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照亮了我们的眼睛，希望一切都是值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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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一些私人感想。

今晚听到一个消息，虽然早已屡见不鲜，仍有一些心理不适。

有一个医院，先不点名了，院长召开会议，点评李文亮医生。院长说，李文亮的死，是活该，因为他没有经过医院的允许，就自己对外部泄露信息。

我的不舒服，并不是在这么一个院长。而是，持有这种言论的人，大有人在。我之前专门为此写过《万万没想到，他们这样侮辱李文亮》。不说那些专门喷的人，即便是我的公众号后台，也有不少人对我说，不认可李文亮；觉得我把李文亮写得太好了，太高贵了，他配不上。很多声音来自医疗界。

实在太多了，后来发现，终究是鸡同鸭讲。我已经失去了答复的兴趣。

其实，李文亮之死，是感染病毒。他的死，和他在微信群里发消息，以及后来在被训诫之后第一个站出来实名接受多家媒体采访，本来并没有关系。

但是，现在听到这个声音，我忽然觉得，恐怕有关系。至少，当有些人知道是李文亮这些人“泄露消息”之后，他们杀心即起。他们觉得李文亮该死。

想想吧，李文亮的同事，甲状腺乳腺外科主任江学庆因为戴着口罩去开会，被院领导训斥说搅乱军心，此后就不敢带口罩，几天后被感染，再后来，殉职。江医生当然是死于病毒，但就这么简单吗？李文亮自己，半夜被叫去训诫，从院领导往下各个部门，人事、纪律什么的，甚至传言说要开除他。这样的心理压力有多大？猝临大变，会不会导致一个人的免疫力下降？当然，我们没有医学证据。但是，今天却不得不联想。

我反复说过，李文亮不是我们常说的“一个普通人”。他最重要的特点，是在关节上展现的。想想看，为什么被训诫的医生那么多，第一个站出来的是李文亮？因为，这是他的抉择，正是这次抉择，成就了他超越平凡的伟大。他是一个重要时刻的发言者，他第二次披露的信息弥足珍贵，他是夜空中最亮的那颗星。一如“逃跑计划”那首同名歌曲。

只是，如果听到世间这些诋毁的、说他该死的卑劣之语，我不知道，那颗星星是否会发出叹息。

比病毒更可怕的是人心，而疫情，却照亮了我们的眼睛。

另外还听到一个消息：最近一段时间，我写了一些医院的事情；而相关院方正在调查本院给我提供线索的医生护士。让人感觉风声鹤唳。我不知道，到底谁才是“内鬼”？这些公立医院难道是某些人的私人菜园子？

就像广东泗安医院陈院长对林医生所说的：“你在我的地方，测我的东西，就是违规。”他口音极重的这段话，总在我耳边盘旋。听起来，医院里连空气都是他的，即便这个空气是有毒的，也是他的。

好消息是，现在，林医生的新微博又开了，叫做“第二封e书”。她有一条微博：“一切宛如昨日，漫长的等待，希望一切都是值得的。”

她还在等待广东省卫健委的调查结论，看来是有一些忐忑，有一些不安。她只有一千多个粉丝，在院长咆哮事件热度过后，一切都要她自己一个人面对。工作、生活。记得有一天，她的男朋友急忙地问我：“黄老师，你和林说什么了？”我说，没说啥啊，就是问候，聊后续怎么办。她男朋友说：“我刚刚看她忽然哭着就跑出去了。我扫了一眼她电脑里有你的对话框。”当时她男朋友担心她，一直陪在她身边。

不过，我看她在后面的微博里说，自己收拾屋子、做饭、蹲B站的自习室，“做个天天学习好好向上的好孩子”，心中也就觉得放心了不少。

刚刚，《湖北日报》老记者张欧亚先生——我曾经在正月谈过几次他的遭遇——给我发来了一首诗：

百万困师欲借江，寻阳桥头起苍黄；

同是天涯沦落人，何故隔岸春凄凉？

东吴点兵甘棠湖，都城原来是武昌。

琵琶犹抱问吾乡，周郎司马青衫湿！

这说的，是今天发生在江西九江、湖北黄梅之间，大桥上的事。在正月的时候，他喊出了武汉换帅的声音，后被单位发文要“严肃处理”。如今，他依旧心心念念地挂念着湖北人的遭遇。

后台好些朋友给我发来了现场的视频和经过，我只能说，大桥上的人们，你们真的辛苦了，希望你们将来能得到善待。其实，我们要说的，不是善待湖北人，而是善待我们自己。

昨天我写到，“我们在重大历史事件上的担当，决定了我们作为一个“人”的底色；我们要面对的，不仅是千万人的健康安全，还有自己内心的安宁。”人天性是自私的，这没什么不对，我们不能期望社会上每个人都有利他之心，有大无畏的勇气，甚至，也不能指望某些人对待同胞像南京对待684位“老外”那样温暖。不过，我觉得，我们可以期待，每个人做事，都要求一个心安。有的人选择说真话，有的人选择振臂一呼，有的人选择逆行，有的人选择倾囊相赠；他们不是在求得什么回报，而是听从内心的呼唤，求得内心的安宁。而我们去回报他们，也是我们的心安。

我心安处即故乡。我们都希望，我们身处的这片土地，这片无数人在逆境中站起乃至奋起、坚持乃至固执的土地，是我们的故乡**。在这里，我们安顿身心，彼此守望；在这里，一切都是值得的。**

将来，疫情结束后，经济和社会将满目疮痍，我们要做的，还有很多。希望在绝望中孕育，而黎明在黑暗之后到来；在最困难的这段时间，我们需要紧紧地抱在一起。

今晚，我与那些曾为我提供信息的人一位一位地说，如果你遭到了单位领导报复，请相信这个社会，至少我一定站在你后面。

20200327，夜。呦呦鹿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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