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访方舱医院：风雪中的患者、医护与志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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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窗台旁看了很长一会雪，特别想家，我们也在问什么时候结束。”

“病友们觉得床上有电热毯，冷的话躲在被窝里就行了。医护人员没什么地方可以躲，所以除了个别患者有畏寒的情况，就让医护人员优先用（取暖设备）。”

*“一个护士组长来月经了，她可能垫着尿不湿，全部打湿了，肯定是难受的，但再怎么的，作为一个组长，再崩溃也必须挺起来。”*

本文首发于南方人物周刊

文 | 本刊记者 张明萌 徐梅 杨楠

        实习记者 曹彦 宫健子

         梁翰文 刘睿睿 何沛芸

编辑 | 周建平 rwzkjpz@163.com

全文约5872字，细读大约需要14分钟

武汉国际会展中心方舱医院一病区一号房，受访者杨雪（红衣）与山西省医疗队和病友合影 图 / 受访者提供

两天前武汉的降温和雨雪天气，一度为武汉方舱医院带来挑战。

2020年2月14日，新一轮冷空气南下，湖北省气温骤降。当晚武汉狂风暴雨。15日中午，武汉市气象台发布暴雪黄色预警信号：预计15日中午到晚上，武汉市将有六毫米左右的降雪；同时发布道路结冰黄色预警信号：预计15日下午到16日上午，全市大部分地区将有可能出现对交通有影响的道路结冰。

据新华社15日消息，武汉多部门启动应急预案降低雨雪天气对抗疫的不利影响。武汉交警重点巡查医疗机构、方舱医院及集中隔离点周边道路状况，确保医疗救援通道畅通。

武汉首批方舱医院是在2月3日投入使用的。截至2月15日，武汉市已开放九个方舱医院，有6960多张床位，在院患者5606名。

为阻断大范围空气流动引发交叉感染，武汉方舱医院内一直停用中央空调。本刊记者采访了多位方舱医院的医护人员、患者与为方舱提供物资支援的志愿者，以及一线抗疫工作者的家属，了解极端天气下方舱医院的情况。以下为他们的口述。

患者实拍：武汉下雪方舱医院如何取暖  视频 / 梨视频

武展方舱患者陆俊奕：

十几天没有症状，核酸复测阳性率大概是50%

我在江汉方舱，也叫武展方舱。1月21日开始发热，因为试剂很紧张，一直到2月2日才做上核酸测试，3日拿到结果，6日凌晨住进方舱，算是这里的第一批患者。进方舱前我已经退烧，也不咳嗽，持续到现在。

医生让我再去做核酸复测，我复测是阳性。做一次采样，有两个核酸指标，我一个是阴性，一个是阳性。目前认为有一个阳性就100%是阳性，阴性的话可能有假阴性，所以我可以判断为阳性，还要等一周左右再复测。现在因为体内已明确是阳性，还有病毒残留，最少还要花几天时间，让体内的抗体免疫力把它清理干净。最少要连续两次“双阴”、两次测试间隔24小时以上，又因为要避免假阴性的问题，还要结合后期复测，包括复测CT及血象，综合各个情况都没问题才能出院，为了以防万一，出院患者要在家中自我隔离14天。

医生在教排队做CT的患者们做CT时候的姿势

图 / 陆俊奕提供

有一大批患者跟我一样十几二十天没有症状，复测阳性率大概是50%。也就是说像我们这样症状已经好转的人，哪怕过了十几二十天，体内还是多少有残余的病毒。为了对社会、自己和家人负责，最好还是各项指标都正常了，按严格的流程出院。

我们6日凌晨来的时候特别冷，这里为了保证通风，大门一般开着。当时海南的护士负责我们，他们也没有任何取暖措施，瑟瑟发抖，还没有靠椅，站了一晚上。后来我们反映了，大门虽然还是要开，但加装了六台柜机，开取暖模式，好像已经连着开了好几天。

14日晚开始降温，大门那儿的卷帘门放下来了，那是最普通的铝合金卷帘门。风确实太大，温度降得太猛。卷帘门放下后，15日又配备了一些风机和小太阳，数量有限，病友们觉得床上有电热毯，冷的话躲在被窝里就行了。医护人员没什么地方可以躲，他们来自五湖四海，有海南的、有内蒙的，内蒙那边习惯了冬天有暖气，海南完全都没经历过这种天气。所以除了个别患者有畏寒的情况，就让医护人员优先用（取暖设备）。

受访者李女士说，工作人员没有取暖器，病友们就把自己的给了他们。今天他们在防护服外面加了外套。李女士说，她看到的病友大多乐观  图 / 受访者提供

空调开到最大了，但因为空间太大，作用有限。装空调时，我们在床位附近活动都觉得没什么温度，有的患者怕冷，就躲在被窝里，或者在空调这边转。有的人一直活动，散步、打太极拳。武展方舱这边公共面积蛮小，不能像其他方舱大范围活动，病友们就找一些开阔地或在床边做一做（简单的运动）。 

