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谈(口罩之下的众生相)

by 孟北鱼, at 31 January 2020, tags : 玉河 观察点 表格 社区 文件 段勤 村民 隔离

——《杂谈》:口罩之下的众生相——

第一个故事:红事好改,白事难劝

行政办公室的归有光给我发来一条信息,是县政府转下来的,来源是三江市市长信箱:有梅花沟的群众举报梅花沟社区干部尸位素餐不作为,社区内有一户人家老人去世,值此疫情期间,正在大摆宴席。

我立即和梅花沟社区的书记金春河取得了联系,金春河是个年轻人,比我大2岁,以前是梅花沟社区的文书,后来梅花沟社区书记因身体健康问题,提出辞职以后,成为了梅花沟新任书记。

电话那头的金春河还没听完,就说道:“你说这个问题,我知道,我们已经去过两次了,现在规模已经比较小了。去世的是一位老人,有三儿两女,算是一个大家族了,儿女虽然不算大富大贵,但还是混得不错,十万块的汽车还是买得起的。刚开始他们准备摆40桌,早上我们就去劝了一次,让他把买了的菜都冻起来,午饭之前我们又去劝了一次,好歹中午只摆了6桌,基本上都是至亲和帮忙的邻居,已经没办法劝了。说实话,我们社区干部没有执法权,人家已经很给面子了,第二次的时候去劝的时候,气氛已经很紧张了,差点跟吃饭的人吵起来。如果我们再去的话,很可能就产生冲突了,我觉得,如果真要想让他别办了,只有采取强制措施,让派出所的民警来办,县政府不是出了文件吗?对于疫期办家宴的事主和厨师都要依法处理,我听鸟语花镇现在好多家里死人的都在办丧事,今天早上我楼上的邻居就去山节村参加亲属葬礼去了,就是因为政府调门喊得高,但实际上还没有人被处理过。要不就从我们社区开始,把这户人和厨师抓起来拘留几天,做个示范效应,肯定能把鸟语花镇,甚至子午县办丧事这群人给吓退,把风气给扭转过来。”

我说道:“没那么简单,派出所也慎重啊,没那么容易抓人,现在多事之秋,中国人讲究死者为大,在丧葬这种敏感时候去抓人,派出所也怕引起群体事件。我们怕键盘侠,派出所的民警更怕。你们再去劝一劝,劝不动就劝厨师、劝客人,如果他们能把尸体送到县城殡仪馆冻一下,等疫情过去了再办葬礼,政府出租金也行啊!还有,你们去调查一下他们请的道士是谁,跟那个道士协商一下,哪怕买点礼物贿赂一下呢,就说最近期辰‘大不祥’之类的,对儿孙不利,大家最怕的就是儿孙出什么问题,然后建议择期再办葬礼。先这样,如果今晚还要搞,我们再通知派出所来硬的。”

金春河感叹:“这种事儿没办法的,劝哪能劝得动啊,除非来硬的,强制执行,我们社区干部站在旁边劝说半天,人家根本不理你。这么多表格要上报,我们社区干部还站在那儿劝说半天,丧事是劝不动的,它不像结婚、乔迁和祝寿,劝一劝就改期了,尸体放在哪儿呢,大家都想早点办完葬礼埋了!按照农村的习俗,没十个八个人是抬不上山去安葬的。”

第二个故事:表格抓防疫,资料显政绩

长久的压抑一定会带来一个总的爆发,这两天我亲身体会了防疫战线的压力,只是遗憾的是,这个压力更多的是来自于形式主义,一个初任公务员开始向老油条转变的第一步,就是:他忽然不知道自己在为什么而工作,他不知道自己每天做的事情意义何在,慢慢地他想明白一个道理,既然没有意义,那为什么努力呢?

从今天早上09:21分开始,截止下午18:24,行政办公室归有光共发给我22个上级文件,都是今天的新鲜文件,还冒着热气儿呢!昨天晚上摸排人员一整天都在走山路、爬楼、敲门,一直工作到晚上22:00,而作为汇总统计的我一直工作到昨天凌晨1:30,回到家洗漱睡觉已经是2:40分了,当然永远有比你更辛苦的人。贤孙镇的副镇长今天告诉我,他昨晚上是凌晨4:00下班的,那种半夜1点还要去敲开农户家的门,让对方回答问题填表格的事情,实在不是什么好的工作体验。而即使各位乡镇干部如此加班加点,还是远远超出了县委书记甘茂规定的截止时间——下午18:00,所以今天我们和其他乡镇一起收到了县冠状病毒防控委员会的红头文件全县通报。

苏茹刚才叫我去见她,问我为什么我们乡镇被通报了?我说,很多乡镇都被通报了,没有被通报的都是小乡镇,人口很少,基本上稍微大一点、人口多点的乡镇都被通报了。苏茹说,我说的不是那个,是这个!苏茹拿出一份红头文件摆在我眼前。

我看了一下,是一个统计各乡镇职工身份信息、身体状况、春节行程、家庭成员关系的表格,但我昨天确实没有见到过这个表格。我说,这个表格是今天才发下来的吧?

