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武汉记(六)

by 谈骁, at 23 March 2020, tags : 潜江 武汉 建始 今天 燕子 返汉 解封 社区

在潜江第八、九两周的记录。今天收到社区网格员传来的返汉审批表。回武汉真正进入倒计时了。下周的记录肯定就是终章。

3月10日。离开武汉的第50天。

燕子回来了。

早餐时,妻妹说看到了燕子,我没有看到,只看到屋檐下去年的燕子窝。中午在樟树下吃甘蔗,两只燕子贴着油菜飞到隔壁荣荣家屋檐,停在一根电线上。这次我看到了。油菜花开了,樱花开了,李花开了,都不是春天的证据,但飞回的燕子一定是。课文中的燕子,儿歌里的燕子,让此刻出现在我目光中的燕子满身都是记忆,都是光芒。

燕子带来了好消息。昨天武汉新增降到17例,降到个位指日可待。中午领导人去武汉了,群情振奋,资本市场反馈最直接:下午股票开盘后,所有股票直线拉升。下午两点二十三,潜江新闻网发消息,潜江市将于近日全面恢复正常生产生活秩序,市域内所有交通卡口将解除,所有公共交通将恢复,所有企业将全面复工复产。潜江现在还是高风险区,过几天可以降为中低风险,估计正式通告会在那时出来。

邻居都在讨论潜江解封的消息,空气中弥漫着蠢蠢欲动的气息。原来坐在门口乘凉的人都站起来了,各自交换着信息。有人从村里卡口回来,说卡口已经做好解除的准备。这更让大家激动。邻居的小孩子已经在盘算明天去超市买什么零食和饮料了。

武汉也做出了反应。公司综合部的人开始统计拟返汉人员返程存在的困难。给了四个选项:无困难,随时可以返程;火车、飞机暂未开通;当地管理政策,不能出行;其他。我报了第三项。又想到母亲,她的困难在第二点。

老家建始是低风险区,但封锁没有解除,连苗头都没有。即使县内流动也是极难。一个表弟今天回了县城,除了通行证,还需要健康证——去镇上医院体检,一个人一百元。晚上舅舅在群里发一个消息,详细说到了县内流动要求:“县内各乡镇、村(社区)返回人员必须持有三证方可进入小区登记纳入正常管理(缺一不可):现居住地村(社区)出具的”三无”证明;县人民医院和中医院或者各乡镇卫生院的健康体检证明(温度、血常规、胸透);三是各乡镇前线指挥部的通行证明。”还有一点,州外省内人员原则上不回到建始。我属于“州外省内人员”,如果想回武汉前先去接母亲,看来很难。

3月11日,离开武汉的第51天。

今天叫醒我的不是麻雀和乌鸫,而是大雁。

大概七点半,岳母在窗外喊:“快来看,快来看。”接着是侄女的声音:“看到了,看到了,啊,飞后面去了。”侄女“噔噔”地跑到屋后,又跑上楼,说:“大雁!快看大雁!”我披着衣服、拖着鞋下楼,大雁早飞远了,只能看到一排若有若无的灰线,是个“人”字。

今天的大雁只是经过,不知道地面有仰望的眼睛。昨天的燕子留下来了,准备在屋檐下筑巢,选的仍然是去年的位置——旧巢已经掉了一半,岳父知道燕子要筑新巢,一周前就把剩下那一半捅掉了。

屋檐下的热闹,除了飞来飞去的燕子,还因为准备出门的人。

昨天潜江放出风声,说近日恢复生产生活秩序。今天凌晨3点,出了26号通告:自今天10点起,除市域内高速公路、国省干线和农村公路对外通道设立综合防控点外,撤除市域内所有内设交通管控点,恢复正常交通秩序。

半夜的消息。我看完大雁回去看手机,好几个微信群里都传开了。朋友圈里“发哨人”的文章还在接力,在各种摩斯版、盲文版、拼音版中,解封的消息带来了一点难得的轻松。

邻居的反应,真有点“初闻涕泪满衣裳”的意思——尽管已经不是初闻。门口横了一个多月的拖拉机也被人撤掉了,幺叔骑着电瓶车出门,方叔叔骑着摩托车出门,一个不认识的邻居踩着三轮车出门。我早餐后在楼上开单位的视频会议,屋外全是“突突”的车声,以及大家相互邀约、呼朋引伴的人声,甚至还有庆祝的鞭炮声。我准备下午出门,要买什么昨天就想好了:给侄女买汉堡、可乐、榴莲、山竹,给小溪买纸尿裤、玩具和春天穿的衣服,有可能的话再去药店,看能不能买到口罩。

喜悦没有持续多久。会开到一半,手机弹出消息。潜江发布了27号令,宣布取消26号令,继续实行严格的管控。我第一时间转给和我同在潜江的沉河(他转发26号令时用了“喜大普奔”一词)。沉河在朋友圈说:“空欢喜一场。朝令午改,出行的人们原路返回。开了的商铺门重又关上。排了一半的队向后转预备离开。红袖章重新戴在袖上。”

