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集 I 疯王川普脱轨记：围攻 I 第八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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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Schnappi

从2020年大选日开始， 在总统任期的最后日子里，川普溃不成军，也把美国拖入了泥潭，终致于任期还剩两周的时候，他的支持者们冲击了美国国会大厦。这个系列文章描述了川普是如何走上这条不归路的。

《疯王川普脱轨记》第5-7篇见今日推送第一、三、四条。

第 8 篇

围攻

By | 子西

有关1月6日发生在国会大厦的致命暴乱的内部详情，此事件最终没能阻止选举人团的选票认证。川普最终还是认输了。

1月6日下午三四点钟，白宫副国家安全顾问马特·帕丁格尔（Matt Pottinger）回到了西翼，刚刚他同事们的电话上收到了来自华盛顿市长木丽尔·鲍泽（Muriel Bowser）的紧急宵禁通知。

川普总统在椭圆草坪煽动他的大批支持者去国会抗议对拜登胜选的认证时候，帕丁格尔一直在另外的地点开会，并不在线。

等他回到国家安全委员会的办公区域，帕丁格尔看到同事们目瞪口呆地紧盯着电视屏幕观看暴徒们冲击国会的画面，他急忙问：“天哪，出什么事了？”

参议院里，参议员詹姆斯·兰克福德（James Lankford）还没用完三分钟的时间解释他为何要反对亚利桑那州选举人的投票，这时候参议员临时议长查克·格拉斯雷（Chuck Grassley）敲下了木槌，从主讲台上宣布：“参议院休会，听候主席指令。”

兰克福德一脸疑惑，但是很镇定，看到共和党议事助理托尼·哈纳甘（Tony Hanagan）快速走到他身边小声说：“抗议的人冲进楼里来了。”

像马戏团指挥一样鼓动了那些支持者以后，川普回到了他的车队，驶向离着不远的白宫，回到大门保护之内，讲台到南草坪的直线距离大约1300英尺。

川普欺骗了他的狂热支持者们，说副总统有权力扭转美国总统大选的结果。他也欺骗了他们，说要跟他们一起沿着宾夕法尼亚大街游行到国会大厦去展示力量。

舒服地躲在他的私密餐室里，总统观看着支持他的暴徒们冲击国会的电视画面，有些人游荡在国会大厦的走廊里，脸上涂着墨彩，衣着狂野，一幅世界末日的景象。一开始，他还挺喜欢看这些的。

但是在西翼的其它地方，他的助理们在研判这场灾难的破坏程度。工作人员悄声议论，变得越发诡异的川普会毁掉他自己的政治成果，毁掉共和党。很多人一直感到不安，自从川普的选战开始转向颠覆民主，妄图从失败的命运里开启第二个任期。

有些助理过去一个月来的工作重点，就是抵挡住任何不合法规的命令，同时要了结这届政府的工作，把损失压到最小，还要避免跟川普会面，以免今后要请昂贵的律师为自己辩护。

川普的资深团队里没有人觉得他会如众议院议长南希·佩罗西所想的那样有启动核武器的危险，但是除了连任的狂想以外，也根本没有可能跟总统讨论其它的话题。

需要他在重要的政策事务上签字审批这种事，越来越多地落在白宫总管马克·麦多斯的头上，他已然忙得要死，体重下降，最近眼睛也是红红的。

杰拉德·库什纳没了踪影，自从他的岳父让鲁迪·朱利安尼主理竞选的诉讼工作以来，库什纳实际上抽身而退了。他大部分时间忙着到国外出差，希望敲定最后的一些交易。

帕丁格尔，从前是位记者，在这届政府的强硬对华立场上起了决定作用，在夏天就跟国家安全顾问罗伯特·欧布莱恩（Robert O’Brien)预警过，他打算在大选日辞职。

但是随着11月3日越来越近，欧布莱恩说服了帕丁格尔在过渡期留任，不论大选结果如何。川普几个月来一直在为攻击大选的真实性打基础，帕丁格尔担心国外的对手们会利用这个火药桶般的局势。

