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路他乡——返京租客的四天三夜

by 邓郁, at 02 February 2020, tags : 租客 七家 返京 房东 小区 宾馆 姬扬 隔离

因为交通便利、价格低廉,北七家一直是京西北打工族租房的热门之选。然而今年,大批回到北京返工的租客发现:他们似乎回不去了

武大法学院教授秦前红:小区(村民)自治不能毫无边界,居住权与财产权不得侵犯

本文首发于南方人物周刊

文、图 | 本刊记者 邓郁 发自北京

    实习记者 苏碧滢 王佳薇 包莉婷 宫健子 许多

编辑 | 周建平 蒯乐昊

全文约7267字,细读大约需要16分钟

2月1日东三旗村中街口岗亭,工作人员在给村民测量体温

“病毒感染发生扩散的风险加大。”1月29日,北京市疾病预防控制中心副主任庞星火在介绍北京市疫情发展时说。同一天夜里,微博上曝出消息,外地返京租客抵京后无法入住。“要求自行隔离14天、出具身体健康证明才能回家”。已经到达北京的租客有家难归、房租难退,还要额外付出高昂的酒店住宿费。

本刊记者调查走访,上述现象在“人口倒挂”现象较为突出的北七家镇最为集中。

“慌乱中,我买了自己从没买过的软卧车票”

1月30日上午,还在苏州和家人一块过年的辛梁,收到房东的信息,“别回来了,不让进村,都到宾馆隔离”,心里惴惴不安。但她又陆续看到网上各种消息,“只要登记,自我隔离14天,就可以进”。咬咬牙,抱着一丝侥幸上了高铁。

“早出来早隔离。我们这种打工的,不上班就意味着没收入。”在互联网行业工作的辛梁说。

当晚10点半,拉着沉沉的行李箱,辛梁从北京南站回到东三旗村,发现这条两公里的主路两边的小路都用铁栅栏封住了。唯一开放的中街口岗亭亮着灯,围了一堆人。

“他们说必须隔离14天,还要开健康证明。有人打了110、12345热线,那边的回复说一直在解决,需要等。房东也无奈,又要执行村里的规定,又考虑到我们为难。”

听租客和村里人争执了近一个小时,辛梁又冷又饿。到了半夜,还是没有结果。心中那一丝侥幸被浇得透凉。辛梁不想再等待,也不忍心打搅在北京的朋友,速速在网上找了家几公里外的快捷酒店住下。

“不敢住村口的宾馆,条件不好。再说,你知道是些什么人住呢?”

比辛梁晚一天出发的姬扬,怀着同样的忐忑坐上了卧铺。他租住的是宏福苑青年公寓北楼。出发前,他打过12345热线,对方登记在案后,他接到了平西府村委的电话。“给我说,外地返京人员不能回来。回来就自己隔离14天。证明是按照你的车票开始算。但我怎么才算隔离没问题呢?他们说测量体温,没有症状就可以。我说,我2月3日就要上班了。他说那你自己想办法。请不了假,我们可以帮你请。”

2月1日,在北七家镇平西府村口边,等待入村无果的租户们

姬扬还是想冒把险。也许回来后有松动呢?在互联网公司负责管理货物的他给自己的预案是:实在不行就住海淀的仓库。“里头有个旧床垫,全是灰尘也不管了,好歹可以打个地铺。再不行,就睡麦当劳肯德基。”

参考网友们的建议,他没有带行李箱,背着一个45L容量的双肩包,塞满了压缩饼干、苏打饼干、泡面火腿肠和榨菜——“够15天吃”。

姬扬在回京前采购的干粮和他的双肩包

他让妻子待在抚顺老家,自己先行出发。“我一个人可以住麦当劳,甚至翻墙进公寓。两人就不方便了。”

因为慌乱,姬扬没注意到自己买的是从没买过的软卧车厢票。那一夜,车厢冷冷清清,他住的车厢本就他一个。隔壁的一家三口,男人和小孩咳嗽不止,姬扬不敢开门。到半夜,才有个大学生模样的男孩进来,但两人都很谨慎,一夜无话。

辗转反侧的夜晚,他最惦记的是养了四年多的猫拉菲。这只黏人的猫,第一次和姬扬分离10天之久。

“我本来给它留了10天左右的食物和水。要是隔离14天,它就必死无疑。我想求物业给我照看一下。但是物业说他们也没人手,其他邻居我也不认识……”

