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时宅记

>>> 点击标题下方  关注我喔

上一篇因为某些原因被删。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为啥被删,还被封了好几天原创。有朋友在后台问是不是炸号了,这个真没有,正好手里有工作,就空了几天没写。作为文字工作者,工作内容就全是写写写了,自己的公号当然没法日更了。当然,一般月更还是能做到的。

【1月29号 大年初五】

开始宅家办公的第一天。

其实从友媒君老家到回我自己老家,中间是要经过一下北京的。大年初二那天晚上深夜进门,我们用了剩下一点力气,好好思考了一下要不要回娘家。

前提是我对疫情有一点小小的误判,赶在春节回家前,把冰箱拾掇得比大姑娘脸都干净。

咬牙说回,必须回,结婚头一年春节就没回娘家一天,我妈得伤心死。友媒君说你说实话,我说,我得找我妈要点吃的。

于是初三回娘家,初四晚上返京。我妈一边嫌弃我“你回来干啥”,一边给我包里塞满了吃的。

记住这件事,这是战时物资储备。

【2月1号 大年初八】

往常这个时候应该买彩票,但是今年不太可行。

跟我司小姐姐们聊天,今年春节大家都过得比较辛苦,从1月21号我司开始筹备做疫情报道开始,基本都是在报题找人写稿中度过。有的记者小姐姐还能放放羊,但大部分人都没有这个福气。我司记者小姐姐,一个压根就没回家,还有一个本来早早回了家,一看疫情紧急,没等到年三十就返回北京备战,然后刚一回来,小区就处于半封闭状态了。

听说年三十都是泡面度日。

然后群里聊天,泡面小姐姐幽幽来了句,一个多礼拜没跟真人说过话了。

她不是不说话,但说话就是跟人打电话采访,这和面对一个人工智能有什么区别。

听上去就很令人崩溃对不对,小姐姐家离我家不远,揣着一颗“不能在这个节骨眼儿上逼疯记者”的心,我就让小姐姐来家里吃饭。小姐姐非常客气地带了一瓶酒,美人赠我金错刀何以报之英琼瑶嘛,我妈的战略物资储备就这样派上了用场。

谁能想到这是大半个多月来的唯一一次social

【2月2号】

实在手痒,下手做了个题。

刚毕业的时候玩心重,有好基友在武汉,于是只要有湖北的选题,总是格外积极,争取一年怎么都得去一回,采访,约饭。没想到积累下来的采访资源和朋友,在这次疫情报道中给予了非常多帮助。

说说地域吸引力,好像的确湖北的朋友格外多。读书时,同宿舍姑娘们都是乖乖女,只能一起写作业,不能同吃喝玩乐那种。喝酒都是跟另一个宿舍的闺蜜,还有一个酒量奇差的哥们儿组团。

宿舍的一个荆门姑娘,有天揣着两罐荆门啤酒,敲开了我们寝室的门。虽然后来再也没在其他地方见到过这个酒,也忘了到底是什么味道,姑娘也在家乡过上了安稳日子,个把月才说上一句话,但那一瞬间的惊喜还是挺难忘的。

扯远了扯回来,采访这件事,还是要勤加练习,经常不采访,说话容易结巴。于是加倍疑惑,真有人天生喜欢当编辑吗?

【2月4号】

友媒君居然在这时节给自己弄了个出差。羡煞仙妻。

怎么说呢,找同行当对象就这点不好,别人以为你们是神雕侠侣,实际上天天呛行。而友媒君这会儿学坏了,说话说一半,一个口罩厂生产的选题,他一开始跟我说起的时候,这个选题平淡无奇。直到2月3号晚上,他说要出差去采访。

我说你等会儿,啥题?

这时候他才详详细细把题说了一遍。

我立马开始找手机,打算给领导报题,明天一起出差,蹭个采访。友媒君坚决不同意。

于是我好好地跟他商量,我说,你能接受我跟你一起出差,然后回来发稿吗?

友媒君说不可以,你们发稿周期短,你都发了,我发啥?

我说那你能接受咱俩一起采,然后同一天发稿吗?

友媒君说你能接受我先发,然后第二天你再发吗?

我说那我还有啥发的必要呢?

为了家庭和谐,我,放弃了这个选题,蹲家改稿。

修身齐家必然影响事业发展,古人诚不欺我。

【2月5号】

从来没有这么热爱打扫卫生,宅家终于逼出了一身洁癖细胞。

据说有些记者在写稿前必须强迫症一样收拾家,我之前从来没这种爱好,我写稿改稿前必须逛淘宝,但最近下单物流不太行,这个习惯被硬生生打断,只好学人家打扫卫生。

其实有点不理解,为什么家庭主妇对于家的整洁程度有种谜之强迫症。宅在家里,做家务可算唯一的运动,每天整一遍不是挺好的吗?

