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期特别篇（疫期的上访户和清洁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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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疫期特别篇》：疫期的上访户和清洁工——

一直在看我文章的人一定对“王大妈”这个人很熟，我写到过好几次她，还是再简单介绍一下吧！长期上访户，衣着破烂，常常备着一个背篓，拄着一根竹竿的，不修边幅，常常在县城各处捡破烂。

坐公交车不给钱，还要跟司机叫骂半天，捡来的破烂并不是全部能卖掉的，几年来他住的地方方圆百米以内垃圾堆积如山，全是她从县城各垃圾桶搜集来得，这些垃圾成功迫使一个农贸市场搬迁。

但你以为她很穷吗？不，一个月抚恤金700多元，低保金300多远，一个月坐拿一千多元。但大儿子不理他，二儿子吸毒，每个月定时找她拿钱，不拿钱就殴打王大妈，所以王大妈虽然一个月坐拿一千多块钱，但还是穷困潦倒。

和绝大多数老年上访户一样，王大妈在儿女不赡养自己的时候，想到的办法是让政府替儿子们赡养自己，而不是起诉自己的儿子。尽管政府已经每个月发给她一千多块了，但她还是经常来政府食堂吃霸王餐、偷东西和骂人。

上午的时候她又来了，在这种时刻，从来不洗澡的她看起来特别让人敬而远之。她嘴上带着一个崭新的口罩，这倒让我以外，我们这些乡镇防疫指挥部的工作人员也未必有口罩，但想想她往日的所作所为，也不意外了。

王大妈径直走向税百合主任：“诶，税主任，你还是给我一个口罩呗，你看我都走到这儿来了，大家都有口罩，你还是给我一个口罩呗！”

税主任说道：“你走开，我告诉你，这是救灾物资，是给一线人员用的，没有你的份。再说了，你现在不是有一个口罩吗？”

王大妈忽然非常生气，或者这就是她惯有的说话方式：“哎呀呀，你什么意思！我有口罩？又不是你给我的，你知道口罩是谁给我的吗？！说出来吓死你，你们都认识，这是你们黄书记刚才在楼上给我的，你想要吗？！你们黄书记都给我口罩，你居然不给我口罩，你官很大吗，你的官有黄书记大吗？你个小杂种，黄书记都给我面子，你们居然敢不给我面子，凭什么外面的人都带着口罩，就我没有，凭什么？！你今天不给我口罩，我就在这儿跟你耗到底，我有的是精神！”

这一点王大妈确实没有说错，别看她年底比较大，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可要论精力，远超我们正常人，她可以连续哭闹几个小时，你已经吵得精疲力尽了，她还正在精神抖擞。曾经年近五十岁的食堂老板娘不信邪，在王大妈冲进食堂吃霸王餐的时候把她拖出来，和王大妈在食堂门口对骂三百回合，结果不仅脸上被抓上，自己也体力不支先败下阵来。

税主任深知王大妈的种种事迹，为了赶快打发她走，从给隔离观察点的口罩里面拆出一个，拿给王大妈，让她赶紧走了，谁知这并不能满足王大妈的胃口。

“什么？！一个？你在打发叫花子吗？”王大妈说道，“税主任，你说说，天地良心，一个口罩够用来做什么，你至少得多给我几个吧！”

税主任不耐烦地说道：“那你想要几个呀？”税主任拿起拆开的那一袋口罩，准备王大妈说出三个或者五个，马上拿出口罩来打发王大妈走。

王大妈见税主任拿起拆开的那戴口罩，冲过去一把抓过来，税主任连忙死死地抓住袋子，一袋口罩是50个，最后王大妈还是从口袋扯出来了十几个口罩捏在手里，心满意足地转身向指挥部门外走去，一边走一边说：“哦，对了吗，至少要十几二十个口罩才够用嘛！不够我还要来。”

我坐在旁边的办公桌电脑前目睹了全过程，我顿时一阵怒火涌上心头，冲过去抓住王大妈手里的口罩夺回来，放回箱子里，重新坐到电脑前，说道：“你到想得美！现在外面一个口罩能卖20块钱，你一口气就拿走十几二十个，你是不是觉得我们治不了你了？！”

显然，王大妈确实认为政府的人治不了，不光是这群政府的人，连派出所的人来了，她也不怕。在常年的斗争中，王大妈已经知道了一点，无论她在政府做什么，政府都拿她一点办法没有，偷东西被抓到好几次，报警了，警察来了，也不敢抓她，这样一个年老体弱的老太太，要是身体不好，死在拘留所里了，网络上键盘侠可不会放过派出所。在食堂吃霸王餐，老板娘也败下阵来，值得允许她继续吃，只是约法三章，不许在食堂吃，老板娘提前用饭盒给她打包好。