1月31日,北京某商店门口的告示

“一刀切”的村口现场

1月29日夜里9点52分,微博ID为“最后一颗布洛芬”的网友发出西北旺图景嘉园小区“抵制返京租客入住”的信息,称“不查身份证不量体温不看是否湖北来的情况下,一律一刀切,外地人统统不让进去。破五晚上9点半的北京寒冬里,妈妈带着孩子也不让进去……做法实在野蛮。”

该小区租客孙先生告诉记者,那天夜里,他从机场回到图景嘉园已经10点左右,在场有来自四个家庭的六个租客。在和门口保安“谈判”、交涉数小时都没有进展。迫于无奈,拿着行李箱回不了家的租客们拨打了110。

1月31日,图景嘉园小区要求返京人员抵达小区时填写的承诺书

“当地派出所所长和民警都来了,他们也跟村里(小区工作人员)掰哧了半天,但不管用。村民很义正辞严,说这规定是‘为了这边的家’。派出所所长讲,那这也是租客的家。但对方就说,这是小区自治。谁来也没用。”

长期从事宪法学、地方自治研究的武大法学院教授秦前红指出,所谓社区(村民)自治是一种有限度的自治,大家通过共同的协议行为,来完成内部事务的决策和管理,这种自治不能侵犯基本人权,“比如基本的财产权、自由权、生命健康权,这是它的边界。”

那么,哪一级的机关有权作出封闭居住区域的指令?秦前红表示,“按照防控法和紧急卫生条例,应该由全国人大常委会,或者全国人大常委会授权国务院依法组建的防控疫情的机构,(或者)至少是省直辖市这一级,来发布相关的决定和办法,不能由比这个层次更低的机关,自行以‘紧急状态的正当性’为由,莫名其妙采取一些过分的措施。”

现实情况是,由于没有一套可以广泛适用的社区防控的指导规范,很多基层干部包括住户觉得,像图景嘉园等小区的“自治”措施有一定的威慑力和作用。对此,秦教授表示,在疫情爆发之初,针对具体情况采取的某些举措,某种程度上有合理性和正当性。但到了当下的发展阶段,需要出台一个具有普遍性的办法来应对。“还有一点,小区/村里表示有上面排查和防控的压力,但是排查是要你摸清情况,去跟踪疫情的发展变化,不是说要对他人的人身、对他的居住自由采取过分的限制,甚至是剥夺。这个必须要分清。”

当晚,绝望的孙先生等租客只得分头去了附近酒店。第二天,图景嘉园的租客得到消息,只要在门口登记,签上“承诺书”,坚持测量体温,就可以进入小区。

1月31日,图景嘉园业主和租户出入时在门口登记个人信息、测量体温

其他人就没这么幸运了。1月30日,家住顺义的租客阿纯夫妇建立了返京租客微信群。“我人在东北老家,但我老公29日就回到北京了,一直还没法进小区。”阿纯说。截至2月2日,已有三百多位租客在群中“抱团取暖”。他们不理解,限制外地户籍租客的依据何在?有人开始用表格统计所在小区情况,有人贴出和房东、村里的“斡旋”经验。群里滚动着各村不同的管控措施。大家的境遇五花八门,心情也七上八下。

在平西府村等多个村口,张贴的北七家镇政府致村(居)民的信

东三旗、平西府村、皮村……租客纷纷贴出所在村发出的“禁回”令,有的是张贴出来的白纸黑字,有的只是一段微信说明。

2月1日的北七家镇平西府村口

这些村和小区,大多属于北七家镇。从南北向的立汤路往北,去往机场的路上,基本都要经过北七家。北七家下辖19个村。这里距亚运村北四公里,拥有在首都知名的“亚北车市”,地铁“动脉”5号线纵贯其间。往西北能达生命科学园、上地中关村,往南可达北京中轴线,各村里尚未拆迁的宅基地、村民自建房星罗棋布,北七家因而成为京西北打工族租房的热门之选。距离5号线北段首站天通苑北仅200米之遥的东三旗村,更是“热中之热”。

从2003年起,到东三旗村里居住的人越来越多,不少村民翻建自家房屋用于出租。通常一幢村民自建房都在三至五层,一户村民往往有几十位租客。每间房格局相似:一张床、一个写字台、一个衣柜,月租在1500到1800元,有独立卫浴的租金偏高。出于安全考虑,不能使用煤气,大家做饭都用电磁炉。