每两天就用消毒水拖一遍地,其实有点崩溃,颇有种回到童年被牙医支配的恐惧中。

之前收藏了很多香水,友媒君觉得暴殄天物,就挑了几个不太贵的当空气清新剂。是为前提。拖完地后消毒水的味道令人窒息,我顺手拿起他放在桌上当做空气清新剂的香水,喷了两下——

是Kappa的一款运动香水,中调后调是啥咱暂且不论,前调是浓重的藿香正气水味。

于是在消毒水和藿香正气水的双重加持下,飞升。

【2月6号,跨7号】

这一晚很多人都没有睡。我司出动7个记者小哥哥小姐姐和一个实习生小哥哥,至少三个没睡,三四点还在往群里扔链接。

快12点的时候领导说,你编?我说行,然后开了泡面小姐姐带来的那瓶酒。

一篇讣闻一瓶酒。这还是那会儿写讣闻时的习惯。有一阵很多名人去世,那会儿天天熬大夜写讣闻,库存的酒很快就没了。如今终于不是自己写了,一盏台灯一台电脑,一个杯一瓶酒,然后等,那种默默的煎熬感,竟无丝毫差别。

群里一直处于炸锅状态,等到半夜两点多,我以为大部分人睡了,但2点58官宣,瞬间又炸一波。是啊,大家只是刷累了,不想说话了,就默默地不说话等着消息而已。然后有人痛骂有人哭了,好像还刷到有人说生理应激反应真吐了。

以前我一直以为这种深夜等讣闻的都是同行,这一夜不止是同行无眠。

好几个朋友突然私聊,说,疫情结束后,我去你家喝酒吧。有在武汉一线的,也有在后方的,大家好像也说不出什么别的话来。我说好。

早上五点多交了稿,在等待最后回复时,迷迷糊糊睡过去。酒没喝完,喝了大半,头一次觉得自己可能真得有点老了,既服不住酒,也熬不动大夜。

清晨被同事小哥哥电话敲醒,是最开始牵线联系采访的小哥哥。听话音我觉得他应该也哭了。

永远年轻是不可能的,永远热泪盈眶,可能是很多同行觉得骄傲的点——敏感、情绪饱满、共情能力强,总会有那么一个瞬间,我总觉得这或许是一种巨大的惩罚。

【2月8号 正月十五】

年前就跟朋友们说好的,正月十五来我家过。然后到了正月十五,一拨人在武汉,一拨人在家里。和友媒君买了两袋汤圆,煮了,各自搬砖。

我妈很贴心地问,给你们带的东西吃完了吗?才发现宅家真得很省粮食,根本吃不下。

在武汉的T老师给我们发来一个链接,说你们这都又开始出差了,买个护目镜吧。医用的别想了,买个军用的吧。我看着那个链接有点犹豫,价格是真不便宜,但对“军用”二字深感怀疑——是所有划上迷彩道道的都算军用吗?

然后护目镜到了,我俩都有点方。和友媒君两只四眼狗,习惯戴框镜。框镜放在护目镜中,似乎有点不匹配。

【2月9号】

在家办公的朋友们开始坐不住了,哭爹喊娘地想复工。

心道,不是天天羡慕我们媒体工作者不用打卡上下班吗?让你们感受下居家办公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其实也不好受。平时不强制在家吧,真的可以宅一周,但一强制就老想往外跑。

平时跟友媒君也是一人一个屋写稿子,但老拘在同一个空间,就互相看不顺眼了。码字重压之下,彼此都皱过眉头对对方说过“哎呀你别烦我”。痛定思痛,我最想念的人是健身教练,从来没这么想去健身房锻炼的。

朋友说你们居家办公效率原来这么低。心道这不扯淡么,刨去上班通勤时间和班上摸鱼时间,您一天的有效工作时间跟我们差不多好的吧?

相当一部分工作,其实都是可以居家完成的。老板你们觉醒吧,餐补和打车补贴不是钱吗?

【2月10号】

感觉自己做了次坏人。拉黑了曾经帮助联系采访的一个微信好友。这种感觉很不好。

是一个地方的公务人员(不是湖北),发了一条朋友圈,大意就是我们批评湖北政府问题是希望国家解决问题,有些人批评问题是希望借着问题解决国家。奉劝某些媒体人好自为之。

由于跟他公共交集不多,且我知道的,他怼过的媒体人应该就我一个,不由自主地觉得这条朋友圈是写给我看的。

就,不能说对公务人员有偏见吧,毕竟好些朋友也是公务人员,大家平时相处求同存异挺愉快的,这时候,一部分公务人员朋友冒着危险下基层,一部分公务人员所在的部门忙到没空吃饭,还有一部分既不忙也不用下基层的公务人员,在忙着隔空监督媒体言论?

