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黄冈医院做保洁的母亲,被人举报后
原文链接 备份链接 “ 那个好心工友的家人,得知母亲跟她住在一起后,疯狂地打电话,督促她让母亲搬走。现在全城封锁,租房也租不到。 —全民故事计划的第434个故事 — 一 1月21号,妹妹打电话给我,让我从上海买些口罩和莲花清瘟,她说黄州的 …
我们曾经有些隔阂,原本抗拒的、刻意回避的老家,逐渐变成了期待。
在短暂的相聚中,我们又哭又笑,心靠得更近了。
配图 | 《亲爱的孩子》剧照
前 言
这是一场战争,在新年的伊始,爆发在每一个普通的、平凡的中国人身边。
这是我们的战争,我们热切地讨论、谨慎地分析,为灾难中陨落的生命而痛惜,为医者大无畏的精神所感动,为我们能为之所做的点滴小事而不懈努力。
人生海海,我们且行且惜。
网易人间「我们的战争」特辑,讲述每一天,我们与疫情赤膊相见。
我们的战争丨连载05
2019年8月,我就跟母亲说年底不想回老家过春节了。
我劝母亲也留在杭州,等春节假期就带她去沿海城市旅游。母亲有些心动,大半辈子辛酸劳累,能在腿脚灵便的年纪出去走走看看,是她的心愿。可隔天,她还是执意要回去,还要我们一家子也一起回去。
“梦伢子,自你结婚生娃,有好几年没回家过年了。家里人都很想你,姨妈老舅也想看看小宝。”
我却觉得小宝才2岁,来回折腾还是有诸多不便,想等几年再说。
母亲又喏喏地絮叨起来,“前年春节你妹妹一家回了,按说去年该你了,你说娃儿小不方便。今年你们和妹妹都得回去,在正月里给你爸爸办个60寿宴。”
我这才明白,母亲执意要回去的原因——我几乎忘了父亲60大寿这件事,更没想过要庆贺。我不忍拒绝,就提议跟妹妹商量一下。
妹妹一家在北京生活,她接到电话便反问我:“回去过年?看爸爸喝醉了在家耍酒疯吗?听他酒醒之后虚情假意的道歉吗?听爸妈吵架吗?30年了还没听够?谁爱回去谁回去,别扯我。”
清官难断家务事,子女也厌烦家务事。
从小,我和妹妹最大的烦恼来源就是父亲酗酒暴躁和父母的争执。哪怕我们终于各自成了家,父母的关系依然紧张,家庭氛围阴冷压抑。
这几年,父亲不再向母亲“上缴”工资了,他要求经济独立,挣的钱全自己揣着,只偶尔给母亲三五百零花钱。为了这事,他俩闹得鸡犬不宁,我们开了好几次家庭会议,劝父亲把钱给母亲管理,可他总是拒绝。
母亲觉得,父亲的这种行为就是对我们整个家庭的彻底的背叛。
母亲当然也不缺钱,这些年,我和妹妹给她的养老钱也足够了,但她就是对父亲的那一搓搓钱耿耿于怀。
“你们还年轻,不懂。”可眼下,母亲翻来覆去地只是说:“终归是一家人。”我们不懂,也不愿意懂。对于母亲的想法,妹妹愤愤不平,“妈还想给他办60寿宴?咱老家里亲戚多,办个寿宴,桌席钱烟酒钱1万块打不住。”
妹妹在北京,我在杭州,都是普通的工薪阶层。回老家过春节,往返路费、生活开支,再加上走亲戚的各种礼包、红包,给父亲办寿宴……算下来,不是一笔小数目。
一个大家庭,一旦开始各自计算,难免会有人委屈。
母亲清楚我们的想法,但始终没有放弃,一直到了2019年12月初,她再次对我使出“苦情”招——“以前家里多穷啊,过年杀一头猪,你一个人可以啃掉半个猪脑壳。这些年日子越来越好,可是我们全家人坐在一起过个年,是难上加难。这次不办寿宴,下次得等10年,你爸70岁了。”
我一听这话就来气,“非得给爸办?过几年给您办60岁,不是一样热闹么?”