东三旗村内,1月29日之后树立的封堵栅栏,禁止外地返京租户进入,村民们都从中街路口出入

2月1日上午,记者从挨着立汤路的东三旗村西口走进主路,隔几百米左右便是简易的垃圾回收站。水饺店、手擀面、板面店、电信店、服装小店沿两侧排开,但此刻通通以卷闸门示人。除了偶尔呼啸而过的外卖摩托、三两村民,看不到多少外人。村东头墙上的宣传标语写着,“疏解整治促提升,增强群众获得感”。

2月1日的北七家镇东三旗村,各商铺皆关门闭户

西头村委会的门口,被伸缩金属门锁住。南北所有小路的路口,都封上了金属栅栏。这些栅栏门多半都是1月29日到30日刚给封上。栅栏上悉数贴着落款1月25日的《北七家镇人民政府致村(居)民朋友的一封信》。其中第三条提到:“从湖北及其他疫情发生地区回京的人员,应当按照要求居家观察14日,每日向所在村(居)委会报告健康状况,配合居住地村(居)委会、镇政府和社区卫生服务机构的服务管理。”

走到中街口,南北两头各有五六位身穿深色保安服的人值勤、监控。几位工作人员站在登记的桌边,示意经过的本地村民出示身份证、测量体温。岗亭边的地上竖立着红底白字的告示牌:“为了全体居民的健康与安全,请您配合”。

记者希望能确认“14天隔离”的具体情况,岗亭里一位戴袖章的女士让记者找镇上宣传科。就在记者了解情况时,一位身穿灰色外套的短发女士走了过来。记者介绍身份后,对方说:“我们村里不接受采访。”记者追问有关健康证明等具体信息,女士让记者问镇政府,“你去问中央和北京市的规定”。记者表示中央和北京市没有出台“禁止返京租户进入居住小区”和“需要开健康证明才能入户”的规定,工作人员的回答是,“你明不明白14天隔离什么意思?”最后,该女士以记者“和他们距离过近,有感染危险”为由,示意记者尽快离开。一位男工作人员指着记者问:“你这样,是想扩散疫情吗?”

倒挂大镇北七家的“无奈”

北七家镇的其他村情况和东三旗村相似,只是各村有很多细节上的差别。

1月31日上午,记者在白庙村东街和西街门口看到,身穿制服的工作人员会让进出村民出示他们填好的纸质“出入证”。一位在西街口守候的租客告诉记者,房东的亲戚答应帮他办理出入证,也许能够进去;有的小区居委会透露,需要房主(房东)签字或者出具同意书;还有租客心情沮丧地说,房东很明确地告知,“如果他出租的房子出现问题,村委会说以后他的房子不可以再出租,所以他们必须严格执行”。还有人说,大房东和二房东,房东和中介,态度都不一样。

1月31日,北京北七家镇白庙村口,村里规定返京租户不能入内,必须在外隔离14天

2月1日中午,从东三旗村出来,记者来到北七家镇政府。一位工作人员接待后,表示需获得昌平区宣传部同意才能接受采访。电话征得宣传部同意,记者用邮件发出了采访函,该工作人员向记者简要介绍了北七家镇的防控措施。

“首先,我们从来没有提过‘封村’。这个用词不当。”该工作人员严肃地纠正。他称,镇党委和政府很早就向各村发出了指导意见,传达过管控措施。措施的依据,来自1月29日北京市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疫情防控工作领导小组颁布的《社区(村)防控工作方案(试行)》。

在北七家镇党委和政府大楼三层,工作人员接受了本刊记者采访

但不论是北七家镇1月25日往各村下发的通知,还是市领导小组的这份文件,都没有提到返京租客不能进入小区,也没有提到要开健康证明。该工作人员回应,“因为1月29日到30日疫情和舆情都迅速变化。村干部们也多少有点紧张,不知如何应对。他们在随后发给租客的通知里没有提‘(房东租客)双承诺’,用简单的言语告知,措施也没写全,所以导致很多人误解。”

记者问,很多村都不让租客进,镇上是何时了解到这个情况的,有没有干预或调整?该工作人员面露难色,表示北七家镇是全北京“人口倒挂”现象最为严重的地区之一:“截止到2019年12月31日,北京市流管平台中,北七家镇流动人口数为198060人,该年度本镇的户籍人口43590人,人户分离的本市人口约10万人。”

