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想不到,这个春节最该储备的年货是口罩 | 三明治
原文链接 备份链接 作者:芳野行脚 坐标:四川 职业:媒体人 1 上午,我用稀释过的84消毒液,将戴了两天的一次性医用防护口罩里外喷了一遍,晾在通风处,下午出门上班还可以对付着用用。顺便把马桶、地漏、外衣、门把手也喷了一遍,连外出穿的鞋的 …
——《疫期特别篇》:这是一次组织管理能力的考验——
李念刚副镇长在电话那头怒吼着:“孟北鱼,你今天早上是不是去领取了4000个口罩?谁叫你去领的?!你知不知道这4000个口罩是我们市场监管组该领取的物资,不是你们物资保障组该领的!你现在马上把那4000个口罩拿给蓝天。”
我说道:“李镇长,我以为所有物资都是由我们物资保障组先领取,然后再发下去的。而且是行政办公室打电话让我去领取的,我以前每一次领物资都是行政办公室通知的。”
李镇长生气的说道:“你们根本就没有搞清楚,如果是疾控中心来的物资,是该你们领取;但如果是市场监管那边来的物资,就应该由我们来领取;你们是物资保障组,而我是市场监管组,你们以后要分清楚,不要领我们的物资!”
我觉得自己很冤,领取物资的时候,也没有人告诉我这个物资的来历,连发放的人都说不清楚这个物资是通过什么路径到这儿的,他们哪分得清是市场监管还是疾控中心发放的?他们只知道他们收到了物资,然后根据清单上面发给每个乡镇,只要接收的数量和发放的数量能对得上,就行了,谁在意它的来历。
我说道:“李镇长,这个物资我已经交给吕后签收了,你可以……这样,我打电话和吕后联系一下,让她把物资交给蓝天。”
李镇长在电话里说道:“吕后,吕后,吕后把口罩都发到村里了!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这4000个口罩全部给我收回来,这是我们市场监管组的东西,统一交给蓝天来分配。”
我允允诺诺地挂掉电话,然后拨通电话打给吕后,电话通了:“吕后,我是孟北鱼,早上我从县屋子储备中心领取的4000个口罩还在吗?刚才李镇长打电话给我,说那批口罩该给他们市场监管组,叫我们移交给蓝天。”
吕后说道:“蓝天现在就在我们面前。我哪知道啊,又没有人告诉我,这批口罩大部分还在库房,但已经发出去了500个了,李镇长叫我们都收回来,怎么可能收得回来?我也不知道怎么办了?”
我说道:“这样,你和蓝天商量一下,我们把剩下的3500个口罩给她,然后用其他口罩代替早上的口罩,给她500个,怎么样?”
吕后说道:“我们库房总共现在只有几百个口罩,给她500个,库房就基本上没有口罩了,我总得留一点口罩在吧,万一有什么紧急安排,我这库房一个口罩都拿不出来也不行啊?”
我说道:“好吧,你跟蓝天商量一下,看她们拿去到底是做什么用途,如果可以,看能不能用这3500个代替4000个,有些事情差1/10的口罩也不是那么要命吧!我这边联系隆副镇长,看能不能向上面要几百个下来。”
我拨通了物资保障组负责人副镇长隆修贤的电话:“隆镇长,刚才李念刚镇长打电话过来,说早上在物资储备中心的4000个口罩是该他们领取的,但是吕后那边已经发了500个出去了,现在李镇长让我们把4000个原封不动交给蓝天。”
隆副镇长很显然已经知道这件事了,他也很生气地说道:“这家伙,早上怎么不说,他要是提前说,我们还何必费力去县城领回来,直接叫他去领得了。别管他的,他想干什么是他的事情,是县里范部长打电话叫我们去领取的,有问题让他找范部长。而且党委会上黄帝书记已经明确了,全镇所有物资都是由我们物资保障组去领回来,再分配,我们领取是没有错的。别管他。”
我刚挂掉隆副镇长电话,李副镇长就打来了:“孟北鱼,你们赶快把口罩交给蓝天,我现在急着用,发出去的都通通收回来,听见没有!以后再来物资来,你先问清楚是什么路径来的,如果是市场监管那边来的,就该由我们去领;疾控中心来的,才是你们领!”
