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罩告急!武汉医生每日发愁防护物资短缺
原文链接 备份链接 其他科室要尽量把医用口罩和防护服留给隔离病房的医护人员使用 2020年1月22日,在湖北省政府首场新型冠状病毒感染肺炎疫情防控工作新闻发布会上公布,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已致湖北17人死亡。图/新华 文 |《财经》 …
界面新闻记者 刘海川摄
记者 | 刘海川 王健 杨舒鸿吉
编辑 |
1
编者按:这是武汉三个场景下除夕夜的故事。透过他们,我们看见武汉的局部细节,看见平凡市民们的焦虑,疲惫,坚强和希望。新的一年已经到来,愿武汉与我们在春天相见。
“到底患了什么病?”
大年三十的这天傍晚,罗家敏送走儿子后,门外的声控灯很快便灭了。楼道复归昏暗,门内寂静无声。
今天已注定无法团圆。10天以来,持续且不明原因的低烧、乏力迫使她无法长时间下床活动。她也没什么事做,得病的消息很快传开,除了偶有探望的儿子,这间位于武汉市江岸区百步亭的经济适用房罕有访客。她全天都戴着口罩,与老伴分房睡,彼此也常常无话可说。
就像这里很多反复回忆自己经历的人们一样,罗家敏每天也在复盘她到底在哪里染了病。1个月前,她的老伴因骨折被送入武汉市中心医院后湖院区后,她不得不每天往返奔波。罗家敏猜测“在这个途中,很有可能是在医院电梯里感染上的。”
她的老伴对此也深以为然。他们觉得,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罗家敏到底患了什么病?
最初的病状出现在2020年1月14日的早上——2天前,老伴做完更换人工关节的手术后出院回家。她感到四肢无力,持续发烧。症状使她以为自己患上了感冒,但经过5天的社区医院诊疗后,她的情况依旧没有得到改善。
19日的晚上,罗家敏在儿子的陪同下来到武汉市中心医院后湖院区。这天夜里,后湖院区人满为患,直到次日凌晨1点,她才坐到了内科急诊室的医生对面。
罗家敏素爱写诗,她说康复后想继续写。界面新闻记者 刘海川摄
她做完CT已是早上6点。病历上没有呈现她的诊断结果,CT诊断报告显示她双肺多发感染。医生给她挂了利巴韦林的点滴,并叮嘱她每天服用三次酚麻美敏片(泰诺)和两次奥司他韦,它们通常被用于缓解流感和普通感冒的症状。医生叮嘱她回家休养后,再没有说什么。
这似乎没有效果。1月22日,儿子再次从武昌赶到汉口,将她送到汉口医院就诊。待他们赶到医院,“我感到绝望。”罗家敏回忆,她看见偌大的候诊厅里,已经排了500多人的队伍。这一次,罗家敏放弃了诊治。“身体排不了队,又怕交叉感染。”
她又回到了百步亭社区医院。通常情况下,老伴会在每天早上9点,驾驶老年代步车将她送到目的地注射利巴韦林。
她一般会在下午1点返回家中,服用医生开的药片。烧已经退了,但总会在夜里1点发作。她说,早上去社区医院就诊的时候,“必须是发烧的状态,否则医院就不会给我打针了。”
持续的乏力和反复的发烧使她疲于应对,“已经没有多少坚持下去的欲望了。”罗家敏说,这病从内部慢慢地掏空了她。
超市里顾客稀疏。界面新闻记者 刘海川摄
老伴没有戴口罩,坐在沙发上盯着妻子看。对于这一切,他无能为力。这对老夫妇是土生土长的武汉人,“对江城的感情血浓于水”。两人1990年代遭遇下岗,他们曾常年在汉口赵家条摆夜宵摊。“一生中的几个大事,都在武汉度过。”
同样无能为力的还有社区居委会。罗家敏曾向他们求助,支部书记便每天给她打电话询问病情,再无他法。“但这有什么用呢?”
