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滞留在海南的“魔幻现实主义”十五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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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疫情,我滞留在海南省陵水县新村镇绿城蓝湾小镇整整半个月了,我和整个小区的居民是很支持国家的防疫政策,也很配合海南省的防疫措施。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过度防疫、官僚主义、层层加码、不作为的问题越来越严重,超出了居民忍耐的极限。

我们社区从疫情开始之初就没有阳性,连续十一天核酸全员阴性、全员绿码,却莫名其妙地升级成为高风险地区,或“按高风险地区管理”。

今天中午有邻居受伤非常严重,去陵水县第一人民医院救治,医院以“高风险地区”为由拒绝救治,甚至连基本的消毒、止血都没有做。

同样,今天做好了一切申请手续、计划离岛的游客,因为必须要坐陵水旅文局的车去机场,被旅文局以“高风险地区”拒绝。

然而就是这个所谓的“高风险地区”,就在今天——8月17日中午,就在小区居民被拒绝救治的同时,高尔夫球场有人聚集打高尔夫球。莫非这个所谓“高风险管理”,是只针对老百姓,刑不上高尔夫?

同样,这个“高风险地区”的设置,就是层层加码的的体现。我们强烈怀疑:地方为了“社会面清零”这个保证,会扩大“中高风险地区”的划分,这样封控区内就算有新增,也不算“社会面”了——只要我风险地区划分足够大,社会面清零就来得足够早。

前天中午的时候我去小卖部买菜,老板正在分装打包要等很久,跟等在门口的大爷大妈们聊天,才知道早上我们小区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保卫战。大爷大妈们义愤填膺手舞足蹈,我问发生甚么事了?大爷批评我说你也隔离在小区,怎么不关心一下集体呢,我们险些就要全员居家了。我说我这几天光忙着淹死蚊子了,已经是桃花源中人,不知有汉、无论魏晋,求爷奶奶们赶紧给我讲讲怎么回事。

俺来12号早上来了几个防疫工作人员,拿着一大把封条,说我们小区已经成为了高风险地区,要求每人足不出户。物业经理就在门口苦苦哀求:我们这里虽然是居民区,但是一大半住户都是民宿或短租的游客,没有储备柴米油盐,没有锅碗瓢盆,现在全靠小区餐厅吃饭。如果让我们足不出户,政府能够保证每天伙食的配送吗?但是防疫人员说这不归我们管,我们只是按规定贴封条。

这时候几个早起遛弯的大爷大妈们走到门口,一听说我们要足不出户,马上就炸了,问有什么依据?答曰这是高风险地区。大爷大妈更炸了,说中高风险有明确的规定,我们小区连续做了九天核酸,全员阴性、全员绿码,甚至陵水县没封的时候我们小区就自己层层加码封了,只出不进。中高风险地区七天无确诊都要变低风险,我们疫情开始之初就没有阳性,凭什么升格高风险?

防疫人员说他们也不知道,他们只是来执行命令。给了大爷大妈们一个电话,说这是防疫办的电话,你打这个。大爷大妈们打了电话,那边给的解释是:我们现在全镇都按高风险处理。大妈问,你说清楚了我们到底是算低风险还是高风险,那边工作人员给出的官方解释是:“根据官方显示区域来划分,我们所有镇区都属于高风险,各小区也属于镇区,具体怎么定义各小区的,我也搞不懂,这是由县指挥部决定的。”

我上面那句话是工作人员的原话,一字一句不差的,所以敢用双引号,是大爷大妈们一边打电话一边记录下来留存做证据的。然后就质疑工作人员:第一,如何定义中高风险,中央下达的文件中有详细的规定,我在国务院小程序查询,我们这个地区就是低风险地区,你们的划分依据要推翻中央的文件吗?第二,现在海南的离岛政策是低风险地区可以申请,虽然陵水县迟迟没有组织游客离岛,但是你这样草率的划分高风险,小区里的游客离岛更加遥遥无期,你们能对这么多人负责吗?第三,全员居家之后生活如何保证?你镇政府能够每天送餐到每一家吗?