我们行当有句很著名的话叫做“啄木鸟击打树干,不是为了把大树击倒,而是让大树长得更直。”大概他们跟我们在对这句话的理解上,有着根本的分歧。

在熬大夜那天晚上,和基友在线聊了很久。他说我们现在和朋友聊天,手机都远远地放在一边。

我???

何至于此。何至于此!

然后很快被打脸,2月7号发公号,隔天被人举报删除。

恕没当过自媒体大V,没法对这种事习以为常。平时公号就像自家后院一样随便写两笔,读者又有好些是从学生时代就一路相伴过来,从没想过会有抬杠和举报这种事,真有说“我不是来抬杠啊”的读者,真来抬杠,有说“我不是来找茬啊”的读者,真来找茬。

几年以前,写过一个关于盲女的故事。拍了视频,有眼尖的读者说,编的吧,她是盲女,为啥会戴表,她看得见吗?

——人家那是报时表好不好?

不知什么时候起,找茬和举报,成了证明自己火眼金睛和表明自己立场的唯一方式。表达能力差就回去练练,抬杠和点举报这种行为真的很low,不喜欢这种读者,您请取关吧。

至于这位微信好友,兴许是因为最近敏感程度空前提高,总觉得“好自为之”四个字背后,有一双死死盯着,时刻准备截图打包举报的眼睛。想来便觉毛骨悚然。

然而,这种人人自危的不安全感,又该从何推倒重建呢?

【2月11号】

友媒君平时有个优良传统:拾掇快递盒和各种瓶瓶罐罐,整理得整整齐齐,然后隔段时间卖一次废品。

曾几何时,此等勤俭持家之举羡煞我多少闺蜜。

约莫小年前后,我就跟他说,年前卖一波吧,不然要堆到年后。友媒君瘫在沙发上说哎呀还早我们回老家前我肯定收拾。然后到了大年二十六七,他给收废品大爷打电话,大爷告诉他,小伙子,我已经回老家啦。

疫情持续了整个正月,老大爷没回北京。年后包装盒和瓶罐继续叠加,直至屋顶。

仙妻欲哭无泪。

【2月14号 情人节】

一睁眼就是满屏“肺炎”的日子,终于带来PTSD,连续三四天,我头疼肩沉眼睛酸,睡觉时肩膀、腰、胳膊酸痛到失眠,每天昏昏沉沉十几个小时,大概只有六七个小时是清醒的。记者小姐姐传回来的稿子,每个字都认识,但连成一段就读不进去了,读十遍都看不懂说的是什么。

提心吊胆量了好几次体温,一切正常。于是不得不沮丧地承认,就是被疫情给整抑郁了。

领导问稿子啥时候出,都在后头加上一句,我不是催你啊。

恨不得痛哭一场。

情人节北京大雪。不能约会,两个码字狗非常默契地,谁也没提要什么过节仪式,踩着一脚雪一脚泥出门买了一束花,没了。

以上,来自于一个狂躁的宅家工作党。

comments powered by Disqus

See Also

随笔 | 我想学习“奉献教育”

原文链接 备份链接 作者:北林 编辑:北林 特别感谢:传媒工作者们 1 我现在的主要工作是为支援中国各地抗疫人力、物力对接手里的各种资源,并积累资源以方便日后的对接。 每天一打开手机,微信的消息要更新近十分钟才能更新完,128G的手 …

他们在海外找口罩,遭遇价格飞涨、临时毁约、“无间道”抢购

原文链接 备份链接 图片来源:视觉中国 记者 :赵孟 “ 面对价格飞涨、临时毁约,甚至“无间道”抢购等突发情况,财政部专门发文要求各地简化采购程序,建立采购“绿色通道”。在专家看来,此举有望逐步理顺海外采购工作,有效帮助国内医护物资供应。 …

二十多日煎熬,我的隔离日记

原文链接 备份链接 “ - 疫 情 之 下 - 疫情过后,你最想见的人是谁,最想做的事是什么?我想,等疫情过后,我最想见的人就是我的妻子和女儿,我想牵着你们的手,去我工作和生活的城市看一看,去吃一碗热干面,去江汉路上走一走,去看樱花盛开, …

口述 | 武汉诗人小引:灾难之后,写诗并非是野蛮的

原文链接 备份链接 _ _ _ _ 这几天,有媒体称“风月同天”不如“武汉加油”,后被群嘲。因为它背后的逻辑,并不是在讨论“灾难当头可否允许诗意停留”,而是把诗意直接当作非日常的存在,好像感风吟月都是特殊的情绪仪式,平日里不好随意散发的, …

回武汉第二天封城、发烧,一个青年导演的自救口述

原文链接 备份链接 *************▲*************1月29日,钱珵戴着用文件袋改装的面罩,在医院抽完血后自拍。 (受访者供图/图) 全文共4492字,阅读大约需要10分钟。 这次疫情有影响到我最近写剧本的内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