他们几乎不接收来自外界的信息。自从罗家敏生病后,家里的电视没有再打开过。她也几乎从不看手机上关于这场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的相关信息。
儿子住在武昌的杨园,两家隔江相望,但他也不是每天都来。罗家敏说,以前儿子的工作忙,逢年过节才回来看看父母,“现在病了,倒是见得多了。”
对于母亲的命运,儿子也无能为力。“他带我去看病,也劝我在家隔离治疗。”
罗家敏干咳了几声,从下巴处掀开防尘口罩,喝了口保温杯里的水。“我知道大家都尽力了,可我就想知道,我到底得了什么病。”
这个除夕夜里,两人不到9点便各自睡去。像这些天的每个夜晚一样,罗家敏身体困乏,但彻夜难眠。
发热医生的除夕
徐明煮了一碗速冻水饺,端给了妻子叶柔。她勉强吃了几个,放下了碗。在这个四口之家的饭桌上,仅有前两天剩下的半碗菜薹。
家里现在只有速冻水饺。武汉封城以后,多家超市的方便面和速冻食品的货架被人们扫购一空。
在新型冠状病毒感染肺炎爆发前,叶柔夫妇本来已为这个春节做了周全的安排,并且提前想好了年夜饭的菜单。但一切都已经改变。
有了解他家情况的邻居,送来一包蔬菜和水果。徐明从门口拿进来,放在地上。门上的对联和福字,是徐明除夕下午贴上的,成了这一家和春节的唯一关联。贴完之后,他拍照发了条朋友圈:“再难也要过年。”
徐明夫妇年夜饭桌上仅剩半碗菜薹。界面新闻记者王健摄
身为武汉市一家三甲医院医生的叶柔,介绍着饭桌上几种药的功效:“你要想预防感冒的话,可以吃点莲花清瘟胶囊。阿比多尔片是治上呼吸道感染的,莫西沙星片也是抗菌的。”
就在武汉封城两日前的晚上,徐明出现畏寒症状。到了23日,叶柔夫妻几乎同时发烧,“他37.5度,我38度。”
发烧并不表示一定与新型冠状病毒肺炎关联,但足以让他们产生焦虑。
23日下午,叶柔前往自己就职的医院检查身体。她本在休产假。“做了血常规和甲、乙流感检查,还拍了肺部CT。流感检查和CT都正常,但血常规显示有感染。”叶柔说:“我担心我也得了肺炎,可能还是早期,所以CT检查时正常的。”
“我们医院只有发热门诊,当时人太多了,队都排到了楼外面,我怕交叉感染,就没敢过去。”叶柔说,同事为叶柔开了些药,建议她在家隔离观察,因为医院目前床位也非常紧张。
作为医生,她对自己的身体敏感并有经验,“以前我感冒都是先有流鼻涕、喉咙疼这种症状,这次主要症状是心慌气短、持续低烧、双下肢无力,和以前的感冒发烧完全不一样。”
徐明回忆,他曾在1月14日坐高铁前往北京出差,1月16日返回武汉,“当时一般人根本不重视这个事情,在高铁上我也没有戴口罩。”叶柔分析,高铁上空气不好,人员又比较密集,那趟出差有可能让丈夫感染病毒。
叶柔说,更早前的1月9日,当武汉出现的不明原因的肺炎被定位新型冠状病毒肺炎时,“我们医生圈当时就推断,这个病毒的传染性和致病力不比SARS弱。”她便买了些N95和9132型口罩,“但是没有买很多,当时觉得疫情很快会被控制住。”
同时,叶柔也提醒丈夫徐明,要他出门戴口罩,但徐明并不以为然:“身边的朋友同事大多跟我一样,没太当回事。”直至1月19日,武汉市卫健委一次性通报了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病例198例的信息,徐明这才开始重视。
23日凌晨,武汉市官方宣布将于当日10时起封城。徐明在手机上看到消息后,连忙去小区附近的便利店买了些速冻水饺,“那家店比较小,也就只有速冻水饺这种吃的。”
“其实我都不担心自己,主要是担心她和两个孩子。”徐明说:“女儿不到3岁,儿子才4个月,她产后身体又虚弱,抵抗力差。”
