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回忆与李文亮的对话：他自称是个小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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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月7日凌晨，武汉市中心医院发布消息，该院眼科医生李文亮，在抗击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疫情工作中不幸感染，经全力抢救无效，于2月7日凌晨2点58分去世，该院深表痛惜和哀悼。当日中午，中纪委官网称，经中央批准，国家监委决定派出调查组赴武汉，就群众反映的涉及李文亮医生有关问题作全面调查。

在此之前的一天，我就得到了他病危的消息。当时，我的第一反应是“不太可能吧”，毕竟就在几天前，他还在微信上告诉我：“应该没有生命危险，大约半个月后能恢复大部分肺功能。”

随着越来越多信源的出现，我开始心慌，赶快给李文亮医生打电话、发微信，并通过短信留言，同时向武汉市中心医院的几个朋友核实。不过，李文亮医生的微信再也没有发来任何回复。

李文亮医生。

1月30日下午，在网上引发大量关注后，我联系上了李文亮医生。当时是我第一次听到这位“吹哨人”的真实名字。

在此之前，他一直是匿名接受媒体采访，在新闻报道中也是化名。为了提前做好采访功课，拿到联系方式后，我曾反复寻找这位医生的公开资料，却发现关于他的信息实在有限。

通过关键词搜索，我终于在武汉市中心医院官网找到一篇《第三季文明职工新鲜出炉》的文章。这篇文章发布于2015年10月15日，文章列出了20名获奖员工，其中包括“李文亮（眼科）”。

当日16时32分，李文亮医生通过了我的微信添加好友验证。简单自我介绍后，我把一篇司法机关发布的评价武汉被训诫者“应予宽容”的文章转发给他。约半个小时后，他回复了两个字：“谢谢”，然后又补充道：“感谢网友的支持，感谢记者朋友的报道。”

李文亮的朋友圈。

因为李文亮在病房内不便通话，我们一直通过微信打字，断断续续聊了1个小时，主要采访了他在同学群里发布信息后被训诫，以及接诊患者时被感染的经过。回想起来，李文亮医生当时身体状况似乎还不错。他说自己“精神状态好了一些，可以断续打字”，“估计半个月应该可以大部分恢复，我还是比较乐观的。”

聊天中，李文亮医生一直很温和，唯有两次特意用了感叹号。一次是他说，“网上有人说我被吊销执照是错误的，需要澄清！”另一次是，“恢复以后还是上一线，疫情还在扩散，不想当逃兵！”

1月30日20时，我将聊天内容匆忙整理成一篇千字左右的对话稿件。稿件编发过程中，我抱着试试看的心态问李医生能不能发一张工作照，作为文章配图。随后，他发来一张戴口罩工作时的自拍图，并回复说：“哈哈，只有这个……没怎么拍”。

采访截图。

这张自拍照成了我们略显拘谨采访的一个转折点。我发现，这位严谨专业的医学博士也有生活化的一面。他在后续的聊天中坦承，“生病后有段时间很难熬，吃了安眠药都睡不着，总在胡思乱想。不过，后来慢慢调整就好一些了。必须积极面对。” 

在谈到关于他的公开资料较少时，他回复：“我是小医生，不是专家教授，没有什么履历。”他还提到，“爱人和孩子不在身边，我每天都会爱人微信视频聊天，她们都会给我加油鼓励。”

李文亮的朋友圈。

在李文亮医生此前开放的朋友圈里，我曾看到他的微信个性签名是“理论是灰色的 生命之树常青”。他曾在新年到来前发出这样一条信息——2019年12月31日22时30分，李文亮医生发了四道菜的图片，分别是炭烤猪颈肉、泰式酸甜鸡肉、煎鱼丸、炒空心菜。

李文亮医生当时配发的文字是，“不出意外的话，这四个小菜就是我在2019的最后一顿晚饭了。如果一会（儿）我意外饿了，那这就是倒数第二顿。新的一年，加油减肥。”

而在更早之前的2012年12月，他在一条微博里写道：“朋友们，从今天起你们也许就联系不到我了，因为我要去拯救地球了”。

南方都市报（nddaily）原创

文：南都记者 毛淑杰

* 南方都市报（nddaily）原创内容未经授权，不得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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