过走司法程序，拿到六份胜诉判决书，政府仍不解决。村民们不得不上访。”

在这过程中，后期政府继续为城镇化建设征地储地，失地农民们继续依法举报、上访、起诉、联系媒体报道，尝试各种合法手段。

3.

第一次转机，温总理批复

2011年-2012年，巴音镇的失地村民们一度看到了转机。

2011年初，乌拉特后旗巴音镇村民进京上访。经国家信访局安排，1月24日，乌后旗巴音镇的村民代表苏哲受到了温家宝总理接见。

温总理在听完苏哲反映的情况后，表示：“国家出台的政策是好的，只是在执行的过程中可能是工作人员出现了偏差，相信政府一定会给你们合理解决的。”

2012年1月《法制日报》把乌拉特后旗政府违法征地作为全国6起政府违法批地、征地的典型案件之一，进行批评：乌拉特后旗农民的代表、三支渠村的苏哲，与湖北十堰市柳陂镇兰家岩村的王爱国分别向当时的温家宝总理反映了农村土地征用和房屋拆迁问题，得到了温总理的积极回复。

**“**土地资源十分宝贵，土地是农民的命根子，政府必须严格依法审批占用耕地的项目，依法征用农村土地和宅基地，必须保障农民的知情权，尊重农民的意见，给予农民合理补偿，保障农民的权益。”

——温家宝总理在批复中指出

温总理说，“国务院常务会议刚刚通过了《国有土地上房屋征收与补偿条例》，着力解决城镇国有土地上房屋被征收人合法权益的保障问题，在社会上反响很大。但是，还有大部分是征收农村集体土地和房屋。为此，我们正在抓紧研究修改有关法律法规。”

｜中央电视台、新华社、《人民日报》、《法制日报》等主流媒体报道

村民们一度以为温总理的回复，国家几大媒体的报道，几年来的奔波终于要有结果了。

那一次引起了自上而下的重视，部分相关官员受到了警告、记过等处分。在2012年1月13日的《法制日报》上，人们看到了处理方案。

“8起土地违法案件中，涉及政府违法批地、征地案件占了6起。国土资源部今天公开了曝光10起国土资源违法案件，其中8起属于土地违法，而6起案件源于政府违法批地、征地。

报道称，据国土资源部执法监察局局长李建勤介绍，国土资源部2011年第四季度挂牌督办的5起违法案件中4起是土地违法案件，涉及政府违法批地及征地的案件占了3起。

“2006年以来，巴彦淖尔市乌拉特后旗政府为实施新旗府建设规划和建设东绕城公路，根据旗党政联席会议决定，未经农用地转用和土地征收审批，责成巴音宝力格镇政府负责，旗国土资源局和城市建设投资有限责任公司协助，违法征收集体土地9191.85亩，其中包括耕地3752.94亩，支付征地补偿款8423万元。”

**“**对于这起案件，内蒙古自治区纪检监察机关已分别给予乌拉特后旗委原书记(现已退休)格日乐甲木党内警告处分；乌拉特后旗委原书记(现任自治区扶贫办副主任)苏和行政记过处分。此外，还有多名官员被党政纪处分。”

——《法制日报》2012年1月13日刊发的《国土部：8起土地案 政府违法批征地占6起》https://www.chinanews.com.cn/estate/2012/01-13/3602792.shtml

《人民日报》2011年1月进行了相关报道｜图源人民网

｜2006年-2011年之间的违法用地行为

2011年，乌拉特后旗巴音镇政府违法征地的情况得到了巴彦淖尔市有关部门的重视，后经调查，仅巴音镇三支渠和五支渠村境内，2个村就存在10宗违法用地行为，总面积1048.19亩。其中：

1）巴音镇政府涉及3宗违法占地行为，共占地257.5亩；

2）乌后旗综合中学，违法主体为乌拉特后旗教育局，违法占地20.69亩；

3）污水处理泵站，违法主体为乌拉特后旗水务局，违法占地15亩；

4）捷通驾校，违法主体为乌拉特后旗捷通驾校有限公司，违法占地1.89亩；

5）大家庭综合型养老院，违法主体为乌拉特后旗民政局，违法占地9.85亩；

6）巴音镇市政道路违法占地两宗，违法主体为乌后旗建设局，共违法占地659.04亩；

7）赛临路，违法主体为乌后旗交通局，违法占地面积为84.22亩。

4.

