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车司机：非常时期感冒一场，我心有余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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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疫 情 之 下 -

过年那天晚上，一家人气氛十分怪异，一双儿女居然对我有点回避。往年都是一左一右挂在我身上，找我要红包，今年都刻意保持着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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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1月10，春运正式开始拉开帷幕，由于大规模的人口迁徙，这成为了我们这拨本地的士司机赚钱过年的好时机。

托郴州高铁站的福，因为县城离高铁站近，开车只需要两个小时，多数家乡人都选择乘坐高铁回家，南来北往的高铁极多，几乎每小时都有客人下高铁，但是客运站一天只有两趟回县城的班车。所以，乘坐的士成了他们回家最好的选择。

每年这个时候，我们车队的男人个个都像打了鸡血一般，凌晨六点的客要去高铁站我们也送，十二点要回家的客我们也接，当然价格要比平时贵一倍。平时一位客人六十，春运期间是一百，过年那两天是一百五。一天跑三趟，回到家已是凌晨。

说来也巧，春运的客人才接了两三天，我居然就感冒了。记得上次感冒还是08年雪灾的时候，那时候我老婆生二胎，我在又累又冷的状态下得了感冒。

作为一个体质非常好的男人，我没把感冒当回事，除了不抽烟，我该干嘛就干嘛，晚上收工晚，还会跟几个老师傅去桥下吃完烧烤再回家。

我一家四口，女儿上六年级，儿子刚上高中，老婆全职照顾孩子，除了过年的花销，我还得趁此机会攒下儿子春季的一万多块钱学费，要知道平时生活中的开销也不小，全靠我这一双手一辆车。

1月14日，大概是我不舒服的第二天，当天提前两个小时回家，不知是年纪大了抵抗力下降了还怎么回事，我的喉咙很干，在车上一直喝的矿泉水太冰，让我极为不舒服，连鼻子出气都痛。

我叫老婆倒了满满一杯热茶，老婆还说大半夜的喝茶，是不是不想睡觉了，难道还要出去宵夜？我摇头，说不舒服，神仙叫我也不会出去了，什么喝几杯酒就好了那是鬼话，现在只想洗个热水澡就睡觉。

老婆说：要不吃点感冒药吧。我拒绝了。想着这么多年我都没吃过药，最多一觉之后就舒服了。

第二天早上，车队的队长发来语音，说今天要安排两辆车去高铁站接客，要去早一点，放空去也无所谓。我已经头重得抬不起来了，老婆给我煮了碗鸡汤面，还拿了两包双黄连给我，叫我半小时后泡水喝下去。

这次我没有拒绝。

女儿在刷手机，大概是看到了什么新闻，表现得一惊一乍的，我问她看到什么消息了。

她说：武汉的新型肺炎你没听说吗？都死掉了一个人了，还说现在已经有几十人感染了，说不定会越传越多呢。老婆说她又在那胡说八道。

2

我听完后心里却咯噔一下，这感觉有点似曾相识，像极了十七年前的非典，那时候我刚刚参加工作，记得那时候从外地回家的人全部都抓起来关到山上去隔离了，过了好多天确认无事才放回来。

“宝宝，这个肺炎都有些什么症状呀？”我问女儿。

“爸爸，肺炎会发烧，有感冒的症状，而且会传染。”

听完女儿的话，我立刻把两包药都喝了下去，出了一身汗，自我感觉舒服点了，又立刻穿得严严实实的出车了。

那一天，感冒没有加重，但是也一直不太舒服，回家后我又自觉喝了两包药，早早就睡了。

这些天开始降温，还下小雨，客人越来越多，我们车队十辆车都忙不过来。这个关键时刻，我没有因为感冒这种小事而打算提前休息，甚至也没有当一回事，只是心里也开始有丝丝担忧。

1月19日是南方小年夜，这天回家的人特别多，从早上开始，我发现回家的客人都戴上了口罩，我想可能是大城市回家的人才喜欢这时髦玩意吧，我们小县城的人不喜欢这些。

当天下午，我接到了同时回家的三位女客人，一位是在校大学生，说在中医院下车，两位是放假回家过年的成年人，她们三个在车上开始聊天。

聊天的内容就是这次武汉的疫情，说得十分生动，我听得一愣一愣的。作为一名老司机，阅历和经历都是十分丰富的，什么样的客人都见过，他们在聊疫情时十分严肃，我因为长期没有关注新闻，并不知道已经这么严重，能插上话的还是十七年前的非典事件。

其中一位女客问我：“大哥，武汉经过郴州的高铁和火车应该不少吧。”

“加上火车和汽车，一天少说七十趟。”说完后我自己被这数量吓到了。

“那你肯定也接了不少从武汉回家的客人吧？”她继续问。

“这个我不敢说，我不会问每个客人从哪里回来的。”

“你得戴口罩！小心被传染！”小姑娘大声说。

“光戴口罩都不行呢，你这是高危行业了，太危险了。”另一位客人说。

我又吓了一跳。她们说的不无道理，我现在正处于感冒之中，最奇葩的是好几天了还没好，我是不是已经中招了还不一定，我紧张得不再说话。

“师傅，刚听你说话，感觉你的鼻音很重呀。”小姑娘又说。

“是啊，好奇怪，我都感冒十天了也不见好，也不加重，你们说的这么严重真是吓到我了，我都担心我是不是被从武汉回来的人给传染了。”我只好半开玩笑地说。

“普通的感冒不用担心，但你还是去医院检查确诊一下吧，这个肺炎有潜伏期，万一得了传染的人可不少呢。”一位女客说。

送完她们，我感觉我的症状加重了，连呼吸都困难了。

3

当天夜里，老婆给我留的最喜欢吃的梅菜扣肉都没有吸引我，我直接洗澡换衣服睡了，特意叫老婆去女儿房间睡，特别郑重地跟她说：“我听说肺炎严重了，搞不好有人会带到我们县城来，我现在也感觉自己感冒加重了。”