村里出行的人确实原路返回了,好在不是空手而归。幺叔买了蘑菇、香蕉和几包毛豆、玉米种子。去时卡口没人,回来的时候发现路障复了位,布控的人拦下他,开始了新一轮的盘问。

我看到的27号令首先来自“潜江新闻网”,发布时间是10:22,只过了十分钟,这条新闻就删除了;10分钟后,“潜江发布”推送;又过了10分钟,潜江市卫健委推送。如果以“潜江新闻网”的推送时间为准,则潜江解封,仅仅22分钟而已。

幺叔的香蕉是给小溪买的,我下楼拿时,远处又有一挂庆祝解封的鞭炮点上了,我们一起看着鞭炮的方向。幺叔说:“是新庙在放鞭。”门口村道上有几辆原路返回的摩托车,看起来是朝着新庙方向。等鞭炮炸完,摩托车大概就把继续封锁的消息带到了。

3月12日。离开武汉的第52天。

昨天晚上,我的健康码终于变绿了。如果按照省政府最新的通告,我们已可以“点对点”在省内流动。

省里通告是昨天中午发的,算是上次“不早于3月10日复工”的后续:除了事关国计民生的企业,其他的暂时不早于20日复工。高风险地区人员,凭“绿码”,可在省内“安全有序”流动。今早,集团也下发通知:滞留在外地的符合返汉条件的员工积极了解当地政策和返汉要求,尽快抓紧办理返汉相关手续,做好复工准备。

潜江昨天解封了22分钟,今天出了28号通告:离潜人员凭健康码“绿码”或健康监测证明,可以在省内流动。且要求属地政府收集外出人员信息、核实健康证明,外出务工人员报劳动就业部门,其他外出人员报交通运输部门,由交通运输部门形成运输方案,适时向社会公布。

下午四点,郑队长开始上门统计。刁庙村的人外出务工,大多在广州从事服装业。他们有个群:”广州服装协会“,有几十人,妻妹也在其中。要去广州,不知何月何日,登记的人大多有这个心理预期,比较起来,回武汉还要容易些。我和武汉的社区联系了,网格员发了申请表和健康证明表给我,让我填写盖章后拍照过去。末尾又补充说,他们收到的表格太多了,已经排队到四五月。政府推了半个月的绿码,临到头还是要申请,要盖章,所谓全省通用,估计是一句空话。这一点不仅是湖北,我几天前看到北京高速路口的视频,戴着口罩的人排着长队,拿着表等待接受检查。这真是创造条件来聚众了。

不管绿码有没有用,潜江好歹出了个通告。我去建始的网站搜索,这两天没有任何文件更新。建始早就是低风险区了,人员流动安排,却还没有方案出来。我打建始防控指挥部留下的三个咨询电话,想问我是否可以了驾车回去。一个也没有接通。晚上我问建始的朋友,对方转了我一个截图,是州领导的会议精神,大意是持绿码省内可以通行,但只能在国道省道上走,不能上高速。上高速则需要通行证。

说回日常,两件事都和吃有关。3月2号我在记录里提到了屋后的竹笋,之后每过两天就去看一眼,目送它们出土、冒尖,今天终于吃到了。中午有个三轮车慢吞吞开过来,我第一眼以为是郑队长,细看才发现是卖水果的,赶紧过去买了一点。砂糖橘七块一斤,苹果、橙子五块一斤。和市区价格差不多。

国外的消息也不少。早上爵士与雷霆的比赛暂停,因为戈贝尔确诊了新冠肺炎。这个法国中锋比较有戏剧性,之前他在一次赛后采访时觉得联盟对新冠的警惕小题大做了,特意逐个触摸所有的麦克风。爵士、雷霆全队接受检测和隔离,同时,NBA暂停。虎扑网做了一个公众人物感染新冠的地图,演员,球员,副总统,文化部长,球队老板……太多了。以外国人居多,此前一段时间的外国,大概是1月的武汉,疫情潜滋暗长,但并未得到普遍而真正的重视。有人说,疫情之初,国外的重视度是10,中国是1;一月下旬,中国的重视度变成100了,国外还是10。此消彼长,疫情的肆虐,终于不可避免。

3月13日。离开武汉的第53天。

潜江再次解封了。

这次应该是真的,早上村支书巡逻时说,可以出村去杨市。我之前并非足不出户:去屋后的鱼塘看人挖藕、打鱼,去村里的卡口看村支书和志愿者的工作,去一公里外的刁庙小卖部买过羽毛球……都是在村内活动,没有离开过卡口。

下午三点出的门。卡口果然空空荡荡,帐篷和路障都撤了。路上已不复前些天的冷清我停车在卡口拍照,后面就过去了七八辆车。出村路,右拐到240国道,第一次觉得闪烁的红绿灯很亲切。沿国道至第一个路口,右拐进刘岭街。按照村支书的说法,我们的解封范围到此为止。