李镇长挂了电话以后,我打电话给吕后:“你跟蓝天商量得怎么样了?”
吕后说:“还能怎么样,李镇长就揪着4000个口罩不松口,蓝天肯定只能听领导的了,我和蓝天商量了,剩下的3500个这口罩给他了,我再给她拿500个纱布口罩。她向李副镇长汇报4000个口罩已经齐了,那500个口罩不一样这件事儿还不能让李副镇长知道,不然还指不定会多出来什么问题。这明显就是他们两个领导之间的矛盾,非要我们这些底下做事儿的人为难,他们自己先吵一架,谁吵赢了我们听谁的。”
我说道:“要不,我把这件事儿跟田伍镇长汇报一下,让他来协调一下,这两个副镇长总得听镇长的吧!”
吕后说道:“别了,田镇长最近正在忙洪灾恢复与重建和旅游开发区拆迁的事情。”
我说道:“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在忙洪灾恢复与重建?还在忙拆迁?不说是少聚集,少开会吗?”
吕后说道:“上次开会已经讲过了,我们希望县级能够把洪灾重建和拆迁的期限推迟,但是县领导不同意,要求我们依照原计划时间完成,现在洪灾重建的期限只剩2个月了,拆迁的期限只剩3个月了。县政府不肯给时间,我们有什么办法,只好硬着头皮推进工作了。现在疫情防控的事情主要是黄书记在亲自抓。”
我说道:“那我打电话给黄书记,让黄书记来协调,不然以后的工作怎么干呀?我怎么知道物资是哪个方向过来的,连守仓库的人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只知道发给我们,数量没错就对了。”
吕后说道:“那两位副镇长如果知道了,他们会不会觉得你在打小报告?你同时会得罪两位副镇长。”我忽然冷静了下来,我觉得吕后这次说的很有道理,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站在下面的村干部喊到:“年轻人,你打完电话了没有,快点搬吧,搬完了,我们回村里还有事儿呢!”这些村干部我不是很熟,我一般只对村里的四个常职干部比较熟,这次来搬物资的大多数村委委员、生产队长和党员。
县屋子储备中心B区是以前的粮库,不是专业的物资储备点。这次我们拿的物资是折叠床,这个折叠床是社会捐赠的,不锈钢制的,一张床有几十斤重,我们领出去发给每个检查点,供他们晚上值班用。
物资堆到顶了,足有8米高,看起来摇摇欲坠,如果从下面抽,首先压得这么实,能不能抽出来还是个未知数;其次下面抽取,这几堆不锈钢床架非倒下来把我们埋了不可。
村干部们年纪都比较大,不敢爬上去,我只好攀着床堆笔直的边缘上去,幸好不锈钢床架有很多空隙,有很多抓手和脚踏的地方,所以虽然角度是笔直的90度,但爬上去也不算很困难。重要的是心理压力,攀登的时候这8米高的床架摇摇晃晃,心想如果这8米高的一摞不锈钢床倒下来,我和这几位村干部不死也得瘫痪。
所以我站在上面把床架往下递的时候,其实心惊肉跳,余光时刻注意着脚下和周围的物资堆,生怕忽然倒下来。我们费力传了一些床架下来以后,他们把床架拼起来组成第二层台阶,这样:我站在床堆顶上,不断把床架递给第二层的两个人,两个人再把床架递给站在地上的两个人,这两个人再把床架递给其他人,搬出仓库装上车。
起初的搬运都是心惊肉跳的,生怕这几堆高高的床架失稳倒下来,当物资堆被我们拆得不足5米高的时候,我们终于比较大胆的搬运了。不过我的腰有点受不了,大家起初还带着口罩,后来累得大汗淋漓,喘气都费劲,也都把口罩摘了,脱了外套,从白天干到晚上。
但这并不是本次物资发放中最困难的事情,最困难的是控制混乱的局面。