2012年至今：继续不断蚕食、倒卖耕地、违法建设

｜有处理，没结果，土地归而不还

2011年，国土资源部督办违法案件中公布2006年巴彦淖尔市乌拉特后旗的征地为违法征地之后，对一些相关人员予以警告、记过等处分。在书面上，2011年9月16日，乌拉特后旗也出台文件，要求巴音镇根据我国《土地法》及有关土地政策，将团结渠以东，原计划修建的固察线(后来改道未建)以西没有建设项目的土地归还了给村民集体耕种。

但村民们表示，这次土地归还社集体只是走了个形式，实际上是归而不还。

涉及这些土地的村民指出**：**“这是乌拉特后旗政府指使镇政府领导和村干部及社(组) 长合伙做的一场欺上瞒下，欺骗老百姓的游戏而已。他们将这些应该返还的基本农田闲置、过了上级监督后，把土地再次出卖。而且文件上承诺给失地农民办理养老保险等项目通通‘都付笑谈中’”。

村民王灯强表示：“说是返还，其实这些地还是归镇里所有，等上面查的松了，镇里还会继续拿地。镇里早就把一部分土地建设了新农村、修路、卖给了个人或者顶了账。”

当地现存的大量违建｜李醒龙 摄

而这期间，基本农田被继续被镇政府违法征用、蚕食，转包给关系户做生产性经营，本应生长庄稼的土地上，出现了一批批违法建筑。

时至今日，分部在巴音宝力格镇境内的养殖场、闲置的温室大棚、养老院、污水处理厂等违建或整洁，或破败地“站”在村子的不远处，而巴音镇政府则不断向内“蚕食”着村民赖以生存的土地。   

乌拉特后旗自然资源局副局长徐建成曾向有关媒体表示，巴音镇只有2、3处项目取得了相关批文，其余的均为违建。

而巴音镇党委书记李强公开认为，镇里征地，农民拿钱，其实这就是政府跟农民做的一笔买卖。

土地并没有真正回到农民手里，也没有恢复耕种。

｜后旗、巴音镇政府非法占地的5个剧目

从下面这个文本里，人们看到了，这十六年间，当乌拉特后旗、巴音宝力格镇政府强力想要从农民手里抢夺走赖以生存的土地时，他们表演了多少种办法。

｜“剧目”一：违法征地、巧取豪夺、破坏耕地良田上万亩 （👈点开阅读）

｜“剧目”二：违法收储、倒卖土地，违法建设，拒不归还集体土地（👈点开阅读）

｜“剧目”三：非法使用和倒卖村（社）集体土地、不承认村（社）集体民主选举的社长（👈点开阅读）

**｜“剧目”四：非法强征滥用村民土地 **（👈点开阅读）

｜“剧目”五：动用警力，强力霸占蒙汉村十社应返还耕地1000多亩（👈点开阅读）

限于篇幅，本文只列出要点，详情请点击查看**《群众反映内蒙古乌拉特后旗违法征收、破坏农地上万亩》一文**（👈点开阅读）

5.

一封沉重的举报信

“尊敬的各级领导、国家各新闻媒体记者、法律学者、社会各界人士：

你们好！

我们是内蒙古自治区巴彦淖尔市乌拉特后旗巴音宝力格镇五支渠村六社(组)、七社(组)的村民代表。因为多次上访、邮寄材料、媒体报道都无济于事。现在，我们怀着十分沉重、愤慨的心情、背着一大包证据向你们公开举报：”

“****巴彦淖尔市乌拉特后旗目无党纪国法，违反国家《土地管理法》的规定，弄虚作假、欺上瞒下，未经国家有关部门批准，****既没有征地方案，也没有安置办法，大量违法强行征占了位于内蒙古河套平原——黄河自流灌区内的基本农田和基本农田以外的耕地。”

——《群众反映内蒙古乌拉特后旗违法征收、破坏农地上万亩》（👈点开阅可读）

“本起案件的始作俑者是:曾经的旗委原书记苏和、曾经的旗长杜占贵、曾经的镇长刘建军；还有前任村长郭占明和现连任村长边义顺等人。

“是他们通过周密的筹划，使我们这里的农民失去赖以生存的土地后，变得一无所有；是他们千方百计，欺上瞒下，将所犯下的罪行整成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后，却丝毫没有顾惜失去土地的老百姓死活；是他们为乌后旗的违法事件做出了“卓越贡献”，然后才使上任旗长贾培新、上任镇党委书记李强、上任镇长孟克朝鲁、上任镇长朱峰等领导干部再次变本加厉地持续违法，造成目前我们失地农民生活艰难，流离失所的窘态。”……