苏茹说,你看看日期,是昨天就发下来了的。我看了一下日期,果然是日期上写的是昨天,我想也许是太多的文件中漏掉了,毕竟每天那多文件,我们通常会先确定这个文件是否是需要回复的,如果是需要回复的,我们就会点开,想办法回复;如果是不需要回复的,那我们根本就不会点开看。这时候我会觉得县级部门那些人很可怜,他们绞尽脑汁咬文嚼字的文件发下来,如果没有什么建设性的内容,你在里面夹一句脏话都很少有人会发现,因为大多数人根本不看。如果不是标准性的文件,我们通常会跳过正文,直接看附件的表格,因为附件的表格才是实在的,基层的大多数人并没有闲心去欣赏拟稿人的文采。

就在打这段字的中间,归有光又发来了两份文件,热烈庆祝今天收取“县级防疫类文件”数量突破24份!我们算一下,现在是晚上19:01,我是从早上9:21收到的第一份文件,也就是说这段时间内,我平均每26分钟就会收到一份文件,26分钟,这个时间基本上只够认真阅读一下这些文件,然而我们的任务可不是阅读而已,我们不仅要阅读,还要落实,很多文件还要上报表格。

下午17:48的时候,虞美人(也就是那位愿意和我交往试试的初任年轻公务员)交给我一份文件,说道:“喏,看看吧,从明天开始!”我看了一下文件,卫生健康局发出来的,我不得不说卫生健康局发的文件至少有一个优点,那就是简洁,一个红头文件内容只有一段话,那就是从明天开始每2天向卫生健康局报送一篇关于“新型冠状病毒”工作的新闻简报,必须有图片。

我愤怒地对虞美人说:“看来,他们觉得我们还不够忙!我就纳闷了,宣传部不是让我们每天向他们报送新闻简报吗?怎么卫生健康局又来这一档子事儿,他们信息共享不就行了吗?”

虞美人拍拍我的背,说道:“哎呀,不要生气,我跟他们说了啊,卫生健康局的说,这是不一样的,报给卫生健康局的新闻简报,跟报送给宣传部的新闻简报不能是同一种,侧重点不一样。”我听完也无力反驳了,既然人家说不一样,那就当做是不一样吧。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这是鲁迅说的。等等……这真的是鲁迅说的!

所以今天下午的时候,在群里爆发了一场的声讨。城关镇的阿恒在“疫情防控”群里抱怨了一句,然后明月乡的副乡长附和,明月乡副乡长的手下诉苦,城关镇的镇长也开始抱怨,有了这几位大佬的带头,大家勇气倍增,居然敢在群里公开指责“县冠状病毒防控委员会”安排部署混乱了。贴几个声讨的截图如下:(部分泄露信息和方言的地方打上了马赛克)

图片一

图片二

图片3

虽然这场“声讨”总的看起来还比较温和,我觉得完全是因为我们是乡镇,他们是县属机关的原因,不然我猜各种脏话免不了要脱口而出了。毕竟时间就是金钱,时间就是生命,浪费别人的时间等于谋财害命。据说这句话也是鲁迅说的。

就在我敲出上述文字的时候,今天的第25份文件传过来了,不过这次不是归有光发给我的,而是段勤发给我的。简单来说,就是子午县政法委员会要求各乡镇在明天中午12点以前把几十个数据统计好给它,关键时期,谁都想来露露脸,怎么能缺了我大子午县政法委员会呢?我们还是看一下文件的内容吧:(精简版)