已经足够了。在杨市办事处卫生院门口停车。我要在对面的晨光文具店给侄女买练习本。院门口有两个引导人员,穿白色防护服,给每一个进医院的人量体温。买完文具去母婴店买了两袋纸尿裤,去水果店买了一提香蕉,去零食店买了一大包饼干。零食店货架上有两盆绿萝,叶子变黄、长斑了。我家里和办公室的绿萝,现在大概也是这个样子。绿萝还算是耐旱的,其他的植物,估计已经死绝了。

零食店旁边有家同济大药房。门口放一张桌子,上面摆着收款的二维码。旁边的牌子写着“请保持一米以上的距离”。我抱着试一下的心态去问有没有口罩。竟然有。不过只是普通的一次性医用口罩。一袋20个,两块四一个。我买了四袋,应该足够用到回武汉了。

回家后不久。潜江新闻网推送29号通告。从今晚八点起,撤除市域内所有内设交通管控点,恢复正常交通秩序;逐步恢复市域内农村客运、公交客运、出租客运以及渡口码头;综合防控点查验司乘人员湖北健康码“绿码”、测温正常后允许通行。如果后续不宣布取消的话,则明天潜江再次解封了。

潜江解封和回武汉,是我封锁在家的两个戈多。现在只剩下一个。武汉这两天新增的确诊,分别是8个和5个,离清零已经不远。这个戈多也已经能看到影子。[/cp]

3月14日,离开武汉的第54天。

潜江解封了。这次是真的解封。昨晚八点一过,外面鞭炮齐鸣,阵仗一如年三十的那个晚上。官方的通告逐渐清晰:拿着健康码,我可以在市内自由活动,甚至可以出城,去省内除了武汉的任何地方,但高速暂不开放,只能走国道和省道。

中午去了市区。车流明显比昨天多,在潜阳中路,高德地图上甚至提醒有两百米拥堵。街边的店面,能开的都已经开了:超市、水果店、服装店、书店;没开门的是网吧、饭店和奶茶店。我们从武商出来,去金桥广场,看起来是潜江比较繁华的地方,麦当劳、肯德基、必胜客的门虽然紧闭着,里面的灯是亮的,也有人在,应该是在做营业的准备。良品铺子开了,限流,我们等一波人出来后才被允许进去。收银台上贴着一张字条:结账时请与收银台保持一米距离。

我一路上拍了许多照片,拍武商超市柜台里的肉、金桥广场三四个勾着胳膊的少女、园林北路湖边的旋转木马和游船、集贸市场两个坐在摊前聊天的老人、章华南路立交下两辆擦碰的车辆。

一路所见,都在呈现一个正常的人间。如果不是那些藏住面容的口罩和大量紧闭的店门,你不会觉得这个城市刚被一场疫情横扫、这个城市的百万人已经封锁了近两个月。

有人上街,有人消费,城中的秩序即可恢复;农村的秩序则根本没有中断,因为地上的作物、屋前屋后的果树、河沟里的青蛙、屋檐下的燕子。它们都固守着自己的节律,没有什么可以影响。

出门之前,我去屋后看竹林边的桃花:已经开了大半;而屋前的李花已经在谢了,取而代之的是正在舒展开的叶子。因为阳光明媚,因为即将出门,我心情很好,在朋友圈和微博发了桃花和李花的图,配文字说:“解封之日。李花谢了,我看着它们谢的;桃花开了,我看着它们开的。”

3月15日。离开武汉第55天。

写这篇记录的时候,国外确诊累计已达77649例,今天新增超过一万。再过一天,确诊数就会超过中国。英国停止检测轻症患者,一个科学家宣称“大约60%的英国人需要感染新冠病毒,以防止其在未来暴发”。这叫“群体免疫”。

这种策略,让国人瞠目。我们虽然强力封城且疫情似已得到控制,对政府一月的延误和二月的医疗挤兑,仍然多有批评之声。纯粹的批评自然不能建立在比较的基础上,但许多批评者,还是预设了欧美作为参照。然而,欧美的反应,并没有体现出大家期待的透明和以人为本。这大概会让许多比较和批评变得无效,也让一些言必称欧美的朋友失语。

封城之前,许多人批评政府不力。封城之后,则转而批评政府过力。那段时间抬出来的是新加坡,说新加坡放弃了控制——后来发现新加坡医疗体系太过完备,而且有严格的边境控制。英国的群体免疫,也不少为之辩解的(这些人之前也批评过我们的轻忽),理由也无非是尊重人之自由,“勇于接受自然、环境对自身的选择”,这是一个人微博上的言论。

疫情是一面镜子,每个人,每个城市,乃至每个国家,所作所为,都平等地出现在镜中。首先,这比较并无意义,病毒不会挑制度和身份,只会带来无差别的灾难。倘若一定要区分优劣,则需要一个真正的综合视角,需要漫长的时间。所以,我厌恶一切谈论疫情时不落脚于具体事实,而去做宏观的东西比较的人。

