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日记 | 武汉封城的第八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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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1.30

第八天，在家待太久，时间仿佛停滞不前，不查手机都不确定今天几号初几，第一次觉得假期漫长。初六，原本明天就正式上班，项目发通知推迟到初十，武汉到元宵都不一定让走。

天气特别好，扑面而来的风都是暖的，手伸在外面完全不冷，再过几天就是立春，2020的春天来得早一点，也别来什么倒春寒，直接入夏我都能接受。

温度刚回升，耐不住枯燥日常的武汉人纷纷走上街头，大家不开车，走走路，拿着布包骑小蓝车去买菜。还是有不戴口罩的人，如果眼神能杀菌，我的怒视怕是早已让他们浑身消毒几百遍。

不管是回家就遭遇封城，还是笔记本进水坏掉，现在心情变化类似悲伤的五个阶段：否认、愤怒、协商、消极和接受。我愤怒过，痛哭过，也崩溃过，现在归于平静，认了认了。昨天同学给我转发疫情期间免费的线上心理咨询链接，我说你咋知道我需要，不过还是晚了一步，我大前天已经约上心理干预，线上治了几次，感觉还行，其实隔着屏幕，医生也不敢随便下结论，多是作为倾听者让我发泄。

原以为我已经哭够了，挤不出眼泪，昨天看到在人间公众号写倩倩的经历，看到一半就忍不住眼泪哗哗，我觉得共情能力太强也不是什么好事，微小的情绪被放大好几十倍，倩倩的悲痛我可能只体会了十分之一，就伤心如此。在这些人的故事里，我始终是旁观者，却依然在字里行间经历了一遭亲人离世的悲痛，仿佛一脚踏空堕入深渊，下坠又下坠，却始终无法降落。

现在敲字的电脑是八年前买的，搁书房地板落满了灰，特别卡，打一个字卡三秒，打一句话卡一分钟，散热也差，播视频烫的能顺带捂手，真不知道以前如何坚持用它打网游。这搁在电脑刚坏的时候，我怕是气的能把键盘敲出坑，现在慢慢打呗，一个字一个字的敲，在家闲着也是闲着。

每天过着退休生活，作息依然规律，十点睡，五点半醒，不过家中没有暖气，总在被子里赖半小时再起床，“穿脱衣服需要提前做好心理建设”。

吃了早饭，稍作休息，出门在路上漫无目的的晃荡，我喜欢看人，或者说观察人，默不作声的看他们，每个人忙着自己的事情，把自我当成幽灵抽离的状态很有意思。微博上看到有人提议武汉市民把自己的故事写成册子，我附议，普通人的生活需要被记录，被看见，被了解。

很多人关心物资是否依然紧缺，是的，医疗物资不够用，感染人数太多，持续增长，防护器具又需及时更换，武汉的医院不够用，周边地市的更加紧缺，普通药房里买不到口罩和消毒液，全线断货，路上遇到找我借口罩的大叔，说跑了好几个药房买不到，我徒手出门，爱莫能助。

生活物资也紧张，蔬菜很难抢，基本只有萝卜白菜土豆，不过冬季的白菜萝卜也好吃，水嫩清甜，湖北的特色菜也有，比如泥蒿菜薹和莲藕；猪肉几乎绝迹，附近超市只看得到牛肉和鸡肉，每天都有人咨询什么时候有猪肉。大家没有最初哄抢的疯狂样子，不紧不慢的推着车，对着采购清单一件件买，付款排队有秩序，都在逐渐习惯封城后的生活。

家附近的公园冒出很多散步和跑步的人，长凳上坐着晒太阳的老人，湖边有戴着帽子垂钓的男子，我好奇他是不是真的能钓上鱼，凑近一看，阳光晒得太舒服，男子直接靠在石头上睡着了。

腊梅全开了，米黄色的花骨朵，有对老夫妇走到树边拍照，老头老太都戴着口罩，还是乐呵呵的说“好香”，他们一说我仿佛真闻到梅花清香，远远隔着口罩猛吸几口，其实闻不到什么味道，还是对着他们点点头。

