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动物城 | 武汉人④
原文链接 备份链接 关注并星标消费新声 不错过泛消费任何最新动态 就像一张网,“封城”“封路”以及关于抗疫的种种举措,兜起了“人命关天”的大局,而微小个体的遗漏和掉落往往需要相同处境的人去打捞,他们的命运也互为参照。 作者 | …
这是大宝跟着小慧的第三年,三年内他们最长只分开过7天,而这回,从15号开始,至今小慧已经有快整整一个月了没见到大宝了。
宠物店主豆豆让小慧和大宝视频,手机里的大宝一如以前的沉默,表情温顺,只不过一天比一天瘦了下去。
疫情还在扩散,分离眼见还要持续下去,小慧最担忧的,是大宝会觉得她不要它了。
1月31号,“宠物会传染冠状病毒”的谣言传出,人的恐慌转移到动物身上,弃养和残忍捕杀现象呈倍数增长。
虽然随后谣言被破除,然而紧接着的封城,让被迫留守空城的动物面临着更大面积的断粮断水。
它们和我们一样,都不能真正远离这场风雨旋涡之外。
弃猫效应
一月中旬,小慧去西藏旅游,她把大宝寄养在武汉一家宠物店内,离开前告诉它,自己一月底就会回去。
疫情的突然爆发无缝贴合春节,封城、隔离接踵而至,计划被猝不及防地打断,很多人被迫与家乡、亲人和宠物隔离,小慧也只好先回了贵州老家。
大宝是一只“超级没有安全感”的拉布,足足有六十多斤,是豆豆收养的宠物里唯一一只大型犬。小慧还记得,三年前她把大宝带回家时,它极度怕生,抱回家也不叫,不乱跑,相比起爱吵闹的狗来说,它更像一只性格文静的猫。
大宝是一只六十多斤的拉布,也是小胡店里目前收养的“最大号”(图/受访者提供)
它的前主人忙于工作无心照顾,只得“遗弃”。遗弃给狗造成了某种后遗症,和小慧在一起时,每次带它出去玩,只要一分钟没看到小慧,大宝就会疯了似地满世界找她,偶尔回家晚,它也会一直等着小慧回来,看着她睡下之后自己才去睡,“永远在我睡着之后再睡,醒来之前先醒。”
小慧记得一次同学聚会,她带大宝回老家,拜托姑姑暂时照顾它一下,半夜,姑姑一个电话打过来,让她赶紧回去,大宝看不见她,一直在哭。
和小慧一样,大多数寄养人都没想到有今天这个状况。
1月20号还没封城的时候,思凡从武汉回老家江西,离开之前,思凡把她仅有两个月大的狸花猫布丁交给宠物店,春节期间每天40寄养费,过后是每天30。
思凡预计10天后就能回来,10天还没过完一半,就回不去了。
思凡养的狸花猫布丁(图/受访者提供)
小慧、思凡,宠物主人们最大的担忧差不多:害怕“毛孩子”们误以为自己被抛弃了而产生抑郁倾向,尤其是那些曾被抛弃过一次的猫狗,会表现出比人类更加不耐烦的焦虑和恐慌,也就是所谓“弃猫效应”。
布丁就是思凡捡来的。2017年春天一个雨夜,她在下班回家的路边草丛里听见细弱的猫叫,奶声奶气的像个婴儿,她被吸引过去,看到一只刚出生没多久的田园猫,浑身漉湿,约十米处也窸窣传来同样的声音,她摸寻到一处楼脚,一只比提醒更瘦弱的猫卡在了防盗网里。
思凡猜测这三只猫来自同一窝,索性一块儿收留了,从来没养过猫的她成为了一个越来越专业的铲屎官。
思凡是一名律师,养三只会有些力不从心,后来,她将其中两只寄养给了别人,自己留下了布丁。
图/受访者提供
她从前有过帮别人照看宠物的经历,与其说是“照看”,不如说是“拯救”。
那时她还在住出租房,一间五居室的主卧,阳台与隔壁户主是连通的,但中间隔了一道常闭玻璃门。一次隔壁户主出差几天,他养的小泰迪自己溜达到了阳台窗口边。主人在客厅安置的摄像头里看到了这一幕,心立马就悬起来了。他通过当时也在外地的房东找到思凡,请了开锁匠将阳台门撬开,再把泰迪抱进她屋内。
