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家就是守城——武汉包子姐的除夕–专题-中国经营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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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家就是守城——武汉包子姐的除夕

2020-01-25 21:10 作者：周远征 来源：中国经营网

本报记者 周远征 重庆报道

“不管你在不在武汉，愿我们的心意在一起，大家一起保护自己，支持武汉，愿新的一年平安顺遂，无灾无病！”1月24日晚上9点58分，包子姐（武汉自媒体人包应普）以群主身份@了所有人，对于群里的每一个人而言，这都是一个注定难忘的除夕。

1995年，包子姐考进了湖北大学，自此开始了武汉人的生活。毕业后，包子姐进入了湖北当地媒体，并曾担任武汉晨报经济新闻部主任。前几天，许多武汉人逃出去的时候，包子姐一家选择了留在武汉，花了好几天做的出行攻略也放弃了。她说，这几天在家里做卫生，家人聚在一起，关系更融洽，一年到头能聚的时间很少很少。

留在了武汉，也就选择了坚守。除夕的夜，包子姐一家老老小小七口，吃了一顿较为丰盛的晚餐，有牛肉，有鸡汤，也有包子姐爱吃的水饺。吃完饭，她在微信群里又转发了一次公号文章“武汉不怕，守家就是守城，你我都是战士！”

华南海鲜市场的人们

包子姐的家距离华南海鲜市场只有两公里。

一次注水牛肉的经历后，让她对这家市场有些深恶痛绝。华南海鲜市场位于汉口颇为黄金的地段，距离汉口站仅一公里。破旧的华南海鲜市场与周边林立的高楼颇为不相称。包子姐曾经在这里购买过海鲜，但是对于海鲜市场里面是否有野味并不清楚。她的印象里更多是这里的肮脏和管理的混乱。一个这么破旧的市场，怎么能够在这个黄金地段里留这么长，这是包子姐心里的疑问。

包子姐所建的群里，有一位在某绘本馆工作的潇女士，她家就在华南海鲜市场附近。

然而，潇女士从来没有去过这家华南海鲜市场。喜欢网购的她，想着要从破旧不堪，又污水横流的市场里去采购，就丧失了采购的欲望。潇女士的父母则喜欢在这家华南海鲜市场进行采购。潇女士说，现在这种市场一般年轻人逛得少，主要也就是中老年人。1月15日，武汉市卫生健康委发布的信息也显示，截至目前，确定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病例41例，以男性为主，中老年发病人数较多。潇女士说，大概也是一开始主要是中老年感染的原因吧。这几天，潇女士甚少出门，即使戴着口罩出去，她也会犯怵。

潇女士家小区，有不少是华南海鲜市场的经营户，距离海鲜市场近是这些经营户选择住在这里的原因。

幸运的是，不像隔壁两个小区那样发现了确诊病例，潇女士家小区至今未有人确诊。殷大姐从2002年就在华南海鲜市场经营海鲜。她在小区业主群里颇有名，因为她经常在业主群里将一天剩下的鲜虾打折卖给小区业主。潇女士偶尔也从她这里捞到些便宜货。华南海鲜市场关闭后，殷大姐也颇有些不舍，毕竟在这里经营了近二十年，生活从这里开始，也在这里告一段落。华南海鲜市场关闭后，殷大姐住在了汉口北。华南海鲜市场里的混乱，她是比较清楚的。她说，平素欺负商家的情况也是有的。

此前她们都觉得没什么

去年12月30日武汉首次通报首例新型肺炎以来，华南海鲜市场成为了风暴眼。然而，包子姐、潇女士、殷大姐在此之前，并不清楚华南海鲜市场到底发生了什么。

深处漩涡中心，却貌似风平浪静。早在2019年12月8日，武汉就已经出现了第一例确诊的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病人。二十多天后的12月30日，武汉市卫生健康委员会医政医管处发布《关于做好不明原因肺炎救治工作的紧急通知》。通知称，武汉市部分医疗机构陆续出现不明原因肺炎病人。通知要求各医疗机构要及时追踪统计救治情况，并按要求及时上报。12月31日上午，国家卫健委专家组抵达武汉，展开相关检测核实工作。