“流动人口大大地超过本地户籍人口,相当不好管理。而且你知道现在各村最大的压力在哪里?是防控物资严重缺乏,村里的卫生消毒条件难以达标。这也是他们不敢贸然让返京租客进屋的担忧点。”该工作人员说。

2月1日下午,北七家镇平西府村,一位1月28日回村开始自行隔离的租户,从窗口接受记者采访并回答村干部的提问

当天下午走访平西府村时,这一点被该村的书记范云霞证实。

“我自己也是房东,租(出去)也好几十间房,所有周边的超市我都去了,还让我闺女从网上买,都买不着消毒液。我登记了买了点酒精,至今还没来货,消毒液得到2月4号以后才可以发货。”范云霞说自己这几天都通过微信告诉她的租客别回来,“他们都挺听我的”。

根据村干部给的数字,平西府村村民目前为1672人,租客人数则在一万三千人。“村民,加上已经回来的、过年之前没走的(租客),大概5000人左右”。这意味着近期村上将要迎来8000人左右的人流。

1月30日,北七家镇平西府村发出的“禁止外地返京人员进入我村入住”的通知

在1月30日村里发通知前,已经有三百多位外地租客回到了村里。这些人有几十位房东专门“看管”。“您说您尽量别来,您来了的话,比如说大家40间房,统共两三个人(村民)照顾,什么条件都不具备,一旦爆发的话,这责任算谁?疫情期间菜不好买,食品只能房东帮着解决。吃喝拉撒也都是这些房东帮忙。再多人来,怎么接待?”有村干部诉苦道。

在平西府村260号,房东金女士隔着一条马路,叫开了二楼靠外一间房间的窗户——那是迄今唯一从外地返回她出租屋的房客。一家三口来自河北,从1月28日返京始,已经隔离了五天。男租客从窗口露出脸来,告诉记者,“我们还挺好的!暂时不上班,我老婆是安贞医院的,她从28日回来就天天去上班了”。

2月1日,北七家平西府村内的消毒车在沿路喷洒消毒液

前述北七家镇工作人员还表示,在1月30日,北七家镇就已通知各村,安排了东三旗宾馆、燕通宾馆等三家指定宾馆,专门接纳已经抵京、无处可去的租客。这三家宾馆日常住宿费在100元以上,但他们被要求疫情期间房价控制在80到100元每天,“超出部分的旅馆成本,由镇政府兜底”。

但这几家宾馆的消息,没有通过村一级和房东,传递到大多数已返京和将要返京的租客耳里。

“我们都是在村口,给那些实在有居住困难的返京租客说的。不然这几家宾馆马上就爆满了。我们也在加班,尽量安排更多的指定宾馆。还是希望租客们能尽量晚来就尽量晚来。”该工作人员强调。

毗邻东三旗村委会和邮局的东三旗宾馆,混在周围的一堆铺面当中,门脸并不显眼。宾馆的玻璃门直接推门可入。前台值班人员向记者出示了1月30日至今的登记表,一共有34位客人入住,最右侧显示登记时的体温数据,另有一些表格填写着此后每天的体温信息。

1月30日开始至发稿时止,北七家镇安排了东三旗宾馆等四家宾馆,专门接纳辖区内有居住困难的外地返京租户入住

交谈间,两位女客人从外头进来,手里提着两大袋食品,正要刷卡准备进屋。“她们刚刚登记入住,我们也得让她们采购点生活物品吧。这以后就肯定隔离14天了,严格执行规定。”值班人员解释。

“管控外来人口这事儿,我们是宁可严、不可宽啊。一旦出了(感染所致的)人命,那我们就太对不起村民了!”离开平西府村前,某位北七家镇干部感叹。

2月1日,北七家镇平西府村工作人员登记出入人员信息

“希望一直都在”

采访中,镇上和部分村委给出了他们的态度。但房东和租客这边,情况依然扑朔迷离,前景未卜。2月1日傍晚,有几位租客在群里向大家“报喜”:“进去了!”