我的记录写到现在,大概也有十万字了。谈附近的还有理有据有细节。谈远方的,则缺少细节,根据也难以让人信服,所以即便谈及“道理”,也有荒唐之处。不讲道理当然最好,可是有时候忍不住。

还是谈附近吧。潜江已经进入生产的节奏。菜园里要种茄子、番茄、辣椒、青豆了,种棉花的也要做营养坨育苗。这几天,岳母和二妈下田变多了,翻土,播种,覆地膜,要做的事不少。

燕子也在忙。忙着衔泥筑巢。筑巢的第一步是打巢基:把湿泥粘在屋檐下的墙壁上。两只燕子飞进飞出一整天,粘上的少,落地的多。我仔细观察过落地的泥土:青黑色,非常湿润,也粘稠。不知道燕子从哪里衔来的。岳父说,只要巢基弄好,接下来最多一个星期,巢就能筑好。

也许我能看到燕子筑完巢。回家之后,既有遥远的、一直没有实现的等待:疫情缓解,复工回汉。也有频繁实现的等待,它们构成了我这两个月的不多但总在维持的乐趣:等到了蒜薹,吃完了蒜薹;等到了竹笋,现在正当季;等到了樱花和李花,现在都开谢了,樱花的樱桃已经长了出来。

3月16日。离开武汉的第56天。

妹夫回家了。腊月三十早上,他回天门陪母亲过年。刚回去,潜江和天门就封了城。前天,天门解封,低风险社区有健康码就可以省内流动,他给母亲买足了菜和肉,今天一早回了潜江。

天门到潜江,走高速不超过一个小时。现在只能走普通公路,也就是省道和国道,耗时翻了倍。我也想回建始了,想回去接母亲。可如果高速不开放,这是异想天开。潜江到宜昌,不走高速也就两个小时;宜昌到建始,如果不走高速,需要十几个小时,还尽是盘旋的山路——我不敢走。

回武汉,我已经没有当初的急迫。家中的植物,办公室的植物,已经无须挽救;住院的朋友,方舱的朋友,都已经出了院。如今的武汉的风雨,已经不如当初那么猛烈;而更深层次的创伤,无论何时回去,也不会感觉不到。

等武汉城开之时,也应该是全省高速恢复放行之日。我到时先回建始接上母亲,再掉头回武汉。城开应该不远了:昨天武汉新增仍在个位数;大部分医院已经恢复了常规的医疗秩序;援鄂的医务人员,也已经在准备分批撤离。

国外的感染者,今天正式超过了国内。我写这篇记录的八点半,数据是90956。真正的全球灾难,真正的百年不遇。

有个年前去日本旅游的朋友,我在之前的记录里提起过她,那时病毒还没在日本扩散,钻石公主号游轮也刚爆出感染者,她们准备组织滞留日本的人包机回国。前天我问她,她已经回国了,正在上海隔离。个中曲折,肯定一言难尽,值得写一篇长文,她也一直在写日记。另外一个朋友,赶在武汉封城前一天,让他的孩子回了美国(孩子在美国读书),那时是抱着“再不走就走不了了”的心态,不知道现在他的孩子是否又要急着回国。

小溪今天状态不太好,早上哭闹了一阵,我估计她肠胃可能不舒服。自从调整她的作息和生活方式,她每天水果吃得太多,尤其是香蕉。明天要给她控制一下。这两天哄睡觉,也不如之前那么容易了。今天下午,她在困和不愿意睡觉中挣扎,也是哭闹不休。我只好带她到邻居大伯家,大伯做势要抱她,她赶紧趴到我的肩上,没过几分钟就睡着了。

说到大伯,今天他准备卖米。米是好米,在超市里大概能卖到四块一斤。收米的人过来,开价一块一毛八。我有点震惊,岳母说这个价格很正常。他们和收米的人讨价还价,说之前卖过一块二。收米的人不让价,只表示如果他不负责上货,可以加两分钱。最终,大伯按照一块一毛八卖了米,满满一车,得有五六千斤。三亩水稻的收成。

3月17日。离开武汉的第57天。

昨天武汉新增病例只有一例。虽然都是个位数,一和九,甚至一和二,都有本质区别。心理上的区别。一往下是零,是没有。

单位在催促大家返回武汉。目前仍然无法通过单位渠道向指挥部报批,只能出具在职证明。武汉各区,在返汉人员的接收上,目前没有文件更新。网上流传一个武汉14个行政区返汉攻略,内容还是2月14日之前的,没有参考性。

如果武汉不解除封闭,500万人回武汉,让各社区压力大增。这大概是返汉困难的原因之一。我们正常回武汉的前提,只能是武汉已经恢复正常了。武汉已经在恢复正常,今天天津、海南、陕西等地的医疗队陆续返程。其情其景,催人泪下。

