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青疫区日记：三位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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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时期，武汉成了全国人民挂念、祈福的城市。封城后，武汉人民的真实生活是什么样？

正和岛自1月26日起特别推出《叶青：我在武汉疫区的第N天》专栏。叶青是一位定居武汉40年的市民，也是一名学者和官员。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他会用笔记录下亲身经历的、观察到的武汉，为此他还专门外出到大街上、到超市里，获得一手真实的信息。

这将是一份宝贵的史料。感谢他，我们得以更真切地感知到武汉疫情。让我们一起为武汉加油！

作者：叶青 中南财经政法大学教授、博导  湖北省统计局副局长 正和岛蓝色岛邻

来源：正和岛案例（ID：zhenghedaoanli）

全国死亡636例

6日，正月十三。小雨。

6日，全国新增确诊病例3143例(湖北2447例)，新增治愈出院病例387例(湖北184例)。

新增死亡病例73例(湖北省69例，吉林省、河南省、广东省、海南省各1例)。

截至6日，全国累计确诊病例31161例，累计治愈出院1540例，累计死亡病例636例。

6日，湖北省新增病例2447例，全省新增死亡69例。湖北省累计病例22112例，其中：武汉市11618例、孝感市2141例、黄冈市1897例、随州市915例、荆州市885例、襄阳市838例、黄石市635例、宜昌市610例、荆门市553例、鄂州市471例、咸宁市443例、十堰市395例、仙桃市307例。

死亡618例，其中：武汉市478例、黄石市2例、襄阳市3例、宜昌市7例、荆州市10例、荆门市17例、鄂州市18例、孝感市25例、黄冈市32例。

武汉周边城市的死亡人数偏高。因此，好友罗天昊的观点有指导意义，他在微信公众号《罗天昊国与城》中建议：武汉决战，中国应设立三道防线。

本次的新冠疫情，武汉疫情最重，其次是其周边城市如黄冈，孝感等，确诊人数均超过1000人以上，再次重灾区，是离武汉比较近的河南信阳，江西和安徽西部，湖南北部和和重庆部分地区。同时，京沪和广东作为中国经济和人口流动频繁、陆空交通与武汉联系紧密的地区，挑战也很严峻。

为此，武汉决战，也必须按照此特点，构筑三道防线。

第一道防线：200公里半径，武汉都市圈为重点。

第二道防线：500公里半径，周边省市为重点。

第三道防线：1000公里半径，北上广深和川陕。

值得研究。

如何查体温？

2月6日上午，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国务院副总理孙春兰出席武汉肺炎疫情全面排查动员会。

孙春兰指出，要全力抓好源头防控，武汉市要举全市之力入户上门排查“四类”人员，测体温、询问密切接触者，全面落实辖区、行业部门、单位、个人“四方”责任，强化网格化管理，要不落一户、不漏一人。要第一时间将“四类”人员送往隔离点和定点医疗机构救治，实行首诊负责制、首访负责制。

我的手机在11:30收到短信：

这个做法引起一些社区干部的担心，害怕入户之后的交叉传染。

顿时，我的微信上收到不少来信：

叶局长，新年好！现在武汉又要实行社区上门量体温，这种做法应该改成需要社区上门量体温的居民，是针对家庭没有体温表的人，和身体感觉不舒服的人员。祝叶局长身体健康！

看来这是一个问题。

我们省民进的几个专家，包括我在内，也建议要以居民自测自报为主。针对这个情况，武汉市卫健委做了答复。市民的情绪得到稳定。

19:24，武汉市网信办在《武汉发布》发文《全民体温监测工作如何开展？武汉市卫健委答复》，让大家松了一口气。

有三点特别重要：

——全民体温监测如何开展？

答：从即日起，以社区网格为基础单元，整合党员干部、网格员、社区民警、物业人员、志愿者等力量组成工作团队，分片包干，采取上门排查与自查自报相结合的方式。家里有体温计的以自查自报为主，如果市民体温正常，可以通过电话、微信等方式报告；有体温异常者向社区报告后，工作人员再上门检查。体温监测应逐户逐人每日监测一次，确保排查全面覆盖、不漏一人。每天排查至少上报一次。

特别强调，社区工作人员应注意做好消毒隔离。

建议戴一次性工作帽、一次性医用防护口罩、一次性乳胶手套，如有条件建议配备护目镜，随身携带快速手消毒剂，口罩每4小时更换一次，每接触一位居民前后应使用快速手消毒剂进行手部消毒。

6日深夜，微信上传来一个社区工作人员的请求：叶局长，我们没有防护服、护目镜……

我连忙把信息发给我的“秘书”——湖北省福建商会小林，看看有没有人捐赠的。

——如果社区发现有发热患者，该怎么处理？

答：如果市民家中有发热或相关症状人员，应由社区组织其及时到社区卫生服务中心诊断筛查，根据诊断情况，按照确诊患者、疑似患者、一般发热患者、密切接触者等不同类别，进行集中收治或集中隔离医学观察。

