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证费飙升，或恐被截胡，中国口罩出海这笔钱不好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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疫情世界蔓延之际，口罩也成为境外稀缺品。出口需求大增，带动了第三方口罩出口认证代办机构的生意火爆

文 |《财经》记者   张建锋  王颖       

编辑 | 陆玲

截至3月23日，中国国内新增新冠肺炎确诊病例78例，其中74例为境外输入。而至当日9时，境外新增确诊病例近3万例，累计确诊病例突破25万例。其中，意大利累计确诊病例逼近6万例，美国该数据超3万例，西班牙、德国、伊朗均超2万例。

疫情世界蔓延之际，口罩也成为境外稀缺品。在意大利宣布向中国采购口罩之后，法国LV公司也宣布从中国订购4000万个口罩。

经过众多企业加班奋战，国内口罩短缺情况已明显缓解。口罩年产量占全球约50%的中国，开始支援他国抗疫，鼓励口罩企业出口。

素有“无纺布之城”之称的湖北仙桃，产品销往130多个国家。近期国外订单交货时间紧，采购量大，许多中小外贸企业无法独自完成。当地政府组织本地企业对接上海、深圳等地的大型外贸集团公司，实现“借船出海 ”。

海外市场供给缺口下，部分口罩生产企业开始执行海外订单，进出口贸易商也异常繁忙。“我们目前的海外订单和询单都比较多，口罩出口业务在紧锣密鼓地进行。”浙江一位进出口贸易商对《财经》记者表示。

《财经》记者采访发现，虽然海外需求较大，但以欧洲为主的境外客户，打探消息的询单者居多，立即给钱买货的虽有，但尚未占据主流。

询单者居多，折射出口罩出口的些许困扰。进入紧急状态下的欧洲诸国，频频上演的“截胡口罩”剧情，及对边境采取临时管控甚至关闭的举措，给口罩出口运输带来了难题。而担心所购口罩被当地政府征用的担忧，也让部分海外口罩经销商很难下决心立即付款，担心钱货两空。

看似巨大商机背景下，很多国内生产企业纷纷申请欧盟CE、美国FDA认证，仅上市公司就有十多家口罩企业拟加入出口行列。虽然意大利与中国通用签订医用口罩合同，单价高达13元人民币/只，且国外口罩价格飙升。但《财经》记者采访发现，实际口罩出口业务，并没有外界想象的那么多“油水”。

出口需求大增，带动了第三方口罩出口认证代办机构的生意火爆。“我们周末也在加班，每天就有30单至40单。”一位检测机构相关人士表示。

《财经》记者采访发现，目前口罩申请欧盟CE、美国FDA认证费用大幅飙升，其中民用口罩欧盟CE认证费用从疫情前的几千元上升到目前的超两万元，医用口罩CE认证代办费用，从此前的1.4万元涨至2.3万元左右，涨幅超60%。

订单增加  询单居多

海外疫情的扩散，让国内部分口罩生产商开始接受海外订单，内销转出口成为趋势。

“近期，我们接到欧洲客户询问口罩出口的情况确实比较多，公司已经开始执行海外订单。”新三板公司嘉欣医疗一位负责人告诉《财经》记者，目前公司50%的口罩产量用于出口，主要通过对接贸易公司进行。

《财经》记者采访发现，包括奥美医疗（002950.SZ）等在内的多家国内口罩生产企业，都已经开始执行海外订单。

与意大利达成800万只口罩供货协议的中国通用集团，其旗下公司中国医药（600056.SH），已将首批100万只欧标医用防护口罩，在3月21日搭载包机运往意大利。

“此前很多公司跨界生产口罩，加之此前原有厂家扩产，供给量大幅增加，部分公司已出现库存积压，相关部门鼓励出口。”有市场人士对《财经》记者分析，进出口贸易公司有境外客源，很多口罩生产企业通过与贸易公司进行合作。