昨天大伯卖米,一块一毛八一斤,我觉得价格低得过分。后来才知道卖的是谷子,一斤谷出七两米,这样算起来,一斤米大概一块七。这个价格还可以接受。今天早上,岳母也卖了六千多斤谷子,自留了一千斤左右。她预计我们还要在家待一个月。在家里的两个月,我们已经吃掉了三袋谷子,大概两百斤米。

妻子单位有个同事,重症感染。在医院住了一个多月。昨天南都周刊写了一篇关于他的报道,提到的几个细节,让人动容。他刚进医院,在死亡线上挣扎,反倒忘记了生和死。直到看到病房里第五个人去世,心里终于有了恐惧,因为他自己在好转:“自己活过来的时候,才凸显出死亡的可怕。”

另外一个细节,我直接转录在此吧,是南都记者马辉所写:

另一次,半夜他起身上厕所,瞥见两个护士在楼梯口推着病床,很着急的样子。老左无法获悉病人身份、性别、年龄,只看到病人盖的被子没捂住,脚露出半只。他唯一确定的是,殡仪馆的车将会过来,直接拉走。老左补充了一个细节,他认为体现了人性的善良:不一会,护士把那只露出的脚遮掩上了。

疫情之初,没有写诗。2月底,开始恢复写作。这几天,每天的空闲时间(小溪早上和下午的小睡时间),没有刷新闻(以至于不知道一个南美作家的书被下架),没有和朋友聊天,都在几首诗里转来转去。头一批写了六首,发在公众号上了。后来又写了四首。精力在诗上,每天的记录已经变得潦草。估计接下来认真的、全面的记录,要到回武汉的那一天,或者回建始接母亲的那一天。

3月18日。离开武汉的第58天。

1月18日,送妻子和女儿到潜江。转眼,两个月过去了。这一周的主题大概都是“如何回武汉”。要回武汉,先回恩施。下午王威洋发我一份去恩施的流程。他是潜江人,在恩施工作,刚提交了复工申请。和我一样,回不是问题,怎么回才是:我们想走高速。按照他收集的信息,社区出具接收证明,填写离潜人员登记表,无须电子通行证,即可上高速。

晚上的新闻,说员工返岗过程中存在一定困难,主要问题是省内人员流动需要提交的材料繁多,申报难。目前,湖北已经明确,人员流动除了健康码之外不得再附加其他条件,凭健康码可全省流动。全省流动,可以拆开看。全省自然包括武汉,我把新闻转给社区网格员,她表示在接到区政府文件之前,还是按照以前规定来办;流动是否包含高速?普通公路的流动其实已经不是问题。

天门的朋友小湖,山东的朋友老黄,江陵的同事小熊,今天都在问我何时回汉。小湖没有开车,老黄在外省,小熊在社区排队……各有各的困难。500万在外地的武汉人,以及数百万需要出省的湖北人,大概都是如此。

小溪最近痴迷自己动手,主要体现在吃饭上。在武汉时,她吃饭时手不能空,我们变着花样给她玩具。妻子看不下去,改让她抓饭:放点饭到她面前的餐盘,她或者捻或者抓,弄得满手米粒。到潜江后,吃饭没在武汉那么方便,只好回到玩具模式。这两天,玩具也不顶用了,她要自己动勺子。育儿书是鼓励孩子早点动手吃饭的,妻子准备践行,于是给她穿上罩衣,任她自由发挥。这是真正的张牙舞爪:她横握着勺子,不是舀,而是撬,不是送到口边,而是扔进嘴里。一顿饭吃完,满脸满脖子满地都是饭粒(有时候还是稀饭),我实在看不下去,妻子却是一脸“如此甚好”的表情。带孩子这件事,妻子有绝对的话语权。

今天大晴,晚上满天星星。一个月前我下了个APP,可以辨认天上的星星。可星星太多了,不能一一对应,最后只认出了一颗金星。已经是不胜之喜:之前的三十多年,从来不认得这颗傍晚就出现、异常明亮的星星,虽然见过,可是每次都熟视无睹。今天又有收获,八点多,岳父指着屋后,让我看北斗七星。不算醒目,要仔细辨认才能看清楚。之前的三十多年,准确地说是离开恩施之前的十七年,我没少仰望星空,可是一直把北斗七星认错了。刘年有句诗,说北斗七星是“永远拉不直的问号”,他没有认错。我打开APP,逐个辨认连接这个问号的光点,从天枢到瑶光,每一颗都很清楚。

岳父认识的星星不多,就我这几天的观察,只有太阳月亮和北斗七星。金星的位置是我告诉他的。我把我自小以为的北斗七星指给他看(天空偏南位置),他说这是将星——他自己琢磨的,象征领袖和元帅。这也不失为一种观星之法。星星叫什么,其实不重要。这些遥不可及的东西,不是花花草草,不是城市和街道,大可以随便命名。