你乡镇组织发动干部、民警、网格员、巡逻队员、基层D员以及各类社会组织、企业、群众、志愿者等力量X人。截止 X月X日,共走访户数X万户、X万人,占总户数的X%;引导动员关停茶铺X家、农家乐餐馆X家、其他娱乐场所X家,有效防止了群众性聚集、降低了感染风险。排查风险隐患X个,依法化解各类矛盾纠纷XX件。出动干警X人次,加强对社会面的秩序管控,设XX个屯警点,X辆巡逻车按既定网格开展巡逻工作。出动干警X人次,设立固定检查点X个,临时卡点X个,严查过往车辆和人员,共消毒车辆X台;检查外地车辆X台、返乡人员X人、外来人员X人;本地车辆X台,流动人员X人。利用XX平台渠道,收集XXX等上报疫情相关信息共XXX条。利用微信、微博、QQ、抖音等新媒体累计发布与疫情相关法律知识视频、信息XX条,监测发现涉疫情负面舆情XX条,依法查处在网络上发布疫情不实信息人员XX名。

(要求:上报工作的特色亮点、工作做法、措施制度,字数不限。数据要准确,不得使用如基本实现了XX、大概是XX、XX余人次等模糊用语。)

这就是县政法委员会今天20:00发出来,要求各乡镇和派出所等部门明天早上12点之前必须报送的紧急文件,说实话,作为我本人而言,我实在看不出来,这件事情有多么的紧急。

资料、档案、表格是极个别官僚的遮羞布,也是他们的“万金油”,扶贫、环保、经济、防疫……表格几乎能用来做任何事情,以掩盖自己做实事能力不足的毛病。我们讽刺这种叫做“表格防疫,资料政绩”。

第三个故事:蠢蠢欲动的上访户

子午县是三江市确诊第一例冠状病毒感染的地方,也就是说在头两天内,整个三江市几百万人口,只有子午县这一例确诊病例。市政府高度重视,市长将亲自来子午县查看事情处理情况,在这个“谈冠状病毒色变”的时期,大家对这件事的关注度还是非常高的。

两天前,武春秋打电话给我,让我马上回到办公室开会,我以为是又发生了冠状病毒的新病例。到了办公室以后,除了欧悦文,其他人已经到齐了,武春秋说道:“现在的情况是这样的,市长马上要来子午县视察冠状病毒肺炎病例的处理情况,以及我们县的准备工作,马上就要来了。但是这个消息不知道怎么被两户缠访户知道了,现在他们可能要去拦车,或者就是大闹现场。如果是这样,那就麻烦了,现在我们分为两组,我和司法所的寇所长马上去找社区干部,一起稳住第一户人;段勤和司马坤一起去,一会儿欧悦文来了他开车,到村里先找支部书记,一起看着第二户人,不要声张,你们就在附近假装谈工作,看她有没有出门就是了,如果出门的话,就跟着她,看她是不是往隔离点去的。孟北鱼,你在办公室守着,如果有什么需要的,我会马上打电话通知你,你帮我去跑腿或者准备资料。”

这种会议总是特别短暂,几分钟就开完了,他们分别出发了,我在办公室等着,这是分管安全的李念刚副镇长走进来,说道:“正好,你给我起草一份关于防疫期镇内工厂复工加强安全防疫工作的通知,就是要消毒,每天给员工测体温,员工要戴口罩,有情况先隔离,马上报政府这些,你写完了我再改。”

等我写完初稿,李副镇长修改完以后,我拿到行政办公室打印出正式文件来,武主任他们已经回来了,两位上访户情绪比较稳定,市长也已经现场视察结束了,目前正在县政府开会,开完会就会直接回三江市区,所以已经没什么不稳定因素了。他们也就回来了。

第四个故事:隔离观察点选址冲突

县政府要求每个乡镇必须设立隔离观察点,观察点必须交通方便,具备水电气等条件,有足够的住宿房间,而且距离人群聚居点500米以外,这可把鸟语花镇的领导们难住了,为了找到合适的隔离观察点抓破了头。

不过很快大家找到了一个极其适合的地点,即玉河村原村民委员会所在地。玉河村原来的村民委员会在半山腰,建筑面积还是不小了,加上会议室、图书室、村民活动室等,能分出约40个房间。后来玉河村和入海村合并,入海村的办公阵地是新建的,更加高大气派,所以合并之后的河海村办公阵地就定在了原入海村的阵地,而玉河村的办公阵地则作为村民活动场所了。

以前山上人家还是比较多的,现在人们慢慢有钱了,住在山上的人已经寥寥无几了,很多人都搬下山来居住了,所以山上并没有什么聚居点,只有星罗棋布的十几户人家。于是领导们从现场查看回来以后,马上确定了在原玉河村办公阵地的基础上改造出一个临时的隔离观察点出来,用于收留观察疑似携带者和密切接触者。

