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一家都感染了,最小的宝宝才满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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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人父母,我对这个病毒第一次产生了实实在在的恐惧,因为不知道它会对一个刚出生不到两个月的孩子造成多大的伤害。

**—**这是全民故事计划的第680个故事—

2022年最后一个月,是我们家灰暗的一个月。

从怀孕生产当天,我的心始终是紧的。

月子中心是不让家属探视的,带着二宝出月子中心那天,路上的车和行人都很少,回到家中的第一件事就是消毒。

家里除了我和老公,还有孩子的爷爷奶奶,以及7岁的儿子。短暂的喜悦之后,看着刚满月的二宝,每个人心里都始终七上八下。

身边不停有朋友亲戚感染,我倒是不怕,怕的是孩子感染。

直到那天早上,丈夫起床觉得头疼,嗓子干痒,但因为他有抽烟的习惯,我一开始还没放在心上,只是嘱咐他多喝水别抽烟,天气转凉,注意保暖。但丈夫不放心,自己做了抗原检测,看到结果为阴时,我还说丈夫是多虑了。

第二天,丈夫的症状加剧,低烧,浑身酸疼,但抗原检测依旧为阴性。

此时我们心里开始忐忑,丈夫的症状与当下的奥密克戎感染症状高度相似。谨慎起见,平时每天为家人做饭的丈夫主动戴上口罩隔离在卧室,不让大家再接近他。

之后,孩子的奶奶出现了嗓子干疼、咳嗽,但抗原检测还是为阴。

那时我们还在质疑抗原的准确性,心怀侥幸,也许就是普通感冒。

期间公公出去买退烧药,跑遍了全区的药店,但都卖空了,这是我们完全没有预料到的。我马上给远在西北的娘家父母打电话,也告诉了在其他城市工作的弟弟。父亲和弟弟火速前往当地药店购买感冒退烧药物,两个人凑齐了几大包药品,加急快递给我。但远水解不了近渴,况且当时全城的快递因为快递小哥陆续感染已处于瘫痪状态,药何时能送到,我心里其实也没底。

我父亲着急忙慌买的感冒药 | 作者供图

在等药来的期间,宝爸和孩子奶奶的体温依旧持续升高,意识到可能已经“中招”,考虑到家中有两个孩子,尤其是二宝还不满两个月,两人火速收拾好东西去另外一套闲置的房子居住隔离,孩子的爷爷则留下来照顾我们娘儿仨。

出门前,丈夫为我们采购了足够的食物,嘱咐我有任何事情赶紧给他打电话。

原本家里每个人都有明确分工,我和婆婆照顾二宝,宝爸负责做一日三餐、陪同大宝上网课检查作业,公公外出买菜打扫家里的卫生,现在一切都乱套了。

因为我是母乳亲喂,少了两个得力帮手,我既要照顾二宝又要兼顾大宝上网课,书房卧室两边跑;临危受命的孩子爷爷成了主力军,不常做饭的他也只好掌勺,但其他忙他也帮不上。好在,二宝并没有像前两天一样因为肠胀气哭闹。

这让我不至于太狼狈,忙碌一天下来还算吃得消。

顺利度过第一天后,次日清早,二宝出现了嗜睡迹象,但傻子如我,一直有老人帮忙带孩子的我在照顾两个孩子方面其实并不细心,也忽略了这些可以更早发现孩子已经感染的信号。与宝爸视频时,我甚至还一个劲儿夸二宝“特别乖,吃了睡,睡了吃”,完全没有意识到当时孩子是由于发烧没有力气才变得嗜睡。