然而攻击者却来自内部。

在西翼，帕丁格尔的一个工作人员给他看了一条川普1月6日下午2点24分发的推特，那时候国会大厦被围攻。这条推文写道：“麦克·彭斯没有勇气做他本该做的事，来保卫我们的国家和宪法。” 川普不是在息事，他是在搞事。

帕丁格尔走到自己的桌边，开始打包剩余的个人物品，一瓶Tums药片，几本书，同事的信，他的世界地图，他的工作结束了。那天他在白宫工作了一夜，整理文件，写好了辞呈。

他打电话给欧布莱恩跟他说自己立即辞职。他力劝自己的上司留任，两个人讨论了如何能让帕丁格尔的离职不引发国家安全委员会的整体崩塌。

攻占国会发生的时候，欧布莱恩正在位于佛罗里达的南方司令部的一个安全地点。他正在跟南方司令部的司令海军上将克雷格·弗尔勒（Craig Faller)会谈，司令跟他简短介绍了对中国在拉丁美洲和加勒比海侵占行为的抵制，还谈到了区域新冠疫情，以及抗击毒品的行动。

他们还讨论了将这些事务过渡给拜登政府。这个安全地点没有电话和电视，欧布莱恩压根不知道国会大厦发生的事。

暴乱发生的过程中，欧布莱恩的国家安全委员会的一名工作人员走了进来，递给他一张字条，告诉他需要联系副总统。欧布莱恩打电话给彭斯，此时彭斯已经撤离议事厅，躲进了国会大厦一间安全的屋子里。

欧布莱恩立刻在自己的私人推特上发了一系列推文，支持副总统，谴责暴徒。他安排国家安全委员会的官方账户发布了同样的推文。欧布莱恩原本计划那天下午要会见海岸警卫队的，他取消了这一计划，即刻启程回华盛顿。

国会大厦的厅堂走廊里，乱成一团。就在兰克福德获悉抗议者们进到了楼里之前，另外一位参议员的私人助理在议会厅外的一个走廊里狂奔，猛地示意一队工作人员：快跑。

突然间，美国国会警察开始把几十位工作人员聚集到议会厅。参议员米特·罗姆尼（Mitt Romney）抬头看了下，恐惧从脸上闪过。议会厅封锁了。

彭斯和领导成员被很快撤离走了，剩下的参议员留在自己的座位上，工作人员靠着墙壁。轮到他们撤离的时候，很多人没带自己的个人物品，有人甚至没带走手机。

其中一个议事专员，蕾·黑尔德布兰德（Leigh Hildebrand），知道要带走装着选举人团投票的红木盒子。这是贵重的物件，不能让历史性文件落入劫掠的人手中，这一点很关键。

以单人站成一排，这条不怎么利落的队伍从参议院议事厅挪到了一条窄窄的楼梯井。警察和荷枪实弹的特工们封锁了各个门和走廊，一些年轻的工作人员哭了。

队伍停滞不前的间隙，参议员林赛·格林汉姆溜达到两扇冲着庭院的大窗户前，一排蓝色的川普旗帜飘过。另外一个参议员喊道：“林赛，离窗户远点儿。”

在底层，警察试图塞住电梯的门，用地垫，小桌子，任何他们能上手的东西，这样电梯就不会运行，可以把暴徒门困在大厦的其它楼层。这一行人走到了一个废弃的地下通道的走廊，一个警察沿着轨道狂奔，冲断了队伍，像摩西分开红海一般。

参议员们继续撤退，有人还开了个蹩脚的玩笑，说什么没有保持社交距离。出现了一个受伤的警察，靠着另外一个警察，她的眼睛又红又肿，可能是受了化学物质的刺激，明显很疼痛。

至少参议员和工作人员们到达了目的地，一间很大的听证室，有几排铺着黑布的长桌子。

参院警卫官迈克尔·斯坦格（Michael Stenger）抓过一个话筒要公布最新消息，他的面色苍白惊恐。他试着讲话，但是声音断断续续。他敲了几次话筒，清了清喉咙，但就是说不出话来。

格林汉姆忍不住了，喊道：“太荒唐了，你们都要使用各种资源和所有的武器夺回参议院，把那些暴徒们赶出去。”

