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位武汉人,亲笔写下他们“封城”第一天的生活 | 三明治持续更新中
原文链接 备份链接 昨天是武汉封城第一天,三明治紧急发起了每日书特别版《武汉日常》,邀请人在武汉和家乡在武汉的朋友,一起来用文字忠实记录他们在这个特殊时期的生活日常。 招募一经发出,就有近百位朋友迅速响应,其中有一路哭着坚持回家过年的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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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东师范大学传播学院学生娱评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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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Moe,苏博
编辑 | 华实
导语
“自2020年1月23日10时起,全市城市公交、地铁、轮渡、长途客运暂停运营;无特殊原因,市民不要离开武汉,机场,火车站离汉通道暂时关闭。恢复时间另行通知。恳请广大市民,旅客理解支持!”这是来自武汉市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疫情防控指挥部的通知。武汉封城,猝不及防,外界一片哗然。在拥有一千万人口的武汉城内,每个普通老百姓,每个普通家庭在被封城的两天内,焦急、彷徨、无助还是绝望?无人得知。知道的,都是武汉人连夜飞往多伦多,驾车去岳阳,甚至上海。
今日正值大年三十,娱志打破常规,特别与武汉城内的两位同学,一位华东师大本科生Moe,一位苏州大学研究生苏博,取得联系,让他们用最浅显最素朴的语言,描述这短短一天内,他们普通生活的变化,对疫情信息的了解,对防疫措施的直观感受,更重要的是,对武汉这座城市的爱。
Moe
感觉自己就像是当代的生化战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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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汉封城”的消息是半夜两点钟出的,看完当时整个人直接崩溃了。我是土生土长的武汉人,家里几乎所有的亲戚都在武汉。虽然之前看到类似的消息“武汉人不出去,外面人不进来”,但真的没想到会突然封城。我最直观的感受就是害怕、恐惧和无助,真的很担心家里每个亲人以及朋友们的状况,我们留在武汉的人该怎么办?这个疫情的真实情况到底有多严重?我一无所知,感觉像是经历了一次真实版的“浣熊市”。
第二天一早醒来,我妈就带着我一起到超市里面去囤货,购买必需的生活用品、药品和物资。我们两个人在出门之前,都戴上了两层医用口罩,这还是大前天,跑了七家药店,托熟人,最后才抢着买到的。事实上,专家所建议的N95口罩在这儿炒到了35元一只。如果要用一个月的话,口罩的费用就高达一千多,甚至我们根本还买不到。而淘宝20号下单的口罩现在仍还没发货,快递也停运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收到。我和妈妈还戴上了普通的框架眼镜,害怕会有飞沫溅到眼睛里面去(实际上护目镜在武汉也买不到了),手上也戴着手套,避免和任何可能的感染物有接触,出门照了照镜子,感觉自己就像是当代的生化战士。
我家在武昌区,距离疫情最严重的汉口的江岸区和江汉区还有很长的一段距离。隔着江,但身边的人包括我自己依旧处于提心吊胆的状态,谁也无法保证自己就是绝对安全的。距离我们家最近的大型超市是中百仓储,大概需要步行二十分钟。公共交通全部暂停运营了,没有地铁也没有公交,唯一的出行方式只能步行或开车。我曾尝试着在家里面用滴滴约车,上面显示等待时间最少为一个小时,可能这还是理想的状态了,很多司机已经不愿意接单了。