我们原本想把物资从县物资储备中心全部拉到鸟语花镇政府以后再发放,但有个问题:昨天是元宵节,你根本无法雇到任何一个搬运工,而且只有一辆货车,这辆货车都是以前帮鸟语花镇拉货的司机被豆腐镇雇走之后,我们请他帮我们再找的同行。
我们没有工人,靠我和几个村干部,装满一车需要40分钟,然后这辆车把物资运到鸟语花镇,再卸下来,又花掉了60分钟,再回到县物资储备中心,花掉20分钟,也就是说这样一个来回需要花掉两个小时。靠这个速度的话,我们要忙到大半夜才能把物资全部运回鸟语花镇,而更重要的是,鸟语花镇政府并没有一个可以存放那么多物资的仓库。而且这几位村干部不会一直帮我搬运直到大半夜,他们顶多干两个小时就会走,这并不是说他们不敬业,毕竟身在基层,他们有更多繁重的事情要做,而且他们的工资也就每个月几个几百块钱而已,你并不能对他们有太高的要求。
于是我们想到了第二个方案,因为鸟语花镇是除城关镇以外,离县城最近的乡镇。我们可以把物资全部领出来,放在县物资储备中心的院子里,那个院子很大,叫每个村自己来领。也就是说,我们直接在县物资储备中心的院子里就把物资发放了。
可是也不行。天公不作美,下午县城就开始下起了中雨,如果床和棉被打湿了,就不能马上投入使用了。
所以这个方案也行不通。
于是我们想到了第三个方案,一个村一个村的领。这个方案类似于第二个方案,但是我们并不把物资先领出来,而是来一个村,我们便从县物资储备中心领一个村的屋子出来发给他,做好出库记录。
比如我们要领10张床出来发给三个村,A村2张床,B村3张床,C村5张床,在普通情况下,我们先从物资储备中心领出10张床来,再分别发给ABC三个村;但现在,我们先领2张床发给A村,再领3张床发给B村,再领5张床发给C村,也就是分三次领取。这个计划唯一的问题是会让物资储备中心的工作人员特别烦,他本来只需要做一次出库记录,现在需要做20多次出库记录。
但好在物资储备中心的工作人员是位特别耐心的中年人,他同意了我们的方案,但我们还是失误了。因为我们低估了一个村领取物资的时间,一个村要先领取帐篷,再领取不锈钢床架,再领取棉被,再领取棕垫,速度快的也要花掉10分钟,时间速度慢的要花掉半个多小时。而当我们通知各个村来领取物资之后,所有的村几乎是同一时间到的,如果我们一个村一个村的领取,也就是说最后领取的村要等很久很久,也许等到半夜去。
所以我不得不同意让几个村同时领取,但这个时候就出现了以下的场景:
“你拿的是多少个?5个是吧?好的,我已经记录下来了。”
“等等,你们两个拿的这个床架记录了吗?是那位中年人记录的吗?”
“我知道,我知道,你来了很久了,但是现在这个过道只允许一个村在这里搬帐篷,我保证他们搬完了就让你们来搬好吧!”
“等等,现在你这个车上的帐篷是我记录的了吗?有没有算在刚才那10个里面?这两个帐篷是刚才的10个里面的吗?还是你们新拿的两个帐篷?”
“什么,你要改,你们现在不要5个帐篷了,你们只要3个帐篷?!好的,好的,我马上在纸上记下来。”
“这地上这个棉被是已经领取了的吗?还是多余出来剩下的?喂,大伙看一下这里,这地上的棉被是谁拿出来的?!是已经登记的吗?”
“喂,等等你们是哪个村的?你们领东西之前要先在我这里报告一声。哦,古花镇的?!不好意思,我以为你们是我们鸟语花镇的村干部。”
“你们停下,你们刚才的东西已经拿齐了,不能再拿了。什么,你们刚才拿的帐篷是坏的吗?现在要换一个是吧?那你们坏的那个抬回去了吗?”
“你先等等,我接个电话,你们等一下。”
“什么,河海村的吗?你们找不到县物资储备中心?就是那个工业园区有不是有条分岔路吗?你们往右走有一道大门。”
“喂,隆镇长,我正在发物资呢?你叫了个车过来吗?要单独拿出20套物资运到政府去是吧?”