然而工作人员还是车轱辘话,表示现在疫情形势严峻,我们镇全部以高风险对待……然后有个大妈怒了,说我就是从XX市来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那些花花肠子,你们把绝大多数地区都划分为封控区,这样就能早早达成“社会面清零”,然后拿去给上面邀功,就是拿老百姓不当人了呗?

这时候有个大爷补上了一句更有杀伤力的话:我们都是外地来陵水买房的人,现在小区里老年人居多,都是离退休人员,我们有自己反映问题的渠道。

最后大爷大妈们有如当阳桥上的张飞,喝退了百万曹兵。当然,也是因为贴封条这事有点离谱,无法可依无规可依。最后那些工作人员表示来都来了,就把封条贴在了各种公共场所的门口,比如老年活动室之类的。大爷大妈们就跟着他们后面,他们贴封条的时候就一边录像一边指着脊梁骨骂。

最离谱的是这两天居民们打12345咨询,有的接线员说我们这里是低风险,有的说是中风险,还有说是高风险,还有说因为旁边的威斯汀酒店成为隔离酒店了,我们这里要按中高风险对待。连官方工作人员给的答案都是不一样的,所以我们现在也很迷茫,到底能不能走了?

太史公曰:大爷大妈们维权意识和斗争精神都是很高水平的,对国家政策的了解甚至都比本地防疫工作人员清楚,对于过度防疫都可以拿出详细的法律法规一条一条怼回去,但是最有效的那句话恐怕还是“离退休人员有反映问题的渠道”。对于我们无产阶级来说,恐怕只有上天台拉横幅,拿命搏才能引起重视吧!

正所谓“一万年太久”,老干部们反映问题的渠道已经等不及了。昨天为了抗议陵水县和新村镇政府防疫层层加码、安排滞留旅客离岛不力,愤怒的小区居民和游客聚集在小区门口,要求地方给一个说法。新村镇的书记随后赶到,群众主要提出了两个问题质疑:第一,我们这里究竟算高风险还是低风险;第二,何时组织滞留旅客撤离。

书记没有正面回答是高风险和低风险的问题,而是打官腔说小区附近有很多高风险地区,所以我们要按照高风险管理……我们说从疫情爆发开始,我们就没有阳性,连续十天十检全员阴性、全员绿码,怎么别的地方都是降风险,你这个地方反而升级了?书记说,按规定来看,咱们这个社区确实是低风险……然后被群众打断,说书记你再说一遍,我们要把你这段话录下来。结果书记不说了,他开始说“但是”了,疫情形势比较严峻,希望大家多多配合体谅……

我说你这个地方就是为了所谓的“社会面清零”,把尽可能多的范围划成中高风险,那可不“社会面”就没几块了。书记说,你这个说法是不对的,我们划中高风险是有依据的。我说你是按你的依据还是按国家的依据,现在中高风险地区都精确到楼栋,我们蓝湾小镇相当于普通居民区好几个小区的大小,又有酒店又有民宿又有住宅还有个高尔夫球场,你这大笔一挥全高风险了?英州镇为啥有个酒店单列出此风险了?是不是因为里面住了什么领导?然后书记不理我了。

最后书记给我们保证,晚上开专家会研究给我们一个结果,然后善良的群众们就轻信了这个说法,非常欣慰地散开了。就我还在那嚷嚷:你说了不算,我要见县领导,要见文旅局的领导,给我们一个承诺。果不其然,晚上给出的回复又是打了一个官腔和太极,通篇就是那几个字:“只要耐心等待,就有办法”。

最离谱的是有游客昨天信了书记的保证,买了今天的机票要走,现在只有文旅局的大巴负责运输,结果文旅局说你们那个地方是高风险,大巴不能去。群众就炸了,你这不讲武德啊,说书记给我们承诺了;文旅局说他们不管,他们拿到的划分就是高风险。

理解海南和陵水政府的热情好客,但是留客不是这么留的,希望能对违规设置高风险地区,以及组织游客撤离给出一个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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