在医护人员的带动下，大家会每天不定时地跳广播操

图 / 受访者提供

我们没有停电，武展方舱是一个固定建筑，各项设置还不错。15日有一个病房有一条线路，可能什么电器功率大了，插座烧了，还好线路没烧，只是短暂停了一下电。之前没有停过电，只不过不能用大功率电器。有人本来准备自带一个烧水壶，巡查的民警劝止了。

我穿了一件棉袄，带了一件很长的羽绒服，可以当被子盖的，目前没有用上。之前有人收拾得太匆忙，洗漱用品、毛巾没带，这边都及时发了。药物在第一天下午就及时配发了，还统计了有其他慢性病要长期服药的患者，该发的都有发，供应都还好。

2020年2月12日，来到武汉体育中心方舱医院的第一天，患者明莉领到了洗漱用品、军大衣、保温杯等物品

图 / 受访者提供

原来没有洗浴间洗澡，16日晚从浙江运来一批锅炉。有电开水机，如果只是喝水的话基本不用排队。晚上高峰打开水排队要排很久，有人可能要做一些洗漱什么的，其他时候倒还好。因为电开水机本来也就是供饮用的，如果要打一大盆——甚至有人拿桶接，那肯定是刚烧好，你一打完他可能又要再烧一波。我没凑过热闹（排队），在这边没有打水洗头、拿水擦身子，每天早上抹下脸刷下牙，就当自己坐月子了。 

武展方舱指挥部从浙江杭州采购4台电热锅炉

图 / 陆俊奕提供

中区有一个公共厕所，男厕这边有三个坑位，一开始有好几天一直不够用，排很长的队。后来运送来一批移动厕所，现在问题基本解决了。

武展方舱移动厕所外面的环卫人员  图 / 陆俊奕提供

我们没有因为天气受影响想回家，只不过想回家（的心情）总是有的。有的人像我就可能心态比较好，按流程来，该怎么样就怎么样。有的人可能特别急。这几天也会有人问为什么自己不能做核酸复测而着急，找工作人员吵，但还是少数人。

我也在做方舱的志愿者，我们有一个志愿者群，目前群里有112人。主要是配合护士发放一些物资还有饭菜。再一个是协助民警维护下这边的秩序。有时候有人吵架，就像居委会的工作人员一样去调解，能劝的劝。

早上六七点、中午12点左右、晚上6点左右，都可以及时吃饭，拿到手上都是温热的，饭菜是越来越好。16日中午吃的红烧肉、豇豆炒肉、干笋丝炒肉，还有青菜。早餐基本上就是面点，超市常见的速冻奶黄包、小馒头之类的为主。从入院后几天开始到现在，每天早上也会配牛奶、酸奶。水果一般是下午或晚上发。

患者明莉的午餐有四道菜，荤素搭配，还有牛奶酸奶水果

图 / 受访者提供

不同病房床位不同，面积小一点的大概19 张床，多的话二十五六张床。床中间没有隔离板，保持一米左右的距离。一般两个病房算一个病区，不同病区之间有一个围墙，大概一米四五高。

医护人员是两点一线，如果是工作时间要休息，就坐在自己负责的病房门口，会有一个小办公桌、一个靠椅，他们要靠在椅子上休息。但是最近还了解到，护士们休息的时候必须低着头，保持下垂或者平着，因为后仰颈子部位会有缝隙露出来，增加感染的几率。有很多护士因为长时间低头，颈椎已经开始有点不舒服了。有的护士因为本来就容易有颈椎病等职业病，经常会发病，特别难受。

武展方舱内，医护人员必须垂着头休息，脚边是取暖器

图 / 陆俊奕提供

武展方舱患者杨雪：

情人节给每张床发巧克力

我是第一批进方舱的。刚来时每张床位上都有电热毯。变天时工作人员就把空调打开。但其实空间太高，空调作用不明显。15日运了一批小太阳取暖器，我们窝被子里，都给医护人员用了。

这边的生活，饮食这一块非常好，每天一日三餐有奶，早餐有鸡蛋、馒头、稀饭。三餐荤素搭配，四块四个菜，两荤两素，也有水果。医护人员总体来说蛮细心，但是流动性太大。因为从各个地方来，有山西的、海南的、贵州的，一个星期一换。16日我还跟护士聊，说为什么你们换得这么频繁。他们说因为每个区工作量不一样，比如16日可能到我们这里工作量比较大，17日就换一个工作量比较小的地方。