海外需求的增加，让出口商异常繁忙。

经营范围包括医用口罩的浙江一家从事出口的纺织品公司，近期口罩出口订单较多。公司一位人士表示，此前我们只做纺织类产品出口，近期海外询问口罩较多，公司开始做口罩业务出口，一个马来西亚的口罩订单已经发货，排单数量众多。

《财经》记者采访发现，虽然部分口罩生产企业和进出口商签订部分订单，多数海外客户仍以询单为主。

跨界生产口罩的均胜电子（600699.SH），近期海外电话不断。“国外电话咨询口罩，以欧洲为主，除意大利会直接下单外，德国、法国等国家询单居多。”该公司一位内部人士对《财经》记者表示。

一位杭州进出口商亦表示，现在口罩出口情况很乱，市面上问的人很多，真正下单的很少。

企查查数据显示，目前国内经营范围包括口罩进出口业务的企业，共计4994家，其中涉及医用口罩出口的公司约1698家。

要求海外客户全额付款，则成为进出口公司接受境外订单的主要支付方式。

“我们出口的一次性口罩，单只价格为2.3元，主要销往欧洲。”常熟市汇洁进出口贸易有限公司相关人士表示，他们以邮件的方式下订单，我们要求全款交易。

“因为口罩企业要求我们全款购买口罩，所以我们接受海外订单也要求对方全款到账后，才给对方备货，公司规模小不可能垫款，有的欧洲国家采购想通过招标方式进行，到货后30天如果质量没问题，再付款，没人愿意接这样的单子。”杭州一家进出口商相关人士告诉《财经》记者。

其进一步指出，他们主要做N95口罩出口，货源来自江、浙、沪，比较充裕，订单以欧洲客户为主，已有几家采购货款全额到账，公司在安排发货。

物流受阻  担心被征用

随着疫情在世界蔓延，德国、意大利等“截胡”他国口罩时有发生。而境外多国部分航班停运，欧洲国家纷纷对边境采取管制，甚至关闭边境来防止疫情蔓延，也给国内口罩出口运输带来新的难题。

“据我们了解，3月份去往欧洲的货运航班都爆满，还有部分航班取消，这就导致给一些客户发货，需要经过其他国家机场或边境转运，这期间，口罩很可能被中转站当地政府截胡。”上述杭州进出口商人士无奈告诉地《财经》记者，这也是目前我们比较担心物流运输中出现的问题。

此前，欧洲国家截留口罩事件时有发生。据外媒报道，意大利戈尔多纳市的一家公司从中国购买的83万个口罩，在德国遭到拦截，通关批准后，德国方面表示不知口罩去向。

随着疫情持续蔓延，欧洲诸国开始对边境采取临时管控甚至关闭的措施，以阻止冠状病毒扩散，海外物流阻碍进一步增加。

德国宣布从3月16日起，对与法国、瑞士、奥地利、丹麦和卢森堡交界的边境实施临时管制。丹麦宣布在3月14日至4月13日期间，关闭边境。

除了物流遇阻可能遇到的“截胡”风险外，海外客户亦担心所购买口罩被当地政府征用。

当地时间3月4日，法国总理正式颁布政令，从3月3日起由法国卫生部统一征用法国口罩库存及产能，优先发放给公共卫生专业人员及感染新型冠状病毒的病患。

西班牙首相佩德罗桑切斯3月13日宣布，西班牙进入国家紧急状态，这也意味着西班牙政府有权采取更多措施，如临时征用公共和私人资源。此前该国警方已于一家口罩厂征收15万个外科口罩，在结束国家紧急状态后将对其进行补贴。

“目前部分欧洲国家要求当地居民和企业，上报所持口罩数量，多余部分可能被征用。”上述人士进一步指出，我们海外客户是当地医用口罩经销商，如果采购的口罩被当地政府征用，就算有补贴，相对于采购价格也可能会亏损，这也是很多客户询单而未直接下单的原因。