这些消息，并没有引起她们多大的警惕。远在千里之外的香港，却高度警惕。12月31日，香港食物及卫生局局长陈肇始在记者会上表示，各出入境口岸加强健康监察措施，转移怀疑个案至公立医院接受隔离治疗。1月4日，在尚无确诊病例的情况下，香港启动应变计划，将应变等级从“戒备”升为“严重”。随后，香港又修例，将“严重新型传染性病原体呼吸系统病”纳入法定须呈报的传染病，提高监测此疾病的能力。

1月9日，香港卫生防护中心就与国家卫健委联系，取得新型冠状病毒的基因排序，提供针对性的测试。此时，香港各出入境管制站也加强了体温监测。而在香港采取如此慎重的措施下，武汉的人们依然没有几个人戴口罩，仿佛身边已经发生的事情不存在。潇女士说，那些天小孩、老人以及年轻人都很少有戴口罩的，他们也是22日才拿到了预订的口罩。

香港采取如此慎重的举措，源于2003年SARS带来的教训。一位香港媒体人士对《中国经营报》记者表示，SARS事件，香港付出了惨痛的代价。2003年，全球确诊8096例，死亡744人。香港在SARS期间，共确认1755人染病，299人死亡。其中位于九龙塘的淘大花园共329人感染，42人死亡。

武汉在2003年也经历了一场防疫战。她们，对于当时的记忆都有些模糊。包子姐说，2003年是全国人民抗非典，大家都很紧张。但是这一次，他们们之前都没有觉得很紧张，该干嘛就干嘛，前几天你看武汉人照常打麻将，口罩也没什么人戴。2003年，潇女士还在大学读书。她说，同寝室的一位室友，因为去广州看男友，回来就被隔离在大学宾馆21天。

武汉市民们没有觉得什么的时候，湖北和武汉当地官方也正常地进行着各种盛大活动。1月5日，当地发布消息声称，没有人传人证据，没有医务工作者感染。1月10日前后，武汉当地医院床位已经开始爆满。然而，1月10～17日，湖北省两会胜利召开。1月11日上午7点4分，武汉市卫生健康委发布通报，截至2020年1月10日24时，初步诊断有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病例41例，其中已出院2例、重症7例、死亡1例。在此期间，通报异常稳定，确诊病例停留在41例。直到1月18日00:10:55，武汉市卫生健康委发布通报，截至目前，武汉市累计报告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病例45例。漫长的两会期间，确诊病例终于有了4例增加。

包子姐她们并没有关注到这些数据的变化。包子姐在1月18日的朋友圈里，发了一条“要过年了，艳丽袜子上脚”。潇女士在18日当天发的一则朋友圈也充满了过年喜气：“扫啊扫，把晦气和污浊都扫出去。”

这一天，是腊月二十四，小年！小年扫尘祭灶，也意味着人们开始准备年货，准备干干净净过个好年。

守在家守住武汉

1月20日02:42:40，武汉市卫生健康委发布的消息显示，确诊病例已经陡增到198例。此时，包子姐和潇女士等，沉睡在梦乡里，她们将在清晨后遭遇真正的心理冲击。《中国经营报》记者从武汉卫生健康委网站上看到的浏览人数统计看，相较于之前只有几万的点击，1月20日的通报点击数达到了25.4万。

离开武汉吗？即使在这时，她们只是心理上感到有些冲击。毕竟，此时官方的说法中依然是“专家研判认为，当前疫情仍可防可控可防可治”。潇女士说，既然政府都这样说，我们也就放心了，觉得只要是华南海鲜市场已经关闭了，接触那块的人进行了隔离，就没有什么事。此时，包子姐和家人研究着除夕后出行的攻略，她也把父母接到了武汉家里一起过春节。

形势在当天晚上急转。1月20日晚上9点30分，中央电视台《新闻1+1》栏目中，白岩松与钟南山连线，钟南山院士明确提出：“新型冠状病毒可人传人，预防和控制最有效的办法是早发现、早诊断，还有治疗、隔离。”

