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H日记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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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舱，生

3、宁为太平……

疫情尚不明朗的那段时期，有天早上，一位师姐问我最近咋样了，我顺手拍了张照片，回道：路上狗比人多。

很多人拿着某个关于WH的帖子、新闻转发给我，问老王啊这是真的吗？这说我除了上班，就是在酒店，哪都去不了，得到的消息你们还少。何况WH的面积大的很，如果把我朝的地图比成雄鸡，WH至少也有十来个鸡皮疙瘩那么大，这么大块土地上发生的爱恨情仇悲欢离合谁能了如指掌呢！

当然，我也不是谦虚，通过观察，有些事还是可以分析分析的。

我上班的路线有好几条，不论哪一条路线都会经过几片居民区，每个小区附近的道路上都停满了私家车，车子下边无一例外的有一圈灰土的痕迹，部分轮胎已经瘪了，也亏得封城这段日子雨雪断断续续的来，不然车子早布满灰尘了。车子有破夏利也有崭新的S400，不论你开的是什么车，都只能老实在家呆着。我和一位同事开玩笑，等解禁了，拿个电瓶来给人驳电，一辆车十块就行，日入一万不是梦呐！

我们刚来的时候，这边的定点超市还是对外开放的，后来随着地区换帅，管控力度更严，封小区封楼都有，疫情确实得到进一步控制，但也可能引发次生的人道危机。生活物资随后便出现社区集中采买、团菜等途径，这都是新闻里说的；在封闭的环境里，天然地会形成权力的再分配，以咱们当代人的尿性，掌权者出现厚此薄彼的情况没法避免；一些老年人连微信都不会用，团菜等采买途径也就断了，如果社区关爱疏漏了，那么也容易陷入弹尽粮绝的地步。

至于物价的涨跌，涉及到两方面的因素，一个是供需矛盾，一个是人的尿性。有人问我说副总理被喊楼那个事怎么看，我说我一个住东西湖区的哪知道青山区的事儿，最好新闻联播来个后续不就成了。

广东队的后勤保障做的比较好，发了挺多的沐浴露洗发水，2月底的一个午班，搭班的一位湖北籍护士和队友把这些物资匀出来带进舱，拢共四十来瓶，结果有一百来人排队领这些东西，后面没领到的就开骂闹起来了，本地的警察拿着扩音器对骂回去才把那股乱劲给压下去。事后，警察指着那护士吼：下回搞这些破事先和我沟通， 刚才差点就 马蚤乱了知道吗？护士估计也被那人群吓到，一直念叨着好心办坏事了。当时我也挺无奈，只能拍拍她的后背鼓励一下。

方舱医院并舱的时候，已事先和病人沟通转过去后那边的物资一应俱全，只需带好自己的随身物品就行。但转舱的病人基本是大大小小好几个包，连被子床褥都打包；只有个别潇洒的带了一点点行李。由于行李实在太多，没有人手可以帮忙搬动这些行李，劝了良久，才让部分病人放弃被褥床单这些大件。

随着病人的康复，二月底出院高峰渐来，每个上半夜的班医生固定安排第二天出院病人的准备工作，待到护士挨个通知，总会有几个病人表示不愿意出院。通过沟通，大致有三种情况，一种是一家子都进来了，想等着一块出去；一种是担心出去后病情复发，核酸转阳了；还有一种是家中存粮不多，觉得这里管吃管喝，还不如住下去。

在方舱里头，大部分病人对医护都很客气，甚至带有讨好的成份。个中原因就是因为我们有权力安排患者做核酸检测，CT检查，尤其是在检测资源相对紧张的早期；早做检查意味着能早些判断自个病情的进展，在舱里头人与人能敞开交流的无非是自己的核酸阴性啦、CT的好坏啦，至于涉及到脆弱的部分，都小心翼翼的回避着。

接送我们上下班的班车十五分钟发送一班，司机则是每人几个小时连轴转，比如有个晚上我两点下班，等回酒店两点多了，但司机要到早上六点才能休息。医护人员上下车与司机打招呼都是互道辛苦了，那种和谐的氛围如同色，情网站的评论——都是一水的谢谢分享、好人一生平安。因为这种良好关系，队里很多人私下把多余的物资拿给司机；有次我问司机大哥说我也有些用不着的东西，就怕你嫌多，结果人家说“我自己是够了，但我们人多，亲戚邻里现在还是挺稀罕这些吃喝用的”。于是我们互留了电话，驮了几袋东西给司机大哥。

我一个直系师妹，是本地人，跟我讲述了她和家人的惊险旅途。春节前几天以一个医生的敏感性就觉得不对头，于是一直警告家里人戴口罩不要和外人接触，而她自己回家这一千公里都是全程带着N95。等到家后有个亲戚要来探望她，她死活不让人过来，最后给人家叫了部专车送回去，后来她这个亲戚真的感染；她说她本科实习时的两个带教老师也都中招了。师妹家里人因为每年都回黄石过年，家里人顺利的避过了封城的磨难平安无事，而她自己因为担心疫情影响毕不了业而托了好多路子带着弟弟跑去帝都，主动报警隔离了十四天后平安无事，现下借住在同学的空房子里不知归期。我问那你何时回学校，她说还没定，现在身份证上的住址就跟烫金的大字一样，妥妥隔离的指示灯。

师妹的经历，足以拍一部详实的纪录片了，我说她是不幸的却又是幸运的。封城以外，针对WH甚至湖北的恐惧歧视目之所及，躲在围城里正为柴米油盐算计着；楚天以外，则沦为无根的浮萍。也许，风波过后，每个人都需要很长的时间舔舐伤口。

武大的樱花盛开了，方舱也陆续关闭了，预示着春天已然不远。

最后总结句话，这段时间如何获得比较硬核的报道，看财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