最后提一下杜兰特。他确诊的消息是今天最早看到的。篮网队有四人确诊,其他人为隐私计。杜兰特自己主动宣布了感染消息。我喜欢杜,很多朋友都觉得匪夷所思。他转会勇士,说队友阿猫阿狗,用小号和网友骂战,都是黑点。我也记不清缘由了,可能因为他刚好和易建联同届。习惯成了自然。先有科比过世,后有阿杜感染。今年对一个NBA球迷来说,也是难过的一年。

3月19日。离开武汉的第59天。

武汉数据清零,湖北也清零。我填了社区发的回汉申请表和健康证明,去村里盖了章,等明天母亲的弄好,一起发给社区。下午填表时,打电话给社区网格员咨询。网格员礼貌地表示,以后尽量不要给她打电话,她正在忙着做表格。我听到了电话那边键盘敲击的声音。

李文亮医生的调查结果出来了,我摘了几段:

“李文亮医生在微信群中发布信息没有扰乱公共秩序的主观故意。需要指出的是,在有关部门和专家尚未对不明原因肺炎作出明确诊断、对疫情还没有准确认识的情况下,他没有对信息进行核实就转发了,信息部分内容与当时实际情况不完全相符。”   

“武汉市公安局武昌分局中南路派出所对李文亮出具训诫书不当,并存在执法程序不规范的问题。调查组已建议湖北省武汉市监察机关对此事进行监督纠正,督促公安机关撤销训诫书并追究有关人员责任,及时向社会公布处理结果。”

“李文亮转发、发布相关信息,主观上是想提醒同学、同事注意防范,信息被大量转发后引发社会关注,客观上对各方面重视疫情、加强防控起到了推动作用。”

“一些敌对势力为了攻击中国共产党和中国政府,给李文亮医生贴上了对抗体制的“英雄”“觉醒者”等标签。这是完全不符合事实的。李文亮是共产党员,不是所谓的反体制人物。”

说回身边事。昨天看到两只鸟,抓在墙壁的空调孔上,嘴巴很长,伸进孔里啄着什么。岳母说是啄木鸟。今天又看到了,是侧面,尖而长的嘴,头上有冠,很神气的样子。岳父说不是啄木鸟,但也不知道名字。我网上查,竟然是戴胜。名字很早就听过,一直没有对上号。平原上的鸟,我认得的又多了一种。老张写过关于戴胜的诗:《戴胜是怎么鸣叫的》,“它奇异的花翎对应着婴儿额前的黄色绒毛”,确实有点像。两只戴胜,大概是一对情侣。

燕子也是一对。它们的窝已经做了一半。晚上六七点,夫妻俩就回来歇着了。昨天一只在窝里,一只在旁边的铁钩上。今天两只都在铁钩上。敛着羽毛,丝毫不受下面进出的人的影响。人们都喜欢燕子,唯一的困扰是每天早上都要清扫地上的燕子粪便。

平原上的植物和动物,我叫得出名字的,似乎已经超过的老家山村的。这些年,假期回潜江多,去恩施少。即便回恩施,也多是在频繁地走亲戚,真正亲近自然机会不多。即便亲近自然,也是在笼统的山水里,很少具体到细微之物。即便具体到细微之物,也不是在生长之地,而是在后来搬去的景阳镇上。这是遗憾。去年十一,以及2016年的八月,都回过老家,只是时间极短,没有机会重新认识那些儿时亲近的东西。我一直在想,某个春夏之交回老家待一段时间,这个疫期本来是个机会,可惜被阻隔在潜江了。

3月20日。离开武汉的第60天。

我的返汉申请填了四份。回汉理由写的事“武汉市长住居民,因探亲滞留在外”。健康情况说明我办的比较顺利。先给郑队长信息,他让我找姚主任。去村委会办公室,姚主任打电话和郑队长确认。随即就盖了章。我在刁庙已经两个月,之前每天报体温,现在也有健康码,村里可以,也应当对这个健康说明负责。母亲的健康说明,要建始景阳镇社区办。他们要母亲去医院体检后才能出具。体检无非是量量体温,收费一百。

我不能理解。给建始县防控指挥部打电话,说明情况,对方表示村里有权开具说明,无须体检。我把我们的对话录了音,让我哥发给社区。社区这才同意,盖了卫生室的章。

补上了母亲的申请和说明,只等社区开接收证明了。

滞留外地的武汉人,每个人都可以写一篇《回武汉记》。山东的黄同学,终于收到了单位的复工提醒,他给12306打电话咨询,火车当然是没有直达的,经停的也坐不了。我开玩笑让他坐车到湖北和湖南或者河南的交界,再想办法徒步回省。我之前看过一些新闻,封城之初,有一些想回武汉的人就是这么操作的。现在当然不行了,省市县镇村组,层层防护,几无漏洞。

