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日记 | 武汉封城的第四十八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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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汉市的复工时间不出意外的延迟，湖北省陆续恢复秩序，唯独武汉得再等等，今天仍有新增，整体局势积极向好，增长数快到个位数，但关键时刻更不能掉链子，好不容易熬到尾声，谁也不想重新来过。有同事微信安慰我稍安勿躁，胜利在望，“好事多磨”，我和吞了窜天猴似的，马上怼回去，啥好事呢，让给你行不。

老家农村已经撤掉路障，解除封锁，恢复正常生产生活秩序，大伙能够出门转悠，去镇上买菜，不过暂时只许在本地活动，外区进出仍需许可证和绿色健康码。如此安慰自己，武汉也快了吧，也许再过几天，对小区管理放松，虽说不能跨省流动，至少能去马路上走走（说实话，人都快关傻了，期待从要回西安去外地→要出小区转转→要下楼透口气→我只想出个门）。

这几天在家横竖坐不住，报名团购志愿者，负责对接派送车辆，按楼栋和单元分拣，写上门牌号，再放在每单元门口，避免住户们挤一堆拿东西，增加感染风险。昨天到了陈记粉面套餐，天气不好，群里通知每栋楼出一位志愿者，我看我们楼半天没响应，就换好衣服帮忙，平时买的菜肉可以随意搁在地上，套着两层超市塑料袋，粉面只有一个薄塑料袋，里面装着焯熟的面条和调料，还有糯米鸡和豆皮，直接塞在油纸袋里，随时可能下雨，放地上不卫生，也怕流浪猫偷吃。

我绞尽脑汁找地方放面条：电动车椅、健身器械、报纸箱、公园石凳，挨个拍照发群里，让大家尽快认领套餐。我们楼栋有老年人眼神不太好，微信用的不熟，问了几次哪里可以领取面条，以为他买的三份热干面被其他人冒领，我和物业说实在不想再浪费口罩换衣服下楼，拜托工作人员送到老人家门口。

感谢首批物流商超员工复工，加班制作新鲜视频，风雨里分拣配送，方便广大武汉群众的生活。我之前老抱怨抢不到盒马，这几天盒马不用设闹铃抢单，从早到晚开放购买，配送及时，货品越来越齐全，春季时令的蚕豆，香椿，春笋，各种绿油油的新鲜叶菜，还有丰富的豆制品，让人心情大好。什么时候可以买到鲜花呢，淘宝做过帮助花农的活动，很多朋友都在微信晒鲜花照片，推荐靠谱店铺，看得我心痒痒。

物业这两天推出一项针对男性的贴心服务——理发。在家关了快两个月，男同志们的头发乱如鸡窝，刘海长的戳眼，有个住户自愿报名给其他人理发，有需求的在群里报名拿号，先在家洗好头，等到物业喊号再下楼。帮理发的热心师傅并不是专业理发师，但家中工具齐全，手艺也好，看群里发的返图，获得住户们一致好评，说师傅手艺好，做事麻利，理完头整个人都精神不少。我问我爸要不要报名理发，我爸纠结再三还是没报名，他一直找单位附近的理发师，剪了很多年，怕换人剪得不好，把头型剪乱，他庆幸年前特意找师傅剪了头发，目前还能撑十天半个月，不算太凌乱。

前几天写到自己想染头发，等不到理发店恢复营业，淘宝找了家能发武汉的店铺，买了爱茉莉5br，图片紫红色，其他网友的返图更像葡萄紫。今天一早兴冲冲跑去卫生间染发，人生首次自己染头以亮闪闪的失败告终，染之前担心太上色，染成魔尊重楼，或者自己手残涂不匀，一撮黑一撮紫，事实证明我想太多，手指都比头发更紫，洗的时候倒是满池紫色，吹干傻眼，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染了黑色。后来想想还是怪我没加热，懒得拿吹风机一直吹，等了半小时就跑去冲水，朋友说要么加热+30分钟，要么室温+1小时，我时间太短不上色。