接下来那几天,思凡都在照看着那只泰迪,几天后,她第一次对养宠物产生了兴趣。
而有了自己的布丁后,为了防止类似事件发生,无论去哪她都更宁愿花钱寄养在宠物店,而不是锁在家中。
颇有胜利感的骄傲
小胡和男友的宠物店开在武汉一个小区里,从一月初到现在,不足30平米的店共收养了11只狗和13只猫,收养费从30/天到70/天不等。大多都来自熟悉的客户,还不算几位店员自己的。很多主人不放心寄养在别人家,关在家里更不行,寄养的话,至少每天能知晓宠物们的情况。
店老板小胡身兼数职:铲屎官,衣食父母,重度疫区中心的逆行者。在疫情结束之前,把托付给他们的猫狗们毫发无损地还回去,是一种颇有胜利感的骄傲。至少在疫情期间,她和一起开店的男友不指望靠收养赚钱了,两人每天要全副武装地花5-6个小时去店里消毒,喂食,从年三十至今耗费掉他们近80只口罩,40多双手套。
一次性手套每天都要换,不到半个月就费掉了40多双(图/受访者提供)
后期疫情愈发凶猛,他们相继拒绝了20多位寄养申请。宠物店所在的洪山区也算全市疫区中心了。每天硬着头皮踏出家门,走一小段路到小区,算一种冒险。宠物主子们这些天里突然变得异常关心小胡,一天三问,小区有点什么风吹草动立马提醒她小心。“要不是都答应好了,这两天实在是不想出门。现在她成了宠物们唯一的依靠,猫咪狗子们成了她的小祖宗。”
这段日子,小胡每天早上11点左右出现在店里,第一步骤是带宠物们上厕所,因为空间有限,只能将一间可以紫外线消毒的美容室里暂作卫生间,一只完毕后要先给房间消毒再带下一只进来。
接下来是清洗托盘、笼窝,一个个吃饭加水,光是喷消毒水的程序每天就要操作不下五十次。
从交通管制到封城、封闭小区,室外遛狗不再可行。到2月初过完大年时,整个湖北已经被全国快递隔绝了,大宝和其它“毛孩子”们面临断粮危机。
小胡找同行高价调了两次贷,自己掏运费,终于联系到了可以运送到小区门口的粮源,用货拉拉送过来。
小胡让小慧每天和大宝视频,视频里的大宝比半个月前瘦了不少,有些无精打采。它的活动范围每天仅限于宠物店内不到30平米的室内,从前好不容易教会宠物们只在室外拉屎拉尿,现在又要反教回来。
一只幼年金毛把自己憋在笼子里瑟瑟发抖,不吃不喝也不睡觉,小胡小心翼翼地在微信上给他主人发照片,模样实在让人头疼。
7号晚上,一个顾客拜托小胡上门去她家中喂一次猫咪,她的两只猫已经被单独关在家里十多天了。
小胡起初有些忐忑,她知道对方所在的那栋楼已有两位确诊患者。但看着主人心急如焚,她知道的确是别无他法了,总不能放着两只猫咪饿死在家。
上门喂猫的工作人员(图/红星视频)
打开对方家门,一股浓重的味道扑鼻而来,客厅地板稀稀拉拉的黄褐色水渍,电视柜、衣橱和书桌无一幸免,卫生间和厨房更是惨不忍睹。主卧床上都铺满了猫的排泄物。
找了足足半小时,小胡才在床角发现了两只蜷缩的小东西。她一次性准备了一个多月的水和粮食,从那栋楼里溜出来,哭笑不得地告诉主人,不会再去第二次了。
也有的代养店主在疫区冒着风险天天照顾宠物,却突然联系不上主人了。
当李函连续三天给一只狸花猫的主人发信息没得到回复后,他明白了,这只可怜的小家伙被遗弃了。
他的店开在武汉市江汉区,目前收养了超过三十只猫狗。主人们忧心忡忡是必然的,每天他都要花至少三个小时和远在他乡的客户线上沟通。
图/受访者提供
那只狸花猫被他发到对话框里,图片、视频都显示其一天比一天瘦,“不是亲生的看了都心疼。”第四天“弹尽粮绝”,他硬着头皮再去找它的主人,发现自己已经被对方删了。
李函别无他法,只好暂时挪用其他宠物主人买的猫粮喂养那只狸花,自己再赶紧想办法进货。穿梭在外面凄凉的街道上,他竟不知道该庆幸还是愤怒:在这种非常时期,遗忘和遗弃,到底有没有区别?