但改造项目早上刚刚开始,中午的时候山上的几乎村民就来阻工了。他们听说要在自己村设立观察点,让疑似冠状病毒肺炎高危人群住进来,马上议论纷纷,再加上一两个家距离村阵地比较近的住户怂恿,立即打电话通知家里的亲戚朋友聚集在施工场地,不允许工人们动工。

任凭鸟语花镇的领导们怎么解释隔离观察点的安全性、重要性,这几户村民始终不愿意让任何一个疑似肺炎病人踏入村半步。午饭过后,河海村的干部打电话过来,说原玉河村办公阵地已经被几户村民运来的沙石泥土挡住了大门,工人们被赶了出来,这群村民还运了很多石头把上山的公路堵住了,这下不仅玉河村的山上去不了,连开车回山茶村的人也要绕路了。

疫情不等人,更不能让这种示范效应传播,经鸟语花镇领导商议,由派出所出动警力,驱散了聚集的人群,并请工人们清理了阻挡公路和乱石泥土,不过经过反复考虑,原玉河村阵地的隔离观察点工作慢了下来。河海村干部一边做这部分村民的思想工作,向他们证明这个隔离观察点不会导致玉河村内疾病传播,一边慢慢的进行改造施工。

也是因为政府找到了另一个观察点的选址。泉眼村主任裴家元的弟弟,以前在泉眼村的山谷里修建过一个挺有规模的农家乐,有餐厅、包间、棋牌室、客房、厨房等,但是建成之后生意冷清,农家乐就取消了,房间也都空着,但各项设施还是齐全的,改造之后可以容纳50位隔离人员。政府立即对该旧农家乐进行了租用,这里本来就是供人们生活消遣的地方,所以改造起来比起玉河村办公室更加方便。而且就农家乐周围的土地都是裴家元主任的弟弟承包了的,近处没有任何一户村民,所以泉眼村的村民也就无从反对了。

但是政府也并没有放弃玉河村阵地观察点的建设,一是以防隔离人员太多,旧农家乐观察点不够住;二是事已至此,没办法退缩了,这样疫情紧急的情况下如果退缩了,那么很可能在鸟语花镇的任何村都找不到当地村民不反对的观察点了。

但是,原玉河村的这几户村民并没有放弃,他们开始用起了上访户们常用的战术,即“网上造谣”,拍摄了当天民警驱离村民的照片和车队照片,说民警打人,说当天拉了十几车病人到玉河村的山上去居住。但事实上,当天民警根本没有动手,直接警告了一会儿,几户村民就怂了,慢慢散开了;而玉河村观察点目前都还在施工过程中,并没有任何人住进去,即使全县现在也不过只有1名确诊病例和一些密切接触者。

凌莎委员以前在县政府干过舆情监控工作,她对这种事情有经验,立即联系了县宣传部和县公安局,谣言视频发出来当天下午,发视频的人就被抓获了。然后就是常见的,让他春节期间在拘留所住了几天,顺便拍了条大家常见的抖音:“我叫XXX,是子午县鸟语花镇河海村人,我在1月X日下午在朋友圈发了一条视频,造谣警察打人、几十名肺炎病人入住河海村,我对自己的行为非常懊悔……”

第五个故事:段勤的讲述

昨天晚上,由于县委书记甘茂的命令:当天下午6:00以前必须采集完所有人的信息。所有人,也就是说所有人,不管你是否外出,是否是从外面回来,即使你这一年连楼都下去过,也必须进行采集,甘书记当时大概忘了我们是一个拥有50万人口的建制县。

所以这个任务是绝对无法完成的,但是没人敢说,于是当某旧厂区花了两天时间不过只调查了1/3人口的时候,政府派出了二十位政府机关干部帮助厂区进行挨家挨户敲门调查,段勤就是其中一位。不过段勤显然对这个工作很不理解,明明大家在家里自我隔离挺好的,县政府却非要我们挨家挨户去敲门填表,如果某个工作人员感染了,那么这个旧厂区的几千人恐怕都要被感染。

段勤对我说,他们去一些人家,还比较正常,对方就带着口罩配合完事儿。其他的奇葩经历就多了去了:

某一户,段勤和社区工作人员刚刚敲开门,段勤刚刚亮明身份,对方就“嘭”的一声把门关上了,说道:“我在家自我隔离好好的,你们非要把病毒带到我家来,你们这些干部挨家挨户走,一天要接触多少人啊,我不要跟你们说话。”结果这户人的调查,就靠双方隔着一道门互相大喊采集到了信息,填完了表格。

某第二户,段勤和工作人员刚敲开门,对方就大骂叫他们滚,说道:“滚滚滚,你们离我50米远跟我说话!”段勤气晕了,说道,你这是四楼,你离大街也没50米远,那你开窗户干嘛,你不怕大街上走路的人传染你啊!