从家到超市,二十分钟的路程,我们一路快步走着。街边的小商铺已经基本关门了,没看见几个路人和车辆驶过,就像是鬼城一样,空荡荡的,没人说话,也没有车辆的声音,整个氛围让你压抑得说不出话来。唯一能看到的零星几个路人,应该刚从超市里抢购回来,全部都戴着口罩,提着几大袋子的东西,行色匆匆地走去,一刻都不想停留。人人都隔着两三米远的距离,害怕身边走过的路人就是下一个潜在的感染者。路上,我碰到了院子里认识的同学。有点滑稽的是,我们各自站在街道的两边,戴着厚厚的口罩,互相大声喊话,说要注意安全,别出来晃了。这个场景我以前好像在恐怖片当中看到过。
到了超市,发现超市里许多人戴着口罩在那儿抢购,整体还是很有秩序的,都在排队。只是蔬菜青菜,冷冻食品和米,还有洗护用品都被抢没了,我和妈妈到的时候这些地方都空了,最后只能提着三根黄瓜、两个番茄和两筒面条回去了。其他的什么都没有了,洪山菜苔从原来的四五块钱涨到了三十多块,大白菜是到了十二块钱一斤,蔬菜价格整体上翻了几番。可能是武汉封城的第一天,一切都很突然,大家都很恐慌,都在疯狂地囤货,每个人都会差不多提前囤一周的食材,避免出门。在家呆着刷朋友圈,看到有同学发了江汉路和汉街的照片。这以前是武汉最热闹的两个地方,现在已经没什么人。父母在家里面,时刻提醒你:“不准出门,呆在家里”。这种气氛,让我每一次出门都格外紧张,生怕发生什么意外。家里面的年夜饭、拜年都取消了。自己住的院子里也成立了“预防武汉肺炎小组”,进行职工登记以及外出情况登记。微信群里不停轰炸着武汉肺炎的消息:医院的情况,高速公路封锁的情况,又有多少人确诊了,又有谁家的小区里面有人被隔离了。
妈妈告诉我,她同事的儿子因为有几日的咳嗽发烧,去到医院里却根本无法确诊,从早上九点一直排到晚上十二点多,最后只能回家自行隔离。或是哪个同学跟我说,协和医院又确诊了多少多少人,七医院的人数根本都无法治疗这么多病人了,排队的人数都太多了。又或是我自己在家里,听到外面救护车嘀嘀嘀急促的声音,心里一阵发慌,这些都是在身边真实发生的事情。后来有那么一段时间,我根本不想再去看微博,微信,看一次就会恐慌一次,难受一次,想哭,无助。在这种封城的情况下,神经也格外紧张,我不知道该去相信什么,相信谁了。大家能做的就是相互鼓励,然后保护好自己。
有时候,我会在想,如果我们在18号甚至在一月初就开始重视起来,现在是否会是截然不同的情况呢?第一次给爸妈发武汉肺炎的消息,还是十二月底刚刚出来的,叫他们要小心。可是,武汉还是以一片祥和的气氛跨年,该聚会的聚会的,该逛街的逛街,该吃饭的吃饭,谁都没有把这当回事。记得1月18号我回武汉站,整个车站基本上都没人戴口罩,除了我和我的同伴。所有人看我们都像看着异类,我感到诧异。那时候新闻上已经报道出有人在国外也感染上了同样的新型肺炎,疫情真的有控制的那么好吗?19号我坐地铁,发现地铁里面也并非所有人都戴上了口罩。当天吃饭的时候,家里的亲戚还安慰我让我不要担心,我只是过度紧张了,没人会感染,武汉也没出现人传人,我们也没去过华南海鲜市场。
在孤岛中的武汉,我们会好好保护好自己,把自己隔离,只是希望大家不要放弃我们,我生活了十九年的地方,这次也要陪你一起挺过,武汉加油。
苏博
姑姑把吃的放在门口,喊道“不要开,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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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号我从苏州去珠海和澳门旅游,17号原本打算直接从广东飞重庆,从屡被提及的“疫情可防可控”、“有限人传人”中,我断定疫情并无大碍。于是我选择回到武汉与朋友叙旧,而刚到武汉,过后两天突变的局势告诉我,这一次武汉的疫情变得有些不可控了。我退掉了原本回重庆家中的车票,放弃归途。从重庆到武汉:303公里,大约4小时,这条路线来来往往很多次走遍。并不是不想回家,新年团聚的传统早已在我过去二十几年里理所当然,但为了家人安全、为了往后漫长岁月的团圆,我下定决心留下来,就在封城通知之前。