老婆被我吓到了。第二天，她特意陪着我去了医院，专门找了位老熟人给我看病。他快五十了，经验丰富，给我看完病，说看情况应该是感冒，但是必须得在家好好休息了，不要再出去跑客了，钱是永远也赚不完的。

我问他：休息多久呢？

他说：最好一直休息到春节结束之后再出来。

我老婆问他为什么要休息这么久，感冒不过是三两天的事。

他慢悠悠地说：“听说潜伏期就有十四天，你虽然目前表现是感冒，很难保证你这么多天接的客人没有问题啊，万一被传染了，你再出来，岂不是祸害人了。你们一家人都要少出门，出门记得戴口罩。”

我感觉到害怕，立刻去药店一次性买了五包口罩，回家给他们三个人一人分一包，在家里也要求他们戴上，要求老婆正式跟我分床睡，我还恶补了这十几天所有的新闻，看完后后背都是一身汗。

“今年可能会少赚点钱了，我打算休息一段时间。”我对老婆说。

我老婆是农村人，把钱看得比较重，开口就是医生最喜欢骗人了，这样的事情肯定不会传到我们小地方来的，我们这天高皇帝远，太上老君都不管。

说白了，她是真不想我这大劳力就在家里休息，这段时间一天可以挣个千巴块呢，我要真十天半个月不出门，那损失真不小。

但我不能妇人之见，万一我病了，我不能出去传染人，那是千古罪人。

车队的人知道我这节骨眼上突然请假了，一个个在群里调侃我，是不是钱赚够了，休养生息准备生三胎。

我把最新疫情链接发到群里，我说我感冒加重了，我怀疑自己有可能被传染了，为了安全起见，还是自我隔离比较好。

1月24日那天，一个老客人给我发微信，说她会在当晚十一点下高铁，希望我去接她。换作往常，我会拍着胸脯对她说：“放心，我保证可以接到你。”但是那天，我犹豫了半天，最后对她说：“我感冒了，安全起见，不能去接你了。”

后来为了客人的安全，我还是介绍了其他的司机过去接她。当天晚上，我开始发烧，保险起见，还是去了县人民医院的发热门诊。

医生知道我已经感冒好多天未好，现在还在发烧，他十分紧张，想为我做检查，因为条件不允许，又没有试纸。医生出于谨慎，给我做了胸部CT，结果显示我的双肺没有问题。最后还是开了退烧药和感冒消炎之类的药叫我先回家。

过年那天晚上，一家人气氛十分怪异，一双儿女居然对我有点回避。往年都是一左一右挂在我身上，找我要红包，今年都刻意保持着距离。

我也担心他们的健康，口罩从不离嘴，连吃饭时候也用上了专用的碗，还在每个菜碗上放上公筷。

自从禁止燃放烟花爆竹，小县城过年也少了许多乐趣，倒是可以安静地看春晚了，早早吃完了年夜饭，又吃了一次药，我感觉到舒服多了。

老婆见我状态不错，问我要不要接两个老人过来搓麻将，往年都是接上来一起吃团年饭的，今年我情况特殊，叫他们俩老去弟弟家吃年夜饭了。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摆摆手。

这个年过得十分寡淡和安静，孩子们都回房间玩手机了，老婆就一直在客厅里陪着我，有一句没一句地评论着春晚的节目，我却明显感觉到似乎体内的病毒在渐渐减少，看来是第一次去医院开的药不对症，这次是吃对药了。

4

第二天是大年初一，我已经完全好了。除了肩膀上还有些酸痛，整个人真是轻松得可以跳上一米的锅台，我也终于体会到什么叫无病一身轻了。

小年夜那天晚上接的三个客人，我都一一加过微信，这是我这么多年来做生意的习惯，做的士司机，需要好的口碑，需要积累回头客，所以当我感冒彻底好的那一刻，我激动地给她们发信息报平安，也让她们心安。

她们都安慰我，说没事就好，以后出车要多注意安全。

1 月26日大年初二，全国疫情公布，我看到累计死亡病例高达56例，本市已经有三名从武汉回乡的居民被确诊，都已经安排到市医院住院治疗。

往年大年初二回娘家，今年因特殊情况，整个县城都呼吁居民不要请客，也不要拜年，更不要参加同学聚会。我也难得陪着老婆在家里看电视，帮忙做几个菜。在家庭群和同学群里发了几个红包，大家都在微信上互相拜年，聊天，讨论疫情。

1月31日，本县第一例新型冠状病毒肺炎被确诊了，立即转入市中心医院治疗，连同他的家人和接触过他的朋友全部自行在家隔离。

还有多少被他传染的人，目前还没有公布，至少我和家人已经是安全了。老婆第一次夸我，说我有先见之明，身体健康抵万金。

特殊时期，大家还是少出门吧。

-END-

图文 | 琉火，青年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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