染之前我妈各种劝我三思，不要整太夸张的颜色，现在也算阴差阳错，越染越深，其实光下看得出发梢是紫红色，但室内没差别，我也对自己的造型技术有了深刻认知，以后老老实实去店里，还是理发师调颜色染着靠谱。

小区里的猫咪开始深夜叫春，嗷嗷嗷的，晚上听的很清晰，十几只流浪猫，暂时发现两只母猫，一只三花，一只胖橘，都没绝育，这要又怀上几窝，我们小区的厨余垃圾怕是养不活，以前有好心阿姨喂猫粮，这几天变成猫粮拌饭，米饭越来越多，混的猫粮越来越少。猫是肉食动物，对米饭根本没兴趣，一口不吃，我喂的几根火腿肠撑不了多久，哎，猫还是肥一点，圆滚滚的可爱。前几天下雨，应该都饿狠了，我下楼喂猫，看到五只橘猫“噌”的从一个垃圾桶里飞蹿出来，整整齐齐蹲在桶盖上舔舌头，我走进看垃圾桶里有啥宝贝，原来是有住户扔了好几包厨余垃圾，猫咪把蛋壳、鸡骨头翻出来全啃干净了。突然想到，石楠花是不是也要开了，嘿，关在家错过桃花樱花，解封出门喜迎满街石楠花香。

读了新乡时报关于让学生回家上课的评论，大面积关闭公校，加剧教育不公，不是每家都有条件在线学习；引发其他危险，比如孩子吃不饱穿不暖，缺乏成年人看管出安全事故；城市公共服务瘫痪，家长为了照顾孩子不得不留在家里，他们雇不起保姆，从事司机、护工、收银员等等服务业的工作人员，请假不仅意味着收入减少，家庭情况恶化，也让公司短时间很难找到替代/轮换他们的员工。

前几天国内新闻也有报道全家三个小孩用一部手机看直播，二女儿着急考试用不上手机，喝药自杀，评论里真不少人把“拥有智能手机”看成理所当然的事情，纳闷为什么全家五口都没配手机，“不科学”。经过此次疫情，有些网友也许看到社会的另一番景象，折叠的内面被展开，很多自认是生活必不可少的东西，被另一个群体视作可望不可即的奢侈品。“There are many poor people in the world, but when the others question why you are so poor, you have no way to explain.”

网络上不少采访意大利全面封锁后的居民，他们feel sacrificed，“They have abandoned us here, infecting each other”，“We are blocked here…Now when I go running in the fields, I see members of the army. It looks like West Berlin and East Berlin.”这些愤怒又绝望的表达，和1月的武汉惊人的类似，这时候读意大利或伊朗的报道，越看越觉得说的是“自己的心声”，报道的是“1月的湖北”，除了难过还是难过，明白封城前期医疗机构瘫痪，物资紧张，人人自危的痛苦，自己还没缓过来，又看着同样的悲剧重演。

推荐一本小书，挺薄，读起来快，贡斯当的《阿尔道夫》，小说是悲剧收尾的爱情，男主（我看来）是个左右摇摆的渣男，我很喜欢其中的心理描写，“我惯于将自己所感受的一切埋在心里，形成一些孤独的主意，只靠自己的力量付诸实施，把旁人的意见、关心、帮助，甚至别人在场，统统视作一种束缚、一种障碍……如果要与别人聊天，那也不过是例行公事的应付一下而已；为了活跃谈话气氛，就滔滔不绝地说笑话，这样也就觉得不那么腻味，同时有助于隐瞒自己的真实思想……我对周围的旧关系深为厌倦，而对建立新关系又感到难以克制”，还多好多段女主独白，总觉有人在胸口安了个大喇叭，高声广播我的心理活动。