2019年跨年前一天,我在苏州,第一次知道武汉的新型肺炎。在和朋友的聊天中,我得知,虽然当天在地铁上准备跨年的人依旧很多,只是不少年轻人都戴上了口罩而已。感觉当时肺炎,只是水面的一颗石子,掉进水里泛起一阵涟漪就径直沉了下去。2020年元旦,武汉街上的年轻人又都不约而同地将自己口罩取下。钟南山院士1月21日发布的公告成了这次疫情的转折。而前一天,我还戴着防PM2.5的口罩,大剌剌地跟朋友们出去刷大排档,当时完全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21日凌晨,我的朋友在微信群里提及,他爷爷因为出现发烧咳嗽的症状,被带去了医院诊断。而在医院人满为患的情况下他爷爷的病情迟迟不能得到确认。当时怕我朋友被感染,他父母要求他搬去他小姨家住,而我家和他家仅一路之隔,我便想邀请他来我家住,正好也可以和我作伴。
凌晨两点,朋友敲了我家的门,进门的一瞬间伴随着他止不住的泪水,这是我第一次看见他哭。他的父母为了保护他,防止疫情的波及,凌晨立于黑暗和寒冷中,静等他收拾行李,迟迟不敢上楼。短短的几层楼梯因为恐惧显得那么长,又因为爱变得那么近。当时的我束手无策,太过于短暂。仅仅一夜,曾经就在身边的朋友,原本该沉浸于新年到来欣喜中,却不得不停下来,面对这次从未有过、未知、可怖的疫情。
好在,21日至今,我和朋友呆在这暂时的“安全屋”内,一直没出门。因为我父母远在重庆,我在武汉的亲人仅剩下我姑妈一家和姨妈一家。邻居十分照顾我,给我送来了饺子和肉丸子这些带着新年味道的食物,每天都会上来看望一下我确保我的安全。冷冰冰的数据之下,所包涵的个体与个体之间的守望相助,成了那冰雪天里被划亮的火柴。我姑妈也冒着风险,送来了藕夹和卤牛肉,送来的时候只是放在门外,“恶狠狠”地强调我不许开门。曾是“您来了,新年好”,现在却化成了“不要开,我走了”。
在这3天“安全屋”的生活中,我时刻关注疫情发展的动态,同时也在恐慌中与谣言做着激烈的斗争。每次看到相关预防方法都会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心态去转发给亲人朋友。谣言漫天飞的同时,我们也逃不掉地域黑的炮轰。“武汉人为了出城而吃退烧药”、“武汉一家医院新型肺炎病患出逃”此类带有造谣的黑子言论也频繁出现在微博话题上。
我的父母因要照顾远在重庆的外公外婆,早在11月中旬就回了重庆老家。在澳门旅游时,我爸就提醒我武汉疫情的严重性,给我打了多通电话叫我直接从广东飞回重庆,不要再回武汉了。我当时执意要回武汉,还埋怨了几句。直到现在,我爸还在为这事跟我生气。这次误判,是“信息”蒙蔽了我的双眼。23号原本这一天是家里人专门照顾我时间而定的年夜饭的时间,却因封城,我被锁定在武汉。23号凌晨,我身边就有不少朋友,从武汉开车回到了荆门,城外似乎比城内更安全。
亲人远在重庆,只能透过微信视频,和家人们一起吃着云端的年夜饭:一边是在酒店吃着标配团圆饭,一边是我和朋友就着白菜涮肥牛火锅。苦中作乐,算是过了一个团圆年了。
我想说,现今武汉已经在沉重的压力之下,我们的交通已经被封锁,但别用指责、谩骂、蔑视、嘲讽的话语封了我们的心。
我始终深爱武汉的一草一木,这座城市带给我太多记忆,成为今天的我不可缺失的一部分。希望那些彻日劳累的医护人员的付出能疫情突破的回报,全社会口罩、物资的捐献如一条条暖流正在汇入武汉,愿武汉能早日攻克疫情。相信四月,武汉的樱花依旧绚烂。
(指导老师:吴畅畅)
主编
执行主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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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编 | 华实
执行主编 | 拾贰
美术总编 | 四七、木羊
美编组 | 云起、果子、鲸落、海岛、层层
文章已于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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