——如果有市民不配合体温监测怎么办？

答：在疫情排查过程中，工作人员要耐心做好沟通、解释和说明，积极争取群众理解支持，如遇不配合排查工作的市民，必要时可由公安机关依法采取强制措施。

我们家里是早晚一次量体温，用入耳式体温仪。

专家说：入耳式体温计测量耳膜温度是最能体现人体温度的，但是耳道完全是直的，有一定操作要求，所以不一定准，还是电子体温计或者水银体温计腋下或者口腔测量方便准确，额温枪是最不准的，不推荐使用。这是专家的观点，但是现在用的最多。

入耳式类似于这个样子的。

随州的动作更快。随州市政府要求，随州市居民必须严格接受体温检测，并建立健康状况登记卡。2月4日24时前，以各社区和村为单位开展辖区内的全体居民体温检测，对武汉返乡人员坚持每天上门测体温两次，体温异常者做好详实记录。

方舱医院的有序化

一开始，方舱医院肯定有点乱。比如，有了电热毯，接线板没有电，厕所太远、露天，医生太少，太冷，等等。

后来网上出现了一个《告方舱患者书》，显然是希望患者及家属能够理解这个做法的重大意义，克服一些暂时的困难。

《告方舱患者书》

作为患者你们辛苦了，但是今天想和你们讲讲方舱的来历。方舱建设者许多都来自火神山，在建设初期，所有人每天工作18小时以上，双脚在沼泽地中奔波。没有雨衣的情况下，建设者们在雨中淋了2天2夜，没有食堂和办公场所，大家一桶4块钱泡面顶一天。

后来，接到方舱建设消息后，许多来自火神山的建设者，已经半个月没有回家，也不敢回家。许多人还来不及休息20分钟，立即赶赴现场建设方舱，24小时建设几千个床位，需要协调的床、电线、插线板、床上用品实在太多。

虽然，现阶段方舱条件有些艰苦，空调还在紧急调试，用电负荷还在扩容，但24小时建设者们做到了世界上的奇迹。相信在接下来的十几个小时，有关人员会不断充实，饭菜会不断保障。也希望方舱的患者们，能听从党和政府的安排，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建设完方舱之后，许多建设者们也要自己进行隔离14天，他们默默无闻，不给社会增加负担。希望大家能相互谅解！

祝福安康！

真是希望患者能够理解。

三位医生

6日，省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厅、省卫生健康委员会发出《关于给予张定宇和张继先同志记大功奖励的决定》。这是今年的第一次。

张定宇，男，现年56岁，1986年7月参加工作，中共党员，临床医学博士，主任医师，现任武汉市金银潭医院（武汉市传染病医院）党委副书记、院长，现聘任管理五级兼任专业技术三级岗位。张定宇同志长期从事医疗一线工作，面对此次肺炎疫情，在身患重疾（渐冻症）的情况下冲锋在前，身先士卒，团结带领全院干部职工夜以继日战斗在抗击疫病最前沿。

张继先，女，现年54岁，1989年7月参加工作，中共党员，主任医师、教授，中华医学会呼吸分会湖北省、武汉市委员，湖北省职业病尘肺病鉴定专家，现任湖北省中西医结合医院呼吸内科主任，内科党支部书记。张继先同志第一个为疫情防控工作拉响警报。

还有一位医生，他非常普通，却是非常伟大，敢于讲真话，是最早的疫情“吹哨人”。他去世了，全世界都在悼念他，他就是李文亮医生。

2月7日凌晨2点58分，武汉市中心医院发出微信：眼科医生李文亮在抗击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疫情中不幸感染，因病情恶化，经抢救无效去世。

网上是一片悲哀，红烛点点。

世卫组织（WHO）新浪微博官方账号2月7日12点33分更新一条信息，对不幸离世的李文亮医生致敬，并向其家人表示慰问。

国家卫健委、湖北省卫健委、武汉市政府、武汉市卫健委发表公告哀悼。我觉得武汉大学应该树立他为“杰出校友”，把“敢于直言”写进武大精神中。

让世人知道李文亮的是一张2019年12月30日的聊天记录截图：他在大学同学群内称，“华南水果海鲜市场确诊了7例SARS，在我们医院急诊科隔离”。此后，他在派出所签署了一份《训诫书》。

1月28日，最高人民法院微信公众号发布文章称，“尽管新型肺炎并不是SARS，但信息发布者发布的内容，并非完全捏造，但如果社会公众听信了这个‘谣言’，并基于对SARS的恐慌而采取了佩戴口罩、严格消毒、避免再去野生动物市场等措施，这对我们今天更好地防控新型肺炎，可能是一件幸事。”

