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汉封城后，我每天坐志愿者的车上下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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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疫 情 之 下 -

武汉的疫情就像一簇紧簇的乌云，笼罩在每一个人的心头。但所幸，在这个受伤的城市中，在每台志愿者车里，在疲于奔波的路上，总有那么一群可爱的人，温暖着我们前线医护工作者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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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初，最猝不及防的事可能就是新型冠状病毒的出现及暴发。

当时，医院的预警要比民众来的早一些。通过放射科的同事，我得知早在1月上旬，呼吸内科发热病人便越来越多，其检查肺部影像学特征大部分一致，提醒着我们要注意防护，不可轻视。

所以那段时间，面对来门诊进行康复治疗的患者，我们建议最好在家调理。虽然医院的门诊科室正常运行，但要求发热门诊、急诊科、放射科及呼吸内科、重症医学科等重点科室对所有收治的疑似或确诊病毒性肺炎进行严格防控，医护人员进入一级防护。对普通门诊，预检分诊医务人员进行一般防护。医院也通知加强本院职工体温检测及处置流程。

我们科室也时时关注着医院的动态，1月20日，钟南山教授通过央视确认冠状病毒“人传人”，腊月里忙活补办年货的武汉人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人们纷纷开始通过一切手段购买口置、酒精、84等消毒用具，开始有了担忧。那时候公交、地铁还在运行，回家途中依旧还可以看到零星几个不戴口罩的行人来去自如。我私下叮嘱周围朋友和家人做好防护，尽量少去人口密集的地方。 

后来，武汉“封城”。

2月2日，为方便本院职工上下班，医院的上下班互助群推出针对医护人员的专车软件“风韵专车”，后台验证注册成功便可以正式运行。虽然武汉禁行，但也有一些志愿者承担着护送医护人员上下班或运送急需物资的工作，有条不紊地辅助着医院的幕后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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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象最深的是第一次接我的志愿者。

那天我下班叫车后，根据地图的定位和车牌在医院门口上了车。刚结束一天的工作，我的情绪还没从紧绷的状态中解脱出来，一打开车门，迎面扑鼻而来的是满满消毒水的味道，此刻却觉得很安心。

正坐下，前排穿着隔离衣、戴着口罩的男人说了句：“辛苦啦，现在送您回家。”

我有点感动，又有点好奇，随口而出：“您怎么会想到做志愿者呢？现在形势这么严峻……”

“你们医生在前线扛着，我们能做的也不多。03年的时候我是大学生，在北京做过志愿者，现在武汉出事了，我也想自己出分力，你们医生也很辛苦啊。”

他打开了话匣子，我便也来了兴趣，问道：“北京非典的时候，你不担心吗？”

“那时候年轻，二十多岁，没有想太多，后来结束了有点后怕。但是对武汉，我还是有信心的。”他还透露说现在武汉的风韵打车软件专门针对医护人员，里面全部都是志愿者，现在他们群里的人数差不多500多人，还在缓慢增加。

我这才知道，原来有那么一群志愿者在后面守护着我们的医护人员，冒看可能感染的风险，在武汉各个医院来回奔波。

那是2月初，正是网上武汉市红十字会闹得沸沸扬扬的时候。他透露，自己的小舅子也申请在红十字会做志愿者，其实他也在帮忙搬运物资，这几天打电话过去的都是骂他们的，电话都打爆了。他表示大家应该给工作人员一点时间，也有无辜的志愿者在里面默默干活而牵扯其中。

车子很快就到了小区楼下。开车门时，他特意暖心地提示一句：“辛苦了，回家好好休息。”我突然觉得在疫情的风口前，有那么一些温暖的力量，一直在鼓舞着一线的战士们，整个城市有种被治愈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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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天后，武汉的疫情处于异常紧绷的状态。除了各个医院面临物资急缺，医护人员连轴排班身心俱疲，发热患者也面临一床难求、无处安置的紧张局面。

所幸的是，武汉市征召了各个小区的酒店、党校对疑似患者进行隔离，汉口的国际会展中心、武汉客厅、武昌的洪山体育馆均建立起方舱医院对已确诊的患者进行集中隔离。

下班了，这次来接我的司机像是浓眉大眼的北方男人。一上车，我照例向他出示证件，核实后便出发了。

“您做志愿者多久了?”在车上，我问道 。

对方愣了一下，随即腼腆道：“今天是我出来跑的第二天。”

“你出来做志愿者，家里人不反对吗?”