“老家就是这样的习俗嘛。”母亲的语气近乎哀求了,“你爸这个人就喜欢讲排场、讲风光,你们姐妹俩是他唯一的骄傲,如果给他办个热闹的寿宴,他别提会多高兴呢。乖闺女,你劝劝妹妹,今年过年都回去吧,咱家过个团圆年。”
“说到底是为了不让妈伤心。”最终,我们答应了,想来大多数时候,亲情是我们的盔甲和软肋,但偶尔也是枷锁。
2019年12月,春节的气息也越来愈浓。我给母亲和孩子们买新衣,也顺带给父亲买了一套,塞进了行李箱;家人群里,大家说着各自的买票情况,讨论着忙完寿宴后的各种计划:拜年、全家出游、带孩子们接触大自然;母亲的喜悦更是溢于言表,早早写好了年货清单、宴请宾客的名单,在和父亲视频的时候反复商议。
父亲得知我们全部回家过年,还要给他摆寿宴酒席,高兴地承诺:“一定改过自新,好好表现。”
他清醒时,还是会说好听的话的。
2020年元旦,我感冒发烧了,不得不临时取消了去东北探望公婆的行程。之后又从家里翻出几个口罩,戴着去公司上班。一下班就躲进书房,尽量减少和家人的接触,小宝就在书房门外哭喊着要我抱。我有些心软,只好屏住呼吸打开门,抱抱她,又赶紧把她推开,立刻关上门。
“你这是心疼孩子呢,还是害她呢?”见小宝哭得更厉害了,母亲呵斥我。
母亲担心感冒传染,第二天就要带小宝先回老家。送别时,我警惕地提醒:“妈,听说武汉有什么新型病毒,这趟动车会经过武汉,防备些为好。”
“整个火车里都是人,怕个么事!”母亲不以为意。
等母亲带着小宝走了,我却依旧不放心,翻出了一个公众号,才发现12月底,公号上就推送了一篇关于不明传染病的文章,里面专门提到老年人尤其要注意,佩戴口罩降低感染风险。我开始懊恼起自己没给母亲和小宝准备口罩。
接下来的几天,我开始每天都打电话询问母亲和小宝的身体状况和老家的异常情况,母亲也耐心地向我汇报:“小宝身体好得很,老家也一切都好,唯一不同就是今年没的猪,家家的猪都死了,要从五峰那边高价买过来。”
我很好奇,为什么荆州的猪死了而五峰的猪活着,母亲哈哈大笑,“这我哪晓得?这个问题,你只能去问五峰的猪了。”
2020年1月9号晚上,我跟母亲视频时发现小宝在流鼻涕,急得不得了。也是在当晚,网上出现一篇文章,提到此次传染病毒变异的概率高、感染的动物种类广。到了1月18号,又提到了“可能存在有限的人传人”。
看到这个模糊的描述,我下意识的想起了生命力顽强的“五峰的猪”。
小宝感冒,母亲就更累了,“整夜睡不得,要一直注意她有没有发热,别把伢儿烧坏了。”母亲讲起老家的一个妹妹,6岁时发高烧把一双眼睛烧瞎了。
不过片刻悲伤后,她马上又愉快地说起自己为春节做的准备:她家里的床单被罩都洗了,地板玻璃也擦了。她抱怨猪肉价格贵,但还是买了一些,姨妈舅舅们也送来了各种各样的吃食,“我们一家不种地的,年货多得冰箱快装不下了,就等你们放假回来开吃呢。”
看着视频里憔悴苍老的母亲,依旧兴致勃勃地期盼着团圆,我的鼻子有些发酸。1月19号,我迫不及待地带着大宝,踏上了回荆州的动车。
动车上,几乎没人戴口罩,我也没有。身边的两个男生一直在讨论火车票难买,也没人提起武汉新发现的病毒。到了站,我又坐上了回乡的大巴。车上20多个人,坐在我旁边的女孩,是唯一一个戴口罩的,1个半小时的车程,她没有说过一句话。
夜晚10点的乡镇,两排敞亮的路灯照着公路,安静极了。
父亲比我晚2个小时到家,一边抱怨同伴开车开错路,一边往家里搬东西——3袋大米和2箱黄酒——“老板晓得我今年回老家办寿宴,特意送的。”
“你们老板够大方的!”母亲讽刺父亲小气。
“带点粮油回来也挺好的,明天咱就开吃。爸这一天辛苦了,早些休息吧。”我赶紧打圆场,掐灭半点可能引发争吵的火星。
父亲却一改往日的暴躁,乐呵呵地劝母亲,“老总,你也别一看到我就恼火,我今年发了大几千的年终奖,都交给你搞生活。”
“几千块很多吗?别以为我稀罕你那几个臭钱。”母亲仍旧言语犀利,她说今年过年人多,开支大,父亲理所应该交生活费,“这叫AA制,懂吧?”