**“**本案是一起严重的违法征占土地案件，我们认为党中央，国务院三令五申要保护耕地，为此制定了多部法律。为了维护法律的权威，保障人民的生活，绝不能让害群之马，肆无忌惮践踏党的政策和国家的法律，更不能让我们失地农民走投无路、流离失所。”

引自《群众反映内蒙古乌拉特后旗违法征收、破坏农地上万亩》（👈点开阅读全文）

鉴于上述情况，我们特向有关部门公开举报，祈盼有关部门领导在百忙之中能够关注并过问此案，也希望国内各大新闻媒体记者、法律学者与社会各界人士共同关注此案。

举报者多为50、60岁的村民｜受访者供图

我们没有过分的要求，只要求按照党和国家的政策、法律规定保护赖以生存的基本农田，给我们一条生路。我们，等待着！

    此致

敬礼！

举报人：乌拉特后旗巴音宝力格镇五支渠村六社、七社失地农民代表

2022年5月15日

——引自《群众反映内蒙古乌拉特后旗违法征收、破坏农地上万亩》（👈点开阅读）

6.

回不去的土地

集体土地，是农民的天赋资源，也是他们赖以生存的生产资料。

改革开放以来，我国农村已经开展了两轮土地承包。第一轮始于1978年，第二轮从1993到1998年开始，承包期30年。

“2013年12月底，中央农村工作会议提出要确保粮食安全，坚守18亿亩耕地红线，同时还明确了到2020年解决三个‘1亿人’城镇化的目标。”

——中央农村工作会议

2019年11月，国家发布了三份关于农村农业的文件，分别是《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保持土地承包关系稳定并长久不变的意见》、《关于完善农业支持保护制度的意见》、《关于加强农业科技社会化服务体系建设的若干意见》，指出：“充分保障农民土地承包权益，进一步完善农村土地承包经营制度，推进实施乡村振兴战略。”“保持土地承包系统的稳定，有利于发挥人民群众在物质生产中的主力军作用。”

2023年，将是第三轮土地流转第一年。经过了前两轮土地承包责任制的成功运行，国家越来越坚定了土地承包责任制，保证农民的生产积极性，以最终保障国家的粮食安全战略。任何从农民手里夺走土地的政策，都是在危害国家的粮食安全。

村民们整理的巴音镇被征用的纠纷地块拼图

然而巴音宝力格镇却在过去十几年中，良田逐渐被瓦解、蚕食，农民们一寸一寸地失去了可耕种的土地。

几百页的举报材料，十数次法院判而未决的判决书，一堆堆图片、视频资料，上万亩土地，几百户失地农民，十六年的心酸泪，一遍遍呼吁，向公众提出了一个无比沉重的社会议题：城镇化中因政府违法征地而被迫失去土地的农民怎么办？因为官僚-司法体制的推诿拖沓，人们需要耗尽他们的人生来等待遥遥无期的正义吗？

失地村民站在被推平的庄稼地里一筹莫展｜受访人供图

“只有惩罚违法和腐败，才能解决失地农民面临的困境，只有改变失地农民所面临的困境局面，才能从而解决自身需求。”

“希望我们作为村民代表一定要格局大一些，心系失地百姓，从而力求依法解决五支渠村三、六、七社和蒙汉村十社失地农民的问题，否则将来还是要被政府再次瓦解，并以失败而告终。”村民代表王灯强说。

“****有耕种条件的土地必须归还给老百姓，破坏了耕种条件无法恢复生产的土地，必须追究元凶的责任，并对老百姓进行合理补偿。”

——巴音镇五支渠失地农民表示

站在被抛荒了的土地上，五支渠村的几位失地村民们心情复杂。

王灯强说：“当初失地农民大部分外出打工，如今年龄大了想回去种地，却永远无地可种。所以，乌拉特后旗、巴音宝力格镇非法征地，使我们不能享受国家对失地农民的安排待遇，我们也不能靠土地养老。”

同村中，有好几个老人已沦为乞丐。王灯强表示，也有一些靠扶贫维持生活的失地农民，“但那和乞丐又有什么区别？！”

然而，曾经养育他们、给予尊严的土地，没有了。

原来的基本农田被推土机夷为平地｜受访者供图

疾风扬起尘土，没有了庄稼的平原，风沙更凌厉了。“那边是我家的地哦，可惜了！”一位村民说着。

她的身后，一台黄色的挖土机正在轰隆隆地作业。挖土机过处，留下一道道深深的轮胎印迹，如同一条巨大的拉链，撕开了大地。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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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料参考：

1）人民网、央视、《法制日报》等过往报道；

2）百度：巴彦淖尔、乌拉特后旗、巴音宝力格镇等；

3）《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保持土地承包关系稳定并长久不变的意见》等文件。

4）更多阅读：《群众反映内蒙古乌拉特后旗违法征收、破坏农地上万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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