父亲明天回温州工作,同行的有小舅一家。我表弟开车。不能经过钟祥、黄石、黄冈、鄂州(这四个地方是中风险区)和武汉,最后敲定的路线是借到时候湖南,穿过江西。他们也做好了在高速上被阻截的准备,车上备了足够的水和干粮。父亲给我看了一份温州市防控指挥部3月18日发的通知,提到低风险地区的来温人员,无发烧、咳嗽等症状的,可直接复工上岗。建始是低风险区,希望通知有效吧。

今天最高温26度,我仍然穿着回潜江的一身:加绒的裤子、秋衣、薄羊毛衫(已经连续穿了两个月)。脚上是武汉穿回来的一双棉拖鞋。早晚还好,中午已经难以忍受。接下来一周都是这个温度,估计我中午得靠两件秋衣度日了。想过去市区换春装,又听人说没有春装上市。且再忍受几天吧。

大人可以忍受,小溪比较难过。衣裤尚且有选择,捉襟见肘的是袜子。带回来的几双都是冬天的长筒袜,也厚。早上岳母去杨市买菜,我们交代她去母婴店转一圈。没卖的。也得再熬几天。

小溪这几日,脾气渐大。以前想要什么,要求不被满足,注意力很快可以转移,现在变得更专一了,念兹在兹。连续三天,都有要求不被满足的时候,嚎啕大哭,初步的劝慰无效。我们只好带她到田野冷静,希望她的哭声不惊动别人(被哭声吸引的人会围上来询问缘由,只会让她变本加厉)。前天到田野后仍然哭号不止,昨天有所好转,今天已经能基本控制。现在和她说情绪管理似乎为时过早,不过按照育儿书上的说法,孩子过了一岁,会用哭声来试探大人的底线,父母想要给孩子“立规矩”,已经可以慢慢着手。

3月21日。离开武汉的第61天。

潜江方言里,穿单衣叫“打单”。今天就是打单的一天。我大半天穿着一件秋衣活动(优衣库的,比较薄,袖子一卷可以冒充短袖)。裤子没办法,里面的绒布像一床被子,全天都把我焐得非常温暖。

网格员今天主动联系我,我提交的家里四个人的返汉申请没有问题,但两个可能的同行者——邻居丁正和天门的小湖——也需要提供身份证。丁正是医院系统发放的复工通知,其实来去自如,只是没有交通工具;小湖是我邻居,同一个社区,身份证号码之外,还要提供绿码。

父亲和小舅一家今天出发了。中午12点左右,他到了宜都境内的高坝州。本来是走沪渝高速过宜昌,长江大桥不能走,只能绕道。父亲告诉我,服务区没有饭,但有开水;没有测体温,但人人都自觉地带了口罩。我一个在温州工作的堂哥,也在今天动身了。他在朋友圈发了一条视频,高速公路上空荡荡的,再没有别的人和车。

集团在让各出版社汇报今年一季度的工作情况,以及工作中的困难。我写了部门的情况:一季度工作基本停滞,在线办公效率极低;出书品种和利润都将减半;去年开始的一些诗歌活动,今年难以为继;配合上市新书的落地活动,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都没法举行……问题太多,在疫情的大背景下,这些问题仍然算不了什么。《读库》的张立宪今天还写文提到,疫期涉及沟通的工作,反而异常顺利。这恐怕是因为每个人都有劫后余生的庆幸,也因此多了一份同情心和同理心。这一点我也有切身体会。疫期中联系一位诗歌译者,提及暂时没法签合同,只能口头约定,他答应得很爽快,且第一时间发来了译稿。和妻子谈及此事,她也有同感。一周前她联系北大医学院一位老师做一本书,辗转多人,每个人都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善意和热情。

海外的确诊数,今天单日超过三万。累计已达20万。自媒体如今没人说“抄作业”这个词了。被他们嘲笑了一个多月的日本控制得很好。欧美还在爬坡阶段,德国和美国的低死亡率,基本就是国力尤其是医疗实力的体现。看到一个每十万人所拥有重症床位的统计,德国的数量是30,美国是34,中国只有4.6。

3月22日。离开武汉的第62天。

朋友小湖一直在提醒我清零的真相,她的医生朋友多,消息源比较可靠。我觉得经此一役,尤其是经过每天数千甚至过万的增长之后,再隐瞒数据已无必要。昨晚,网络上开始流传各社区的新增,政府随即出来辟谣,以我的经验理解,有的可信,有的可怕。可怕的一条,是说韩家墩社区的一名感染者是“无症状感染者”,不会列入确诊病例。实际存在的无症状感染者应该远多于已发现的。

妻子的奶奶今天出院了。她是周一住的院。因为耳鸣,一个陪伴了她三十几年的毛病。去杨市医院,医生问完情况,问她想不想住院。她想住院。除了耳鸣,奶奶还有糖尿病、高血压,一直在吃药。自从前年爷爷过世,奶奶一直担心自己身体,每天都会关注自己的手和连有没有肿。妻子说,驱使奶奶住院的,并不是疾病,而是对疾病的恐惧。这是每一个老人的孤独和悲哀。我外公大概也是这样,好在有我外婆陪伴。