“这位大哥你好,你们是汇流村的是吧,我们现在要运20套物资去政府,你们搬完能帮我搬20套上车吗?对对对,就是这个蓝色大货车。”
“什么,你们运货需要开个条子,好好好,这样,你帮我那张纸来,我给你写!”
“喂,北蛙社区吗?你们要换帐篷,你们要换那种直接撑开的帐篷?不行,我现在很忙,没空给你们换。什么你们直接不要了,要退回来?!好,把你们运回来换吧,你们运回来,不过你们要自己在仓库里慢慢找,这种帐篷不多。”
“等等,你们不要马上把车开走。大家听着,每辆车开走之前,先问我一声,我要最后点一次数量,没错了才能开走。”
……
诸如此类,几十个村干部围着我,他们不停的从仓库里搬运物资出来,我觉得我当时真的要奔溃了。我果断打电话给隆副镇长,让他再给我安排两个人过来,我一个人应付不了这个局面。几十分钟后,侯安和欧悦文过来了,欧悦文还是那样,他的到来一点作用都没有,侯安真的是帮了我大忙了,我都不知道他是怎么在混乱中记录下每个村领取的物资的。最后他和县物资储备中心的工作人员对账的时候,我简直云里雾里,最后的结果是相差2床被子和4个不锈钢床架。
县物资储备中心的工作人员坚决咬定我们从库里面拿出来了这2床被子和4个不锈钢床架,但我们的发放记录里没有显示。为了这件事,我和宝石村的村干部吵了起来:
我看见他们的村干部拿了2床被子,然后又拿了2床被子,然后最后又拿了4床被子,一共8床。但他们一口咬定自己只先拿了2床被子,然后又拿了4床,一共6床。我们僵持不下,我要求他们打电话给所有今天来过的宝石村干部核实,他们表示已经都问过了,只有6床被子。
他们说道:“有必要吗?不就是2床被子吗?难道我们还会故意偷你的被子吗?你这个被子除了救灾,谁家里会用?!我觉得少了2床被子没关系吧?”
我说道:“你觉得没关系,是因为你待会儿不会在这个出库单上签字!待会是我要签字,我必须保证所有数量都能对得上!你不知道上面那些当官的上纲上线的能力,这2床被子就能说我贪污救灾物资,就在昨天,三江市区的书记,就因为背错了一个隔离人数,被新任市长当场就地免职!这2床被子不值什么钱,但上面那些人上纲上线起来就能要了我的命!”
最后大家都停下来劝我们,最后还是县物资储备中心的工作人员走过来,我把我拉到一旁,劝到:“不要再耽误时间了,现在这2床被子和4个床架我帮你补上,待会儿我给你找2床被子和4个床架来,这点数量我还是有办法填上的,多了就不行了。现在天快要黑了,赶快组织大家搬上车,我们在仓库没有灯的,晚上就不好搬了。”
回去的时候,已经下起了大雨,因为兴国社区的工作人员都回家过元宵去了,他们找不到人来搬下车。于是,我们同意一起到兴国社区去帮他们搬下车,大雨中,我、侯安、欧悦文、货车司机、兴国社区的工作人员一起冒雨搬运,等到搬运完毕的时候,我们全都被淋成了落汤鸡。
这时我才想起,我已经一天没有吃饭了,其他人也没有吃晚饭。货车司机急着回家过元宵节,开车走了,侯安和欧悦文在兴国社区办公室要了桶泡面,准备在兴国社区办公室吃完再走。其实我觉得最不容易的是兴国社区的那位工作人员,从下午到县物资储备中心搬运东西,到现在晚上7点半冒着大雨搬运物资到办公室,他只是一名社区网格员,每个月工资200元。
我急着回家了,结果到小区门口被保安拦住了,他说我没有戴口罩,不准进去。我摸遍了全身都找不到口罩,才想起当时搬运东西太累了,气都喘不过来,把口罩放在仓库了。我又赶紧打电话给我的亲戚,到他们家里要了一个口罩,才进了小区的门。
回家以后脱掉了打湿的衣服,裤子和袜子,躺在沙发上,盖着毛毯。躺了一会儿,起来到厨房煮了两包泡面,写了1000多字的文章,实在没心情继续写,于是删了。
玩了几把手机游戏,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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