数家超市里泡面和速冻食品都已售罄。界面新闻记者 刘海川摄
他们也曾后悔。“本来我们想在22号的时候回长沙过年,但是转头一想,孩子还小,回去的路上太折腾,而且专家也呼吁武汉人尽量不要离开武汉,所以我们就留下了,没想到……”
到了24日,徐明的体温恢复正常,而叶柔却丝毫不见好转。“从今天下午开始,我就一直觉得心慌、胸闷、乏力,小腿肌肉无力,不摸的话小腿好像都不存在一样。”叶柔向记者描述着她的症状:“我现在在这坐着,都一身冷汗。”
吃完饺子,叶柔决定要连夜去自己供职的医院住院治疗。她向徐明交代,在家应该怎样消毒,怎样照看两个孩子。
她给同事打了电话,描述自己的症状,并询问是否有空的床位。几分钟后,她在发热门诊的一位同事回了电话,又详细询问了叶柔的症状。
这位同事告诉叶柔,她可能只是感冒发烧而已,而且就算是感染了新型冠状病毒,目前最好的办法也是在家隔离观察。即便现在到医院,也难以很快确诊是否感染新型冠状病毒。“医院不是定点医院,病患样本需送至武汉市疾控中心检验,出结果需要三天时间。现在住院也只能是隔离观察,床位紧张、医疗物资紧缺不说,还可能要面临交叉感染的风险。”叶柔转述。
接完电话,叶柔的心态似乎平和了许多,“我好像放松些了,现在也只能这样了,去医院真的还不如在家呆着。”
在这个除夕夜,只有他们不到3岁的女儿,独自跑动蹦跳,脸上挂着笑容——她还不明白眼下的境况意味着什么。
电视是开着的,但播放的并不是春晚。夫妻俩播放了一部动画片,希望它能吸引女儿的注意力,从而减少些大人的负担。
“如果我俩都病倒了隔离了,这俩孩子怎么办?”不得已,徐明联系了身在长春的大姐。24日下午4点50分,徐明大姐从长春飞至郑州,后又乘高铁到达孝感。由于公共交通停运,大姐如何进入武汉,让徐明焦虑不已。他一整天都在四处联系,希望能有人能送姐姐到武汉。
最终,有好心人表示可以去武汉城边的检查点附近,接坐网约车从孝感过来的徐明大姐进城。
25日除夕夜的凌晨两点多,姐姐终于抵达徐明的家中。
如果叶柔的身体没有大碍,再过十来天,产假结束后,她也将投身一线。“我们医院正在建实验室,很快便有检测新型冠状病毒的能力,可能也要成为定点医院。”
重症科里的年夜饭
16名近期收治的重症感染患者,被安排在中南医院3号楼4层的隔离病房。
雨断断续续下了一天,3号楼大厅空空荡荡。奋战多日,对于重症科的医护人员来说,夜晚都是忙碌而紧张的。
下午5点多,医院食堂已准备好了“年夜盒饭”。它们在保温箱里层层叠叠,被送入隔离病房一墙之外的休息室内。
盒饭里盛放着一荤两素。下班的护士们早已感到饥饿。她们摘下口罩,快速地往嘴里送入食物。盒饭也是限量供应,每个盒饭上都写了主人的名字。
重症医学科主任彭志勇表示理解,“外卖都停了。”
“物资都很短缺。”一名护士说,他们进入隔离病房后使用的防护措施还能供应上,“但下班后使用的口罩得自己买。也很难买到了。”她对面的男护士拿起桌上一颗巧克力。巧克力是今晚的专供。
一名中南医院的护士展示科室里的同事合照。界面新闻记者 刘海川摄
到底有多少个年头没和家人春节相聚,彭志勇自己也讲不清楚。留美归来后,他习惯了在病房过节。“这三个星期都在这里度过了。”
有关武汉的各种消息纷纷涌现。关于这个科室最新的消息是,1月22日,他们使用建立体外膜肺氧合(ECMO)治疗方法成功救治一位重症新型冠状病毒肺炎患者,属于湖北省首例。
纵然如此,他依旧不能放松。在主任办公室里,他甚至无法将身体舒缓地放置在靠背上。
在这个重症隔离病房里,生死都是常态。