我们属于轻症患者，我是轻症当中的轻症，进来前的症状是拉肚子、浑身乏力。进来的第二天医生就没让我吃西药了，就吃他们方舱里特制的中药，因为我的各个症状都比较好，也没有拉肚子了。但是我一呆就是12天，其间没有做任何检查，核酸也好、血样也好、CT也好。我就不知道到底是好了还是没好。现在没有准确的答复，一些患者就很焦虑。

2月14日情人节，这边医护人员晚上给每张床发巧克力，加上一日三餐这些饮食生活上的细节，还是让我们觉得蛮感动的。

武汉国际会展中心方舱医院，2月14日情人节夜晚，医护送来巧克力  图 / 受访者杨雪提供

武展方舱护士刘月（化名）：

水瓶灌热水，鞋里塞纸尿裤，穿上羽绒服还是冷

我是护士，是贵州的护理团队。这次负责分管西厅所有患者的护理工作，最多的就是患者日常的生活安排、生命体征的监测、病情和心理动态的观察，发现患者心情不好了，及时给予健康宣教、心理疏导。

我们2月4日出发，晚上11点到了酒店。6日早上培训，晚上进舱。刚进舱时医护人员没有取暖设备，但配有羽绒服。患者每张床配电热毯。

武展方舱西区的大门，也是患者入院的唯一大门，门口执勤的警察和医护  图 / 刘月提供

15日下雪了，患者看见我这里没有取暖机，给我提了一个小太阳过来，还给我找来插板、连上电源，挺感动的。

我们是每班六小时：早上8点到下午2点，2点到晚上8点，8点到凌晨2点，凌晨2点到早上8点。我15日是晚班，晚上8点到凌晨2点，16日是凌晨2点到次日早上8点。

夜班的话，下半夜肯定是最冷的，穿上衣服还是冷。但肯定比白班轻松，因为涉及的操作很少，患者都睡了。患者睡了我们也不能睡，我们就走一走、看一看。还有一些小办法，用那个水瓶灌一点热水，手拿着暖和一点。有的老师甚至穿雨鞋，穿进去之前先裹一层纸尿裤，说那样比较暖和一点。

三位护士与45房病患的合照，最右边是刘护士

图 / 刘月提供

（休息的时候我们）也可以坐、也可以站，就看自己情况，只坐着的话还是比较冷的。快下班（早上8点）的时候患者也起来活动了。他们在做操，我们有时候也跟着那些太极打得好的练一下，活动一下，稍微好（暖和）一点。 

特别是下班后，我那个手啊，手戴着手套特别冰凉，脱掉了也是冰透骨了，15日回来我就感觉自己都有一点不舒服了，16日喝了一点药稍微好一点。到酒店可以洗热水澡。可能都增加了暖风机，相对来说还是比较人性化。

武展方舱45房病患写给贵州支援队的一位护士的感谢信——“你的平安是我们最真挚的愿望。”  图 / 刘月提供

14日的时候，一个护士组长说感觉已经来月经了，然后裤子也脏了，没办法，也没得换。但是第一天一般来的量不多，15日下班的时候，她可能垫着尿不湿，她说全部打湿了，尿液加上血，特别难受。肯定是难受的，但再怎么的，作为一个组长，再崩溃也必须挺起来。

我们刚进舱那几天没经验，常常因为发饭问题，有患者有意见。我们西区都是男患者，饭量肯定比女患者多，我们都是按量统计的，比如说我360张床位，我就拿360 份盒饭。患者戴着口罩，我们也熟悉得不那么快，有可能他领了以后觉得不够，又冒名来领，导致后面的饭就不够，后面的患者就生气。当然，我也能理解他们，毕竟不能让患者挨饿。民警就过来帮我们协调、安抚。

国博方舱医院四川医疗队员背上写着“我想吃麻辣烫”  

图 / 受访者提供

有患者自主建了一个群，他们自愿来协助我们工作，大多数患者都非常好。我们组的很多小伙伴都收到了每个病房的感谢信，我觉得这个是很有意义的。在一些病房门口，患者还邀请我们一起拍合影。

刘月护士与三位患者的合照。戴红袖章的是一位“管家”志愿者，协助刘护士的工作  图 / 刘月提供

15日雨雪对我们影响也不大。我们南方来的很难得看见雪。15日那么大的雪，雪花不停地飘，其实堆积得也不是很厚，但我在窗台旁看了很长一会雪。各种心情都有，也有激动、也有思乡。我就在窗户旁坐着，在那傻呆呆地坐着看雪。想家，我觉得特别想家，但是也没办法。我们也在问什么时候结束。

武汉方舱医院发军大衣和厚被御寒  视频 / 我们视频

武展方舱医生张宁（化名）：

如果轻症患者因为担心，都不愿意来方舱隔离，才是恐怖的事

15日方舱里冷死了，我们医护冻得流鼻涕，没有取暖器。不过患者还好，可以偎在被子里。患者上厕所和洗澡比较困难一点，其他还好。

方舱条件是比较简单，这个主要是说医护工作环境不能跟平时正规医院相比，其实患者还好，轻症患者来这里隔离是非常必要的，患者所有的物资、药品都有保证，并且都是免费的。有好几个老街坊跟我打听情况，怕条件不好，来了受罪。如果轻症患者因为担心，都不愿意来方舱隔离，才是恐怖的事。