公园还有很多橘子树，挂满了拳头大的橘子，沉甸甸的一大簇一大簇，引诱路人去摘，低处的早就被摘完，高处的只能干瞪眼，我正犹豫要不要跳起来摘几个果子，一个老伯拿着不知道哪儿找来的竹竿，伸长竿子打下来四五个，可能看我站在边上不好意思，问我要不要拿一个回家尝，我说没事，您都拿着吧。

走累了就站在湖边歇息，芦苇丛里藏着水鸟，起初以为是野鸭，直到看它们起身，露出细长的两条腿，从小矮子变成两米的巨人。湖水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午后没什么风，看不到波光粼粼的浪，对着静止的湖面，我顿时觉得自己变身“风平浪静的闲暇”女主，给我脚踏车和爆炸头，下一秒马上入戏开拍。

每天坚持喂小区的流浪猫，这几天好像和我熟了点，有几只橘猫听到我喊“咪咪”，自动凑近蹭我裤脚，喵喵的撒娇。奶牛猫和狸花猫还是高冷，眯着眼打量我，刚凑近就竖着尾巴跑远。有机会还是希望能联系上志愿者，把小区里的猫咪安排绝育，一窝窝的生下去也不是办法。

买菜，散步，骑车，喂猫，看书，追剧……昨天晚上和同事聊，这种生活过久了，等回去上班，怕是正经业务忘得一干二净，明明离退休还早的很，却提前感受待业生活。

内心依然有愤怒，保持愤怒和警觉是我抗争的方式之一，微博上每天都能看到新发的求助信息，很多都是全家集体感染，医院没位置，社区又不管，绝望之余还得自证身份，表明没有说谎。眼睁睁看着他们病重，除了转发转发再转发，我时时刻刻被自己的无力炙烤。对部分家庭来说，这场疫情只是让他们待在家出不了门，对另一部分家庭来说，可能成为一场走不出来的致命打击。这几天晒太阳，晒到浑身发热的时候，我也会告诉自己珍惜此刻的温暖，悲伤积攒了太多，快要倾泻而出，得把内心翻开，好好晒晒。

遗憾也有，十分想念我的猫咪，按照计划，我初五的车票回西安，昨天就该接他，可惜一场肺炎，他被迫继续留在医院，看医生发来的视频，明显看出他的焦躁，大声叫唤，玩具也派不上用场。暹罗活泼调皮，比一般猫咪的活动量大，待在笼子里偶尔出来放风完全不能满足他的需求，虽然我时常吐槽他爱拆家，上蹿下跳，这时候又心疼他，反倒希望他能抓抓沙发，玩玩窗帘。

今早把微信头像改成一对情侣隔着防毒面罩接吻，看到匪我思存也开始写封城日记，非常时期，建议各位作家写“肺炎时期的爱情”，写源于真实生活的“封城之恋”，说不定能凑出好几对白流苏和范柳原。

最后推荐几个新剧，放假在家的娱乐生活之一：

1. 日剧《忒休斯之船》和《10个秘密》，悬疑剧情，《无须知道的事》和《看到他们就会明白》，剧情；

2. 美剧《局外人》，悬疑惊悚；

3. 韩剧《黑狗》，职场剧；

4. 真人秀《时尚的未来》，钟小姐和Queer Five里的Tan主持的时尚节目。

匪我思存的日记里写，“有段时间我状态极差，于是找了老师学国画。上课的地方在昙华林，那个地方靠近湖北美院，有点像北京的南锣鼓巷……螃蟹甲下车，沿着上坡的小路一直走进去，弯弯绕绕，越走越安静，直到看到昙华林那片密密匝匝开得正盛的梨花，仿佛春天嘭的在眼前怒放”，现在昙华林开发成小商圈，年轻游客特别多，节假日人头攒动，巷子里寸步难行，一向走的文艺小清新路子里又加了无数人间烟火气，最近走到那边，都是排队买菜的大爷大妈，市井味道更浓，要是再来几句大嗓门的武汉方言，那才真是“生机盎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