他不知道,但已经做下决定,等疫情过去,自己就收养那只可怜的狸花。
被滞留的牵挂
作为人口高度流通的中心,北京是率先进行小区封闭管理的第一批城市。在容纳了近30万外来务工者的天通苑里,阿杜在其中的东三旗某社区住了五六年,橘猫豆豆跟着他也有两年了。
回山东老家过年后没几天,东三旗不少社区相继“封村”,村委会告诉租客,从外地返回北京的要么联系房东签订“隔离协议”,要么自觉在宾馆酒店居住十四天。
在镜头前呼唤主人的留守小猫
房东口径不一,租客们的怨声一片传到还未返京者耳中,阿杜知道自己暂时回不去了,但豆豆还在家中。
头两天,他有一种“智能喂猫机”,用无线网和固定摄像头就可以达成远程监控和喂养。十多天过去,荧幕里的豆豆开始时隐时现,经常消失一天半天,出现在镜头前也是一张萎靡不振的猫脸,年轻的小伙子猫快要变成老公公了。
阿杜只得求助房东,软磨硬泡好半天,才说服房东帮他进家照看一次豆豆。
他只想确认它有没有生病,“至于有没有怀疑我把它遗弃了,等我回去再好好向它解释吧。”
年后,各省一些线上动物援助组织开始搭建一对一帮扶平台,让留在本城的人帮助照看暂时无主的宠物。
武汉市小动物保护协会搜集的帮扶求助名单
在找到人帮忙上自己家投喂时,王果没有一天没在焦虑:扎扎不会饿死吧?
王果把扎扎单独放在哈尔滨家中快20天了。2月6号,辗转三番后终于回到家时,扎扎一反常态变得食欲不振,精神萎靡,最喜欢的小零食也不搭理了。叫唤的声音从“喵喵”变成了“嗷嗷”。
王果想起那天离家时,扎扎正在她面前低头吃东西,一抬头,主人就不见了。这次回家后,它好像不大再敢一直低头吃东西了,吃几口就瘫软下来,巴巴地望着她。
扎扎是一只不到两岁的英短蓝,也是王果长到23岁正儿八经养的第一只宠物。吃得多,睡得死,喜欢陪伴,却不喜欢被摸、抱、揉。刚领回家时,王果还以为这是只哑巴猫。
英短蓝猫扎扎(图/受访者提供)
19号回省内老家宝清前,她给扎扎准备了两盆粮,按照往常情况,这些足够它吃五天。
谁知离开后还不到5天,全国就突然拉响疫情警报,宝清乡区开始封路,原计划大年初六回去的路程被阻隔了。
2月2号,老家要封城的传言流散开来,紧接着,哈尔滨街道小区也开始陆续封闭了。
王果慌了,告诉家人想当晚坐火车回去。爸妈阻止她:我们就你一个,出事了怎么办?那天,王果和家人大吵一架。
心烦意乱的时候,王果在网上疯狂搜找能发货的猫粮,再想方设法托人给送过去。平时扎扎常吃的粮牌500一袋,她觉得怪对不起扎扎的,一咬牙给它买了平时舍不得下单的一种品牌,700块一袋。
图/受访者提供
捱到刚过完元宵节,王果想出一条绕路:搭车到省北部佳木斯坐两小时高铁回去,这条路比直线路程足足远了一倍还多。
她前脚刚离开,第二天老家就封城了。出不来,进不去。
这场抗疫硬战还不知道要打多久,这些天来我们见证了太多生离和死别,动物对人的眷恋和信任也许是一道最稳定的城墙。
所有的生命都会渴望被爱、被牵挂,也许就像电影《忠犬八公》里那句台词:“生与死的距离,对于一条狗来说,它无法参透,它只相信,他的主人会回来。”
(本文采访对象均为化名)
作者 | 南风窗记者 肖瑶
排版 | STAN
图片 | 部分来源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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