费孝通写过一篇《为什么中国人既不痛快地活, 又不爽快地死?》，“当我耳边听到大家在说‘过年’时，才恍然领悟了我们古老文化中沉痼似地积着个牢不可拔的‘过渡心理’。在日常的用语中，生活就是“过日子”。逢年逢节大多希望如轻舟已过万重山一般又轻快又不留恋地度过了我们这一辈子的生命……做人是一项责任，是一种不必有权利的义务。每过一节，每过一年，不免自相庆幸，好像远征队伍又攻克了一个城市。要不然为什么我吃年夜饭而不吃年中饭？我们的得意处不是在结束了一场事务，所以除夕才值得我们的欢宴么？新年对我们似乎是另一个沉重任务的开始。”

“过日子”不是消极而是被动。年来了就过年；节到了就过节；孩子生出了，就养孩子；官运来了，就做官。既不积极地求，却又不消极地避，一切都接受。要是来得好，是这样；来得不好，也是这样。生也如此，死也如此。我常说若要明白中国文化的特性，我们必得借鉴于植物，植物不择地，随处而安；植物不择时，春荣秋枯。中国人讲顺，就是接受一切，不择地择时，更不择命。我们并不需要一个虚设的天堂，才能在这个世界上做好人。我们可以为自己预备寿材，为自己选定墓地；我们可以看孩子们不断入世，弄到穷无立锥之地，既无柏拉图之理想国，亦无但丁的地狱，有的是一堆过不完的日子，一年一节地度过去，自己辞世了，儿子们随着再过。“

今天他（嗯，说的就是他）亲临武汉，评论都说给大伙吃定心丸，形势大好，春天就要到来，就顺带引用文中一句话吧，“谁不是枯凋的野树，在冷风里抖动，专待春光再临。自然，春雷终究是要动的，春光终究是要来的，但是春来了还是要去的，除非我们能创造我们的春天，这春天才是自己的，才是可以留恋的，才是可以保留得住的”。

甜点妹妹月底就要回国，这个节点从东京飞回来，必须集中隔离半个月，我说能不能缓缓，等这阵子过去再回国，妹妹说她租的公寓月底就到期，房东已经和另一位女生签了合同，短期内又找不到合适的住所。妹妹先前错过了唯一的毕业礼，赶不上樱花季，现在又得集中隔离，也挺心塞，说得赶紧染个鲜亮的头发，换换心情（我火速安利橙色，不知道妹妹会不会染）。

Criollo的巧克力礼盒里，她最满意的两颗是茉莉花茶和香草焦糖：“茉莉花的味道慢悠悠的来，暗搓搓的躲在柔软粘牙的甘纳许里，那股茶的清香劲儿和留在嘴里的茉莉花独有的后味充满口腔……茉莉花类型的甜点难做是真的，又要清香又要苦涩，还不能被其他味道掩盖掉”，我也对花茶味的甜品很感兴趣，要么尝不出茶香味，要么人工痕迹重，像康师傅茉莉蜜茶，喝到最后只剩满嘴糖精味。

香草焦糖的外形是一颗亮晶晶的红心，我第一眼就被盒子里的这颗吸引，果然，红心也是店里最经典的作品，主厨靠它拿过奖，还公开食谱和原料，颇有种不怕模仿，大胆借鉴的自信，相信其他人对着食谱也做不出店里的美味：“牛奶巧克力包裹住焦糖酱，湿润柔滑的质感，放进嘴里就四个字：浓情蜜意，最佳的食用方法就是一整颗塞进嘴里，用力咬下，催催薄薄的外壳瞬间裂开，香草和可可的味道在嘴里爆浆，游来游去”。

希望妹妹早日创立自己的手工品牌，研究出各种可爱的甜点，妹妹说她想用味道讲故事，还想介绍人，一款甜点就是一段难忘的经历，一个生动的人，除了巧克力，还有太多太多想尝试的甜品，她真的不是晨间剧里走出的元气女主角吗，从里到外都是动人魅力，眼里闪着星星，永远充满活力，oh，yout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