而此时的丈夫发烧已接近38℃,孩子奶奶则烧到了38.5℃,俩人抗原均为阳性。

丈夫的抗原呈阳性 | 作者供图

得知这个消息时,我一开始所有的侥幸全都破灭了。

丈夫和婆婆离开的第二天下午,大宝上完网课就说头晕。

我问他嗓子疼不疼,他说不疼,他还开玩笑说可能是作业多压力大头才晕。

我给他测了体温,结果是38.3℃,我当时就慌了神,抱起还在昏睡中的二宝,量体温后发现她也在发烧,37.8℃,直到那一刻,我才明白二宝嗜睡的原因。

虽然早已年过三十,但没经过什么风浪的我属于耐挫能力极差的人,看着两个孩子都在发烧,我一下彻底乱了阵脚,以至于给丈夫打电话时手都在不停颤抖。

丈夫一边安慰我,一边让孩子奶奶收拾东西,准备回来。种种迹象来看,两个孩子大概率是“阳”了,我可能根本搞不定,这就没有分开隔离的必要了。

当时家中孩子可用的退烧药已过期,我们也从未想过会发生买不到退烧药的情况。我在得知药店所有有关感冒退烧类的药物全部售罄后心急如焚,万幸,丈夫从他堂姑那里借到了半瓶孩子用的退烧药。握着那瓶宝贵的药,我悔恨到无以复加,退烧药竟然已经紧张到全城买不到的地步,可粗心的我竟浑然不觉。

一小时后,大宝的体温上升到了39℃。

他喝了退烧药便让奶奶哄他睡下了,然而二宝的体温也达到了38.6℃。

看着体温计上的数字,我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眼泪。二宝出生才55天,无法用药,要迅速送往医院。慌乱之中,我先给二宝物理降温,宝爸负责打120,一刻都不敢耽误。然而120却告知,现在所有医院的发热门诊都是人满为患。

三岁以下的孩子,只能自己开车去新区妇幼。

丈夫赶紧给在医院工作的朋友打电话,才得知包括新区妇幼在内的所有医院情况都差不多,医护人员感染了80%,发烧排队就诊的人成百上千。

即使我们抱着孩子去,前面也堆了几百个病号。

为人父母,我对这个病毒第一次产生了实实在在的恐惧,因为不知道它会对一个刚出生不到两个月的孩子造成多大的伤害,而能在网上查到的信息也十分有限。

再次拨打120后,得到的消息依旧是让我们自己驾车去妇幼排队就医。

前面排了几百号人也是事实。

我们接受了医生朋友的建议和指导,做了些举措,再次给孩子测了体温,38.4℃。时间似乎凝滞了,我偏执地一遍遍给孩子测体温,每次看数字时我都闭上双眼在心里祈祷无数遍,希望数字尽快降下来,然而数字始终在38℃-38.4℃之间。

同时,大宝的体温也是反反复复,孩子的爷爷奶奶守着大宝不敢睡觉。

我和宝爸则守着二宝紧张到了极点,内心又实在痛。

我的孩子,55天的孩子,什么都不会说,小小的身体像个火炉般蜷缩在我怀里,因为发烧难受闭着眼睛一直流泪,哭声虚弱得比小猫还轻。

二宝开始发烧 | 作者供图

给孩子洗温水澡降温时,她的两个小拳头紧紧握在胸前,微睁的双眼中流露出的是紧张和恐惧。看着还来不及感受这个世界的美好却要同我们一起抗击病毒的女儿难受到小脸紧皱,我不停地自责没有照顾好她,然后再一遍遍给她物理降温,除此之外,我能做得实在太有限,真的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才能让她好受一些。

大宝喝了退烧药后,体温逐渐下降。物理降温后,二宝的体温没有继续升高。

丈夫抱着孩子们唱儿歌,想以此缓解他们的痛苦。

二宝的脸还是烧得红扑扑的,时不时哼唧两声。想到孩子们还小,以后可能还会遭病痛带来的折磨,我终于在又一次测体温发现还是没有下降后崩溃了。

我神经质地对着空气哭,说我可以做任何事,只求病毒能放过我的两个孩子。

丈夫劝我冷静,说当妈妈的一定要坚强。

可我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更没法在未知的恐惧面前强迫自己坚强。

宝爸开始联系生活在国外的同学,希望能从他们感染的经历中寻求康复经验,帮助二宝尽快退烧。国内的夜晚正值国外的白天,不少朋友分享了感染及治愈过程,但因为没有不到两个月的孩子感染的经历,我们还是非常忐忑。

期间我又打了一次120,得到的答案还是不放心的话就前往医院。

虽然知道去医院可能还是要等,但不去医院我们更加揪心。

于是凌晨五点,我给二宝穿好衣服,准备去医院排队。但我害怕孩子去医院要扎手指验血,甚至因为不退烧而扎头皮针,咬牙说再等一个小时,如果二宝的体温不降反升,立刻去急诊,如果降了,就继续在家里观察加物理降温。