为应对上述风险，部分口罩出口商在与海外客户签订口罩合同时，将上述风险都列入不可抗力条款里，无需为此承担赔付责任。

扎堆出口利润如何？  

虽然出口面临一定风险，但海外市场供给缺口仍客观存在，近期很多口罩生产商均接到海外询单。

医用口罩生产线新增后将达11条的翰宇药业（300199.SZ），近期陆续接到来自北美、欧盟以及东南亚多个地区客户的询单。

海外市场巨大的缺口，让国内口罩生产企业看到了商机。虽然国内厂家众多，但口罩的出口许可证，成为了该产品走向境外的敲门砖，很多公司近期集中申请口罩出口认证。

在欧盟，口罩属于个人防护用品，所有出口欧盟的口罩必须获得CE认证证书。医用口罩出口美国，需要有相关产品的FDA认证和亚马逊相关产品类目的分类审核，才能上架销售和解决物流清关问题。

据悉，口罩生产企业申请国外NB机构CE认证，需提供营业执照副本、产品的形式检验报告、产品说明书、技术文件评审、工厂质量体系审查（体系证书，需要公告机构发证）、测试申请表、产品，然后由CE指定的检测机构，对送检口罩样品进行检测，符合标准后，才会颁发CE符合性声明。

值得注意的是，有媒体报道，欧盟在日前发布指令，允许部分防疫物资（如一类灭菌的医用口罩）在符合安全有效的情况下，即使尚未获得CE认证，也可以在欧盟市场上市销售。

“在保障产品质量靠谱的前提下，正在申请CE符合性评价的口罩暂时可以允许出口到欧洲，但其符合性评价须继续进行。”一位市场人士表示对《财经》记者表示，欧洲成员国主管当局也可在疫情期间评估和组织采购没有CE标记的医疗器械， 该产品仅可提供给医疗工作者使用，不能在市场上流通销售。”

这也意味着，虽然有上述绿色通过，但如果国内企业所产口罩要在欧洲市场上流通，仍需要进行CE认证。

口罩日均产能将达70万片的均胜电子（600699.SH），其子公司已获得医用口罩欧盟CE认证和美国FDA认证。巨星科技（002444.SZ）防护口罩美国FDA申请获批。

还有更多企业，口罩出口认证资质正在办理中。

4条口罩生产线已经到货的首航高科（002665.SZ），3月16日在互动易上表示，目前已委托专业认证机构正在推进医用口罩欧盟市场准入的相关工作。

据《财经》记者不完全统计，目前生产口罩的A股上市公司中，有超过10家企业在申请办理口罩出口认证。

有市场人士对《财经》记者分析，短期内，海外口罩市场有一定的商机，目前意向出口的公司中，既有欲获得短期盈利的想法，也有借机打开海外市场的计划。

“子公司成纪药业生产的口罩产品获得欧盟CE认证，表明相关产品取得了海外销售资质。”2018年、2019年净利润都巨亏的翰宇药业表示，公司正积极推动口罩产品在海外市场的销售，努力为公司带来新的盈利增长点。

众多企业纷纷抢食海外口罩市场，虽然订单增加，但口罩出口利润空间并未显著高于国内市场。

一位杭州进出口商人士向《财经》记者表示，公司出口到欧洲的N95口罩，单家采购量5万片起，价格和国内相差不多，有一定的利润空间，但没有外界说的那么高。

一家部分产品已发往欧洲的口罩生产企业相关人士亦对《财经》记者表示，公司目前的订单主要来自波兰等东欧国家，他们给的价格比较低，利润空间甚至没有被国内征用的产品大，公司做出口的意愿不是很强烈。

“现在口罩出口情况很乱，市面上问的人很多，真正下单的很少。有些老外给的价格很低，还有一些，是倒手的中间商把价格压得很低。”一家小企业口罩厂家颇显无奈，但口罩的原材料、人工都在涨，成本也在涨，利润空间有限，没得搞。

一家生产口罩的上市公司相关人士对《财经》记者分析，目前很多国家，如美国、英国等对疫情防控采取“佛系”战略，当地居民除华人外，基本还处于不戴口罩的状态，相关公司希望借罩出口提升公司业绩，从长远来看，也存在一定不确定性。