“我明天开始乖乖干活,你说什么我就做什么,全听领导安排,不惹祸不顶撞,保证让全家过一个愉快的春节。”父亲又转头对我说:“谢谢你,梦伢子,今年特意回来团年。你们姐妹俩还主动为我办寿宴,我蛮开心的。”
父亲一直性格暴戾,这也导致我们的关系一度十分冷淡。如今,他年岁渐高,竟也懂得说感谢的话,还带着些许温柔,不禁令我感到意外。
母亲的眉头也舒展开了,“酒店催了很多遍,要我们去定菜单,明天一早我们就过去。”
“Yes,sir!”父亲摆了个敬礼的姿势。
这种温馨的时刻在我们家显得格外的稀少和珍贵,另一边我先生也传来了好消息:公婆挂念孩子,又想来给荆州给亲家贺寿,已经从东北飞到杭州了。就等先生23号放假,一起来荆州。
这下,全家要来个超级大团圆。父母听到这个消息,欢喜几乎按捺不住了。20号的凌晨,又开始重新列起采购清单来:
“亲家爱吃什么菜?不晓得咱这边的辣锅子他们吃不吃得惯。”
“哎呀咱这儿的冬天湿冷,给他们住的房间添置一台空调吧……”
我的老家在荆州下辖的一个乡镇,每年正月初都是大大小小酒店的旺季。想在初六初八这种日子办酒席,至少得提前半年预定。
我问遍了镇上比较敞亮的酒店,只有一家初三的客户临时取消了宴会,才和我做了口头预定。
可团聚的气氛忽然被20号上午的一通电话打破了。
那天早晨,我邀请小姑妈来参加父亲的寿宴,一向爽快活泼的她,竟有些支支吾吾的。电话里,她突兀地问我,“你们家买了多少口罩?”
我说没有,她又问:“你们街上的药店还能买到口罩吗?”
在一旁的父亲听见了,立刻对他的亲妹妹表达了不满,“哪搞?要在酒席上给你加一盘清蒸口罩么?”
姑妈说,她的小女儿瑶瑶,一个小护士,年年春节值班,今年终于轮到她在家过年了。昨晚她刚到家,行李箱还没来得及打开,早上就被医院紧急召回武汉了,“好像是有什么大情况。”说着,小姑妈竟然哽咽了。父亲的语气这才柔和了许多,“这有什么好哭的,医护人员跟当兵的是一样的,抗战嘛。你带孩子不方便出门,正月间我们过来给你拜年。”
在我们当地,给谁拜年,就是更尊敬对方的表现。不料父亲的一番好意,却被小姑妈当场拒绝了,“我不出门,你们也不要来拜年,瑶瑶要我把门关起来,窝在屋里不动。”
“你说的什么话?还不要我给你拜年,我喜欢给你拜年啊?!”父亲气鼓鼓的。直觉告诉我,情况似乎不妙了。再一次开始翻看新闻寻找线索,很快我就有些不安了。先打电话给妹妹,她说自己看到新闻了,下午直飞宜昌,不到武汉中转了;又打电话给先生,商量是否要取消公婆的行程,先生说要商量一下。
妹妹一家回来的时候,正是晚餐时间。满桌子香喷喷的菜,孩子们欢快地闹腾着,父母眉开眼笑,全家都沉浸在一片喜悦之中,只有我心事重重。
等到1月21号,新闻明确了病毒“可以人传人”,全家人决定先不出门,重新商量一下寿宴的事。
当天晚上,先生发来视频说,杭州某园区已出现了疑似病例,我催促先生去买口罩,他说自己正在药店门口排队,已经等了快1个小时了,人很多。公婆也决定这次还是不来了,我微微松了一口气,问他,“要不,你也留在杭州,别过来了。”
“说什么呢?!岳父60大寿,我能不来吗?你放心,我全程戴口罩,不和任何人说话,一定安全抵达。”先生坚定地说。
我瞥见一旁的父亲,脸上闪过了一丝笑意。
第二天一早,我决定先出门看看。年关将至,乡镇的街道很热闹,到处都是置办年货的人,我戴着口罩穿梭在人群中,显得颇有些突兀。接连找了三家药店,都没有口罩卖。
进了一家诊所,稍微有些疲惫,坐在条椅上歇息了一下。外面陆续进来了两三个患者,有的说自己脑壳疼,有的说自己浑身发软没力气。医生戴着口罩,镇定自若地诊断、开药。
我的身体还是没好全,就请医生检查了一下。医生看了看我的喉咙,淡定地说:“发炎,普通感冒,给你开几盒药就行。”我不放心,“不会是那个什么新型肺炎吧?”