当然,还有的住户异常的热情,还邀请她们进去坐,喝茶。当然,段勤她们不会进去坐,全都是站在门口完成的信息采集。

还有某户,是从湖北回来的,当段勤表明来意之后。这位湖北回来的朋友说:“自我回到子午县家里,交警给我打过电话,公安局给我打过电话,县政府给我打过电话,镇政府给我打过电话,社区给我打过电话,请问你们部门之间不能信息共享吗?你们一天到晚轮流给我打电话,我现在烦得要死!”

还有件事儿,当段勤和社区工作人员来到某居民楼的时候,居然发现居民楼下的麻将馆在营业,里面坐着一群中老年人,于是段勤和社区工作人员进去劝离。结果被麻将馆的老板指着鼻子骂了一顿,说:“你们这是骚扰,你们在骚扰我的生意,骚扰别人的正常娱乐!”最奇葩的事周围麻将馆老板居然最后打电话报警来抓他们,结果警察来了,和段勤、社区工作人员一起劝离了人群,把麻将馆关停了。

还有很多住户,自我保护意识非常强,根本不愿意提供信息,有些不愿意提供身份证号码,有的直接连自己叫什么都不告诉,导致半夜拿回来的表格有很多信息是空的。这里我想纠正很多人的一个误区,很多人以为政府掌握着每个人的身份信息,其实这是错误的,掌握大家身份信息的是公安局,不是政府,除非紧急的情况下,公安局都不会向政府部门提供人们的身份信息。

我们确实可以通过某些群众办手续的时候,了解到对方的身份信息,但我们除非可以去搜集和积累,不然其实很多人的身份信息我们是查不到的。但是县政府的工作人员是很“严格”的,任何一个人的没有写身份证号码,或者电话号码,或者行程,县政府的工作人员都是不会收表格的。他不收,即视为你没交,第二天通报批评伺候。

但是我统计之后发现,我们摸排出2600位外出回乡人员,其中有400位都没有告诉工作人员身份号码。当时县委常委、鸟语花乡蹲点领导汪刚,就在我旁边。

我问汪常委,怎么办?

汪常委说,没有身份证没关系吧?

我说,县政府的人不收,不收的话,明天就会通报我们没交。

汪常委说,那就再让村社区干部去问清楚身份号码是多少!

我说,现在是晚上11:30,如果让忙碌了一天的村社区干部去挨家挨户敲开门,把已经睡着的人喊起来,说服他们提供身份证号,可能需要很久。(我其实本来想说的是,干到明天白天也别想干完。)

汪常委迟疑了,说道,那也得按要求办啊!

这时杜玉门主任走过来小声问我,那你说该怎么办?我说,瞎编,我保证其他乡镇也是有很多瞎编的,只是数量多少而已。杜玉门想了想说道,那就瞎编,早点先把表格上报了,这个数据本来就不准,几十万人的数据忽然要今天统统走访一遍,根本不可能,这本来就是个天文数字(意指不靠谱的数字),假就假吧!

我说,好的,但是瞎编也要有规律的瞎编,也需要一两个小时时间。等我把表格的每一个空填好的时候,已经是凌晨1点了,我终于把表格发给了县政府的工作人员,大家散去了,天空下起了雨,不大也不小,我骑着小电驴心想,这么湿漉漉的公路,我骑着小电驴回县城去,虽然并不算很远,但如果摔死了,算不算工伤?!

如果我现在就摔死了,或者染上肺炎死了,那我有什么遗憾吗?有,我还没有过女朋友呢,我说的是那种真正的女朋友,不是只拉拉手、亲个嘴儿的那种。

第五个故事……

等等,我才讲完四个故事,居然就已经7500字了,我还有七八个故事呢!不过,我想大家也一定看累了,我真是个话唠。而且已经晚上22:16了,对于昨晚上晚睡,今天早上早起,中午不休息,睡眠不足还连轴转14个小时的我而言,我应该好好休息一下了,所以我决定把这篇文章先结束,剩下的故事我会在以后接着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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