记者以买家身份咨询一位发布口罩出口信息的相关人士，一次性民用口罩，对方一开始报价为2.69元人民币（含税），见记者久未回复，立刻主动将价格降到了1.8元人民币（含税）。

上述主动降价信息，是目前口罩出口业务竞争日趋激烈的缩影。同类型口罩，不同出口厂家给出的报价相差超20%。

《财经》记者在一个近400人的口罩跨境采购群看到，一次性民用口罩报价区间为1.1元-1.5元，一次性医用口罩1.8元-2.3元，N95系列5.5元-6.8元，根据采购量还有议价空间。

有卖家向记者解释，价格的差异包含三部分：首先是产品质量，有些口罩使用劣质熔喷布，甚至根本没有熔喷布，价格自然便宜；是否包含出口税费；是否已有认证，没有认证的口罩，自己做，又是一笔费用。

虽然各种社交平台、QQ群以及论坛上，口罩出口、跨境采购信息层出不穷，但部分产品质量并不符合出口标准。

“现在口罩出口的关键问题之一，在于口罩生产厂家良莠不齐，很想出口却根本不符合欧美日标准。”前述人士以口罩必须的灭菌流程为例，一个口罩解析消毒的标准流程,需要7天到半个月。但实际上，部分企业为了赶工期，省去了这步流程，喷点84消毒液，直接出厂拉走，“这样的产品，怎么能够达到国外认证标准？”

认证费用大涨  

众多企业集中申请口罩出口认证，让第三方检测机构业务量大增，收费价格也一路飙升。

“这几天，我们的咨询量很大，因为很多口罩厂都是新厂，缺乏外贸出口的经验。还有一些无纺布企业也来问，估计转型做口罩了。”北京一检测机构相关人士劝《财经》记者别犹豫了，“之前很多客户还犹豫要不要加急，现在想选加急，我们也不受理了，因为订单太多，时间没法保证。”

微谱技术一位人员告诉《财经》记者，目前找公司做口罩出口欧盟CE、美国FDA认证的公司较多，出口商和口罩生产商都有，以企业为主。

随着业务量的激增，认证收费价格一路飙升。

以民用口罩出口认证来看，其中欧盟CE认证价格从疫情前的几千上涨到21000元。“从3月10日起，公司平均每天收到50个以上的订单，订单爆满，一天一个价格，市场上3万、4万的都有。”厦门一检测机构对《财经》记者指出，需求量摆在这，如果跟客户说加急出来，3倍钱也有人愿意出。

民用口罩FDA认证时间普遍在7-15个工作日，费用在3万元至5万元不等。

相对于民用口罩，医用口罩出口认证费用更高，报价相差巨大。《财经》记者采访发现，医用口罩欧盟CE认证（国外发证）疫情前费用在1.3万左右，现在报价多超过2万元，个别报价高达7万元。部分FDA认证费用在4万元左右，甚至有检测机构给出超20万元的报价。

虽然价格上涨，但目前欧盟CE认证周期却在拉长。上述检测机构表示，此前1-2周可以出来，愿意付费加急的话，2-3天就可搞定，但现在申请太多，加之欧洲疫情严重，有些CE认证机构不上班。甚至有宁波的检测机构人士表示，他们所对接的欧盟CE认证机构，由于订单爆满导致业务饱和，已停止发证。

《财经》记者注意到，与医用口罩相比，第三方检测机构更愿意推荐口罩生产商办理民用口罩出口认证。

相对于目前民用口罩CE、FDA认证办理周期约半个月左右，医用口罩出口认证周期则长很多。其中，医用口罩CE认证办理周期普遍约4-5周时间，而FDA认证需要在美国当地注册，时间长达6个月左右，甚至更久。

此外，医用口罩在采购和出关检查，相对更为严格。

“医用口罩多是官方渠道采购，需要生产企业提供相应的医疗器械体系认证的检测报告和证书。”一位检测机构相关负责人对《财经》记者表示，境外海关对医用口罩查的相对严格，如果企业不能提供相应的检测报告，则面临被退货、扣押的出关风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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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编  |  黄端  duanhuang@caijing.com.c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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