彭志勇回忆,疫情爆发至今,有好几个家庭因为治疗费用的问题而做出了放弃的选择。他透露,ECMO疗法治疗成本通常是十几万元。近期一例重症患者家庭条件不佳,“他的亲属把亲朋好友都借遍了,当时就说,就是砸锅卖铁也要救回来。”但也有人因为家庭条件实在难堪病情的延续,无奈选择“拔管”,而仅一天后,国家相关的治疗费用减免方案就出台了。彭志勇说,他感到遗憾。
时针指向8点。刚从隔离病房出来的护士李静脱掉了厚厚的防护服,在保温箱里翻出了写有自己名字的“年夜饭”。她早已汗湿了额头,护目镜和口罩的勒痕清晰可见。
医生正在准备进入隔离病房。界面新闻记者 刘海川摄
为了抵御来自隔离病房的任何危险,李静和同事们在进入前要穿上三层防护:手术服、头套、手套、鞋套组成的第一层防护;白色的医用防护服;医用口罩、护目镜、面屏组成了面部防护层。
这样一套衣服,需要30分钟的穿戴时间。且在穿着上防护服后,医护人员的行动将受极大的限制,“比如走路不能迈大步子,还不能喝水,不能如厕。因此需要每4个小时就要走出隔离病房,休息一次。”
但特殊时期,4个小时都是奢望。彭志勇说,疫情爆发后,同事们甚至要穿着防护服连续工作16小时。
就在李静坚守一线的同时,同为医护人员的父亲、姑姑亦在抗击疫情的第一线。“家里面只有哥哥陪着母亲。1岁多的宝宝和老公也在家里等着。”
“今天过年,早上还和妈妈通过视频电话。她教我如何包饺子,怕我包不会。”
她将在除夕夜的凌晨1点下班回家,“回去就要包饺子。”
这个夜晚,护士付行在护士站里接到了一个电话:家属给患者拜年,请她转达。
对方在电话里说:“妈,你好好加油,等你康复了,你女儿、孙子在家等你回去过年。”
她进入隔离病房,送去远处的祝福。一些护士被替换出来。进出的人们都年轻,精力旺盛,疲惫不堪。他们所处的江城武汉,和中国的任何地方一样,进入除夕的子夜。(徐明、叶柔系化名)
原文链接 备份链接 其他科室要尽量把医用口罩和防护服留给隔离病房的医护人员使用 2020年1月22日,在湖北省政府首场新型冠状病毒感染肺炎疫情防控工作新闻发布会上公布,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已致湖北17人死亡。图/新华 文 |《财经》 …
原文链接 备份链接 作者 | 第一财经 吴绵强 周芳 陈益刊 编辑 | 张富贵 为了遏制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扩散,按照武汉市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疫情防控指挥部通告,自1月23日10时起,武汉全市城市公交、地铁、轮渡、长途客运暂停运营; …
原文链接 备份链接 发热门诊排起长龙的就诊队伍似乎在宣告,这座城市正面临一次巨大的挑战。 全文4742字,阅读约需9分钟 ▲湖北各地出现口罩防护服等防疫物资短缺 拟请求国家支援。新京报我们视频出品(ID:wevideo) 距离除夕还有3 …
原文链接 备份链接 武汉各大医院发热门诊的紧张态势已有一周,七家定点医院启动才两天已被压到极限。 武汉不缺顶级医院,不缺顶级专家,不缺顶级医疗能力,缺的是公共卫生防控能力、行政效率和疫情处理流程。 在患者和大医疗机构之间,未见到基层 …
原文链接 备份链接 1月23日凌晨,武汉宣布自10时起,全市的航空、铁路、城市公交、地铁、轮渡、长途客运暂停运营,无特殊原因,市民不要离开武汉。新型冠状病毒肺炎,正考验着这座九省通衢的特大城市。 此后24小时,真实故事计划访问了几位选择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