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北脑瘫儿之死：多方曾介入救助 父亲被隔离时想带其入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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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梁耀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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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23日，疑似感染新冠病毒肺炎的鄢小文被带走隔离时，未曾想到这竟是与17岁的脑瘫儿子鄢成的最后一次见面。

鄢小文放心不下独自在家、生活无法自理的鄢成，于是向外界求助。接下来一周的时间里，历经曲折，村镇县三级政府部门、各级残联、中国精神残疾人（下称“中精协”）及中国智力残疾人及亲友协会（下称“中智协”）、武汉心智障碍群体公益组织“蜗牛家园”（下称“蜗牛家园”）、医护人员以及鄢小文二姐等均参与到对鄢成的救助中，全程深入参与了此事的尹安表示。1月29日，鄢成被转移至村里临时的隔离点，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然而，就在那天下午，鄢小文接到了村主任传来的噩耗——鄢成去世了。“我知道很多方面在努力，努力成最后，还是这样了。”鄢小文在电话中说。1月30日，红安县华家河镇政府电话多次拨打无人接听。红安县委宣传部新闻科长毛红平电话中表示，目前已经成立调查小组处理此事，将尽快发表新闻通稿。截至发稿，相关通稿未见发出。

被隔离的父亲

鄢小文，湖北红安县华家河镇鄢家村人，单身家庭父亲。17岁的大儿子患有脑瘫，四肢瘫痪、有智力障碍，无语言能力、行走能力及生活自理能力。此外，鄢小文还有个10岁的患有中度自闭症的小儿子。根据尹安的说法，鄢小文早年在食堂工作，后来妻子去世后，为了照顾孩子便辞掉了工作，靠低保生活，平时居住在公益组织“蜗牛家园”。春节前，鄢小文带着两个孩子从武汉汉口区回到老家黄冈市红安县华家河镇鄢家村，并出现了发热症状。1月23日，鄢小文被带到红安县华家河镇卫生院隔离观察。尹安表示，由于鄢成没有自主行动能力，加上没有感染新冠肺炎的症状、卫生院床位紧张等情况，因此被独自留在家中。尹安表示，23日上午，鄢小文把儿子被独自留在家中的情况告诉了在武汉的两位家长好友。两位家长随后辗转联系到村委会、当地政府部门、各级残联等组织，引起重视。这一天，鄢家村村委会派卫生员前去探视，而根据这一天村委会主任的反馈，鄢成跟鄢小文密切接触，而卫生员没有防护服，存在护理风险。根据鄢小文的说法，23日晚上，其二姐也去给鄢成喂了吃的。鄢小文表示，1月24日，二姐又去给鄢成喂了一次饭。这一天，鄢小文和小儿子被转院至红安县定点的隔离医院——杏花乡卫生院。尹安表示，到了1月25日，即大年初一这一天，鄢小文二姐因为身体出现不舒服，没去看望孩子。鄢小文称，正是从这天开始，鄢成属于“无人管理的状态”。尽管村委会每天都派人过去看鄢成，但由于村委会缺乏防护工具，因此没有人照顾鄢成吃喝拉撒。尹安回忆，25日这天，身在武汉的家长朋友请求村委会派人去给孩子做护理，没有得到回复。家长朋友又联系华家河镇卫生院，问孩子是否能送去福利院代管集团，得到的回复是不行，必须就地隔离。

多方救助的落空

围绕着鄢成的多方救助就此拉开帷幕。根据尹安的说法，1月26日，卫生员又去探望了鄢成，但由于没有防护措施，没有给孩子喂食和做护理。当天鄢成出现了发热症状，华家河镇卫生院和村委会相关负责人前去探望鄢成，为其量了体温，并把他送至当地卫生院做检查。尹安称，但镇卫生院床位紧张，想将鄢成送至县里的杏花乡卫生院由鄢小文亲自照顾，但由于鄢成大小便无法自理，杏花乡卫生院考虑到其他病人等因素拒绝接收。几方努力下，鄢成还是被接回了家中。26日晚上，工作人员给鄢成喂了一些蛋黄派。尹安介绍，1月27日，眼看着鄢成的日常照料和护理问题仍未解决，另一名家长协调，将情况汇报给中国残联，湖北省及红安县各级残联、中国精协、中国智协等组建了关于救助鄢成的微信群，希望协调各方，给村里安排防护服，降低护理人员的风险。与此同时，家长还以鄢小文名义在社交平台发出一封求助信，向社会征集红安县华家河镇周边可供调用的防护工具（防护服、防护眼镜及N95口罩）。各方努力起得初步成果。这一天，华家河镇镇长召集相关政府部门以及村委会，研究部署与鄢成有关的照料工作。县残联也与各方协调，为看护人员申请到了一套防护服，于次日上午送至村里，并派人来慰问。但没有人能知道，27日这天，在各方为鄢成奔走之时，是否有人去喂鄢成吃过东西。但鄢小文表示，每天都有人跟他汇报孩子的情况，每天都说“孩子正常”。鄢小文表示，28日上午，二姐再次来到家中，为鄢成做护理。这个时候，她发现孩子浑身都湿透了，对其喂水喂食，但已经吃不进去东西了。据悉，除了二姐，穿戴了防护服的村医也随行来到家中。尹安回忆，28日下午，武汉的家长们与村委会主任、红安人民医院、当地公安等联系，称孩子情况紧张需要住院，但得到医院的回复是孩子需要监护人陪同，否则无法派出120出诊。村委会主任当天下午与护理人员来看望鄢成，喂了一点氨基酸。这天晚上，各方协调之下，鄢成计划于29日被转移至当地的疑似感染新冠肺炎的隔离安置点，由华家河镇医院负责安排照护。29日中午，鄢成被转移去乡里临时建的隔离点。鄢小文回忆，直到这个时候，村委会还跟他汇报称，“孩子情况很好”。到了下午，他接到了鄢成去世的噩耗。“他（鄢成）是一个非常顽强的孩子，并不是说一餐两餐不吃就能饿死的。”鄢小文表示。尹安跟鄢小文都在蜗牛家园。她回忆，鄢小文对两个孩子的照顾可谓无微不至，两个孩子每天都收拾得干干净净。即便是大小便无法自理的鄢成，每天也被父亲悉心照理得身上没有一丝异味。尹安称，残障孩子的看护和料理非常耗费家长的精力，而对于单亲的家庭而言，看护残障孩子更为困难。另一位参与此事的人员表示，其感到非常自责，这几天各方一直跟进此事，以为孩子会得到救助，却没想到等来这样的结局。鄢小文表示，目前他仍在隔离状态，希望委托人安排鄢成后事。他希望将鄢成的全部遗体和器官进行捐赠，若无法进行遗体捐赠，需等调查组调查结果出来后，再视情况处理。

（文中“尹安”为化名）

梁耀丹是清流工作室高级作者，常驻广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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