医生笑笑,“哪那么容易得那个肺炎,只要不是从武汉回来的。”
“我前些天坐火车经过武汉……” 我补了一句。
医生瞬间收起了笑脸,神情严肃地给我量体温。体温正常,他又嘱咐我每天都要量,有发烧迹象要马上去大医院。
诊所也没买到口罩,我拿着两盒感冒药和一支体温计回了家,又立即躲进了小房屋,自我隔离起来。母亲就在外面直叹气,“在杭州闹感冒要躲起来,回来了又躲起来。这次我总不能再带小宝跑回杭州去吧。”
她说完这句话,我心里打了个激灵,悄悄问妹妹,“如果取消父亲的寿宴,我们提前离开荆州,父亲会不会爆炸?”
“再等一天。” 妹妹冷静地说。
1月23号一早,妹妹把忙碌的父母叫到客厅。
“商量个事儿。”她说,“武汉封了。”母亲懵懂地点头,眼睛却一直看着厨房里的炖锅,父亲疑惑地问:“什么疯了?”
“封城,交通管制,公交地铁火车飞机都停了。您的60大寿,能不能先取消,后面看情况再办?”
此话一出,母亲惊讶地看着我们。
“新闻里一再告诫要减少人员流动,爸,您看可以吗?”妹妹解释。
“安全第一,我完全赞同。”父亲爽快地答应了,又给亲朋们发信息,“支持抗击病毒,减少传染风险,寿宴取消。”
母亲又惊讶地看向父亲,“不办了?已经定了酒店,请了那么多人,怎么搞?”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该通知的都通知,该改计划的都改计划。” 父亲说。
我和妹妹迅速忙碌起来,各自开始打电话、查消息,母亲则急忙转身去厨房关小了火,又赶回客厅问:“初三寿宴不搞了,春节咧?团年总还是要团的咯?”
说完这话,母亲突然就哭了起来,“我晓得你们不爱回来过年,我和你爸爸总吵嘴,惹你们厌烦。多少年了,我盼着这一天,全家老小,儿孙满堂,一个都不少的一起过个热闹年。你们才回来两三天,该不是马上又要走了?”
一瞬间,家里的人又都安静了下来。
这些年,我们一家人为了生活、学习四散分离。我和妹妹有了自己的小家后,也很少回娘家。偶尔回湖北,也是轮流“值班”。算算一家人围坐在餐桌前,听着鞭炮声迎接新年,已经是七八年前的事了。
妹妹转过身看着窗外,我也忍不住哭了。娃儿们一看大人哭,也都跟着哇哇地哭起来。转眼的功夫,满屋的泪水。
“你说这些话做什么?把娃儿们都搞得哭。”父亲红着眼眶,制止了母亲。
可母亲还是忍不住悲伤,她指着堆得满满的厨房,“我准备了好多菜,够全家吃到正月十五了。你们就要走么?这些菜怎么办?”