姬扬便是其中的一个。

2月1日下午,他抵达北京后,先去了趟通州领导家拿上仓库钥匙。和记者通话时,刚刚吃完当天的第一顿饭。“KFC啦,因为没有其他店开,我也想找个会确保消毒的地方吃东西。用酒精洗过手了,还是不敢用手直接抓汉堡。”

存着一丝希望,姬扬给物业又打了个电话,物业说房东让进就可以进。姬扬和物业沟通后,兴奋地直奔小区,“登记了,没办出入证,就进家门了”。

开门的瞬间,听到猫儿急切地“滋滋”抓挠地面的声音,姬扬有点哽咽了。“进门一看,猫粮都吃完了,水还剩一点点”。放下双肩包,姬扬去楼下超市买了一堆菜:葱蒜、圆白菜、西红柿和土豆。“节前只要三十来块,一结账一百多。老板说,没有进货渠道,都让快递打车把菜送进来。”

姬扬和他的爱猫拉菲

当晚,他打开视频,让妻子隔着摄像头看了会儿猫。但她是不是马上返京,他还是没有把握。

就在姬扬睡了安稳觉的这天夜里,微信群主阿纯在线上向大家道别,因为“(老公)已经回家了,我所在的小区,群里只有我一个人”阿纯又说,“(情况改观的)希望一直都在。”

她告诉记者,丈夫前几天每日住宾馆,每天换一家,经济压力太大。而且家有孩子,老公千万不能感染。“老家是目前我们这个省唯一没有确诊的地级市。我们都是80后,中年人了,压力格外大,你能想到一个家里顶梁柱被村民架出小区的窘迫吗?”

1月31日晚,北京市发布通知,企业复工可以延期到2月10日,此前则可以灵活方式上班。还在家等待消息的返京客们多少松了口气。但对那些已经抵达北京,或因为公司要求2月3日到岗,正在路上、即将出发的务工人员,这个消息让他们略感尴尬。

据了解,随着疫情发展和返工潮临近,北京大多数小区对业主和租户都逐步开启了半封闭式管理。有部分小区仅留有一个出口,24小时有人值守,个别小区还要求对出入人员体温进行监测。而据不完全的民间自发统计,限制返京租客回家的事件,不独北边,在北京西城、海淀、丰台、朝阳、通州等区的数十个小区都有发生。2月1日下午,北京市政府副秘书长陈蓓在新闻发布会上表示:“除从湖北返京的人员外,任何社区(村)和物业部门,没有权利自行阻止体温检测正常的返京人员进入社区。”这是继北京市民政局1月31日回应“不能一刀切”后,北京市政府的又一次表态。

针对这些局面,秦前红认为,首先要(保证)信息流动的自由,利益相关者的表达自由。“经过SARS的前车之鉴,中国的治理能力应该要有一个转型,走向现代化。各地为政、地方主义和保护主义盛行,包括像封路、封村、暴力封家门,对湖北人武汉人的歧视,都显示了一种无序和失血状况。放任下去,会撕毁社会信任的纽带,也给整体抗疫机制的运行形成挟制。”

2月2日凌晨1点多,北七家镇的工作人员告诉记者,镇党委和政府连夜开会,意识到之前有的村执行规定时“简单粗放,对上级意图理解有偏差”。因此已经讨论、出台了最新管控措施,关键信息如下:

1.先尽量劝阻未返京租客,尽量暂缓返京。

2.体温正常的返京租客和房东分别签订“主动隔离承诺书”,只要保证入村后14天隔离,即可进村。

3.要求村委会主动做房东工作。房东不同意签承诺书的,由村(社区)协助解决住宿,引导到指定宾馆。目前宾馆已经安排了四家,共有326个房间可提供入住。

“昨天(2月1日)晚上,我们就要求所有存在‘简单化执行进出管理措施’的村,都进行了规范。今天早上我就在村口监督执行。”2月2日中午,该工作人员告诉记者。但新规通过口头和网络传达,北七家镇表示不会发布有关新规的具体文件。

1月31日北京某公交车上,司机佩戴了双层口罩

截至2月2日,记者采访的二十多位租客,有少数收到了有关“双向承诺书”的信息。群里的其他租户,则陆陆续续收到来自房东和村里的新信息。一方面,有租客表示,房东态度坚决,不同意签署承诺书。“宾馆条件我们也担心。其实这是村镇把问题推给了房东。”但也有一些好的变化。“目前很顺畅,不是很严,也不需要房东啥的开证,登记就行……可能是政策宽松了,他们(村里)也松了一些,今天门口的人态度真不错,出乎意料。”2月2日晚上6点,一位租户在群里发言。

2月1日,北京北部某村通过房东发给租客的信息

姬扬说,妻子已经买了2月2日出发、2月3日到的车票。北京有许多用人单位已安排复工,第一波员工返京潮迫在眉睫。

(除秦前红外,文中所有姓名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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