今天又看到了梨花和苹果花。都是邻居种的——远一点的邻居。梨花正盛,苹果花刚开。所有水果的花里,我最熟悉的就是梨花。小时候门口有四棵梨树:青皮梨、黄皮梨、雪梨、木梨各一棵。这都是我们自己取的名字。雪梨最好吃,木梨最难吃,另外两种差不多。小时候的我,并没有对草木虫鱼之名,以及生长过程表现出特别的兴趣。记得梨花,记得它的开和谢,挂果和成熟,完全是因为太醒目了,不得不见。这次乡居潜江,观察过的花依次是梅花、樱花、李花、桃花、梨花和苹果花,如果让我选择,最喜欢的还是梨花。这是来自童年的滤镜。

我在这个疫期热情、仔细甚至是刻意、过分地观察自然,大半是对内心对自然的喜欢,小半是通过对身边之物的观察,抵抗远方的虚无,填充这种虽然脚踏实地却避免不了的悬空生活。简而言之,真诚之中,不无功利。对大雁、乌鸫、燕子、戴胜等鸟类的观察,也可做如是观。

父亲今天早上10点半发微信报平安。他已经抵达温州。虽然温州防控指挥部的文件写得清楚,各种新闻,还是让他有被隔离的担心,但一切比预想顺利。上午到达,下午就上班了。他在一家阀门公司做仓库管理员,主要负责登记录入。他喜欢这份工作。

晚上,返汉出台了一个新政策:省内、省外人员返汉,按照 “谁主张、谁申请”的原则,即申请、即批复。省内人员凭健康码“绿码”通行,不附加其他手续。这是武汉市防控指挥部发布的,接下来看下面各区是否执行、怎么“即申请、即批复”吧。如果照章执行,回汉不成问题了。离汉也有政策,但看起来只是想当然:“由所在辖区和行业主管部门受理申请,相关部门做好核酸检测并出具健康证明,由责任单位按要求放行。”提到“责任单位,相关部门”,事情就不好办了。

3月23日。离开武汉的第63天。

扫墓。清明节快到了,这两天总能听到鞭炮和礼炮炸响。杨市在潜江郊区,出门三四公里,就是紫云公墓。今天我们去给妻子外公外婆扫墓,顺便在大舅舅家吃饭。妻子这边的老人,只剩下奶奶一个人了。外公外婆过世了十多年,爷爷也在前年过世。我这边的老人,爷爷奶奶、外公外婆都还在。每个清明,我都有无墓可扫的幸福。希望这幸福能持续得更久一些。

借车。大表哥明天去湖南接老婆孩子回来,要借妹夫的车。我看了他办的手续,离潜申请书,湖南方面的接收函,以及打印出来的绿码。厚厚的一摞。他借车,是因为自己的车被堂弟借走了。堂弟在上海工作,回来过年,一待就是两个月。前天离鄂开放,而动车恢复遥遥无期,只能借车走。说回上海后,把车托运回来。

离汉。妻子的一个堂哥今天从武汉回来了。早上就听侄女说起他即将回来的消息,我说绝无可能。昨晚市防控指挥部刚出台文件,离汉是需要做核酸检测的。即便今天一早去做了检测,也不可能这么快出结果。我还和侄女打赌。如果堂哥回来,我带她去潜江吃汉堡。下午扫墓回来,远远看到堂哥的车。他昨天回的潜江,其时文件还没出台。社区本来不放行,他给市长热线打电话,说要回潜江复工。多方沟通,终于得以成行。堂哥是1月21日从潜江去的武汉,原计划23日一早带一家人回家过年,正是封城之日,高速封闭,转走国道,也被阻拦,只好转回武汉。两个月里,除了领蔬菜、丢垃圾,再没有下过一次楼。

回城。晚上七点半,我带小溪在楼上玩,手机振动,打开一看,网格员发来五张图片。分别是我、妻子、母亲、女儿以及天门小湖的返汉审批表。我3月20号提交的表,23号批复,比预想的快,但和昨晚“即申请、即批复”的文件精神吻合。看着这五张表,我已无半分激动。一件期待已久的事情最终实现,只有一种无端的厌倦感。说“最终实现”为时尚早,我还要去建始接母亲。

去建始。早上领导电话过来,又传达了尽早回武汉的指示。我给建始防控指挥部电话,想问两件事:我回建始,是否需要隔离?带母亲走,通行证怎么办理?建始指挥部给了我景阳镇政府电话,说具体情况,以政府通知为准。景阳镇的答复是,理论上,回去之后,需要居家14天,但我并不逗留,接了母亲就走,也就无须隔离;通行证待我回镇之后,和母亲一起,凭借返汉申请表,即刻可以办理。

日程。明天去办理离潜申请书。如果顺利,则25号可回建始。26日从建始到潜江。27日,离开潜江回武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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