参议员沙罗德·布朗（Sherrod Brown）从讲台后面吼了回去：“住嘴吧！别说话，让他说。”一个警察接过了话筒，斯坦格退了下去。

大约10分钟以后，参议员提姆·斯科特（Tim Scott）走上了讲台，请72岁的参议院牧师巴里·布莱克（Barry Black）带领大家祷告。

90多位参议员，40位工作人员，几十位国会警察，低头祷告。

下午3点半左右，一个矮壮的警察，剃着灰白的平头，左脸上还有一丝干了的血迹，走上讲台发布最新消息。他通知大家，是的，国会大厦被攻破了，但是有大量荷枪实弹的联邦特工，携带着军用装备，在外面站岗。现在的地点是安全的，警察们在设法把他们送上大巴车离开这里。

在此期间，工作人员拿来了自动售货机里的饮料，端来放在热托盘上的牛肉，土豆泥，孢子甘蓝。手机电池的电量不足了，参议员们排队使用参议员凯莉·卢弗勒（Kelly Loeffler）工作人员的苹果电话极速充电线充电。

参议员们按派别分成小圈子继续等待，一群反对选举人团认证的共和党人凑在一起，讨论下面怎么办。

四台电视机开着，都在放CNN新闻。第一个闪过电视屏幕的图像，是一个身穿黑色战地装备的暴徒，靠一只手挂在参议院的露台上。主持人杰克·泰帕尔（Jake Tapper）严厉指责川普煽动围攻国会，指责参议员泰德·克鲁兹（Ted Cruz）和乔什·霍利（Josh Hawley）带头挑衅拜登的选举人团胜利。

克鲁兹和霍利就坐在同一间屋子的角落里，几个同事走过去跟他们争论。克鲁兹已经提出了反对亚利桑那州的选票确认，霍利计划反对宾夕法尼亚的确认，如果不是他一个人坚持的话，参议员门早早就可以回家了。但是霍利打算坚持到底。

参议员艾米·克劳布卡尔（Amy Klobuchar）某个时刻站出来，要求参议院想办法继续完成计算选举人投票。屋里的人基本都同意。要求继续工作的势头越来越强大，以至于工作人员开始在每张桌子上布置话筒。

然而这时候当选总统拜登出现在电视屏幕上，发表全国讲话，屋内陷入了沉寂。参议员汤姆·卡帕尔（Tom Carper），代表拜登的家乡特拉华州，曾经跟拜登在参议院一起工作过8年，使用他的苹果手机录下了这段讲话。

拜登声音严峻地说：“此时此刻，我们的民主在承受前所未有的攻击。当今这个时代还没有见过这样的事情，对自由堡垒的攻击。” 拜登敦促川普立刻出来做全国电视讲话，下令结束暴乱。拜登的讲话结束的时候，房间里两党的人都在鼓掌喝彩。

没过多久，CNN播放了一段事先录好的视频，是川普在玫瑰园的讲话。“我理解你们的痛苦，我知道你们受的伤害，我们的大选被窃取了，一场压倒性胜利的大选，”总统一开始的讲话是煽动的，然后才顺从地告诉他的支持者们，他们必须“回家”。

讲话的结尾处是挑衅的，他扬起下巴，告诉支持他的冲击国会的一群乌合之众，“我们爱你们，你们非常特别。”总统什么也没做，真的，甚至更糟，他还牢牢地拿捏着暴徒们。

房间内的参议院工作人员恼怒了，“真够差劲的。”一个人气愤地说。总统甚至不想发表实况演说，而且他最后的话基本上是肯定了暴徒们的做法。

几个小时以后，主要的社交媒体平台删除了总统的讲话视频，暂停了他的账号，警惕进一步煽动暴乱的危险。

在美国历史上极其耻辱的一天的晚些时候，参众两院重新开启会议，决意发出一个清晰的信号，他们不会把共和国拱手让给暴徒，也不会让给川普。

民主党人和足够多的共和党人联合起来，做了法律一直要求他们做的事，确认了拜登胜选。即使川普的坚定支持者，比如卢弗勒，田纳西州参议员玛莎·布莱克巴恩（Marsha Blackburn）和比尔·哈格提（Bill Hagerty），他们已经公开承诺要反对认证，看到暴徒冲击国会的一幕，他们反转了。

