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北核减病例风波：一道脑筋急转弯考题

• 原文链接
• 备份链接

【财新网】（记者 刘登辉 黄姝伦）湖北地市临床诊断病例核减遭到叫停，目前累计确诊病例追回426例。湖北省省委书记应勇昨日（2月21日）表态对不允许核减已确诊病例，并全部加回已核减病例后，湖北省卫健委和国家卫健委数据均作出调整。回顾整个数据调整的始末，宛如一道脑筋急转弯。（参见：全国诊断标准统一 国家和湖北卫健委确诊统计现差异；第六版新冠诊疗方案出炉 湖北临床确诊标准取消；解读|湖北落实临床确诊曾现波折 确诊病例继续攀升；湖北新冠肺炎确诊病人一天暴增14840例，为什么？）

此外，昨日国家卫健委通报湖北新增确诊病例与湖北卫健委通报数字差距220余人。后湖北官方通报是由于湖北省监狱没有接入传染病疫情网络报告系统，使得220例确诊病例和10例疑似病例未能纳入。湖北卫健委今日（2月22日）发布的通报中，已经将监狱系统单独列入通报信息中，与地市病例报告并列。

湖北省这些疫情数据的调整引起了社会的高度关注，对数据产生了一定怀疑。省委书记应勇对此高度重视。在2月21日的湖北疫情防控新闻发布会上，湖北省卫健委副主任涂远超表示，下一步将进一步严肃纪律、严格管理，确保疫情数据公开透明、及时准确。

426例核减病例的算术

临床诊断病例是国家卫健委发布的第五版新冠肺炎诊疗方案在湖北境内特设的一个分型，特指疑似病例具有肺炎影像者，这一分型有助于及早对疑似病例中的潜在病患并及时救治。从2月12日起，该部分病例纳入每日新增确诊病例数量通报。但在2月19日公布的第六版诊疗方案中，这一分型又被取消。（参见：全国诊断标准统一 国家和湖北卫健委确诊统计现差异）

根据湖北卫健委2月21日晚间通报，2月19日，有市州对前期报告的临床诊断病例按照第六版诊疗方案进行订正，核减了部分确诊病例。据这份通报，2月19日，包括黄石、十堰、襄阳、宜昌、荆州、荆门、鄂州、孝感、黄冈、咸宁、随州、恩施、天门13个地市一共核减426例，其中荆门市核减最多达112例

2月13日，根据第五版诊疗方案所设的临床诊断病例，疑似病例但CT检查阳性的患者13332例一次性并入确诊总量，确诊人数一夜暴增。理论上，这批病人核酸检测确认后，其中核酸阴性的患者逐步在确诊患者存量中核减即可。

但是，政策变动之下，湖北地市与省级通报的统计方法却对疫情判断造成干扰。这是因为，一些地区并非在确诊数据存量当中进行核减，而是当时在每日新的病例数量统计中，分批进行确诊病例核减，把核酸阴性结果的临床诊断病例，从新增病例当中减去，这甚至导致一些地方出现当日新增确诊病例出现负数。

以黄冈市2月19日数据为例，当日新增确诊病例22例，临床诊断病例核减27例。湖北省卫健委在对外通报时信息披露不完整，在当日新增确诊病例中仅显示黄冈2月19日核减5例。但临床诊断病例不应与当日新增确诊数中合并计算，否则患者的新增数会小于实际情况。

临床诊断病例核酸检测阴性应被归入疑似病例或因为不能确诊而直接排除。如2月13日襄阳市疫情防控指挥部办公室称，前几日襄阳累计有35例临床诊断病例，经过核酸检测，其中有5例结果呈阳性，作为确诊病例管理；30例结果呈阴性，被作为疑似病例管理。因此当天未通报临床诊断病例。

事实上，湖北核减临床诊断病例已有多次反复。在2月8日国家传染病监测系统开始增设临床诊断病例选项时，就有地市开始将临床诊断病例纳入确诊病例通报，但仅仅一天后，湖北卫健委发布通知不允许合并通报，并对8日合并通报的临床诊断病例从全省确诊病例中作出核减。数量庞大的临床诊断病例对外披露也相对迟缓，等到2月12日，湖北省再度要求将临床诊断病例并入每日新增确诊病例通报。

此后核减病例现象并未停止。临床诊断病例合并通报至2月19日间，湖北每日新增确诊病例一般是当日实际新增病例减去核减病例，如湖北通报中宜昌市2月19日未通报新增病例，只公布核减16例，实际宜昌当天的情况是，19日实际新增确诊病例3例，核减临床诊断病例19例。

湖北省这些疫情数据的调整引起了社会的高度关注，对数据产生了一定怀疑。对此，省委书记应勇高度重视，明确要求对已确诊的病例不允许核减，已经核减的必须全部加回，对相关责任人要查清事实，严肃问责。