随后的情况，就变得紧张起来。选择离开，还是留下，成为了包子姐她们的一个难题。1月22日的清晨之后，留给包子她们选择的时间不多了。包子姐一周前才刚刚把父母接到了武汉。她说，一年只有两次长假，最多能够见父母两次面，他们计划着年后出去旅游，选择桂林或者顺德。她和女儿做了许久的攻略，当最终决定放弃年后旅游后，女儿大哭了一场。女儿给包子姐提出一个小要求，能否找一个好点的餐馆吃个饭。然而，这个要求，也最终放弃了。彼时包子姐的朋友在选择离开武汉的方案，包子姐选择了留在武汉。

潇女士一开始也有些慌神，想是不是应该出去。然而，就在纠结中老家已经传来有了疑似病例，而且也听说广东有了家庭聚会的传染。潇女士觉得，回老家肯定要聚会，一聚会被传染的可能。她说，她没有什么高大上的想法，觉得先保护好自己，才能够保护好他人，才能够保护城市。她也选择了留在了这座城市里。

留在这里，就注定要与城市紧紧地凝结在一起。1月23日凌晨两点，武汉市发布了“封城”通告。留在武汉的她们，需要与家人一起去面对不可知的情况。潇女士当天上午出门，拍下了附近超市排队的情况，远远看到的价格并不像早间晚上流传的动辄35元一颗白菜那么离谱，她稍微放下了心。

包子姐则为家里应对未来的情况做好了分工。她说，她在家里比较强势，他们很快就对家里分工，谁负责卖东西，谁负责卖药，谁负责每天进行体温检测。她说：“我每天一起来，就要先感觉自己有没有发烧，有没有问题，然后再看看一家人，我觉得这一天赚了，我们尽量减少出去，不添乱不折腾，搞好自己家里的事，就是对城市最大的责任。”包子姐提供给《中国经营报》记者的菜谱显示，早上家里吃饺子稀饭或汤圆饺子，中午鸡汤、牛肉、瘦肉、青菜，晚上则是牛肉、鸡汤以及鱼虾。她说，过年了会比平时稍微吃好一点，只是一些民营超市已经关了，武商超市这些会相对排队久一些。而在家里的卫生防护，也是包子姐比较重视的。但是，现在酒精已经开始紧缺了，这样她有些焦虑。老公跟她说：“家里不是还有五粮液吗？”她对《中国经营报》记者笑着说：“我是用酒精擦地消毒，不到万不得已哪能用五粮液来擦地嘛。”

这座高铁、机场、高速路都暂时停止的中部特大城市，还有上千万像包子姐们一样的普通人。她们以及他们都在慢慢去适应这一特殊时期。《中国经营报》亦有女同事留在了武汉，送别了老公和小孩，继续在关注和记录这座城市正在发生的真实。包子姐说，武汉适应的速度比想象的快，一开始都会慌一些，慢慢就会好起来。她说，离开武汉的一些同事，也觉得受到了歧视，我也安慰她们需要去慢慢适应。包子姐坦言：“我压力也很大，守护全家人的健康，是我的责任，不给社会增加压力，不折腾，同样是我的责任。”

尽管，包子姐们都在适应。但是，她们也在担心，疫情多久能够结束，小孩何时能够开学，何时能够上班。这些问题，将随着时间的延长给他们带来一定的焦虑。

大年三十的夜，包子姐们早早吃过了晚饭。好消息不断在传来，陆军军医大学、空军军医大学、海军军医大学等医疗队在大年夜紧急出发飞赴武汉。近几天来，医疗资源极度匮乏，医疗人员已经精疲力竭，甚至出现了一些混乱的武汉医疗体系，或许将会得到快速扭转。

1月25日5点1分，湖北省卫健委发布的通报显示，湖北省累计报告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病例729例，死亡39例。这座“二战”时经历过保卫战、经历过1998年洪灾，抗击过SARS的英雄城市，在随后的时间里会与包子姐们以及关心这座城市的人们一起挺过特殊的“守家与守城”时光。

（编辑：郝成 校对：彭玉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