他说：“怎么不反对?我妈妈在社区物业工作，因为我的事，物业竟然停了她的工作。”然后，他不好意思地说，“能不能用你的手机帮我拨个号码，我老婆也因为这个事跟我吵架，把我电话拉黑了。”

我帮他拨打了电话，显示无人接通。我安慰道：“这个时间点出来接送还是有风险的，你老婆担心你也是对的。”

他笑了笑，“这些我都知道，但还是想做这件事，虽然不确定能做多久，但是我不后悔。”

短短的沟通交流可能难以表达这个肩负家庭重担的男人出来做志愿者所历经的风波，但是他们都在努力，努力让这个城市能恢复，希望前线的医生能够多救治病人。

但事实上，面对越来越多的患者，医院也早已不堪重负，未来形势如何，都尚未可知。

在这期间，我的好朋友及其母亲不幸双双“中招”。我们医院为定点发热门诊，毎天排队开检查、取药的人络绎不绝，病房也早已饱和。大多呼吸困难的患者都拖着沉重的步伐，因无法入院只能在门诊吸氧、输液处理后居家自我隔离。很多人已上报社区排队，守着那一点机会。网上各种求助蜂拥而至，求助渠道里挤满了一家家绝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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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次叫车的时候，我遇到了一个说着一口不那么标准普通话的年轻司机。我问他为什么出来做志愿者，他说是在家憋久了，所以想来武汉跑跑。

“家里镇上的路都封了，禁止出行，我就以护送医护人员的名义驱车来了武汉。”

我问：“你家里人不担心吗？”

他笑了笑，说：“我妈后知后觉，听说我要来武汉，以为我闹着玩，都封路了哪里知道我还能跑出来?后来第二天，跟她视频的时候，她看着我穿着隔离衣，戴着口罩，这才意识到我真的来武汉做了志愿者，一下子就哭了，哭着叫我回去。”

我能理解这位母亲的担忧。自己的孩子身在形势严峻的武汉，想必是很心疼的。

透过这个年轻人，我了解到志愿者车队里的人大多使用的是私家车，自付油费（为鼓励平台司机跑单，后面推行了接10单后免费加油），平台统一就近派单，司机并不知道目的地，路程十几到几十公里甚至上百公里不等。有的司机可能接了个单就到了孝感、汉川，有的甚至到了省边界地段。吃饭时间不定，因穿着隔离服，一天都在车上也不太方便喝水。

有的人背着自己家里人出来，家里人即使知晓了也大多不支持。他们每个人都背负一个家庭，一段故事。

在疫情的战斗中，医护们不论生死，不计报酬，勇敢向前冲，尽可能从死神手里抢救一个一个的患者。而这群可爱志愿者的出现，让我觉得在战斗的路上并不孤单。武汉有它的凝聚力，在不断地磨砺中愈发坚强。

2月7日凌晨，我的朋友圈被医生李文亮患病去世的消息刷屏。随后的一个白班，早上来接我的志愿者是一个年纪稍长的男人。

他透露自己是黄石本地人，因单位征召回武汉，便做了志愿者。刚开始的时候，口罩等物资紧缺，他也瞒着家里人在做。对于疫情，他有自己的见解，说早就知晓会有这个情况，自己的老婆在12月初就突发咳嗽、发热等症状，非常严重，自我服用消炎药和大量热水后恢复。

他觉得是在医院给孙子看病时感染的。虽然他说的言之凿凿，但也没法在12月初去印证是否为早期的冠状病毒感染。在谈到李文亮医生的事时，他神秘地透露昨天早上他载过李医生所在科室的主任上班。主任说李医生感染的情况比较重，跟人体免疫力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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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确保人们能够顺利、安全地返回武汉，这几天各个医院以及社区加大了监察力度。医院按照规定要求，要完成对所有疑似患者的检测，扩大征召医院，确保重症患者能顺利收入院；各个社区加强疫情防控，检测体温，严格隔离，控制外来人员的进入。

又一次打车回家，上车后透过后视镜，我发现对方竟是上次载过我的年轻人，没想到随机派单还能遇到之前的志愿者司机。我有些欣喜：“我坐过您的车，您就是那个说妈妈跟您视频哭了的。”

他略微愣了一下，似乎没太回忆起来。“每天跑的单太多了，而且你们都带着口罩，没认出来。”

我问他打算做志愿者到什么时候。

“等单位通知开工吧，等交通解封，不需要我的时候。”

他透露说自己所在小区有物业确诊了，因距离华南海鲜市场近，他所在的小区里面疑似确诊的人数是武汉最高的。他还提到最近看到网上帖子，说一教育部门的小区，竟然要求业主投票，不让租住在小区的医院人员回小区。他十分气愤，替那两个医护人员打抱不平。

武汉的疫情就像一簇紧簇的乌云，笼罩在每一个人的心头。但所幸，在这个受伤的城市中，在每台志愿者车里，在疲于奔波的路上，总有那么一群可爱的人，温暖着我们前线医护工作者的心。

希望每个人的心中都保留一个信念，我们受伤了，我们会好的，就如早上一如既往升起的太阳，冲破云雾。

终会重新开始。

-END-

作者 | 木杉，青年作者。

//深根武汉十年的中医小姐姐//

题图 | 《出租车司机》剧照。

华中科技大学出版社·武汉战“疫”数博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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