应勇对核减工作表态后，湖北省卫健委晚间通报称核减为“错误做法”，并作出新订正。湖北省2月19日新增病例从当时通报的349例增加为775例。2月19日、20日累计确诊病例数分别修正为62457和63088例。国家卫健委今日发布的数据也已作出调整，2月19日全国新增确诊病例增加至820例，19和20日全国累计确诊病例订正为75002例和75891例。

黄冈市卫健委今日通报疫情时表示，现根据国家、省有关要求，湖北省“临床诊断病例”按照“确诊病例”管理，病例数不再增加或减少。截至2月21日24时，湖北累计报告新冠肺炎确诊病例63454例，全国累计报告确诊病例76288例。

武汉科技大学医学院教授曾燕曾向财新记者指出，行政系统不应介入医学数据上报，不要搞“运动式”排查，而是动态监控，提前预警。“最低要求是把核减下来的病人隔离治疗好。”曾燕说。

监狱系统列入通报，防控仍存困境

昨日（2月21日）湖北省一度通报2月20日全省新增病例只有411例，但国家卫健委随后通报时，湖北2月20日新增确诊病例631例，两者相差220例。随后湖北省卫健委撤下前述通报，午间发布修订说明。

其中称，目前湖北省监狱没有接入传染病疫情网络报告系统， 2月20日夜接到监狱部门手工报卡后，经审核确认，截至2月20日24时，监狱部门报告的271例新冠肺炎确诊病例中有51例前期已纳入相关地区统计并公布，其余220例确诊病例和10例疑似病例现纳入2月20日疫情数据进行公布。修订后，全省2月20日新增确诊病例数由411例订正为631例。其中，国家卫健委数据能早于湖北卫健委报告了监狱数据，还有待确认。

今日（2月22日），湖北省公布的疫情通报中正式将监狱系统列入，与下属17地市通报信息并列。

2月21日，在国务院联防联控机制新闻发布会上，司法部监狱管理局负责人何平称，截至2月20日24时，湖北、山东、浙江三个省的五个监狱发生了在押人员感染新冠疫情，均为输入型病例，目前没有重症病例。另外，湖北省沙洋汉津监狱有9例疑似病例，湖北省未成年犯管教所疑似病例1例，山东省任城监狱疑似病例10例。

截至2月20日24时，监狱系统已公布在押人员确诊505例，疑似病例20例，至少9名监狱警察确诊新冠肺炎。而湖北今日通报称，2月21日，湖北省又有一例监狱确诊病例。财新网也曾刊发评论，监所不应成为疫情防控盲区。（参见：火线评论|监所不应成为疫情防控盲区）

据知情人士透露，在一些地区的监狱卫生防疫站，长期缺乏基本防护物资，医疗人员良莠不齐，应急机制并不健全。疫情来临时，口罩、防护服都处于紧缺状态。

该知情人士称，某西北地区基层监狱于1月26日收到上级紧急通知，要求封闭式管理监狱。执勤人员需在监狱外的集中隔离点观察14天，每天测体温，隔离期结束后，才能进狱轮值。一般而言，监狱如出现发热病人，先在卫生防疫站进行检查，一旦出现疑似、确诊病例，便需采取隔离措施，并上报至疾控部门，派医护人员进行收治。“有条件隔离的就在（监狱）里面隔离治疗，没有条件隔离的要送出去。”

为应对新冠肺炎疫情，各地监狱启动了应急措施。据司法部政府网2月7日消息披露，1月26日，河北省监狱系统启动了“非典”时期“14+14+14”值班备勤模式，采取全封闭管理，狱内值班备勤的干警继续值班14天，结束后返家休整；狱外干警分为前、后两班，进狱值班干警集中封闭隔离医学观察期14天，如无发热、咳嗽、乏力等疑似症状，与监狱内干警轮换值班备勤，严防疫情流入。该消息还称，监狱全面落实疫情防控信息日报送制度。

上述消息显示，河北省全省监狱全部暂停提审罪犯、亲情帮教和警示教育，暂停狱内跨监区以上集体活动；非急危重病犯停止外诊，确需离监就医的，返回后看押干警隔离14天、罪犯隔离关押14天；新收监罪犯测量体温并佩戴口罩，隔离关押14天等。并且，重点严格摸排1月1日后往返、途经武汉和与武汉回冀、来冀亲友有过接触的干警及外协，近期与武汉籍亲属进行过亲情会见的罪犯。

此文限时免费阅读。感谢热心读者订阅财新通，支持新闻人一线探求真相！成为财新通会员，畅读财新网！

更多报道详见：【专题】新冠肺炎防疫全纪录（实时更新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