7日中午传来消息：经中央批准，国家监察委员会决定派出调查组赴湖北省武汉市，就群众反映的涉及李文亮医生的有关问题作全面调查。

对一些问题，省市如果不主动去理清楚，自然有人来理清楚。这个时候就会非常被动了。中央对舆情反应是非常敏感的。

终于用药了

在科技部、卫健委、药监局等多部门支持下，抗病毒药物瑞德西韦已完成临床试验的注册审批工作，第一批病例入组工作也已就位。首批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重症患者6日接受用药。

6日，抗病毒药物瑞德西韦临床试验已在武汉金银潭医院启动。总计拟入组761例患者，采用随机、双盲、安慰剂对照方法展开。首位受药的是一位68岁的男性重症患者。

瑞德西韦，又名remdesivir，意思是“人民的希望”。此前，《新英格兰医学杂志》披露，美国首例新冠肺炎患者住院6天后，开始持续高烧，常规治疗难以控制病情发展，只能靠吸氧维持，医生决定使用还没获批的新药瑞德西韦；第二天，患者不仅不再需要吸氧，除了干咳和流鼻涕，更没有其他任何症状。

希望这种神药能够带来奇迹。

**对小区的管控升至最高级
**

对小区的管控，武汉市采取一区一策。各区自己确定。

其中，洪山区发布通告：小区居民不得外出，每户3天1人可外出采购一次。这在全国来说，也是最严格的了。“黄冈模式”是两天一户一人外出，后来在全国推广。

虽然更不方便了，但是，也是为了更快地打赢这场病毒战。

钟南山院士说：从1月23日封城开始到2月6日为第一个14天。从2月7日开始再过14天，要到2月20日，如果没新增上升，疫情才算是控制了。一个14天不能解决问题，请大家配合，做好第2个14天的防护，很重要！很重要！

普通人最好的配合就是“宅”。“三天一人出”，够“宅”的了。

既然超市人多，那就订菜。

6日上午，中商湖北大学校园店外，人们有序拉开1米的距离排队，不到20分钟，150份打包好的蔬菜、肉全部卖完。算上排队时间，每个人买菜只需短短5分钟。

中商超市全市目前有近40个校园店，校园店普遍面积较小，大多150-200平方米，校内教师家属有部分年龄偏大，如果长时间在超市里选购，排队付款，会增加人群聚集感染风险。

为了方便校内居住家属购物，中商超市校超店员工将目前热销品种，如消毒类商品、生活类商品、生鲜蔬果类商品，进行套餐式打包定价。打包价格定为60元、65元、80元、100元等，定购方式为校园微信社群内定购。顾客提供套餐需求及数量，头一天他们在社群里收集订单，员工再根据定量进行套餐打包，并且会按照不同的套餐多打包数十份。第二天早上开始，顾客自行前往门店外排队领取所订套餐，既快捷又方便。

这就是我们前几天说的“打包卖菜”。

湖北出台财税17条

2月3日，省政府办公厅印发《湖北省防控新型冠状病毒感染肺炎疫情财税支持政策》，从全面落实相关税收政策、支持农副产品和医护物资供给、实施农贸市场经营户摊位租金补贴、推动无接触餐饮配送行业发展等4个方面出台17条财税支持政策。

6日公布。特别强调了税收支持政策：

企业用于包括支持疫情防控在内的符合法律规定的慈善活动、公益事业的捐赠支出，在年度利润总额12%以内的部分，准予在计算应纳税所得额时扣除；超过年度利润总额12%的部分，准予结转至以后三年内在计算应纳税所得额时扣除。

企业开展包括支持疫情防控在内的各类研发活动中实际发生的研发费用，未形成无形资产计入当期损益的，在按规定据实扣除的基础上，依法再按照实际发生额的75%在税前加计扣除；形成无形资产的，按照无形资产成本的175%在税前摊销。

企业实际发生的包括疫情在内的不可抗力因素造成的资产损失，准予在计算应纳税所得额时扣除。

对于奋战在“战疫”一线的白衣天使，按照中央和地方政府规定标准取得的特殊临时性工作补助，免予征收个人所得税。

政府与企业共渡难关。

小结

第一个14天过去了，将迎来第二个14天。

为了武汉人民的安危，8万多医护人员奋战在第一线。

他们疲惫，被误解，甚至牺牲，但是他们是称职的“战斗员”。

有的部门问我：有什么想法？

我建议把南岸嘴——中国角辟为“2020武汉抗疫主题纪念公园”。

李文亮是第一尊塑像。

作者：叶青，1962年3月出生，第十、十一届全国人大代表、国务院新闻办专家库专家，曾任中国民主促进会湖北省委员会副主任委员（2000-2017）。他被网民称为“中国最具个性官员”、“车改第一人”，曾荣获2007年度人民网十大社会责任博客、南方周末2011年两会“十大言者”、《南风窗》2012年十大公益人物、2019政务微博十年·先锋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