所以我的行为把她震惊到了，已经很久没有人敢对她这样了，她立即想疯了一样扑倒办公桌面前来：“你是哪家的狗东西，小混蛋，你不给我口罩，这口罩是你的吗？这是国家的口罩，口罩是国家给我的，你凭什么抢，我要报警，你们当官的都是贪污的。我拿你的口罩了吗？我问你，你说话呀，我拿你口罩了吗？这是国家给我的口罩，我今天就死在这儿，来啊，你弄死我呀，来呀，你弄死我！”

我放下鼠标，恶狠狠地对她说：“对呀，这是国家的口罩，你凭什么拿，你还敢说我抢你的口罩，你不是从税主任手里抢的吗？”杜玉门连忙在后面拉住我的衣角，示意我不比跟她争吵。

这时候一项营造甜美聪明可爱人设的凌莎委员走进了指挥部，看见了王大妈正在站在办公桌前朝我怒吼，三步并两布冲了上去，拖住王大妈的手里就往外拉，一边拉一边喊到：“你又在这里闹事，你以为我还会对你那么客气吗？你闹，你使劲闹，我要是怕了我是你孙女！”

王大妈是典型的欺软怕硬的主儿，今天连续两个人对她那么强硬，她也只好灰溜溜的下楼了。为什么说她是欺软怕硬的主呢？因为鲜花村主任顾拜曾对我说过一个故事，那天王大妈又在缠着司法所长寇有才闹，寇有才是王大妈最喜欢缠着的对象，有时候王大妈并没有什么明确的目的，我怀疑她只是单纯地喜欢缠着寇有才闹，考虑到他俩年纪相仿，我甚至怀疑王大妈看上了寇有才。

王大妈吃霸王餐这件事儿也是寇有才引起的，王大妈之前并没有想起还可以在政府食堂吃霸王餐，她只是单纯的喜欢找寇有才闹，大声叫喊，用竹竿敲打办公桌和墙壁，不停地跺脚，干哭不流眼泪。

后来有一天寇所长也许想感化她，就问她吃饭了没有，下班顺便带她去食堂吃饭，连续两三天之后，这就被王大妈当成了理所应当的事情，每天食堂开饭的时候王大妈总会提前十分钟准时来食堂门口等着。

鲜花村顾拜主任看着王大妈在那里表演哭闹保留戏码，对我说：“她也就只敢在这里和你们闹，因为她知道你们不敢拿她怎么样，但是她上次在我们村委会闹过一次，那天是中午，旁边工厂的工人们就住在村委会隔壁的楼上，上了夜班的工人们正在睡觉，王大妈在村委会门口一直叫骂，结果一位工人被吵得不耐烦了，骂了王大妈几句，结果王大妈更来劲了，跑到工人们住的楼下更大声的叫骂。结果一个工人冲下楼来，一耳光扇地王大妈摔在地上，工人走上楼继续睡觉去了。当时那一耳光之响亮，周围住的人恐怕都听得到，当时我都怀疑会不会打出什么问题来，准备要叫医生了，结果王大妈在地上愣了一会儿，灰溜溜的走了，从今往后再也不敢来我们办公室门口闹事儿了。所以啊，你们这些公务员是读书的秀才，我们农这种村人是兵，她也只敢欺负你们这些秀才，不敢惹我们这些兵。”

时空拉回上午的指挥部。王大妈走了以后，我问凌莎：“凌委员，你刚才出去干嘛去了？”

凌莎拿出手机给我看一张照片：一位50多岁的清洁工站着图片中间，拿着一面锦旗。凌委员说道：“这个清洁工大姐还真不得了，上次洪灾的时候就捐了1万块钱，现在防疫她又捐了1万6千块钱，真的很了不起。她就是在那个县城烧烤一条街扫公路，一个月工资加补贴才1500块，结果人家这才大半年，就前前后后捐了2万6出来，所以今天县电视台的联系我，说要采访一下她，她是我们镇的人。”

我看着照片里的大姐，跟王大妈差不多年纪，穿着比王大妈干净多了，每天起早贪黑地靠双手劳动扫地，一个月挣1500元。而王大妈拿一个月1100元的补助，不用干任何劳动，却到处闹事，偷鸡摸狗，如果王大妈愿意向这位大姐一样工作，我敢说政府一定拼了命也要帮她申请个扫大街的职务，但王大妈不会扫地的，她不会愿意干那种“卑微”挣钱的工作。

不同的选择，不同的人生。

这是我想起我大学同学杨万里的话：“北鱼，你别生气，这个世界人与人之间的差别，有时候比人和猪之间的差别还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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