“娃儿们年后要上班,要是被困着回不去,影响工作怎么办?趁现在还清爽,能走就赶紧带着娃娃们走。”父亲安慰起母亲来,“我不走,哪儿都不去。我就待在屋里陪你过春节,保证把你准备的所有好菜都吃个光。”
“你想得真美,你的生活费要加倍上缴!”母亲好像在赌气,又像是撒娇。
“岂止加倍!我给你发个5位数的大红包!”素来很小气的父亲一下展开了手掌。
大家都笑了起来,家里的氛围也终于明朗了些。
我给先生打电话,他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开始给我们买机票。一开始,初二还有票,可我啰嗦了几句,一会儿就被抢光了。看着父母,我想无论怎样也应该陪他们过大年三十,吃个团年饭,一起守岁才行,我的心咚咚直跳,“定初一的,过完年就走。”
可不一会儿,初一的机票也没有了,只剩下大年三十还有几张。
“走不走?”先生发来语音。
一旁的父亲坚定地说:“就明天走。一家人只要齐心,每天都是团年。”
机票定好后,时间就像突然静止了。眼前的一切,莫名变得不真实,就像一场梦。
我们曾经有些隔阂,原本抗拒的、刻意回避的老家,逐渐变成了一个所有人都期待的“超级大团圆”。短暂的相聚,一家人又哭又笑,心靠得更近了。
大年三十,父母起得很早,在厨房里忙个不停。炖土鸡、冻鱼、扣肉、肉糕、炒笋、腊肠、糯米蒸南瓜……做了满满一桌子的家乡风味。
在中国,父母对孩子最炽热的爱,大都是从厨房开始的。“我们现在团年。”父亲带领我们摆椅子、摆酒杯,把筷子平行放在空碗上。
母亲给每个酒杯里倒酒,轻声念:“各位列祖列宗、路过的亡灵们,都来吃个饭喝点酒。粗茶淡饭,过个素年。保佑孩子们健健康康、平平安安……”
父亲点燃桌底下的一大摞纸钱,也跟着念:“给你们送点小钱花,在那边打个小牌,祝你们四方发财。”
这套词,从我有记忆的时候家里就有了,30多年,年年如此。在这个即将分别的大年三十,再听这念词,我心里竟升起浓浓的暖意和无尽的乡愁。
这顿团年饭,嗜酒如命的父亲竟然破天荒的没有喝酒。他要送我们去机场,送我们离开。等全家人一起站在机场的大厅里,因为害怕离别伤感,所有人都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母亲戴着口罩,一双眼睛温柔地看着我们,她已经没有眼泪了,满眼都只有深深的不舍和祝福。父亲也戴着口罩,笑了,“谢谢你们回来。虽然短暂,但我们两老很开心、很知足,你们多保重。”
“爸、妈,抱抱吧。”妹妹故作轻松,笑得很夸张。可她拥抱父母那的一瞬间,却也涌出了眼泪。孩子们还不懂事,都挤过去抱成一团,欢快地喊:“外公外婆,新年快乐!”
父母慈爱地摸摸孩子们的头,对我们说了句:“走吧。”
接下来,他们两个要立即赶回乡下,在天黑之前给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上亮”。荆州素有“三十的火,十五的灯”的旧俗。大年三十的晚上,家里的火要烧得旺,祖坟前也要照得亮堂堂的。
我忽然想起小时候,自己很喜欢跟着父母去“上亮”。暗暗的夜色降临,人们都到祖坟前去磕头。无论老少,每个人都可以许下很多的新年愿望。不一会儿,黑漆漆的田野里、山上就会散发出无数的光亮和鞭炮声。原本骇人的坟墓,在这一天的晚上,会美不胜收。
有家人在,黑暗也不可怕。再等几个小时,新年就要到了。
后记
我和妹妹到家后,向单位汇报了各自的详细行程和身体状况后,就安心在家等待开工了;
公公婆婆准备了丰盛的晚餐,欢迎我们回家。我心里还是担心,避让着想单独到书房吃,等到第二天,我的感冒症状就明显减轻了;
堂妹瑶瑶正式进入一线战斗,说自己会注意安全,让我们不要担心她;
为了尽可能减少外出,先生去附近超市购买了几袋大米和面粉、几壶油及肉类蔬菜水果等物资,他说,“超市服务井然有序,物品充足种类丰富,和平常一样。入口有专人量体温,派发口罩,会温馨提醒顾客们佩戴口罩。”
留在老家的父母,天天大眼瞪着小眼,我问母亲还待得住吗、父亲有没有偷偷跑出去,她咧开嘴笑了,“往年每个春节里,你爸爸像屁股后烧着火一样闲不住,在外面拜年游玩不归家。今年赶他出门,他都不走,没人欢迎他咯!”
我问母亲是什么感受,她说像现在这样的时刻,得追忆到他们谈恋爱的时候了——
自从有了我和妹妹,为了有饭吃,父母就外出谋生。他们一起跑,就不得停歇,一直奔跑了30多年。
而这个春节,父母也终于可以停下了匆忙的脚步。他俩朝夕相对,在家睡懒觉、刷手机、看电视、打十七胡了。
“这可以算是我有生以来,最安逸、最清闲的时刻了。”母亲说,“眼前吃喝不愁,之后怎么样以后再说,不怕,难关总会过去的。”
编辑 | 沈燕妮
美 梦
一个迟钝的人,
唠唠叨叨没完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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