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手记|疫情中的货车司机：每天只吃一顿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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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财新网】（记者 包志明）2月3日下午16时，31岁的货车司机王辉在上海浦东机场附近的货仓装满物资，就和弟弟的车一前一后驶上了开往武汉的救援之路。

　　因为新冠肺炎疫情的发展，武汉已经“封城”11天，900万武汉居民的生活物资和9万医护人员的医疗物资，需要靠这些厢式货车一车一车运进武汉。这也让王辉兄弟的这段800多公里车程有了与以往不一样的意义。

　　这次，王辉兄弟运送的是由东南大学德国校友会、复旦大学附属肿瘤医院、复旦大学附属耳鼻喉科医院等单位捐赠的医疗物资。王辉车里装的主要是口罩、手术手套、护目镜、输液泵和注射泵等小件物资，目的地武汉同济医院；他弟弟主要载运呼吸机、氧气瓶等大件物资，送往即将完工的雷神山医院。

　　从1月27日，也就是大年初三开始，王辉兄弟俩个就开始运送捐赠物资了，六七天里跑了四趟，共7000多公里。

上海通往武汉的各高速路服务区入口，都设置了测温点。图/财新记者 包志明

　　“我年初一刚吃完团圆饭，就看到货车司机群里在喊有捐赠的医疗物资要急送武汉，当时还没有人接单。我想这可怎么办，武汉那么多医生病人都在等着，就马上和我弟弟商议后，赶紧安顿好家人出车了。”王辉说。

　　最大的阻力来自于家人。王辉的小儿子刚满月，妻子死活不愿意他去跑这单。“我老婆怕我感染，当时我们安徽农村已经要封村了，气氛非常紧张。我老婆说，儿子刚满月你就拉这种活，你是不是不要我们娘俩了。我只好说，儿子以后要买奶粉和营养品，都要钱，这单活价格是平时的好几倍，而且高速不收费，赚的多。她才勉强同意。”

　　不过说到钱，王辉有点脸红。“运费是比平时高，而且很多货主加价，但我们就按平时价格收，也不会多要。刨去油费大概赚个700多块钱，就和平时跑杭州一样。”王辉说，“我觉得只要赚点生活费就行，他们（捐助者和医院）的钱可以用在更有用的地方。”

　　王辉的弟弟说自己没有那么高的觉悟，他坦承自己当初出来跑单就是为了赚钱。“当时看到运费高就出来跑了，想赚一笔，但是跑一趟后看到武汉那么多医生、志愿者都在那么奋不顾身的工作，送完货后，医生对我们千恩万谢，就真的开不了要钱的口了。”

　　出了第一趟车后，王辉兄弟俩就再也收不住了，以三天两趟的速度跑了四趟车，全部是上海运往武汉的捐赠物资，几乎连轴转。但因为各地的疫情防控政策，运送物资的王辉兄弟，自己的物资成为了问题。

大多数高速路服务区已经不提供餐饮和商品销售服务。图/财新记者 包志明

　　“武汉的餐馆都关门了，沿途高速公路服务区的餐馆也没有一家开的，连便利店都少有开着的，只能天天吃泡面，没有一顿米饭。”王辉苦笑的说，“这次在上海路边终于看见一家开着的饭店，是兰州拉面，很高兴。但进去一问，老板说，只有面条，所以最终还是没能吃上米饭。”

　　财新记者跟车在沿途发现，经过的四个高速公路服务区，餐馆和便利店全都关门，整个服务区仅入口处有穿着防护服的测温人员和警察，以及一两个加油站工作人员。一位留守的工作人员向财新记者表示，他们是接上级防疫指示，不提供商品售卖服务，减少司机的停留时间。“都是上级的意思，有东西也不会卖，你去别的服务区看看吧。”一工作人员说道。

　　一趟800多公里的车程需要开15个小时，开四小时车要眯半个小时，为了赶时间，王辉兄弟俩的食宿几乎都在车里解决。“饿了就吃泡面，困了就开进服务区打个盹。有时出车赶，每天就吃一顿饭，睡三小时。”王辉说。

　　2月4日凌晨1点，王辉兄弟俩在沪渝高速大龙山服务区休息过夜。山区的气温已经降到零下，车内睡觉也无法打开暖气。王辉只能盖上一床被子趴在方向盘上睡觉，中间时常会被冻醒。凌晨4点左右，睡了3小时的兄弟俩继续赶路。

王辉抵达武汉凤凰山高速路出口，向入城关口的民警提交通行证和捐赠协议。图/财新记者 包志明

　　2月4日早上8点，两辆货车终于抵达了武汉凤凰山高速路出口，测完体温，给入城关口的民警查看了通行证和捐赠协议后，车辆得以放行入城，然后分别驶抵武汉同济医院和雷神山医院。

　　在同济医院，早已等在现场的医院后勤处工作人员和志愿者马上开始卸货，王辉也一起帮忙搬运。末了，他在医院门口和这些志愿者拍了合影。他左手比出了一个胜利的手势，货车停在身后，车上的横幅写着：上海-武汉接力捐赠物资。

　　“多少年以后，如果我的孩子听到武汉抗击疫情，还有雷神山、火神山这些事情，我就可以和他说，你爸爸曾经也是这里面的一员，他也一定会为我骄傲的。”王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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