我们辛苦点没事。我们医生一个班六小时，需要提前一小时到岗，穿防护服做好准备，下班也是一样，按流程脱隔离衣，这样一个班前后得八小时。在班上事情做不完，一个医生要管将近50个患者。上班都穿尿不湿，不吃东西也不上厕所。下了班有盒饭。

2月15日武展方舱外雨雪交加，工作人员坚持执勤

视频  / 受访者陆俊奕提供

志愿者泡芙（化名）：

希望给方舱医院临时设个行政部门，让他们接收物资

降温之后，我们收到了一些医院的保暖物资需求，好几个医院都表示需要暖宝宝和御寒衣物。有医疗队去武汉时，只带了一件冲锋衣。我们综合这些信息，就发出了请求。16日我们打算统计具体数量，发现有点困难：我们没办法告诉医院我们有什么物资，他们也很难量化具体的需求数量。我们问一间方舱医院需要什么物资，他们只能告诉我们大概有多少人、需要什么东西，比如需要一些食物、一些保暖的衣物、一些女性用品，但是又说不出来具体数量。不过好消息是，另一个团队筹集到一批暖宝宝贴，已经在去武汉的路上了。

武汉国博方舱医院发放的暖宝宝  图 / 受访者提供

我们现在主要在进行非医疗物资的对接。前两天协助运送了一批苹果，我们最早联系同济医院的总院，他们表示光谷那边新开的科室需要，我们联系光谷院区时，他们说非常需要水果、牛奶这样的营养品。

这些天的工作后我们发现，这些营养品需求比较普遍，因为医护人员和患者需要补充营养。现在很多物资不太方便运过去，像那些蔬菜什么的，但运输就不太好解决。绿色通道只给医疗物资走，大众的捐赠，比如蔬菜这种只能雇车运到湖北这边。企业捐赠可以他们来承担运费。个人捐赠就比较困难，比如从深圳运到武汉，10吨蔬菜要8500元运费、4吨蔬菜要3500元。

我们会对接为方舱提供餐食的酒店，他们蔬菜种类不怎么缺，有的接到了捐助也没地方放。但是我们了解到，湖北其他城市比较需要生活用品和蔬菜水果，前几天我收到了孝感市第一人民医院的需求，求助表上有牙膏、牙刷、沐浴露、洗发水，各需500份。

现在还有一个问题是捐赠流程比较繁琐，方舱医院没有一个统一的接收单位，需要比较大的沟通成本。像我平时和医院沟通物资，同时联系五家医院，有一家是方舱，那其他四家很快都可以敲定，方舱不行。方舱医院人手相对没有那么充足，我们送货过去他们说，“都是女同志，没有人能够卸货。 ”也有人建议过，希望给方舱医院临时设个行政部门，让他们接收物资。

武汉客厅方舱发放的《抗疫·安心》读本  图 / 受访者提供

一线抗疫工作者的家属、武汉市民江程：

比起所有在外奔波工作着的人，我们已经很幸福了

14日晚说要降温，没想到幅度突然这么大。尽管门窗紧闭，呆在家里依然听到轰隆隆的惊雷。没错，就是惊天动地的那种雷声。接着狂风暴雨，透过窗户玻璃都能听到呼啸的尖锐风声和暴雨拍打的声音，空气中渗透着丝丝寒意。

在一线抗疫的先生因为工作原因在酒店隔离，非常时期空调也全部关闭不能使用。他说实在太冷，让我赶紧找找家里有没有取暖设备。在家各种找，终于找到一床被遗忘的电热毯。老公冒着狂风回家拿取暖设备，一脸沉重地说：这样少见的恶劣天气给武汉的抗疫增加了太多的难度，尤其是住在方舱里的患者和医护们，这样的寒冷他们该怎样渡过。

第二天一早醒来，窗外是漫天飞舞的雪花，远处的楼顶已经有了一层积雪。打开手机，微信朋友圈里好多树被连根拔起的图片，树枝横倒在马路上。这种一夜狂降十几度的恶劣天气，就算常调侃“一日三季”的武汉人也望而生畏，毕竟狂风暴雨过后下雪是真的少见。

16日武汉转晴，方舱外执勤的警察  图 / 陆俊奕提供

16日天晴了，蓝天白云，阳光明媚，如果不是马路上寂静得不正常，哪会感受到这个城市正遭受这样大的疫情。

我们家里有暖气、有热饭，比起所有在外奔波工作着的人，我们已经很幸福了。

（感谢郭琴在采访中提供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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