参议院多数党领袖米奇·麦康奈尔异常不安，1月6日的事件排除了他修复与川普关系的任何可能性。

大选后的那几周，麦康奈尔发现没有办法跟川普相处，因为总统脑子里只有挽回败局这个单一执念。到感恩节之前，他们之间就没什么互动了。

二人之间的最后一次谈话是12月15日，川普把麦康奈尔叫到白宫，说他犯了一个错误，不应该在参院议会厅的讲话中承认拜登是当选总统。那天一大早，麦康奈尔给川普的总管麦多斯打过电话，提前跟他透露了他要做的讲话。

反抗川普是有代价的，一贯如此。总统开启了一场报复战，公开攻击麦康奈尔，威胁要关闭政府，否决年度国防支出提案，而且让共和党领袖们眼睁睁看着本党失去参议院控制权。

因为暴徒们的原因，参议员们1月6日被滞留到很晚，麦康奈尔回到家差不多第二天凌晨四点了。他的夫人，交通部长赵小兰，一样的出离愤怒，在她的老板兼国家总统煽动暴徒冲击国会之后，她心里斗争要不要马上递交辞呈。

但是赵小兰考虑到政府交接的职责，她想先跟丈夫讨论一下自己的决定。麦康奈尔很晚回家致使赵小兰的声明推迟了几个小时。她在1月7日下午1点36分宣布辞职。

麦康奈尔自己则有可能在将来的弹劾审判中给川普定罪。拜登宣誓就职前夜，他又往前跨了一步，知会参议院，那些暴徒们是被谎言煽动。麦康奈尔说，是总统和其他人，煽动了暴徒。

致命暴乱后的第二天早上，川普跟人数不断减少的白宫工作人员互动的时候，没有表示任何悔恨。目前为止，他把视线转向了他认为不够忠诚的共和党人身上，他觉得他们应该为了他做任何事。

但是总统最紧密的助理们知道，他提前录制的1月6日下午4点18分的第一个视频是不恰当的。库什纳开始着手起草新的讲话稿，最终成为1月7日晚7：10发表的椭圆办公室正式讲话。

这份讲稿经手过库什纳，写手史蒂夫·米勒，麦多斯，总统的女儿和顾问伊万卡·川普，白宫资深顾问和律师埃里克·赫什曼（Eric Herschmann），还有其他的人。

川普演讲之前，白宫请求推特和脸书解锁总统的账号，目的是为了发布他的谴责暴力的新闻稿。

白宫还请求社交媒体公司暂时解锁账号，发布演讲的视频，视频中总统终于谴责了对国会的进攻，敦促不再发生暴力行为。川普的工作人员希望通过这一和平举动，能够换取账号的永久解锁。没有达到目的，推特和脸书回绝了这一请求。

大家花了30个小时的时间，才拖着总统录制了演讲的视频，视频中他清楚无误地谴责了那些以他的名义攻击国会的暴徒。

一共花了两个月的时间，总统才公开说出那个11月7日以来很明显的事实：“新一届政府将在1月20日宣誓就职。”

1月20日，疯狂签发了一批特赦令以后，川普早上8：20离开了白宫。如同川普苦恼的最后几个月的总统生涯一样，他的离去也是含着恨的，没有给他的继任者准备咖啡和蛋糕，他也不会参加拜登的就职典礼。川普一次也没有公开提过拜登的名字。终于，他最后一次登上了海军陆战队一号，然后空军一号，飞回佛罗里达。川普总统的任期画上了句号。

End

【敬请关注今日推送第一、三、四、五条：《疯王川普脱轨记》系列报道第5-8篇，第1-4篇已于昨日推送】

为了进行这个系列报道，Axios的采访团队（Jonathan Swan, Zachary Basu）对现任和前任白宫官员、竞选团队、政府和国会官员 以及直接目击者和接近总统的人进行了多次采访。消息人士已获准匿名分享他们不会被正式授权披露的敏感观察或细节。报道发表前，前总统川普和其他被提及的官员也获得机会确认、否认或回应报道内容。

Axios原文链接：

https://www.axios.com/off-the-rails-episodes-cf6da824-83ac-45a6-a33c-ed8b00094e39.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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