紧要关头,每一个决定都做得异常艰难。

二宝的奶量虽然有所下降,吸吮不像先前那般有力气,但吃得不算少。

经过一番挣扎后,丈夫答应了我的提议。

还好二宝也算争气,体温没有继续升高,稳定在了38℃。

全家人24小时都没敢合眼,我实在撑不住时,就靠在床头眯几分钟,但一闭上眼就不停做噩梦,惊醒后便喝几口水继续给两个孩子量体温。

虽然婆婆做了饭叫了我好几遍,但孩子没有退烧,我根本没胃口,每分每秒都像有刀在剜心脏。我能感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虚弱,头也眩晕不已。

熬了36个小时后,孩子们渐渐开始退烧。

看到温度计上的数字一次次下降到37度左右时,我几乎喜极而泣。

窗外风声呜咽,拉开窗帘,天很蓝,阳光打在床头,暖暖的。孩子们的呼吸变得越来越均匀,额头不再发烫,两个人分别斜靠在我和丈夫胸口,安静地睡着。

我抚摸着孩子们的头,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

确认孩子们的体温都没有再继续上升,我刷了牙,洗了澡,换掉了浑身汗渍的睡衣。宝爸和婆婆也不再发烧,每个人的心情都好了起来。

那天中午,全家终于吃到了几天来的第一顿热乎饭。

孩子退烧后的第二天,我开始头晕,咽干,也意识到自己“中招”了。

那时我已经完全不恐惧了,还开玩笑地跟宝爸说,只要两个孩子没事,我病成什么样都可以扛过去。但我还是太天真了,下午,我开始发烧,两小时后烧到了38.8度,全身酸痛,嗓子干痒,但因为是哺乳期,我不想吃任何退烧药。

等烧到39℃的时候,宝爸让我赶紧吃孩子的退烧药,但他拿出来才发觉药只剩下最后十三毫升。对我们来说,那十三毫升药可能比任何东西都要宝贵,我是不愿意吃。宝爸拗不过我,又向已经“阳”过的朋友借了半瓶退烧药。可我还是坚持不吃,一是怕影响哺乳,二是想试试,扛过高烧后,病程会不会短一些。

熬病的过程是痛苦的,我一刻不停往胃里灌水,即使全身没有力气,头昏脑胀,依旧要在孩子哭闹时按时起来哺乳,时刻担心孩子是否会再次发烧。

就这样,顶着39度的高烧,熬过了48小时后,身体的痛感慢慢减轻,我开始退烧。到了第四天时,除了喉咙有点干痒和鼻塞,我的体力也有所恢复。

随着我们一家人的逐渐康复,大家的心终于落下来。

然而丈夫85岁的姥姥因感染而住院的消息,让全家再次陷入混乱。

姥姥原有些基础疾病,感染后基础疾病加速发展,不到一天时间就陷入了昏迷。婆婆的咳嗽还没完全好透,马上赶到医院去照顾她的母亲。

姥姥的手上都是针孔 | 作者供图

姥姥的病程急,年龄大,肺部疾病叠加,住进了ICU。无法探视的婆婆很伤心,说姥姥最遗憾的就是还没有见过刚出生不久的宝宝,昏迷前还一直记挂着。

我们祈祷着她老人家能顺利度过此劫,等康复后,我们带着二宝去看望她。

可第三天,医生就让签了病危通知书。

婆婆哭肿了眼睛,却不得不忍着心痛,独自去给姥姥买好了寿衣。

12月的天愈发冷了,风很大,霾也重。

疫情放开后的城市并不像大家一开始所期待的那般车水马龙,依旧冷清。

当下的每一天,我们还在熬着,ICU里传来的消息依旧不容乐观,婆婆在家里心神不宁,只一刻不停地抱着二宝,与她说话,逗她笑,似乎借此转移注意力。

她看着怀中的孩子,时而发呆,时而哭泣,时而自言自语,总会对着我女儿说:“你要保佑太姥姥闯过这一关,等到春天来了,咱们还要一起出去玩呢。”

作者:言北西,教育工作者

编辑:蒲末释

每周一三五 晚九点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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